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徐如徐府的其他类型小说《两世索玛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徐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有一个秘密,从我出生起就有上一世的记忆。这个秘密我谁也不敢说,深埋于心。直到那年,我被卖入徐府,再次见到了徐如。府里的张嬷嬷告诉我,徐大人是个好主子。徐府更是样样都好,若是安心做事,自有好去处。我不信,因为她们口中的徐大人,正是前世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我死的时候,母亲刚到岭南,我还未得到母亲的疼爱,便眼睁睁看着徐如将她一刀刺死。母亲前脚刚死,上京便传来阮家抄家的消息。而我,吐血而亡,永远死在了梨花镇,到死也没能再见父亲一面。凭什么,我家破人亡,而他,坐享美名。……徐府内院。孙妈妈和煦地对我们说:“大人第一次选侍寝婢女,于你们是一辈子的大事,若是想争上一争的,明日来告诉我。”等孙妈妈一走,小丫鬟们纷纷红了脸,叽叽喳喳讨论着。只有...
《两世索玛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我有一个秘密,从我出生起就有上一世的记忆。
这个秘密我谁也不敢说,深埋于心。
直到那年,我被卖入徐府,再次见到了徐如。
府里的张嬷嬷告诉我,徐大人是个好主子。
徐府更是样样都好,若是安心做事,自有好去处。
我不信,因为她们口中的徐大人,正是前世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我死的时候,母亲刚到岭南,我还未得到母亲的疼爱,便眼睁睁看着徐如将她一刀刺死。
母亲前脚刚死,上京便传来阮家抄家的消息。
而我,吐血而亡,永远死在了梨花镇,到死也没能再见父亲一面。
凭什么,我家破人亡,而他,坐享美名。
……徐府内院。
孙妈妈和煦地对我们说:“大人第一次选侍寝婢女,于你们是一辈子的大事,若是想争上一争的,明日来告诉我。”
等孙妈妈一走,小丫鬟们纷纷红了脸,叽叽喳喳讨论着。
只有我,在角落里握紧了拳头,视线落在孙嬷嬷离开的背影上。
徐府并不苛待下人,在这里当差四年,我还养胖了许多。
还记得十岁那年,我娘终于生下一个儿子。
爹娘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主动站了出来。
他们也没想到我如此识相,脱口而出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要去复仇。
我将自己亲手卖进了徐府。
离开家那日雪下得好大,驴车拉着我越走越远,风雪不断,早迷了我的眼。
我有一个秘密,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带有上一世的记忆。
尽管投胎到这个家已十年,可我还是清楚地记得我前世的爹娘,是那样疼我爱我。
每当夜半惊醒时,脑海里满是母亲被徐如一刀刺死在我怀里的场景。
所以,我想方设法进了徐府。
我记得,我死的时候是春天,满城的索玛花开了。
彼时春意盎然,而我眼睁睁瞧着母亲死在我面前,再也撑不住,病倒在榻前。
春风瑟瑟带来些许寒意,一声声马蹄声扬起地上新生的嫩叶,打破了小镇的平静。
随之而来的是阮家抄家的书信,父亲被问斩时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信纸。
变故来得太快,鲜红盖住暗红,我只听见有人在我耳边低声啜泣,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信纸飘落在地,随之飘落的还有我只十六年的人生。
一夜未眠,天亮后,我去了孙妈妈房里,上前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抿了口茶,笑着说:“往日派遣你去大人面前倒个茶你都不肯,还以为你这小丫头没那心思。”
我不说话,低垂着头,她一口茶饮尽,放下茶杯缓缓道:“成!
明日大人会亲自挑选,你回去等着罢。”
徐如选人极快,那双修长的手指向我,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我也愣在原地,准备了许久的琴棋书画都没用上,就选上我了?
