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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有误!谁说他是高冷之花?全局

清风纸巾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姜舒宜搬新家那天,岚城下了很大的雨。从货拉拉副驾驶看向车窗外,雨幕厚得像要吞噬掉所有高楼。四个小时的车程让她下车时下肢发软,在保安亭登记后,车子在楼下停稳。打开车门走到屋檐下,手机屏幕亮起,是闺蜜唐果发来的信息:“搬完了吗?合租室友怎么样?”姜舒宜简单回复:“才到楼下,还得好一会儿呢。”抬眼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姜舒宜叹了口气,今天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出师不利。这次的工作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原公司儿童文学编辑部解散,她接受了新出版社的offer,。代价就是从待了六年的城市搬到这座相隔三百多公里的新城市。房子还是闺蜜唐果帮忙找到的。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房东迟迟不出现,连微信也没回,姜舒宜不得不给她打电话。“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主角:姜舒宜唐果   更新:2025-06-22 01: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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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舒宜唐果的其他类型小说《情报有误!谁说他是高冷之花?全局》,由网络作家“清风纸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舒宜搬新家那天,岚城下了很大的雨。从货拉拉副驾驶看向车窗外,雨幕厚得像要吞噬掉所有高楼。四个小时的车程让她下车时下肢发软,在保安亭登记后,车子在楼下停稳。打开车门走到屋檐下,手机屏幕亮起,是闺蜜唐果发来的信息:“搬完了吗?合租室友怎么样?”姜舒宜简单回复:“才到楼下,还得好一会儿呢。”抬眼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姜舒宜叹了口气,今天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出师不利。这次的工作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原公司儿童文学编辑部解散,她接受了新出版社的offer,。代价就是从待了六年的城市搬到这座相隔三百多公里的新城市。房子还是闺蜜唐果帮忙找到的。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房东迟迟不出现,连微信也没回,姜舒宜不得不给她打电话。“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情报有误!谁说他是高冷之花?全局》精彩片段


姜舒宜搬新家那天,岚城下了很大的雨。

从货拉拉副驾驶看向车窗外,雨幕厚得像要吞噬掉所有高楼。

四个小时的车程让她下车时下肢发软,在保安亭登记后,车子在楼下停稳。

打开车门走到屋檐下,手机屏幕亮起,是闺蜜唐果发来的信息:“搬完了吗?合租室友怎么样?”

姜舒宜简单回复:“才到楼下,还得好一会儿呢。”

抬眼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姜舒宜叹了口气,今天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出师不利。

这次的工作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原公司儿童文学编辑部解散,她接受了新出版社的offer,。

代价就是从待了六年的城市搬到这座相隔三百多公里的新城市。

房子还是闺蜜唐果帮忙找到的。

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房东迟迟不出现,连微信也没回,姜舒宜不得不给她打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正值午休时间,南岸花园小区道路上空无一人。

想找人问问都不行。

糟心事一桩接一桩,姜舒宜都要怀疑自己今年是不是被霉运缠上了。

手机铃声兀地响起,是房东打回来的。

“张阿姨,我已经到楼下了,好的好的,不急,您慢慢来。”

她挂掉电话,在司机的帮助下把行李逐件搬下。

两个大行李箱,外加几箱杂碎的物品,就是她所有的家当。

单元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烫着时髦卷发,带着丝巾的阿姨满脸歉意地小跑出来。

“哎哟小姜,实在对不住!我家那口子发烧了,刚照顾他睡下。”

“没事的张阿姨。”姜舒宜勉强笑笑,把行李箱和箱子移动到楼内的电梯前,房东也搭了把手。

没多久,两人便和行李一起坐电梯上了楼。

张阿姨掏出一大串钥匙,在里面翻找,然后递给她一把,自顾自地开始说:

“小林姑娘前天突然说公司外派,连夜搬走了,押金都没要。”

“不过你放心,新来的租客是个正经小伙子,长得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

语速很快,就像是在说什么不起眼的家常小事,但姜舒宜还是捕捉到了不对劲。

“什么?”她立马警惕地攥紧行李箱拉杆,“您之前明明说是和女生合租!”

怎么就变成姓裴的年轻小伙了?

她最讨厌计划外的事情,尤其是突然得知自己要和陌生男性合住。

但现在退租意味着损失两个月押金,而姜舒宜的存款已经见底了。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电梯已经到了七楼。

房东阿姨满不在意摆摆手。

“哎哟,你张阿姨我见过多少人,那小伙子一看就一身正气,你大可放心!”

“你要之后还是不接受,退租也行!”

她大力拽过姜舒宜手里的行李箱往电梯外拉,顺带用脚把箱子挪出去,“先看看人嘛,不满意再说!”

姜舒宜被她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愣在电梯里。

几秒后,她认命地把剩下的箱子一起推出去。

算了,房子现在不好找,就先将就住下吧,等工作稳定了再说。

姜舒宜跟在她身后,张阿姨边敲门边念叨:“小裴今天应该在家,我问过他了。”

没过多久。

对话被开门声打断,“张阿姨?”只见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男生站在门口,礼貌地向来人打招呼。

听到声音,她下意识抬头,等看清对方的脸,姜舒宜呼吸微滞,不可置信般愣在原地。

男生身上的纯白色棉质T恤包裹着宽肩窄腰的轮廓,头发乌黑,领口处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锁骨隐约可见。

她脑海深处无数的回忆碎片,正固执而又缓慢地拼凑出一张完整的脸。

毫无疑问,是属于面前这个男人的。

只是褪去了记忆中那股少年的青涩,面部线条更加凌厉。

“这位就是您说的,新合租室友?”男人说着把门完全打开,往里站了些,扶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对对!”张阿姨一把将姜舒宜往前推,“小姜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裴!”

“你好。”他轻轻点头,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裴浔礼。”

他不记得她了。

也是,人怎么会记住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每个人。

即便她只是幸运地比路人多了几帧偶遇的戏份,也不会改变多年后沦为陌生人这个结局。

姜舒宜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你好,姜、姜舒宜。”

记忆里和他的每次会面,似乎局促的只有她一人。

张阿姨继续在一旁热情洋溢地介绍:“小裴可是精英,京大毕业,在什么科技公司,年薪少说这个数,”她比了个夸张的手势,“姜小姐你放心住,绝对安全!”

姜舒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回忆在脑海里掀起喧嚣的浪涛,却还是要装作一副平静的模样。

裴浔礼的目光落在她被汗水浸湿的鬓角以及身后的纸箱上。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姜舒宜本能地拒绝,却已见他弯下腰,轻而易举就抬起了箱子。

房东见状慈祥一笑:“既然有小裴帮忙,那我就先走了啊!”

