男女主角分别是谢闻舟宁昭的女频言情小说《谢闻舟宁昭结局免费阅读尽红豆知相思番外》,由网络作家“红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只给你最后七天时间,拿着这些钱,滚出谢府,离开上京城。”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扔在宁昭跪着的膝盖前。她微微抬头,看见谢家主母端坐在高位上,不屑地喝着茶,指如葱根,华贵尊容的脸上满是厌恶。这不是第一次谢家要赶她出去,往日里她总是红着眼哀求主母,“我和闻舟是真心相爱的,我不在乎什么名分地位……”可是眼下,她的心仿佛一潭死水,静静应允,“奴婢领命。”谢夫人倒是有些意外,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冷笑一声,“有自知之明是好事。”是吗?这话如今宁昭也信了,是的,她早该有自知之明的。原来的姹紫嫣红一场梦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不知跪了有多久,宁昭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扶着宅门走出去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树梢上。她穿过悠长的回廊,踏过好几道府门,弯弯绕绕才...
《谢闻舟宁昭结局免费阅读尽红豆知相思番外》精彩片段
“我只给你最后七天时间,拿着这些钱,滚出谢府,离开上京城。”
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扔在宁昭跪着的膝盖前。
她微微抬头,看见谢家主母端坐在高位上,不屑地喝着茶,指如葱根,华贵尊容的脸上满是厌恶。
这不是第一次谢家要赶她出去,往日里她总是红着眼哀求主母,“我和闻舟是真心相爱的,我不在乎什么名分地位……”
可是眼下,她的心仿佛一潭死水,静静应允,“奴婢领命。”
谢夫人倒是有些意外,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冷笑一声,“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是吗?这话如今宁昭也信了,是的,她早该有自知之明的。原来的姹紫嫣红一场梦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不知跪了有多久,宁昭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扶着宅门走出去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树梢上。
她穿过悠长的回廊,踏过好几道府门,弯弯绕绕才回到后院,回到谢府最隐秘的角落,也是谢闻舟特地为她置办的住处——饮雪斋。
可是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除了——
宁昭的视线落在梳妆台上的小木盒上,她没点灯,就着窗外洒下的皎洁月光打开那木盒,里面是一支简陋的木簪,没什么特别的,也不华贵。
却是谢闻舟曾经亲手为她做的定情信物,上面刻着一叶小舟的花纹。
记忆里的谢闻舟笑着说,那便是他,要时时刻刻和昭昭在一起,死生不离。
宁昭苦笑,轻轻地摩挲着那支木簪上的小舟,想起来三年前和谢闻舟的初识。
三年前,她拜别江湖上认识的师傅,带着一身医术,决心走访各城,救济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只因她幼时便是孤儿,生命奄奄一息时被师傅所救。
她那时要去上京城,夜里下起了雨,她便在城外几十里的一处小山林里寻了个草屋歇脚。
夜里雨急,风把屋门吹开,宁昭去关门的时候被吓了一跳,门外趴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
“救…救……我……”
就这样,宁昭救了这个浑身是伤第二天醒来还忘记自己是谁的野男人。
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偏僻的小山林里,一待就是三年。
偏偏是这样贫瘠的地方却生长出了最浓烈的爱意。
他们彼此都成为了对方的唯一,相依为命,在这方小天地。
宁昭外出行医时,谢闻舟就在家把草屋改成了竹屋,在门前做了个专属她的秋千。
宁昭回来做饭时,谢闻舟便娴熟地给她按摩,打下手。
夏日夜里凉风习习,他们在围起来的小院里看漫天繁星。
冬日里北风呼呼,屋子里虽冷,谢闻舟早早升起炉火,裹着被子抱住她。
比温热的汤婆子传来的暖意前更汹涌的是谢闻舟热烈的吻,他低声轻语,“昭昭,你可愿意?”