侍寝当晚,听到门外走近的脚步声,我面色苍白,攥紧手边的缠金穗子。
门口传来吱嘎声,显是有人走进,却迟迟不见那人有任何动作。
我睁开眼去瞧,徐如身量极高,披着一件玄色斗篷,头发用玉带紧紧束着。
小麦色的皮肤增添了几分严肃,他斗篷都未脱,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显然是累极了,那对浓黑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见着这张脸,我的指甲也一寸一寸嵌进肉里,直到那股温热的血从我的指缝滴出,在帕子上慢慢晕开,刺红了我的双眼,我这才从仇恨中清醒过来。
从榻上坐起,我拍拍自己的脸皮,没出息,一见了仇人就这样失态,还如何给阮家报仇。
我起身走到他身边,他不开口,我也不想多问,只在一旁立着等他。
“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成为我的侍寝婢女?”
他说话声音又低又清冷,我不去看他,跪下回话:“奴婢只是想过好日子。”
“哦?
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他挑挑眉,依旧闭着眼。
我惶恐至极,低下头道:“奴婢家中老母得了恶疾,奴婢需要银子。”
老母得恶疾是真,需要银子是真,我并未隐瞒分毫。
突然,对面那人笑了,笑得开怀。
我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恍惚间,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年少徐如的影子。
那个在我面前毫不犹豫杀死母亲的徐如,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笑的。
但也转瞬即逝,他收了笑,死死盯住我:“你自己说,你是谁的人?”
他瞳孔幽深得可怕,让人心惊。
我愣在原地,有些懵,反问:“什么谁的人?”
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风尘仆仆进来。
他目不斜视,一心在徐如耳边交代着什么。
我望着那边,思绪纷杂间听见耳边传来徐如的声音。
“处死。”
说罢还睨瞥了我一眼,只见我哆嗦一下,手中带血的帕子落在地上,格外显眼。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得知不是在说我,我这才放心下来,只是那帕子到底被他瞧见。
他问我:“这血怎么来的?”
“奴婢第一次侍寝,有些紧张。”
说罢,我还将手上血淋淋的指甲印露出,来证明自己并无异心。
其实我真不知他是何意,还不待我细细思考,耳边又传来他的命令:“更衣吧。”
我学着嬷嬷教我的方法,一层层衣服落下,我仰头看他,清楚地看见了他蹙起的眉头和不愿睁开的眼睛。
大抵是累极了,他并未碰我,只留下一句话便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还是个孩子,侍什么寝?”
声音疲倦慵懒。
夜里,我细细品味这句话,心里生出别样情绪。
日子周而复始,大抵是我心软过了头。
即便有太多次可以杀他的机会,可到了紧急关头又总下不去手。
五月端午的时候,徐如进宫赴宴,到了很晚才回来。
从那以后他开始早出晚归,到后来,他告诉我要去岭南一个叫作梨花镇的地方。
闻言,我心头一滞,不动声色地向前倒了一杯茶:“大人一人前去吗?”
“你想去吗?”
“大人,朝堂之事,奴婢不敢。”
我不敢多看他,将茶放下,只在一旁等他说话。
“我瞧你倒是有几分胆识的,你便跟我去吧。”
他说话声音低,端起茶杯往我嘴边送。
听他语气里藏有几分玩味,我咽了下艰涩的喉咙,低低应了声是。
徐如似乎是在怀疑我,虽不知他从何疑起?