姜舒宜转身刚想说谢谢,连她的的影子都没看到,只能拉着行李箱跟上裴浔礼的步伐。

“你住的主卧在最里边。”他简短地说完,利落地帮姜舒宜把所有行李都搬了过来。

唯一令她心安的是,主卧比唐果发来的照片里更宽敞。

姜舒宜呆立在床边,听着房门被轻轻带上的咔嗒声,深深吐了口气,僵硬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

-

整个下午,姜舒宜都待在房间整理自己的东西,还要分一只耳朵来注意外面的动静。

实在不怪她草木皆兵,这是她第一次和异性合租,对方还是裴浔礼。

期间她抽空蹑手蹑脚地把一些餐具拿出了客厅,裴浔礼不在,次卧的门紧闭着。

他或许出去了?她猜。

姜舒宜溜回房间,这才敢肆无忌惮地拿手机轰炸起唐果。

“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

“我的合租室友变成男的了!”

唐果:“不是吧?她去泰国做手术了?”

下一秒,语音通话的弹窗霸道地占满整个屏幕。

她滑动屏幕,像是提前知道一般,把听筒拿得离自己远一些。

“什么!!难道房东敢诈我们?”

唐果的声音自带扩音效果,即便没开免提,也清晰地传遍房间的每个角落。

“你还记得裴浔礼吗?”

姜舒宜冷不丁冒出一句。

唐果疑惑:“怎么突然提到他了?都高中毕业这么多年了。”

“如果我说,我室友就是裴浔礼呢?”

嘭的一声——

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姜舒宜合理怀疑这家伙是从床上滚下来的。

“卧槽!高三那个学长?你不会是骗我吧?”

“啊啊啊啊啊!现在换你该赔我点钱了!”

唐果的尖叫声震得她耳膜疼。

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忽然停住。

“等等,他为什么住合租房,裴浔礼当年可是状元啊?”

“我也不知道。”姜舒宜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

她望向窗外,暴雨中的城市像被罩在毛玻璃里,模糊不清,就像她此刻朦胧且混乱的思绪。

在裴浔礼那,或许这才算是两人认识的第一天,她没有任何理由打探别人的私事。

“哎呀,先别管这个!”唐果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快说他现在怎么样?发福了没?”

姜舒宜眼前浮现中午的画面,开门时挺拔的身姿,乌黑的头发,那双桃花眼依旧漂亮,帮她抬行李时隐隐约约露出手臂的肌肉线条。

“好像不仅没长残,而且……”

“笃笃笃。”

剩下半句话刚要说出口,她房门突然被敲响,姜舒宜立马噤声。

随后,裴浔礼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姜小姐?张阿姨刚刚给你送了绿豆汤。”


她吓得手忙脚乱挂断电话,捂着心口,假装镇定朝着门口回复:“谢谢,我一会出去!”

门外,男人没继续说话,脚步声逐渐走远。

窗外,八月的暴雨又落了下来,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和她的心跳一样乱。

早知道不和她聊这个了!

裴浔礼不会听见了吧?更何况唐果这厮嗓门这么大。

原来人家根本就没出门,姜舒宜重重倒到床上,心如死灰地看着天花板。

她绝望地抽出枕头死死按到自己脸上,无声尖叫,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啊!

以后怕是没脸再面对裴浔礼了。

无暇顾及的手机被随意丢在床上,此刻在疯狂震动,不用想就知道是来自唐果的轰炸。

姜舒宜不情不愿翻身,点开微信,刚打算补充没说完的话,省的她继续揪着不放。

最上面那条消息是房东两分钟前发来的:“小姜,房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没提前告诉你,这确实是阿姨不对,刚刚的绿豆汤就当赔罪的!”

姜舒宜:“已经收拾好了,谢谢阿姨。”

但没提前告诉她合租室友换人了这件事,她并不打算这么轻易释然。

往轻了说,无端增添了姜舒宜不少适应新状况的压力。

她本就是个容易内耗的人,还要分出精力来寻找和异性室友的平衡点。

往重了说,房东这已经算是违约了。

唐果的思绪已经从好奇裴浔礼长得帅不帅,跳到了姜舒宜身上:“歪,你不会背着我勾搭大帅哥去了吧,都没空理我!”

“话说到一半就挂断,你是在等我扫码解锁付费内容吗?”

“你很有问题啊小姜同学。”

姜舒宜:“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没长残!很帅!我也没背着你干嘛。”

关了手机,姜舒宜翻身下床,花了几秒钟整理身上的衣服。

又查看自己的发型,直到自觉自己形象过关,才鼓起勇气拧开门把手。

房门打开的瞬间,客厅也同时传来关门声,裴浔礼出门了。

餐桌上放着刚煮好的绿豆汤,分量太大,姜舒宜一个人喝不完,只分出一小碗,把剩下的塞进冰箱里。

想着等裴浔礼回来,刚好能喝到另一半冰镇的,总不好一个人吃独食吧?

直到晚上十一点,姜舒宜洗完澡躺在床上,客厅依旧没动静。

他工作这么忙吗?

张阿姨说他在科技公司上班,年薪可观,那为什么还要和别人合租?

这个问题不只是唐果好奇,姜舒宜承认自己比她更想知道答案。

许是白天搬家太累,她很快被困意包围,坠入梦乡。

一觉睡到自然醒。

睁眼时阳光已经透过窗户刺了进来,昨晚忘了关窗帘,此刻光线肆无忌惮跑到她床上。

她摸到手机一看。

“才十点……”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又躺着玩了会手机,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主卧带独立卫浴的好处就是可以彻底摆烂。

她慢吞吞地刷牙,盯着镜子里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睡肿的脸,心想:“分到主卧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房间里磨磨蹭蹭到十一点才洗漱完毕。

外卖员发来送达的图片,姜舒宜换掉睡衣,祟祟地推开房门,探头观察。

客厅没人!

她瞬间解除封印,拆开外卖放到茶几上,大摇大摆地往沙发上一瘫,坐在地毯上,一边嗦麻辣烫一边外放综艺,对着平板笑出鸡叫声。

在这个时候。

次卧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姜舒宜的筷子僵在半空。

裴浔礼站在卧室门口,手里端着咖啡杯,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笑得放诞的脸上。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

“中午……好?”姜舒宜紧急把咧开的嘴闭上。

综艺好像没这么好笑了,连嘴里的麻辣烫都在泛苦。

裴浔礼淡定地单手插兜,应了声,随后又问:“姜小姐有时间吗?”