宁昭心里早已认定他,娇羞一笑,算作应允。
两人在这,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以天地为鉴,宛如做了夫妻般。
最相爱的时候,谢闻舟用竹子在胸口前刺下“昭”字,为她亲手做了那支有小舟花纹的木簪。
“不疼吗?”宁昭心疼地看着那还在渗血的伤。
谢闻舟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笑着摇摇头,“不疼,从此,我和昭昭永远在一起。”
她本以为就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谢闻舟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他原来不是无名无氏的可怜儿,也不是得罪仇家被追杀的亡命者,而是上京城里家门最显赫的谢家王爷的儿子,谢小侯爷,除了天子家恐怕就是谢家掌权最盛,当年的事不过是个意外。
他带着她进了谢府,偌大一个宅子,第一天去的时候宁昭就因迷路犯了家规被谢母惩罚,好在那时有谢闻舟求情才免了惩罚。
可是,渐渐的,他就变了。
他的衣着越来越华贵,经常外出谈谢家在外经营的生意,和其他的少爷们玩乐饮酒,夜夜不归。
可是她在这府里无名无份,只能像个影子一样藏在他为她筑造的那个“牢笼”里——饮雪斋。
她只是安慰自己,毕竟他是世子,将来要继承家底做王爷的。
可是却没想到,那天听到府中下人们都在喜气洋洋地讨论世子的婚事。
“林家小姐自幼便和世子有定娃娃亲,如今王爷正缺朝中势力,那林府世代从军,如此将来世子爷和林小姐的好事便定下来了。”
“真是天作之合啊……”
那一夜,宁昭彻夜未眠,盯着饮雪斋前的竹子,想到曾经的那片竹林。直到次日天放亮光,她才想明白了。
那个曾在背后推着她荡秋千的谢闻舟,那个总是把猎到的好吃的都给自己的谢闻舟,那个天冷一直给她取暖的谢闻舟,那个舞剑只为她一笑的谢闻舟,那个胸前刺下她名字的谢闻舟,早就死在了进谢家的那天。
现在的他们的距离,就像当年他们看着明月的距离,即便看得见,却是永远无法靠近了。
那样的明月需要明星作伴,而不是她这个低入尘埃的人。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不死心?
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
宁昭掂了掂那沉甸甸的银子,一夜未睡也不想睡了,她想着都要走了,也得吃吃这上京城的好东西。
来了这么久,她都没有好好逛过这繁华的上京城。
上京城最名贵的酒楼——樊楼,她就用这买她的钱来尝一尝。
“二楼雅座一位!”
宁昭刚上二楼,就看见靠窗的位置边坐着熟悉的身影,不同的是,对面并不是她了。
宁昭感觉心里好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她看到谢闻舟眼里满是温柔,正在给对面的林小姐倒茶,那样的温柔她也曾见过啊……
她转身就想逃,小二却叫住了她,“客官你这是?”
小二的声音吸引来了那两人,只一眼,谢闻舟便微微蹙眉,大步走过来,捏住宁昭的胳膊,那力气捏得宁昭疼得吸了口气。
“你跟踪我?”
宁昭用尽力气挣开那只手,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劈头盖脸的话就落下来,“我早和你说过,谢林两家世代交好,你为何这般胡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昭本就没睡也没吃,虚弱得很,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昨日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林家小姐自幼便和世子有定娃娃亲……”
好一个世代交好啊……
“闻舟哥哥,你这么凶要把晚棠吓坏了,”林晚棠走过来打圆场,笑得好漂亮,“这便是救了闻舟哥哥的昭姐姐吧,想必也是来吃饭的,一块坐吧。”
宁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晚棠拉到他们那桌坐下。
一抬眼便能对上谢闻舟那张冷漠的脸。
林晚棠唤来小二,“昭姐姐想吃什么?这樊楼的厨子做京菜是一绝。”
宁昭根本没来过这里,自然也不知道这儿有什么菜式。她心底的难堪作祟,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瞧我多粗心,怕是昭姐姐此前并未来过樊楼吧,小二,先做碗四宝汤来。”林晚棠抱歉地说,眼里却划过一丝得逞。
香气扑鼻的一碗四宝汤端上来,宁昭才知道这所谓的四宝是什么,原是鱼糜打成丸,就着时下新鲜的两种蔬菜加虾头煮出来的。
宁昭盯着袅袅升起的热气,感觉胃部隐隐作痛。
她自小只要一吃鱼虾便浑身难受,高烧不止。
刚想婉拒,匆匆来了个谢府上的小厮,谢闻舟起身到一边去回话,席面上只剩下林晚棠和宁昭二人。
宁昭刚扯出一个笑来,想谢绝林晚棠的好意,身旁的林晚棠才露出真面目来。
她一边轻轻地敲着那四宝汤碗的边沿,一边嘲笑道,
“你不要以为你救过闻舟就可以协恩图报,像你这样的江湖女医,身家本就不干净,还一直赖在谢府,真够厚脸皮的。”
宁昭这才知道,刚刚的温柔不过是她的伪装,即便自己一无所有也容不得被如此侮辱,她气得一下子站起来,“林小姐,你我素未相识,请你……”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林晚棠尖叫一声,抬手打翻了那碗四宝汤,滚烫的液体泼在她手背上,也溅了宁昭满手。
谢闻舟闻声而来,急切地捧起林晚棠那只红扑扑的手,“怎么回事?”