但这种疑心反倒叫我隐隐察觉到某些事情的真相。
我冥思苦想了一路到底是哪里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让他知晓我的接近是有意为之。
徐如倒是悠闲自在,逮住机会就闭目养神,似乎在京中的日子是那样疲倦。
到了梨花镇后,徐如坚持住在曾经阮家买的这座宅子里。
再次踏入早已人去楼空,满目萧条。
一晃十年过去,阮家的种种,已成前尘往事,我也成了和阮家毫无干系的丫鬟周小竹。
我故作镇定,夜晚端坐窗前抄写心经时,徐如挟一团暖气走进来,缩脖敛了敛披风,毫无表情递上一个汤婆子。
随即默然开口:“你竟能适应这南部的冬天。”
我放下笔,起身去了屋外,搬了炭火炉子进来。
“你……”徐如直直看着我,目含讶异。
我点上炭火,搓了搓手,轻声解释:“奴婢着人打听过,此地偏远,冬天更是难熬。”
他不知道,上一世我初至梨花镇。
也是在冬天,父母亲人杳无音信。
手下婢女不过了了,除去自小陪我长大的玉露,只剩下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嬷嬷。
一同跟来的本有六人,谁知途中跑的跑,死的死。
那年冬天格外地冷,屋内没有炭火,梨花镇偏远,只能去县里买炭。
玉露得了风寒,缩在单薄的被褥里打战。
十岁的我横下心来,裹上大氅一人去了县里采买。
“玉露姐姐,我买来炭火了!”
屋外送货的伙计还在等候,我拨开帘子就要去寻玉露。
进门的瞬间还是被寒气激了一瞬,玉露仍旧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我快步上前,起了吓唬她的心思。
因跑得太急不小心打了个趔趄,怀里热乎乎的栗子撒了一地。
玉露还是没动,玉露再也没动了。
我只当玉露命不好,躲在老嬷嬷怀里哭,嬷嬷轻拍我的背,说要写信亲自送至上京。
后来嬷嬷也走了,留下我一人独守这阴冷的大宅子。
嬷嬷走的第一夜,冬夜漫漫,炭火难起。
自小金枝玉叶养着,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烫了我一手的泡。
纵使往日如何金尊玉贵,总归是要活着的。
阮家小女一夜成长,索性带足了银票,一人撑起了往后的日子。
直至第二年冬天,爹娘来了信,父亲亲笔题书:“嬷嬷一路艰辛抵京,才知小女受苦,阮家一切都好,望小女安康。”
随之而来的是流水般的补品和衣裳首饰,以及,一碟爹娘亲手做的松子糕。
此刻。
屋外大雪飘落,染白了红色的砖瓦。
我学着前世的样子,炭火生起,屋内安静至极,只闻对方的呼吸声。
炉子里突然响起噼啪的爆裂声将我的心神拉回原地。
徐如伸手在火上烤,目光锁定在榻边,似乎发起了呆。
正当我顺着视线望去,身旁的人开了口:“你说,何故才会将十岁的孩子送于千里之外呢?”
空气中默了一霎,我缓声开口:“大人可相信这世间多是无情无义之辈?”
徐如盯着我,吐出几个字:“何以见得?”
我轻叹了声,“就如府里那些丫鬟,有几个不是被爹娘卖了,一辈子成了奴隶,月例却要给家中爹娘兄弟。”
说到此处,我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神色无奈,嘴里喃喃道:“那是了,爱子之心无尽,又何必如此。”
几句低语似乎是可怜我们这些小丫鬟,又似乎是为了旁的什么。
发觉有些失态,他敛了敛神色,微微蹙眉,顿了顿才道:“那你呢?”
“奴婢也是如此。”
我自始至终,语气平和,缓缓说起这一世的爹娘,叫他察觉不出任何破绽。
“奴婢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不过当年进府是奴婢主动提起,可这其中有几分是奴婢自己的意思,便只有爹娘知晓了。”
想到此处,忽地有些恍惚,提起今生种种,才想起再也回不到阮家父母身旁了。
前世十岁那年,阮家爹娘在街上舍了一游方老道士十两银子。
老道士心善,要为我算上一卦。
爹娘将我推至跟前,说了生辰八字。
老道士同爹耳语,不知说了什么,爹娘原本不信。
可一回府,我便发起了高热,咳出许多血来,怎么也止不住。
医官对着我爹娘叹气,叫他们准备后事。
母亲哭晕过去,醒来就问我,愿不愿意去乡下。
老道士说我命格奇特,需去乡下苦寒之地磨炼,方能破灾。
我是阮家独女,自幼骄纵。
可爹娘竟真听了那老道士的话,要送我去乡下过苦日子。
我抹泪不肯走,母亲也止不住哭:“夕儿啊,莫要怪母亲,莫要怪母亲!”