姜舒宜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裴浔礼说:“嗯,等你吃完午饭吧。”

她开口解释自己已经吃完了,男人说了句“那麻烦稍等一下,”又返回房间。

--

几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旁。

“《合租守则》?”姜舒宜翻开裴浔礼递来的一份用A4纸打印的合同,看到上面的字惊讶道。

裴浔礼慢条斯理道:“嗯,昨天你和房东在外面说的话……”

所以张阿姨说不接受就让她退租的话术,裴浔礼全都听见了?

姜舒宜瞬间虚心起来,“……所以?”

“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签个合租守则。”

姜舒宜往后一翻,里面整整齐齐列着:

水电五五分。

不带异性回来过夜。

冰箱各自分层使用。

客厅垃圾轮流倒,用餐后及时清理干净餐桌。

……

她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还有补充条款:阳台晾衣分区(左半边归她,右半边归他)

姜舒宜抬眼,撞进一道带着探究的意味的视线之中。

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姜舒宜合上守则,“既然主卧我在住,房租我多付600。”

裴浔礼挑眉:“当然可以。”

两人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姜舒宜又把这个月裴浔礼垫付的那部分电费转给他。

签完字,裴浔礼起身去厨房倒水。

姜舒宜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背影——

宽肩窄腰,衬衫下摆收进裤腰,勾勒出完美的腰臀线。

是那年全校穿着统一的校服时无法窥见的光景。

在家还穿得这么正式?

姜舒宜低头,查看到自己身上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穿搭。

原来就算是工作后,学霸和普通的生活的习惯也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周末最后一天的下午,姜舒宜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

小区虽然建筑老了一点,但交通便利,周围设施齐全,超市就在南岸花园的正门对面。

姜舒宜拎着两大袋战利品回到楼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回到家,她给自己煮了包泡面,扔了几颗绿色蔬菜,加了个煎蛋,还奢侈地放了两片火腿肠,简简单单对付一顿。

吃到一半,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门被一只大手打开,是裴浔礼回来了。

和中午不同的是,衬衫外套了件挺括的西装外套。

姜舒宜和他对视一眼,尬笑道:“晚上好。”

裴浔礼点点头,目光落在她面前的一小锅豪华泡面上:“姜小姐厨艺不错。”

姜舒宜:“……”

谁能告诉他其实没必要无话硬聊。

但好在他没多说什么,换上拖鞋径直回了房间。

姜舒宜松了口气,收拾残局,终于有种“和裴浔礼合租的生活也不过如此”的踏实感。

就这么悠哉地过了周末的最后一天。

晚上,她洗澡刚洗到一半——

“啪!”的一声,整个浴室连同房间一起彻底陷入黑暗中。


好在热水器的储水量够,花洒还能流出热水。

姜舒宜在黑暗的环境中迅速解决平日要磨蹭许久的程序,擦干身上的水珠,匆忙套上睡衣,走出厕所。

靠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刚解锁屏幕,想发信息问房东是怎么回事。

电量仅仅维持了几秒便再次黑屏,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今天下午回来之后,她根本没看充电器有没有插好,现在看来是一点电都没充进去。

“不是吧……”姜舒宜绝望地跌坐在床上。

她有轻微夜盲症,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几乎像个瞎子。

犹豫了五分钟,她终于鼓起勇气,像只螃蟹一样贴着房间的墙壁往外挪。

触到门上冰凉的把手,姜舒宜抿了抿紧绷的唇,脚步试探着往前迈。

事实证明在黑暗的环境的环境下,人的听觉和触觉会格外灵敏。

“咚!”

刚走出没几步,她的额头猛地撞上一堵散发热气的“墙”,对方胸膛格外坚硬,姜舒宜鼻子一酸,痛得她生理眼泪差点冒出来。

“嗯哼……”头顶同时传来一声带着隐忍的闷哼。

姜舒宜察觉到自己撞上了人,着急忙慌挪开脚,却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整个人就要向前扑去。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膀。

男人掌心的温度比自己高,源源不断的热量从掌心传递过来,与她触碰的那块皮肤莫名发痒。

突地,姜舒宜感觉到有滴水落在自己手背上,凉得她一颤。

她今晚没洗头,所以水只能是对面这个男人身上的。

意识回笼,姜舒宜站稳后,猛地推开裴浔礼。

“裴、裴浔礼?”她声音有些发虚,带着试探“你也刚洗完澡?”

“嗯。”对面的人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应该是跳闸了,我出去看看。”

“你等我一会儿。”他像是不放心,又补充道。

姜舒宜感觉到面前一空,之前粘滞的空气开始流转起来 ,只不过几秒,男人便去而复返。

一束光在屋子里亮起,裴浔礼从他的房间里摸出个手电筒塞给她,出来时手里还拎着个小型工具箱,“怕黑?”

姜舒宜忙为自己正名:“谁、谁怕了?”

裴浔礼:“那跟我来吧。”

“你要自己修?”

他点了点头,手指了指对面住户的光亮,“应该是我们屋子自己的问题,能修。”

语气像从前那般充满自信,仿佛是件信手拈来的小事。

“既然不怕黑,那能麻烦你帮我照个明?”他说着,示意姜舒宜跟上。

她举着手电筒跟在男人身后,走到门外的电箱前。

手电筒照出的光线晃动时偶然扫过裴浔礼的后背。

微湿的白T贴在身上,肩胛骨的轮廓随着他走动而若隐若现。

他刚刚在撒谎,这根本就是急着出来,连身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

姜舒宜立刻把光线钉在电箱上,耳根比刚刚更烫了。

“照这里。”他指了指电箱的某个位置。

姜舒宜忙调整光线角度,但两人有些距离,光柱是散开的,照不清里头的某些小部件。

“靠近点。”裴浔礼侧眸,示意她站到自己身侧。

姜舒宜鼓起勇气,往前挪了一大步,手指紧紧握着手电筒,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好像有点儿,太近了。

男人的呼吸声近在耳畔,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沐浴露味,姜舒宜的余光甚至能窥探到他胸膛微微起伏的节奏。

“再过来点儿。”他忽然伸手,想直接上手调整她握手电筒的角度。

手没注意,偏离既定路线,意外地覆盖到她的上。

姜舒宜浑身一僵,手电筒的光线瞬间偏离,照在他的侧脸上。

裴浔礼的睫毛在强光的攻击下不停颤动,看不清她慌乱的表情。

“抱歉。”意识到触觉不对,他立刻松开手。

姜舒宜赶紧把手电筒的管线移回原处,小声回复:“没、没事。”

裴浔礼动作很熟练,拿出箱子里的工具折腾了一番,只听见“咔哒”一声响起,屋内再次恢复明亮。

姜舒宜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发现裴浔礼正低着头看向她,目光沉静。

他比姜舒宜高出一个头,站在她面前时,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修好了。”裴浔礼移开视线,率先打破沉默,随即伸手关上电箱,把工具整齐摆回箱子。

“谢谢。”姜舒宜发自内心道。

如果没有裴浔礼,她确实只能傻傻等着房东来查看情况,等修好估计又要花费上一段不短的时间。

更何况之前唐果给她分享的,标题是独居女性潜在危险大全的帖子里,像刚刚的切断电源,潜伏在门外等女生开门,是那些不安好心的人惯用的招式。

她不敢赌。

说完,姜舒宜关掉手电筒,递给裴浔礼,转身往屋里走去。

结果在进门的时候,拖鞋被门槛绊住,差点又摔了。

幸亏身后跟上来的裴浔礼眼疾手快,单手扶住她的肩膀。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小心点。”

姜舒宜:“……”

这地板今晚一定是故意的!!