林晚棠眼里噙满了泪水,委屈地说,“我想可能昭姐姐不是有心的,只是看到我们吃饭有所误会,原是我不好……”
“我没有…”
“够了!”谢闻舟怒不可遏,“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宁昭你何时变成这样了,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谢闻舟横手一抱,林晚棠娇滴滴地靠在他胸前,留下宁昭傻傻站在原地,手上的疼比不过心里的疼。
谢闻舟走了,没有看她一眼,匆匆的,就好像那三年没有存在过一样。
宁昭苦笑一声,大颗大颗眼泪落下来,从前她只要稍稍破一点皮,谢闻舟都心疼得不得了,如今眼里、身边却再也没有她了。
谢闻舟,上京城,饮雪斋,模糊了。
直到日落,宁昭才失魂落魄地回了饮雪斋。
回去后,她便在翻出自己的医箱,消毒、上药、包扎。
伤口泛起细密的刺痛,像无数蚂蚁在啃噬。
今夜无月,昏暗的灯火下,宁昭瞥见在角落放了好久的古琴。
她记得,这是谢闻舟刚恢复记忆的时候给她买的,那时候,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估计他都会找人去摘。
他说,昭昭,我来教你抚琴作诗,以后你便是侯府唯一的夫人。
可如今琴未学几回,上面已经满是尘埃,就像他们之间一样。
她眼角湿润起来,实在是不能再哭了,擦擦泪,宁昭开始收拾起来,谢母说七日后便会把通行文牒送到饮雪斋,到那时她便能出城另寻一番天地了。
说收拾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常年跟着她的医箱,衣服,还有那支木簪。
宁昭想了想,把木簪还是放下了,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正在她出神时,房门被人打开,是谢闻舟。
他一身酒气,衣服松垮垮的,一进门看见她的包袱,脸色一沉,“你这是在做什么?”
“收拾东西。”宁昭平静回答,动作不停地低头叠着衣服。
谢闻舟走近,身上带着女人的脂粉香气。
他一把扣住她在收拾东西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眉。
“就因为我今天和晚棠吃饭,你伤人在先还未道歉,又在这闹什么?”
谢闻舟不耐烦地吼道,“我如今需要林家的势力,林伯伯让我多照顾一下晚棠,你就不能懂事点吗?”