爹娘送我走时与我依依不舍,双双哭成泪人。
此后六年里,爹娘每年流水一样地往我所在的梨花镇送衣裳首饰。
梨花镇人人夸我好福气,有一对疼爱我的爹娘。
每每听到这些,当初的失落便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消失。
徐如见我似乎在想什么,掀帘离去时,只留下一句话:“早些休息。”
毡帘晃动,屋内安静下来。
被火烤得有些躁意,我寻了水喝,转身上了榻。
躺在曾经住了六年的屋子里,如何也睡不着。
我闭眼,心中默念方才未抄完的心经,渐渐平静下来。
但望故人入我梦,知我长相忆。
徐如开始搜查整座宅子,角角落落都不放过。
我曾在徐府书房见过皇帝密诏,上面只有两字:“彻查。”
这正是端午那日徐如喝醉了酒从宫里拿回的。
外头都说,阮家小小五品京官,是因为得罪了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徐如才落得如此下场。
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不然,为何十年后重返故地,是了,徐如定是为那密诏前来。
正想着,徐如已缓缓走到我身后:“在想什么?”
鼻尖传来徐如身上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我转过身去,不作答,只问:“大人今日怎用了桂花油?”
徐如笑了笑,“无事,只是今日出门在巷尾碰上一位卖豆腐的妇人,说起许多旧人旧事,这节气倒是与桂花相配。”
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我抬头撞上他的眼睛,怔了一下,脱口问:“可是巷尾摆着小摊的张娘子?”
张娘子是我在梨花镇的第一个朋友,她长我五岁,如今算算,该是三十有一了吧。
十六年前,我独自一人守着这个大宅子和人人艳羡的家财,被歹人欺骗,险些被卖。
几个老光棍死死堵住我的去路,眼里冒出邪恶的光,上前就拖人。
嘴里还商量着要把我卖进春风楼,还能赚一笔银子供他们去吃酒耍乐。
张娘子推着摊子路过,见着我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被几个大男人围着,咬紧了牙关眼眶通红,拿起锅就冲了过来。
张娘子救了我,将我带回了家。
她有一个痴傻的母亲,家中清贫,租不起铺面便在巷尾支了一个小摊卖豆腐。
我来的第一个晚上,她坐在门后擦药,她不仅伤了腿,摊子也因为我被砸了个粉碎。
因为实在愧疚,我便将手里爹娘送我的玉佩留给她,悄悄离开。
却不知外面人心险恶,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尽管手握银钱,却是寸步难行。
我想买几个护卫和丫鬟,在牙行里被老牙倌险些骗走一沓厚厚的银票时,张娘子又一次出现救了我。
她瘦削的身躯紧紧将我护在身后,厉声啐了一口:“呸!
黑心肝的东西,骗到我妹子头上了。”
于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护着是这般滋味。
张娘子说,她见我第一眼就喜欢我这乖乖的小娃,喜欢一个人就不想让她受委屈。
所以这一次,我乖乖跟在她身后,做了她的妹子。
她为了我整日奔波,锐利的眸光扫过牙行里所有人的脸,挑挑拣拣选了几个老实本分的下人。
她教我管账理家,为我撑起府中一应事物。
听说阿姐曾也出身世家,是个分寸之人,她不愿意同我住在那大宅子里,只要了我五两银子,重新支了摊继续卖起了她的豆腐。
只是闲暇之余,她也不会拒绝我的贴补。
那贴补中,阿姐最喜欢的就是桂花油。
香味承载着那段阴阳两隔的回忆,思绪渐渐回笼,徐如意味不明。
当年十六岁就死在这里的阮家小女估计皮都烂没了。
我不是阮夕烛,是丫鬟周小竹啊。
他到底在试探什么?