“谢谢。”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进房间,迅速关上门,整个人扑倒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今晚真是,太!丢!人!了!

姜舒宜赶紧把充电线插到手机上,几分钟后,手机亮屏开机,屏幕上立马跳出闺蜜唐果的微信视频请求。

姜舒宜拍了拍自己的脸,平复好呼吸,按下接听键。

“姜舒宜!你刚刚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唐果的喇叭瞬间炸响,“是不是背着我偷吃夜宵了?”

姜舒宜:“……”

她虚心地瞥了眼地上超市购物袋里满得快要掉出的零食,强装镇定:“哪有!我刚刚在洗澡。”

“洗澡?”画面里的唐果眯起眼睛,显然不相信她的,“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姜舒宜:“还没熟悉这个热水器,水温调的太高了。”

唐果凑近屏幕:“呵呵,那你脖子上怎么有红印?”

姜舒宜:“???”

她拿着手机冲到镜子面前,拉大衣领仔细端详。

哪有什么红印?!

“唐!果!你给我等着!”

电话那头响起唐果猖狂的笑声:“哈哈哈你肯定是心虚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

“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生怕昨天的尴尬场面再次发生,姜舒宜直接点了挂断。

吹干被洗澡水打湿的头发,姜舒宜彻底冷静下来,关掉灯,躺到床上做睡前准备。

窗外又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平稳运转的空调声交织一起,仿佛又把她带回了八年前的夏天。

那个夏天,或许裴浔礼从未知晓她的存在。

唐果更无从察觉的是,她藏在蝉鸣与绿荫里的,比季节更隐秘的心事。


回忆青春这件事,对一名成熟的社畜来说还是太过于耗费精气。

次日一早,姜舒宜是被闹钟硬生生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按掉闹钟,下床洗漱,极不情愿地把自己变成人模狗样的上班族。

从厕所出来,姜舒宜化了个简单的淡妆,眼妆用最稳妥的大地色,深棕色眉笔轻勾眉形,豆沙色口红薄涂双唇。

一身雾霾蓝连衣裙,黑直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头,只在耳侧别了只小巧的珍珠发卡,没戴多余的首饰。

由于刚来,对附近的路况不是很熟悉,姜舒宜打算提早出门。

刚出到客厅,就看到一身运动装的裴浔礼正单手拎着早餐站在玄关处。

姜舒宜愣在原地,眼神躲闪,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男人穿着黑色的运动短袖套装,前额的碎发微湿。

大概是刚运动完,他的呼吸尚未平复,唇色红润,胸口微微起伏。

离得不算远,姜舒宜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早。”男人率先打过招呼,随即自顾自坐到餐桌旁。

“早安。”姜舒宜温婉一笑,大方地回复道。

地铁站离得不远,步行几分钟便到了,此时正值早高峰,路边有不少卖早餐的小摊贩。

姜舒宜很享受在吆喝声随蒸笼打开的蒸汽腾升而起时,从中间穿梭而过的感觉。

对比那个她从大学起待了六年的江渝市,岚城这座新一线,仍有其他大城市没有的烟火 气。

出版社坐落在创意园区的一栋写字楼里。

姜舒宜站在新公司楼下,抬头望着崭新的玻璃幕墙。

阳光在“纸月亮文库”五个金色艺术字招牌上跳跃,旁边那个标志性的金属小月亮反射出耀眼光泽。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栀子花熏香。

前台的实木桌子看上去有些年纪,依旧擦得锃亮,最上面摆着几个造型可爱的摆件,一旁的陶瓷大花盆还种着棵发财树。

伏案忙碌的女生只露出个圆滚滚混的丸子头,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看见姜舒宜,眼前一亮。

“您好,找谁?”

“我是今天来报到的新编辑,姜舒宜。”

“哦!姜编辑是吧?”女生立刻露出标准的笑容,从抽屉里拿了张工牌递给姜舒宜,“我是行政部的李若雨,主编正在开会,她吩咐过让我带你去工位。”

“好,谢谢。”姜舒宜点点头,接过工牌,跟着李若雨上了电梯。

“这边就是我们纸月亮文库的编辑部了。”下了电梯,李若雨骄傲地走在前面介绍起来。

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办公区里,工位错落有致地分布,桌面大多都放着极具个性的装饰品。

同事们应该和李若雨说的一样,还在会议室开会,整层楼都有点空荡荡的。

“我们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设备都是新的。”李若雨指了指靠窗的工位,“这是就是你的位置啦,电脑已经装好了,账号密码贴在桌上。”

姜舒宜坐下,把工牌和带来的资料从包里拿出,这才注意到桌上还放着个欢迎礼盒。

一本皮质笔记本,一支钢笔,还有张主编的手写便签纸:希望这里能成为你讲述故事的新起点。

很有仪式感,是她意想不到的欢迎方式。

“这是最近在做的几个项目。”李若雨又放下一小叠资料,“主编说你可以先熟悉一下,对了,每周三下午是读书分享会,每月最后一个周五晚上是编辑部聚餐。”

“茶水间在那边,”她继续热情地介绍,“咖啡机、养生壶都有,我们休息区还有各种积木和绘本架。”

“谢谢。”姜舒宜再次真诚道谢。

“你太客气啦姜编辑,那我不打扰你了,一会儿她们该开完会了!”

李若雨走后,姜舒宜打开电脑,开始熟悉这份新工作。

她撑着下巴,看着新领的工牌上,“姜舒宜 责任编辑”几个黑体字,环视极具活人气息的办公区。

一切都让她莫名觉得,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地方,或许真的能成为新的起点。

中午,编辑部一行人约着去了公司附近的川菜小馆。

说是要给姜舒怡简单办个欢迎仪式。

“姜编辑以前在哪个城市工作?”坐在对面的男同事徐默问道。

“江渝市。”

“哇,那挺远的啊,怎么想到来岚城?”