宁昭咬着唇不出声,太用力嘴角都被咬破了,一丝血味钻进嘴里。
她已经很懂事了,就像他突然出现的那三年,她也会合适地离开。
林家小姐,谢小侯爷,天作之合。
“说话!”谢闻舟几乎是吼在耳边。
宁昭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开口,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去意已决,自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屋内一片死寂,谢闻舟丢下一句,“看你闹到什么时候!”便摔门而去。
门重重地关上,砰的一声惊灭了房间的烛火。宁昭的心涩涩的。
第二日天稍亮,府里管事便来报说今日府上有贵客,需要宁昭去帮忙端茶倒水。
宁昭简单收拾下便去了前厅,刚进,就看见言笑晏晏的二人,原来是林晚棠来了。
林晚棠今日穿着一身绿罗裙,加之粉色发饰,好似夏日里一朵清荷盛开,使人挪不开眼。
看见宁昭,她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来,“昨日的事我听闻舟哥哥说了,只是误会,我没有往心里去的,昭姐姐也不要和我生分了。”
宁昭恭恭敬敬给两人上了茶,缓缓开口,“奴婢不敢高攀林小姐,多谢林小姐大人有大量。”
“我爹选不好送皇上的寿礼,非要闻舟哥哥今日陪我去挑,昭姐姐可不要多心啊。”
宁昭望向谢闻舟的方向,他正在饮茶,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奴婢不敢也不会,对世子小姐的事多心。”
这话听得刺耳,谢闻舟放下茶盏就要发作,却又看见林晚棠走到宁昭身边,故作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我刚好也想买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呢,昭姐姐就陪我一起吧。”
不容宁昭拒绝,谢闻舟像是下了命令般,“走吧,别误了时辰。”
就这样宁昭还穿着丫鬟的衣服被迫一同出门,门口停着侯府的马车,宁昭识趣地说,“我走就行。”
马车内,马车外,已然是不同的境地了。
曾几何时,谢闻舟怕她累,去山上摘草药时都是背着她上山,回来时一双脚都磨出了血水。
今夕是何夕。
樊楼里,今日正是一场上京城最热闹的集会。这樊楼不仅吃喝玩乐样样俱全,掌柜更是喜爱收藏珍贵字画、珍稀物品,每年会办一场集会由王公贵族们价高者买下。
这样的场合,宁昭从未来过,穿着丫鬟的衣服更是格格不入。
理所应当地扮演着谢府下人站在二人身后。
一样一样的宝贝亮相,最后都在林晚棠一句句,这个不错,那个也还行,被谢闻舟一件一件买下,而林晚棠不过是粗略看几眼就丢在一边,由宁昭收拾起来。
“闻舟哥哥可不能偏心,也要给昭姐姐买一个呀?”
谢闻舟微微倚靠坐着,漫不经心答,“不用,她不适合这些。”
林晚棠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的笑,那是一种上位者的胜利。
不适合?言下之意就是不配。配不上。
宁昭望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如何也不能与记忆里的人影重合了。
他们曾经那么穷困,在小小的竹屋里也能过得幸福,谢闻舟说,等再过几年他攒的钱够了,就进城做生意,带昭昭过上好日子。
这好日子也轮不上她了。
就要结束了,还有几天时间,她就可以永远告别这个地方了。
“最后一件是掌柜无意间得到的宝贝,可遇不可求的——藕粉和田玉锁吊坠一枚。”
宁昭瞪大了眼,那是她的玉锁,那是世间她爹娘留给她的唯一一样遗物。
可是那时候谢闻舟伤病不止,需要的药材也是价格昂贵,还要求人偷偷从城里运出来,她才不得以典当了那枚玉锁。
刚来谢府的时候她就凑够了钱想要赎回来,却找不回来了。
“我要!”
下意识的,宁昭就说了出来,顾不上旁人的窃窃私语。
“不愧是谢府,连个丫鬟都能叫买了,掌柜的,你这是什么规矩?”
宁昭知道,眼下她只好将目光投向谢闻舟,谢闻舟对上那炙热的目光,刚想要做主拍下,就听到林晚棠的声音。
“我正缺一个这样的平安锁呢,闻舟哥哥。”
谢闻舟只微微犹豫了一下,便温柔地对着林晚棠笑道,“好,你想要什么都行。”
“闻舟哥哥对晚棠最好了,从小就是。”
宁昭捏紧了拳头,眼眶憋得通红,看着谢闻舟微微抬手,拿下那枚玉锁。
“别的都行,偏这玉锁不行。”
“为何?”谢闻舟眼里一片茫然,他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明那时候他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为她赎回来。
“那是我爹娘的遗物,谢闻舟!你答应过我,会为我赎回来的……”
林晚棠把玩着那枚玉锁,见谢闻舟露出为难的神色,假意大度。
“既是姐姐的爱物,晚棠怎好夺人所爱呢?”
而她眉眼含笑,伸手递出那枚玉锁,忽然“哎呀”一声——
“啪!”