又在怀疑什么?
还是说,仅仅只是一句闲谈。
我悄悄望向身旁指挥着手下搜查的徐如,有些心虚,又有些好奇。
心中隐隐觉得事情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夜里我偷摸出了门。
阿姐还是和从前那般,白天生火磨豆,夜里支着小摊点着灯叫卖。
周围的邻居很喜欢阿姐的三更豆腐,价格便宜又好吃,许多人家夜里会买上一碗给家里备考的孩子。
放上小菜和酱油,饶是夜半温习的学子,吃上一碗从内到外都暖和了。
阿姐果然没认出我,她还是当年那副干练的模样,挽起袖子忙碌在摊前。
“姑娘,要一碗豆花吗?”
她抬头朝我笑笑,爽朗开口。
终究是故人,我手心有些冒汗。
良久,手心被人轻轻握住,头顶响起低沉的男音:“这才刚开了春,怎就热得起了汗?”
阿姐见到来人明显怔了一瞬,接着怜爱看我们一眼,“公子给夫人买一碗吧。”
徐如轻笑,“好,来一碗。”
接着拉起我便坐下。
我一愣,任由他拉着我。
摊前微弱的灯光勾出徐如温和的轮廓,我心里正纠结要不要说些什么,豆花便上了桌。
我吃了几口,问他:“大人不吃吗?”
豆花卤子出锅,烟雾缭绕间,徐如仿佛沉浸到往日旧事里,不自觉喃喃:“天底下也不尽是疼孩子的父母,当年她如何撑起了六年光阴。”
“早该知道的。”
夜里寂静,只有阿姐悠长的叫卖声在耳边响起。
死寂中,我一口一口将豆花往嘴里送,平静垂眸。
沉默良久,我缓声开口:“大人说的,是阮家那位姐姐吗?”
“来此地已有三月,平日里出门总有人和我提起。”
我适时补了一句。
无人应答,仔细瞧过去,才发觉那人早吃醉了酒。
那夜,徐如醉酒失态,说了好多胡话。
好不容易将他带回家,榻上那人又说起梦话。
宦官专权,阮家五品小官隐蔽于朝中,不惜献祭唯一的女儿,为宦官效力。
我拼拼凑凑,敛去眸中寒意守在外间。
饶是我再不敢信,结合之前种种,也信了七八分。
第二日,窗外细雨斜织,是入春的好时节。
我抿了口茶,将窗子开了一条缝,春寒霎时迎面扑来。
清冷新鲜,却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榻上那人似乎有了动静,我闻声而去,只见徐如面上有些难看。
见着我,起身握住我的下巴,“你到底是何人?”
酒醒了,自然也就知道我将他昨夜醉酒说的话全听了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选择当哑巴。
只因一不留神,这个秘密于我而言将是滔天大祸。
徐如似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阴恻恻地笑:“你说割了你的舌头如何?
哑巴总不会往外泄漏出半分吧。”
“或者?
手也剁了,叫你连字也写不成?”
,他拉住我的手轻轻摩挲,眸光锐利。
一声令下,屋外真来了几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上前就摁紧我的脑袋。
“我是阮夕烛!”
我吓得脱口而出,从前徐如向来待人温和,竟叫人忘了他十二岁就从兄弟血海中拼出了一个锦衣卫佥事。
许是没料到我会说这话,徐如怔了下,屏退了所有人。
他摩挲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倒说说,你如何就是阮夕烛了?”
心跳如雷中,我借着胆子,缓缓说道:“奴婢这些年反复做一个梦。”
我把自己上一世的经历说成是梦境,一一讲述给他听。
“所以你想杀我,给梦里那人报杀母之仇?”
我心下一惊,发觉自己过去太过单纯,曾经竟妄想在锦衣卫的地盘杀他,果真被发现了。
我重重磕头,并不隐瞒。
“奴婢这些日子知晓其中或另有隐情,望大人不计前嫌,给奴婢一条生路,奴婢愿协助大人!”