姜舒宜笑了笑:“想换个环境。”

她没有提真正的原因,江渝市的出版业不景气,毕业后一直待着的那家出版社倒闭了,她投了无数简历,最后只有岚城这家出版社给了offer。

“岚城挺好的,生活节奏没那么快。”坐在旁边的女编辑周雯插话,“而且房租比一线城市便宜多了。”

“你住哪个区?”徐默又问。

“蓉北区。”

“那离公司挺近的嘛,就是建筑老了一点,房租贵吗?”

姜舒宜犹豫了一下:“合租的,所以还好。”

“合租?”周雯顿时眼睛一亮,“室友怎么样?男的女的?”

姜舒宜的筷子顿了一下,脑海里闪过裴浔礼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斟酌着开口。

“男的,不过我们不太熟。”她含糊地回答。

“哇,那你要小心点!”周雯压低声音,“现在合租遇到奇葩的概率太高了,我之前有个朋友……”

姜舒宜一边听着周雯的“合租恐怖故事”,一边默默吃饭,心里却忍不住想——

裴浔礼算奇葩吗?

严格来说,他除了有点冷淡、规矩多了点之外,好像……还挺正常的?

下午的工作很顺利。

主编给她分配了几个简单的校对任务,姜舒宜很快就完成了。临近下班时,唐果给她发来信息。

“下班没?你公司附近有家特别好吃的火锅,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姜舒宜看着对话框里接连蹦出的“急急急”表情包,笑着回了句“刚下班”,拿过桌上的单肩包,关了电脑往外走。

两人约好在火锅店碰面,唐果给她发来地址,离出版社也就两个地铁站。

唐果穿了件oversize风的黑色T恤,戴了顶同色的鸭舌帽,但依旧遮不住眼底的乌青。

姜舒宜猜到,她肯定又熬夜改稿了。

好友是个脱口秀演员,日常连飞几个城市出席活动,创作瓶颈期为了找灵感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

点完菜,又调了个油碟,唐果忍不住和姜舒宜吐槽起来。

“熬夜改的稿子被甲方毙了几百遍,最后用的还是第一版,你说气不气人?”

姜舒宜把涮好的毛肚夹到她的碗里,安慰道:“消消气!好歹人家钱给的到位。”

“哎,说正经的。”唐果突然凑近,笑眯眯地,“跟裴浔礼合租是种什么体验?你们有没有发生过那种,偶像剧情节?”

姜舒宜一惊,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想什么呢,我就是个普通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姐妹!”唐果说,“这种优质男性在婚恋市场根本不流通的好吗?”

姜舒宜低头搅动油碟,小米辣在蒜泥里打着转:“我?说不定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

她想起高中时,那位经常出现在裴浔礼身侧的学姐。

“哎,打住!”唐果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男人的最大魅力就是女人的想象力!”她夹起贡菜怼到姜舒宜碗里,“说不准他现在睡觉打呼磨牙还抢被子呢?”


“不过,我要纠正你的说法。”

姜舒宜:“嗯?什么?”

唐果放下筷子,扳过姜舒宜的肩膀,“裴浔礼是很优秀,但是,谁说你普通了?”

姜舒宜拍开她的手,去夹锅里那片快被煮烂了的娃娃菜,漫不经心道,“本来就是……”

她自认没有什么特长,长相也不是人群中一眼就会被人记住的,工作和生活都只能算得上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罢了。

“姜舒宜,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女生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了一跳:“什么?”

唐果抽了张纸擦掉嘴边的辣椒油,“你总是把自己放在被选择的位置上。”

“为什么要纠结配不配?你应该想的啊……”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这个合租机会,正好可以近距离观察他是不是配得上你。”

姜舒宜用一种“你认真的吗?”的眼神看向唐果。

唐果掰着手指认真数起来,“24岁就当上责编,策划的儿童画本在上一家出版社拿了行业新人奖,”

“爸妈恩爱,家庭幸福,养个仙人掌都能开花。”

她接着伸出手,捏住姜舒宜下巴左右端详:“啧,这皮肤,连颗痘都没有,”又挑起一缕发丝,“这头发,就该去代言洗发水,更别说这颗泪痣——”最后食指轻点她的眼下的位置,“长得跟言情小说女主标配似的。”

火锅蒸腾的热气里,唐果不忘往辣锅里下了两片牛肉,声音比之前认真了几个度,“我家舒宜啊,是那种在超市随手拿个东西,都会让人想‘这姑娘的生活一定很精致’的类型。”

姜舒宜的耳尖噌的一下红透了。

她知道唐果总爱夸张,嘴皮子功夫了得,但她也知道,唐果此刻眼里的骄傲全是真的。

就像刚毕业工作那年,唐果翘了一场商演,就为坐在第一排看她领最佳新人奖时一样。

“宝贝,”唐果举起火锅店送的冰镇酸梅汤,“猎人从不会问自己配不配吃兔子。”

“他们只会准备好最甜的胡萝卜。”

姜舒宜也笑着举起自己的杯子,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过她赞同的不是好友嘴里‘调研裴寻礼合不合适自己’的建议,是对两人多年来纯粹而默契的友情本身的珍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便解决了桌上的菜品。

唐果住的小区和她的是相反方向,不过她是开着自己的车来的,姜舒宜理所应当地由她载回家。

毕竟谁会放弃薅自家小富婆闺蜜的羊毛呢。

回南岸花园等红绿灯的间隙,唐果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不过话说裴浔礼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跟人合租的样子啊。”

“按他的人设不应该开着公司配的豪车,在CBD大楼里喝着不加糖的美式办公吗?”

姜舒宜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这种事情算是别人的隐私吧。”她顿了顿,“不过他那个《合租守则》确实挺详细……”

“不是吧?有多详细啊?他是不是那种连‘不准养宠物’都要备注‘包括电子宠物’的人。”唐果立刻来了精神。

姜舒宜:“那倒没有,不过和异性合租,分的详细点也没什么坏处。”

“这倒也是。”唐果点点头。

车子在小区正门停稳,“真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唐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

副驾驶上的姜舒宜正解着安全带,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少来,你那套即兴采访会吓死人的!”

她太了解唐果了,这丫头能干出把亲妈介绍的所有相亲对象忽悠进自己脱口秀现场当观众,还泰然自若地在台上讲述和他们有关的段子的事。

唐果撇撇嘴,“好吧好吧,那我走了。”

姜舒宜回到家里,弯腰换鞋时注意到裴浔礼的皮鞋不在鞋柜里。

同样是打工人,他要加班到这么晚吗?