玉锁重重地摔下来,碎成两半,宁昭几乎是立刻跪了下来,她的心就像这玉锁,碎了。
“你分明就是故意和我作对,你为何要这样?”
“我没有,昭姐姐,你误会我了,晚棠不是故意的,我来帮你……”
林晚棠俯身就要去捡那玉锁碎片,还没等宁昭说不用,谢闻舟就站起来扶住了她。
“你可是堂堂林府千金,这种事下人去做就可以了。”
谢闻舟又转身不屑地对着跪坐在地的宁昭,“我本以为昨天我说的够明白了,一枚玉锁而已,你到底又要闹什么?”
“我闹?”宁昭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
“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初若没有这玉锁,你能活得成吗?你果然都不记得了,我曾给你说,这是世上我爹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若不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了你……”
谢闻舟似是想起来什么,面露愧色,可是下一秒看到梨花带雨的林晚棠,便是什么也抛在脑后了。
“一枚玉锁摔了便摔了,你这样大呼小喝的,成什么体统?”
“是我不好,昭姐姐,你不要生闻舟哥哥的气。”
两人在眼前一唱一和倒是令宁昭觉得作呕,她一声不吭,拾起那碎裂的玉锁,沉默地走出樊楼。
樊楼外今日搭了戏台,正在唱着断桥,
“西子湖依旧是当时一样,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鱼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
三年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鱼水情缘吧。
宁昭怅然若失地走在街上,走到脚底发疼,漫天大雨落下,她的泪也混在其中。
明明从前那时候她只要上山采药,他都舍不得她走半步路,家里的事情也是轮不到她做,有一回不小心切菜把手指切破了,他心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还有一回下山突逢大雨,他脱下衣服为她挡雨,紧紧地把她抱住怀里,雨滴再冷,也融化在温暖的拥抱和绵长的吻里。
可是现在,她看着那辆谢府的马车只是路过她,没有任何停留。
这繁华的上京城竟是能变化人心的地方,她苦笑,近日种种都让她疲惫不堪,她好想睡一觉,好想做一场回到过去的梦。
人人都觉得她要协恩图报,贪图谢府的财势,无人知晓她只是想要一个谢闻舟。
想要那个在小竹屋里温柔唤她昭昭的谢闻舟。
可是那时候已经回不去了,一叶小舟愈行愈远。
回到饮雪斋的宁昭做了一个梦,梦见曾经的谢闻舟死在了一场大雨里。
第二天一早,就响起了敲门声,只是还未等宁昭起身开门,谢闻舟就自己进来了。
“今日府中有家宴,你也来。”
没等宁昭应允,谢闻舟便走了。也不想再多生什么变故,宁昭简单梳洗后,犹豫一番还是穿了那件宝蓝盘锦镶花锦裙,那是初入府时,谢闻舟为她买的。
本不想穿的,奈何没有别的体面些的衣服。铜镜前的宁昭虽未着粉黛,却是天然清丽。
而那支木簪还静静地躺在木盒上。
暮色将至,谢府的家宴也要开始。院中挂满了灯笼,摆满了席面。
谢闻舟领她前去赴宴,大步往前丝毫没有回头看。宁昭微微冒汗,脚踝处不时有隐痛传来,昨日走了很多路,又在雨里摔了,今日还没休息。
可是眼下她只能沉默地跟在谢闻舟身后,不敢叫痛。
刚进前院,宁昭就看见林晚棠,身旁围着谢母谢父,聊得好不开怀。
今晚的林晚棠头戴珍珠八宝钿,插着绿松石的步摇,身上穿的是京中五珍坊做的珊瑚珠绣牡丹衣,俨然一副世子夫人的模样。
“闻舟来了。”谢母笑盈盈起身就拉着谢闻舟往里走,完全忽视了身后的宁昭,“晚棠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谢闻舟这才回头看了宁昭一眼。
他怕看见宁昭露出委屈、伤心的神情,他也不想在这种场合处理这些儿女情长,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宁昭的脸上很平静,没有喜怒。