床帘晃动,戴着玉扳指的食指轻慢拨开。
“这么说,你知道阮夕烛十六年间的所有事?”
窗外雨停了,我将头深深埋下,躬身说是。
回头已无路,前路却是拨云见日。
阮夕烛在世十六年,经历了太多隐瞒。
年幼时被父母亲人算计,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父母双亲离世的那刻,犯官家眷的名头便永远跟随,直至入土那刻。
如今有个愿意知我怜我的人,愿为了真相去为了十年前枉死的自己洗去冤屈。
我深吸一口气,第一次问出了那个深埋心底许久的问题:“徐如,你和阮家小姐之前是不是见过?”
在徐如平静地讲述中,我听到了一个几乎快要忘却的故事。
十七年前,深冬。
记忆里,那是难得一见的寒冬。
九岁的我顽皮,背着所有人跑到府外不远处的一处宅子后面堆雪人。
犹记得那年我新得了一件白狐裘大氅,爹爹俸禄不多,能得这样一件已是不易。
我穿了新衣服躺在雪地里,那是我第一次出府,自在畅快。
正当我在雪地里乱爬时,却碰到了一只冰凉透骨的手。
天寒地冻,见不着人,我伸手将覆盖在那人身上的雪一一扫去,露出冻得发紫的脸。
我吓了一跳,这样的天气里,是会出人命的。
慌乱中,我摸回了府,找了汤婆子,咬咬牙将新得的大氅也一并给了那人。
母亲得知我不小心将大氅连同旧衣一并烧了,狠狠责罚了一通才作罢。
“或许这对你而言,是小事一桩,但对我大哥而言,是救命之恩。”
徐如满目感激地看着我,眼眶微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夜。
透过我的眼,看到了那个善良的阮夕烛。
我心情复杂地拉住他的手:“你大哥如今还好吗?”
徐如点头,“好得很,他隐居山林,日子甚是畅快。”
细细瞧去,兄弟两人长得真像。
锦衣卫选拔残酷,徐如八岁便随同兄长徐绎入宫训练。
那年他十二岁,兄长十四岁。
对未来满怀希冀的少年以为会事事顺心,然而,选拔内容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兄弟二人被刻意分进十几人的小队,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
十几人互相残杀,最后只剩下徐家兄弟二人。
而这最后一关,只为测试他们当中是否有人能残忍到残杀手足。
锦衣卫要的就是这份冷漠。
“徐绎、徐如,赶快动手!”
诏狱外的锦衣卫疾声催促,再这样下去,诏狱内将无人生还。
还在犹豫间,场外果然数箭齐发。
这样犹豫,如何辅佐皇帝,干脆都不要活了。
二人一惊,拿剑抵挡,徐绎不慎中箭。
“阿弟,快杀了我,不然你我二人都要死在这里!”
徐如摇摇头,不敢置信,撞上兄长幽深的眸子,终是握紧长剑,最后握了握兄长的手,一刀刺进了徐绎的胸口。
徐如没哭,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拂过兄长的眼睛至嘴唇,让兄长闭上了眼。
徐绎也没死,他们的父亲作为当年的锦衣卫总指挥使,哪个孩子都舍不下,提前给了假死药。
那年大雪寒冬,宫中宠妃触了皇帝霉头。
彼时有太监弯腰进来,小心翼翼问:“陛下,锦衣卫选拔只留徐家小郎君一人,其余人该怎么安置?”
皇帝龙心不悦,叫人将淘汰之人扔在宫外偏远的雪地里。
爹爹官小,能买下的宅子靠近京郊。
若不是那日我偶然间救了徐绎,虽吃了假死药,本就负伤的他根本等不到家里人来救,早被冻死了。
道完旧事,说起阮家。
好多个日夜,我哭得眼眶生疼,如今再落泪,却不觉得疼了。
徐如以为我一时接受不了阮夕烛的遭遇,默默陪伴在侧。
这让人如何接受呢?