“想什么呢……”她自嘲地摇摇头,这不是自己该关心的问题。

凌晨两点,姜舒宜被喉咙的灼烧感硬生生渴醒。

她摸索着打开小夜灯,床头柜上的水已经被自己睡前喝光了,火锅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特别是对她这种容易上火的体质。

姜舒宜翻身下床,轻手轻脚拧开门把手,借着微弱的灯光摸到走廊的开关。

没开客厅的大灯,她打算迅速解决,走到厨房,正当她拿起水壶准备倒水,阳台方向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姜舒宜警觉地把目光甩过去,隐约可见一个峻挺的身影站在阳台,指尖带着猩红点点。

他竟然也会抽烟?

裴浔礼貌似心情不是很好,声音带着疲倦感,“剩下三十万而已,下个季度就能还清。”

“我知道七年了,但账总要还清,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男声,黑暗中裴浔礼忽然冷笑一声,“他跳下去倒是痛快。”

姜舒宜从没见过这副面孔的裴浔礼。

“咳咳咳!”

姜舒宜注意全放在阳台的人身上,无意识猛灌一大口水,一个不小心就被呛到,胸前的睡衣还被打湿了。

等她平复好呼吸抬起头再去寻那道背影时,男人已经从阳台进到客厅。

裴浔礼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姿态疲倦,手机依旧贴在耳边,“先这样,挂了。”他迅速挂断电话,随即将烟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姜舒宜捂着嘴,指缝间还漏出几声轻咳。

余光看到他利落地弯腰从餐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过来。

“抱歉。”他的声音恢复平日的冷静,“吵醒你了?”

姜舒宜接过,擦拭水珠,果断摇摇头,“没。”

裴浔礼收回手,“喝水不用这么着急,这房子你也有居住权。”

言外之意,你不必和做贼一样。

“你……”她张了张嘴,最后却问不出任何有关那通电话的事。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只剩沉默。

“早点休息。”他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疏离。

姜舒宜点点头,攥着没来及扔掉的纸巾转身回房。

躺回床上,姜舒宜望着天花板出神。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高中时的画面。

裴浔礼永远站在第一名的领奖台上,就连高考也是全市的状元,那天校园里挂满了红色横幅,无一不是祝贺他的。

那时的他就像天上的月亮,耀眼却遥不可及。

而现在,这个曾经站在荣誉巅峰的人,却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会在深夜站在阳台抽烟。

生活似乎平等地肆虐每一个人,连裴浔礼都没放过。

翻了个身,她把脸埋进枕头里,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在客厅闻到的烟草味,混合着裴浔礼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

姜舒宜闭上眼,恍惚间又看见那年盛夏,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荣誉榜,以及总是占据榜首的那个少年。


姜舒宜带着满脑的混乱思绪入睡。

半梦半醒间,睡前那些甩不掉思绪像是无数根理不清的丝线,强行将她拉回高中的校园里。

当带着25岁的记忆重临熟悉的场景,她却只能如同提线木偶般,被迫重复既定结局。

被命运桎梏的窒息感原来是这么无力,睡梦中,有一滴泪无声从眼角滑落,又很快消失不见。

一连几天,姜舒宜没再和裴浔礼碰过面,她不禁感叹,原来即便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依旧存在不可跨越的距离。

第一周的工作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尾声。

周五早上,天气预报软件提醒今天可能有暴雨,姜舒宜出门前特意检查自己有没有带伞。

下午三点半,闷热了一天的空气得到缓解,雨珠终于迫不及待,噼里啪啦砸向地面。

处理完邮箱里的稿件,同部门的周雯贴心地给她送来新到的样本书。

两人又对着电脑调整一番排版,在下班之前确认无误后,给主编发送终版。

窗外雨势渐大,打在玻璃上发出连续的声响,倒是天然的白噪音。

姜舒宜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蓦地想起阳台上还晾着的衣服。

糟了!今早出门太急,只记得拿伞,完全不记得收衣服这一回事。

或许是大雨带来强烈的不安,太过急切回家,姜舒宜难得地打了车。

裴浔礼还没回来,阴雨天的客厅很暗。

窗外又划过闪电,几秒后雷声轰隆。

姜舒宜冲到阳台抢救自己的衣服时,还是注意到了角落里那件属于男人的衬衫。

孤零零的,已经挂了三天了,现在还被雨淋湿了大半的袖子。

难不成他忘了自己还有件衣服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良心不安地点开微信:“下暴雨了,要帮你收衣服吗?”

消息刚发出去,她就有些后悔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别人多管闲事的样子,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正想撤回,手机在下一秒就收到新的消息。

“谢谢,帮我直接放在次卧的凳子上就好。”

回复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姜舒宜得了同意,迅速收了两人的衣服,走向走廊左侧那扇从未进去过的房门。

空出一只手轻拧门把,推门而入,一股满是木质香调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比她想象中的整洁。

床上铺着深灰色的四件套,和她同款的床头柜上,放着缩小版的台历,靠窗的书桌上整齐码着基本编程书籍。

没有多余的装饰,却自带房间主人独有的秩序感。

姜舒宜轻手轻脚地把衬衫连同衣架一起,在书桌前的凳子上规整放下,随即拿起自己的那部分,逃一样地离开裴浔礼的房间。

她实在是不习惯在别人不在时,独自待在他的房间里,那种全是裴浔礼气息的空间对她来说还是太过诡异了。

次日早上,姜舒宜睡了个舒服的觉。

睡醒第一件事便是习惯性拿起手机,锁屏上显示着凌晨一点半的微信未读消息。

她未完全清醒,半睁眼睛,以为是唐果给她发的,迷迷糊糊地点解锁手机。

待看清对话框上方的备注,姜舒宜瞬间清醒了大半,是裴浔礼发来的。

不是吧,半夜给她发消息难道是忘记带钥匙了?

该死的,她怎么早上才看到,他不会被关在外面一整晚吧?

姜舒宜揉了揉眼睛,点开对话框。

裴浔礼:“你的衣服好像掉在我这边了。”

什么衣服?昨晚收的?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光脚冲向衣柜,抓过昨晚收的衣服清点。

昨天收的衣服还挂在左边的位置,雾霾蓝连衣裙、白色短袖、牛仔裤……唯独少了那件最私密的黑色衣物。

“轰”的一声,血液顷刻间直冲头顶。

我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掉的是她的内衣啊啊啊啊啊啊!

她整个人瞬间绝望地往后倒到床上,把自己裹成蚕蛹,在被子里无声地边蹬腿边蛄蛹。

而后露出个脑袋,伸手抓起手机,给唐果发了几条满是感叹号的消息:“我死了!!!!”

“我要换个星球生活!!!”

唐果:“?”