谢闻舟才注意到宁昭穿的衣服,心里有股不安,可是那份不安很快就消散在了杯酒交错里。
“昭姐姐也来了呀。”林晚棠站起来,故作惊讶,又莞尔一笑道,“我要和昭姐姐坐一起。”
谢母这才拉过,或者说是拽过宁昭的胳膊,低声地说,“安分点,别忘了你答应的,”
宁昭微笑点头,内心却是寂寥无声。
她恨不得立刻就纵马离开这上京,离开谢府,离开谢闻舟,再也不回来。
家宴开席,好不热闹。
围绕着林晚棠和谢闻舟儿时的事展开,再聊上一辈的交集,四人其乐融融,只有宁昭是多余的。
“你啊,小时候最不让人省心,成天带着晚棠是东跑西跑,七岁那年把你爹最喜欢的琉璃花瓶打碎了,要不是晚棠给你求情,可要挨打一顿。”
“我和晚棠爹也是熟识了,十岁晚棠生辰时,你这个浑小子当众抱着晚棠,说非她不娶,我和你林伯伯才定下这门亲事。”
“如今你们也都长大了,真好,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些话宁昭不是第一次听。但愿是最后一次听。
谢闻舟最开始也会皱眉打断母亲,但是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他便再也没有说什么。
宁昭知道,他应下了这亲事,她沉默地喝汤,汤热本该暖胃,却比不过心寒。
家宴结束后,谢母做主让谢闻舟送林晚棠回府。
“现下坐车定是颠得人不舒服,不如闻舟哥哥陪我走一走吧。”林晚棠笑吟吟地挽住谢闻舟的胳膊,如此亲切可人,谢闻舟自然是微笑应允。
“天黑了,带些丫头小厮跟着,去吧。”谢母摆摆手,上一秒还在和蔼笑着的脸对上宁昭的下一秒就变得阴冷,“你,跟着。”
空旷的街上只有寥寥几位行人,白日叫卖的商贩现下都已归家。
宁昭正若有所思,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匹疯马,直直地朝着他们一行人的方向冲过来。
“啊!”
剧烈的撞击迎面扑来,宁昭看见谢闻舟想也没想就拉起林晚棠的手闪到一边,而那畜生的马蹄狠狠地踏在了宁昭的胸口。
她毫无防备地倒下,猛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
直到完全合眼前,她都未曾看到谢闻舟看过来一眼,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林晚棠身上。
原来,就连生死关头,现在的他,选择也不再是她。
……
再次醒来时,宁昭躺在饮雪斋的床上。
身体只微微一动,钻心的疼痛便四处传来,她咬着牙坐起来,靠在床头,口干想喝口水,却连茶盏都够不到。
房门“吱呀”打开,走进来的人不是谢闻舟,而是谢母。
谢夫人一身暗红色金线绣珠芙蓉裙,头上插满了各式金器和以珠宝的钗式,不愧是京中最富贵人家的当家主母。
“宁昭,我让你滚出上京,你既收了我的钱,为何还一直赖在我儿身边,莫非……”
谢母眯着眼,捏住宁昭的下巴,狠戾地看着她,“你可不要痴心妄想,还想着嫁进谢府!”
“不是,主母手下的人还未把通行文牒送来,我暂时还出不了城。”
宁昭撇开谢母的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您放心,等文牒一到,我便立刻出城,走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上京。”
谢母得意地笑道,“那就希望宁小姐说到做到。”
她故意将“宁小姐”三个字咬得很重,听起来格外讽刺。
话音刚落,谢闻舟忽然走了进来,脸色阴沉。
“走?谁要走?”
童昭垂下眼睫,撒着谎:“主母过来看望我,我说我身体没有大碍,让她先走。”
谢母见状,连忙假意关心了几句,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饮雪斋里只剩下宁昭和谢闻舟二人。
“此前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谢闻舟的声音闷闷的,像夏天的雷雨,“我未想到那马会踢到你。”
宁昭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我没怪你。”
“当真?”