接受爹娘自始至终都不爱我?
接受母亲最后一次来岭南是想杀我?
什么道士,什么命格,皆是一场算计。
蹲在母亲的墓前,抚上冰凉的石碑,我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就是记忆里那个温柔慈爱的母亲,竟和父亲一起投靠宦官门下。
为表忠心,狠心将我送于千里之外,下药害死了玉露,杀死了随行那么多人,只为我一死,博得主上一个放心。
可惜我福大命大,那宦官不放心,终究让她踏上了杀女之路吗?
若她还活着,我真想问母亲一句:阮家满门覆灭,值得吗?
离家前她说:莫要怪母亲。
母亲,那时你究竟慌不慌呢?
又让人如何不怪呢?
倏尔,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我的肩头,“我陪着你。”
掌心炽热,如炉中火。
夕阳下山时,绮丽的霞光映得他身上的飞鱼服更鲜红了。
徐如见我看他,扯起嘴角朝我笑笑,似乎想让我高兴些。
不知是我天真,还是对面一片赤诚随着霞光美景狠狠打动了我。
我对徐如的心动也无非是这春日晚霞下两人沉默相伴的影子。
“遇到这样的事,是该难受一阵子的。”
我仰头看他,问:“大人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
他轻笑,“我那些个明面暗面上的主子一个个都爱安插些眼线在我徐府,听了这些,你心情会不会好呢?”
我惊呼追问道:“之前大人突然选侍寝婢女,也是被逼无奈吗?”
徐如无奈点点头:“那些个报名的,都是被派来监视我的。”
他神情微僵,顿了顿,“那时还以为你也是,现下知道了,你不是。”
“你只是来寻仇的。”
他笑得开怀,气氛不似之前那般凝重,有了欢快之意,我红了脸,有些愧疚。
再不敢多问,朝堂多诡秘,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我们下山后,阿姐再次叫住我们,叫公子给夫人买碗豆花时,两人双双红了脸。
徐如朝阿姐点点头,阿姐回了一个熟稔的眼神。
“大人,殿下到了。”
徐如公务缠身,留下买豆花的银子便匆忙离开。
豆花上了桌,我思索良久,还是打算坦白。
听了我的话,阿姐先是茫然,后是诧异,之后喜笑颜开,是无言的笃定。
她一双手使劲握住我,“夕儿,阿姐好想你。”
说罢,抚过我的脸。
阿姐手上有许多茧子,面上有了丝丝痒意,我嘿嘿一笑,是久别重逢的腼腆。
为了迎我,第二日夜里她没有出摊,隔天就上门来送了松子糕。
岭南松子难得,春季尤甚,不知阿姐是从哪得来。
她笑靥如花,定时想起了那年,每每接到爹娘送来的那盒松子糕,我有多高兴。
尽管如今心中早有它论,却不想扫了笑脸人的兴致。
捻起一块往嘴里送,发觉有哪里不一样,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见我就茶吃下,阿姐泪花迷了眼,用力抱住我。
“这里就数你最爱这松子糕,上京至此路途遥远,那碎了的松子糕你也吃得那样开心。”
我靠在她锁骨处,感到她瘦骨嶙峋,这么多年,过得应当不好吧。
愧疚席卷满身,当年救我那一回,她跛了脚。
“阿姐,对不起,累得你没过过好日子。”
我声音哽咽,闭上眼不让自己哭出来。
“有的,和夕儿在一起的每天都是好日子。”
她低声切切,怀抱更紧了些。
真想永远永远和阿姐在一起。
和阿姐正说着话,有小厮进来。
“大人领着客人过来了。”
阿姐忙站起身,命人收拾茶具,小碎步走到门口同我道别。
此时,徐如与一男子往这边走,走到近前,空气中有一丝诡异的寂静。
我抬眼望去,阿姐垂首往外走,那男子视线却始终落在她身上,最后拉住了阿姐的胳膊。
徐如不明所以,对男子道:“这是府内家眷好友,冲撞诚王殿下了。”
阿姐被人猛地拽住,错愕间下意识一甩胳膊。
诚王腰间玉佩滑落,清脆一响,碎了一地。
一双凤眼孤寒冷艳,直勾勾盯着阿姐。
正想上前解围,只听诚王声音不带一丝恼怒:“阿茵,你叫本王好找。”
“阿茵?”