姜舒宜:“我昨天帮裴浔礼收衣服的时候,内衣掉在他房间了!!!”

手机立刻疯狂震动,唐果的语音通话请求像预警般跳出来。姜舒宜手忙脚乱地挂断,改成文字交流:“他就在家里!不能大声说话!”

唐果:“打字细说!立刻!马上!”

姜舒宜咬唇把昨晚的事情经过全都交代了一遍,包括半夜收到的那条消息,发出去的瞬间立刻收获一整列唐果的“好样的”的表情包。

唐果:“所以现在战袍在敌军指挥部?”

姜舒宜:“呃,好像他没说放在哪。”

刚要发送,下一秒,手机又弹出裴浔礼发来的消息:“给你放在房间门口了。”

姜舒宜:“他刚刚发消息说放在房间门口了,我猜说的是他的房间门口。”

抓着手机下床,姜舒宜蹑手蹑脚地贴到门边,只听见客厅适时传来的关门声。

紧接着在微信上继续回复唐果:“他好像出门了。”

她低头看唐果最新发来的消息,“那快去啊!趁他不在!”

姜舒宜绝望地闭上眼,终于打出行字:“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拿。”

又给自己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设后,姜舒宜才敢打开房门。

她屏住呼吸,视线死死盯着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裴浔礼的卧室门把手上空空如也。

“咦?”她往前迈了半步,突然感觉自己房间的门把手上有东西随着开门的动作而晃荡。

转头看,一个米色牛皮纸袋正挂在上面,姜舒宜的脸瞬间烧起来。

原来他说的“给你放在房间门口了”是这个意思。

唐果的消息适时弹出:“小姜战士,战况如何?”

姜舒宜拍下门把手挂着纸袋的照片发过去:“他挂在我自己门上了……”

唐果:“?这人太会了吧,连台阶都给你铺好了!”

发完消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出袋子,身体缩回房间。

一番挣扎过后,姜舒宜还是在微信上和裴浔礼道了谢。

“没事”,对面的回复及时又简短,让她觉得自己早上纯属是表演型人格附体。

以防出现两人独处在公共区域里,无话可说又被迫社交的情况,姜舒宜出门都尽量避开可能与裴浔礼的碰面时间。

事实证明,姜舒宜的担心纯属多余。

整个周末,客厅的大门除了自己拿外卖除外,没人再被别人打开过。

自从上次半夜无意间听到裴浔礼打电话的内容后,他好像变得格外忙碌。

选择和别人合租,连续几日不见踪影的工作,难道真是为了攒那三十万么?

但他可是裴浔礼啊!

京大毕业,本该平步青云,怎么会呢?


周天中午,乌云散尽,昨日看着还阴沉的天已经恢复往日的蓝天白云。

姜舒宜洗了昨天的衣服,正拿着晾衣杆要往阳台上挂,眼尖地瞧见原本生了锈的铁杆,变成了可伸缩的电动防风晾衣架。

是房东过来换的?

也没见张阿姨在微信上和她提过这件事啊。

她在阳台边的墙上顺利找到开关,按下,晾衣架下降到与她齐平的高度,轻松挂上所有衣物。

“张阿姨,”回到客厅,她给房东发微信,“您来换过晾衣架吗?”

而后躺到沙发上,用平板投屏了部动漫电影,开始惬意享受独处的下午时光。

几分钟后,她收到回复。

“什么晾衣架?没有啊,我还在女儿这儿带孙子呢。”

不是张阿姨?

难不成真是裴浔礼换的?

姜舒宜点开购物软件,搜索同款产品,发现最便宜的也要700元。

“还挺贵的……”,她嘟囔着转账400元,备注“晾衣设备钱”。

手机几乎是 立刻震动。

裴浔礼:“?”

姜舒宜皱眉:“少了吗?”

裴浔礼:“没少。”

那就是她给钱给的太主动了?下次还是应该等问过他价格再算,不然显得她像上赶着送钱似的。

对话框沉寂下来,姜舒宜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投屏的电影刚好进到高潮,主角团一行人在雨中的田径场上肆意奔跑。

快要溢出屏幕的青春感让姜舒宜不自觉回忆起高一那年。

她刚和唐果踏出文印室,怀里都拿着新鲜出炉的卷子,一前一后朝高一教学楼方向走去。

经过高三教学楼后方,羽毛球猛地砸中她的后背,姜舒宜被吓了一大跳,怀里抱着刚印好的语文晚练瞬间散了一地。

“小心。”

一副羽毛球拍及时横在她面前,挡住了她正要往试卷上踩去的脚步,男生甚至单手捞住了她控制不住往前倾倒的身体。

抬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少年逆光站着,胸口别着高三的校牌。

“阿礼,你就是比我菜,手滑就承认!”一个男生在后面蹦跳着起哄,“这都第三个球了!”

“不好意思,是我们没注意,没事吧学妹?”裴浔礼没理他,蹲下来把试卷理成一摞,递给姜舒宜。

她接过试卷,没敢抬头,摇了摇头。

唐果怀里还有另一叠周末要做的卷子,看到姜舒宜出神的样子,也赶紧上前皱眉道:“没事儿吧?”

“没事儿,”姜舒宜没真生气,毕竟人家也是不小心的。

回教室的路上,唐果兴奋地拽她袖子:“那是高三的裴浔礼!上次国旗下演讲的就是他!你还记得吗?”

何止记得,她心想。

“没太大印象了。”从嘴里说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回答。

“那我可得和你细说了,他……”

一路上唐果跟个情报局似的,就差把裴浔礼每天袜子穿什么颜色也讲给她听。

沙发上的姜舒宜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青春洋溢的画面与记忆中重叠的场景又分离开来。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阳光下对说抱歉的学长,如今会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月底。

每月最后一个周五晚是编辑部的部门聚餐时间,从火锅店出来时,姜舒宜觉得身上的衣服都被腌入味了。

回到家,迅速洗了澡,想着把换下来衣服赶紧洗了。

打开洗衣机,里面赫然放着几件不属于自己的衣物。

“要不要帮他洗呢?”姜舒宜咬了咬下唇纠结。

直接洗显得太殷勤了,不洗的话,自己的衣服怎么办?

最终她认命般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你的衣服在洗衣机里没洗,需要帮你放个水吗?”