谢闻舟仔细地盯着宁昭那张苍白的脸,试图从中窥探出一丝愤怒或是委屈,可是都没有。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充斥着烦闷,总觉得宁昭是在掩饰。
“你不要生我闷气……”
谢闻舟宽厚的手掌就要抚摸上宁昭的脸,却被她躲了过去。
宁昭顺势又躺下,尽管身体疼痛难耐,现下却更是心如死水,“我真的没事,我想休息了,你去陪林小姐吧,她想必也是吓坏了。”
即便是背过身,宁昭也能感觉到谢闻舟看着她好久,才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一连几日,谢闻舟都会过来看她,有时候是带着公事在房中处理,有时候只是坐她身侧读些闲书,偶尔问她“疼不疼”,宁昭也只是轻轻摇头。
可是当她迷迷糊糊睡着又醒来,身边又是空无一人。
房中来洒扫的两个丫头在门口偷闲聊天总说——
“林小姐可真是命好,爹爹是大将军,人又漂亮,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可不,我听说前些日林小姐被一匹疯马吓到了,少爷亲手将那疯马杀了,还日日去陪着林小姐,晚上也不着家呢。”
宁昭闭着眼,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那日天气晴朗,宁昭感觉身体好多了,虽然身体还有些隐隐的疼痛,好在终于可以下床行走了。
她一个人在饮雪斋前边的小花园里闲逛,感受阳光带来的片刻美好。
谢闻舟出现时,宁昭有些意外。
“听府里下人说,你伤已好全,我带你出去走走。”
谢闻舟做事从来就不是和她商量,也容不得她答不答应。
只是刚踏上出府的马车,宁昭微微一愣,林晚棠已经坐在马车里了,冲她温柔一笑,“昭姐姐不会介意我一同前行吧,我也闷在家里好多天了。”
谢闻舟微微蹙眉,似乎想解释什么,宁昭淡淡开口:“无妨。”
她平静地坐在侧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对面并排而坐的两人。
谢闻舟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宁昭轻挑起帘布,车外人来人往,这上京城她毫无眷恋。
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宅邸前。宁昭这才知道不是随心地走走,谢闻舟是带她来赴宴,京中另一位风流王爷——永宗王爷,所办的春日宴。
所谓春日宴,不过是永宗王爷召来王公子弟们一起饮酒作诗,舞剑品茗,赏花吟赋。
“谢小侯爷来了?怎么还带了两个女子,还真是处处留情呢?”
“别瞎说,那头戴金钗落珠步摇的是林家的小姐,林晚棠。”
“难怪呢,和这小侯爷看着倒真是登对呢。另外那个就是婢女了?”
“这不就是传言里那个救了小侯爷的江湖医女吗?啧啧,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
来往宾客们说得是津津乐道,宁昭却充耳不闻,仿佛说的人不是她,她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边,盯着院里盛开的芍药出神。
而谢闻舟全程都跟在林晚棠身后,形影不离,怕她在这日头下晒,还不迭用扇子送着风来。
“昭姐姐,我带你去认识其他小姐们吧。”林晚棠忽然挽起宁昭的胳膊,拉着她往前边的榭水亭走去。
榭水亭里坐着好几位身着华贵的世家小姐,打趣地望向宁昭。
“这位是,宁昭,和我们小侯爷关系可不一般,你们可不许冷落了人家。”
宁昭不知林晚棠又要做什么,可是贸然走开更是不妥,然而亭子就那么大的地方,她刚好就站在了亭子外边,太阳直直地照下来,晒得她额头出汗。
“这春日宴,最有趣的就是猜花谜了,以花名为谜底,将自己的谜面写于四方小纸上,再折成纸船放入这假山池里,谁解了谁的谜,出谜者就要给猜中的人一个彩头。”
林晚棠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假意递过来纸笔,“昭姐姐,你也来试一试?”
“我……”宁昭不知如何作答。
“哎呀,都是晚棠不好,忘记姐姐不比我们自幼困在家里需要习文识字,怕是不会写字吧?”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轻笑,像细小的银针,一根根扎进宁昭的皮肤。
其中一个半遮着笑,“宁姑娘可是悬壶济世的高手,怕是来路不明的男子都要去救治,哪有时间像我们一样学写字呀?”