我疑惑出声。
阿姐回过神,拍过诚王抚上脸颊的手。
诚王眸色深谙,阿姐语气冷淡,盯着诚王。
“你这种人,离我远些。”
诚王垂手,踉跄一下,嗤笑出声:“我能怎么办,你离我而去,这世间除了你,除了那位置,你告诉我该在乎什么?”
见这人如此偏执,我唯恐伤到阿姐,上前护住她离开。
雨声簌簌,来不及撑伞。
阿姐无力闭眼,两行清泪融入雨水,化作无声的叹息。
我有些慌,阿姐怎会与诚王那样的大人物有交集。
瞧着那人凶神恶煞,我怕极了。
我怕阿姐被他带走。
当夜,徐如来阿姐家寻我。
书房里他拿出一封信,显然对我有了十分信任。
“诚王有些急了,你能否记起一些线索。”
徐如奉命协助诚王寻找宦官敛财的证据,据说,那笔堪比国库的财富在我爹娘手中,翻遍了整个阮府都未找到。
烛光下,我与徐如静静对视。
我将手里的信随意抖了抖,脸上透着一丝可笑之意。
“徐大人,你倒先和我说说,诚王今日所说那位子又是何意?”
徐如缓声开口:“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他盯着我,憋着一口气,只吐出这几个字。
我抿了抿唇,长吁一口气,沉声开口:“徐大人,你今日给我一个交代,诚王是否想私吞这笔银子养兵?”
说到此处,我抬头看他一眼,他神色无澜,我心中已然下了定论。
“呵,徐大人好野心,陛下和太子知道你已投靠诚王要行造反之实吗?”
徐如脸色霎时难看。
“我说过,此事不是你该管的!”
“不是我该管的?
那线索也不是我该管的!”
“我本有了些头绪,今日这般,也不是我该管的!”
“既如此,你杀了我罢,我再也不要插手任何事了!”
徐如脸色越来越难看,骤然低吼:“真要如此吗?
我告诉你其中关键,你的脑袋担得起吗?”
徐如铁青着脸,脸上明显有了难为之意。
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有苦衷。
我语气软了下来,刚要开口,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奴婢给大人送糕点。”
我接过婢女手中的盘子往案前送,有讨好之意,“大人尝尝,这是张娘子送来的松子糕,可好吃了。”
我目光灼灼,徐如拿起一块,老虎一样健壮的锦衣卫,手上力道大,竟不分轻重捏碎了手中的糕点。
他连忙起身收拾,有缓和气氛之意,有些别扭讪笑道:“瞧我,手腕子力气大,竟不小心捏碎了。”
我下意识上前一起收拾,突然想到什么,激动地一把攥住他的手,我两只手去攥他一只手,才勉强能握全。
徐如刚一愣,便听见我激动地语无伦次:“你说,糕饼里是否能藏东西?”
闻言他正了神色,回握住我的手,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隐隐约约记得离家前一夜在我爹的书房里见过印子钱的借约,数额大得吓人,而爹娘既是舍了我,又为何每年来送那劳什子松子糕?
这其中定有蹊跷。”
我指了指盘子里剩下的糕饼,“就是这,每年送来都是碎的,饶是路途颠簸,那力道总大不过习武之人吧,像是被人刻意掰开后才送来的。”
他默了一霎,忽而冷笑连连。
“竟是这样,难怪毫无线索。”
是了,谁能想到那小小的松子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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