宁昭紧闭着唇,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没有用,林晚棠就是要她难堪的。
榭水亭内小姐们工工整整写下字谜,榭水亭外,宁昭被太阳晒得嘴唇发白。她的双腿似乎被钉住,然而这府邸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包括谢闻舟。
“今日宴会永宗王爷的彩头是——紫金琉璃蝴蝶酒樽一套!”管家在院中宣布。
每年的春日宴都以王爷的彩头为结束,而王爷的规矩就是才艺表演,呼声最高者胜出。
“闻舟哥哥,那蝴蝶酒樽好看,晚棠喜欢,你可愿陪我?”林晚棠扯着谢闻舟的衣袖撒娇道。
谢闻舟满眼宠溺地摸了摸林晚棠的头,“就算是晚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去想办法给你摘。”
多么讽刺的一句话啊……
宁昭看着林晚棠回头投来一个得意的笑,挽住谢闻舟就到那榭水亭中间,众人在院子里围观。
谢闻舟抚琴,琴声如涓涓细流,林晚棠善舞,腰肢柔软好似拂柳。
宾客们都赞叹不已,好一对佳偶天成。而台下刚刚亭子里的那些小姐们也团团围住宁昭。
“宁昭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了,这才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而你,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怎么好意思今天来的?”
“乡下来的粗野丫头,都不知道和多少野男人不干不净,还好意思住在谢府!”
刺耳的笑声像玻璃般扎进耳膜。
宁昭只想离开,她攥紧裙摆转身要走,却被人故意伸脚绊倒。
毫无防备地重重摔在地上,还未好全的身体连着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可是还没等她缓过劲来,一只脚就踩上了她的手背。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踩着她手的那位小姐故作惊讶,脚却没松开半分,绣花鞋跟狠狠地在宁昭的五指上碾动,“没看见你呢。”
“咔!”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响。
宁昭疼得脸色惨白,本能地望向正在抚琴的谢闻舟,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期盼那人能看过来一眼。
一眼就好。
谢闻舟真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可仅仅也只是匆匆一瞥,他的视线又回到林晚棠身上。
那一眼陌生得好像是不认识的人。
宁昭再也不期盼了,她死命地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脑海里蹦出从前的画面,那时她采草药被路边的野草划伤,谢闻舟心疼得连着一个月都不让她再去采药,家里的所有事都由他一人承包。
可现在,她的手都要被人踩断了,他也置若罔闻,仿佛陌生人。
亭子里的谢闻舟还在和林晚棠相视一笑,默契地弹奏完一曲又接着下一曲。
“呃啊——!”
粗重的鞋跟再次落下,重重地踩在刚刚已经碎裂的地方。
疼痛犹如万千蚂蚁在心头爬,啃噬着宁昭生命里一点,一点的光。
在失去所有意识前,她的耳边传来鼓声雷动,欢声笑语,曲舞终了,好不雀跃。
……
宁昭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在饮雪斋,不同的是,这次身边还有位大夫。
大夫正在和谢闻舟交代病情:“世子,姑娘的右手指骨呈粉碎性骨折,即便后面痊愈也会留下永久性损伤,再也做不了细活,十指连心,接下来一个月她都会疼得夜不能寐,一定要好好看护。”
宁昭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她以后怎么医人,怎么施针诊脉。
她下意识就要撑住身体起来,而右手不仅使不上力气更是疼得她一下跌下去,发出声响,引来正在交谈的二人的目光。
大夫叹了口气提着医箱就离开了。谢闻舟连忙扶起宁昭坐起来,抱歉地解释,“当时我只注意弹琴了,没有看到你跌倒……”
宁昭看到那张曾日日夜夜相对的脸只觉得心寒,脑海里依然是晕倒前,他在那里和林晚棠温柔含笑对视弹琴作舞的画面。
他是没看到,还是根本不在意。
她缓缓闭上眼,竭力压住心头传来的那抹痛意,一字一句道:“我要报官。”
谢闻舟愣了一下:“什么?”
“你刚才没听见大夫说的话吗?”
宁昭微微举起裹得厚厚实实的右手,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泪落下,“天子脚下,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她们将我的手变成这样,难道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只是以后不能做一些事而已,更何况在这里,我不会让你需要做什么事情的。”谢闻舟的神情变得复杂,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她们都是晚棠的朋友,个个都是上京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要追究,晚棠会很难堪。宁昭,你一定要把事情闹这么僵吗?”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