“不用,我回来自己洗就好。”裴浔礼的回复和半月前一样冷淡。

“如果你急着用洗衣机,那就麻烦你了。烘干后放旁边盆里就行,我再回来自己晒。”

“好。”姜舒宜边回复边启动洗衣机,没在旁边找到裴浔礼的洗衣液,她没太在意,顺手挤了几泵自己的。

鬼使神差地,她没走开,而是发愣盯着洗衣机里不停翻滚的衣物。

显而易见,住进一个房子后,两人并没有和好友唐果所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说法所期望的那样。

裴浔礼很忙,连周末也不例外,两人几乎没有独处的时间。

姜舒宜开始埋怨自己脑子里那堆粉红色的废品,似乎从和裴浔礼重逢开始,有什么东西开始不一样了。

以前她一个人租房住,从来不会有的某种情绪。

谁年轻时候没喜欢过人?

可现在对她来说,那份悸动早就被风干成标本,被封存在记忆的玻璃展柜中。

等到偶然一日想起,也只是停在展架那看,然后对着注明日期的标签,低低感慨一句 “原来自己曾有过那样的心情”。

“姜舒宜,你清醒一点。”别再想那些没用的,她拍了拍脸,在心底警告自己。

只要努力工作涨涨工资,然后找到更合适的房子以后,搬出去,让一切回归正轨,说不定心里这种异样的内耗情绪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洗完裴浔礼的衣服,她又放入自己的,这才放心地躺到床上追剧。

……

九月刚崭露头角,姜舒宜就被新工作的浪潮拍了个趔趄。

另一边的星屿科技公司,裴浔礼同样忙得连停下来喝咖啡的时间都没有。

两人同时在九月开启了“忙疯”模式,合租房变成了暂时歇脚的地方。

“裴总监,您要的咖啡。”祝星恺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翘着兰花指将杯子轻轻放下。

裴浔礼从文件中抬头,眼睑微掀,“少来”,好似早已习惯他的把戏般,随即端起咖啡慢悠悠喝了起来。

祝星恺窜到他黑色真皮凳子后,从背后凑近,跟只狗似的在他肩膀嗅了嗅。

“啧啧啧,这衣服味道甜的发腻啊裴总。”祝星恺把一只手轻搭他肩膀,“还是薰衣草香,该不会是哪个甜妹偷偷给你洗衣服了吧?”

男人拿着杯柄的手顿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加班回家,盆里已经烘干的衣服散发着陌生的香。

“心虚了!是不是?”祝星恺得意地晃着手指,“让我猜猜,是上次跟合作方酒会上的……”

裴浔礼面无表情拍开他的手,无奈道:“你鼻子是有什么问题,你要不自己闻你身上的香水,哪个味更骚?”

祝星恺噎住,悻悻闭嘴,坐到桌前的凳子上。

裴浔礼低头继续专注手里的合同,今晚是和宇通负责人的首次洽谈,如果顺利,合同就能开始走程序。

硕士毕业后,他便和祝星恺合伙创业。

祝星恺家里做房地产生意,人脉广路子宽,裴浔礼则是技术出身,手握几项专利,大学又同在京市。

两人一拍即合,星屿科技就是这么创立的,

只是最近公司扩张,资金链吃紧。

宇通这个项目要是能拿下,不仅能解燃眉之急,还能在短时间内站稳脚跟。

“嘿,我这不是担心你吗?”祝星恺耸肩,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宇通那帮人可不好对付,尤其是那个陈海呈。”

“知道。”裴浔礼捏了捏眉心,合上文件,语气平静,“所以今晚必须拿下。”

祝星恺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难得正经地叹了口气。

“行吧,反正我陪你。”他起身,伸手拍了拍裴浔礼的肩膀,“不过你要是真喝不动了,记得给我使眼色,兄弟替你挡。”


晚上七点,澜庭包厢内。

灯光洒在深褐色实木圆桌上,摆在玻璃转盘上的白酒少了大半。

“小裴啊,你们这个报价,不太厚道吧?”酒局过半,陈海呈微红着脸,姿态随意地往后一靠,端着酒杯慢悠悠地转着。

他五十出头的年纪,鬓角已经泛白,但双眼中的精明劲丝毫不减,看着倒真像只未化成人形的老狐狸。

裴浔礼斟酌着如何开口,祝星恺已经笑着接过了话茬:“陈叔,您这话说的。我们这可是把研发成本都压到最低了。”

“年轻人,”陈总迫不及待抬手打断,“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宇通要的是长期合作,不是一锤子买卖。”

“星屿的诚意在哪?我们宇通可没看到。”

包厢里的空调开得很足,陈海呈模棱两可的态度把两人逼的紧,裴浔礼不动声色松了松领带。

“陈总,”裴浔礼试图用事实说服他,“我们的智能系统可以完美兼容宇通现有的设备架构,后期维护成本能降低30%。”

“小裴啊,漂亮话谁都会说,”陈海呈似笑非笑地打断他,随即抬手招呼来服务员,说:“换个大点杯。”

服务员很快端上来新的白酒杯,陈海呈亲自斟满,推到裴浔礼面前:“先不说生意,来,陪叔叔喝一个。”

祝星恺见状赶紧起身:“陈叔,浔礼他……”

“小祝啊,”陈总摆摆手,“你爸是厉害,但宇通谈的是跟星屿的生意,今天我就想跟小裴喝两杯,怎么,不给陈叔面子?”

他这话一出口,便堵死了祝星恺所有退路。

裴浔礼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示意自己没事,而后端起的酒杯:“陈总,我敬您。”

他拿起那杯几乎溢出的白酒,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

祝星恺一愣,看向他。

见状,陈海呈笑眯眯地抚了抚肚皮:“好好好,还是小裴懂事,合作的事,都好说。”

裴浔礼放下空杯,脸色未变,只是眸色深沉了几分。

晚上九点半,两人终于从澜庭出来。

九月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酒气。

从大堂走出,祝星恺立刻扶住裴浔礼的肩膀,语气里全是焦急:“阿礼你疯了吗?去年体检医生怎么说的,你全忘了?!”

裴浔礼从他手里挣脱出,稳住身子,“我没事。”

“还没事?!”祝星恺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得简直要跳脚,“你逞什么能啊!那单子没了就没了,身体不要了?!”

裴浔礼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他知道裴浔礼心里那道坎。

“行了行了,我不说你了,”祝星恺快步跟上,掏出手机,“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南岸花园。”

与此同时,南岸花园出租屋主卧内。

姜舒宜刚挂了视频电话,这段时间的工作压力在和爸妈聊完天后得到些许的缓解。

只不过下一秒,她转头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又垮下了脸。

主编周五下班前扔给她一份紧急的初稿,要求下周一上班前必须精修完毕。

她原本已经买好了周末回家看父母的高铁票,现在只能含泪退掉。

电话里,她轻描淡写地跟爸妈说了自己换了新工作、搬了新家,一切都好,让他们放心。

只字未提加班,也只字未提那个让她心绪不宁的合租室友。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一个晚上都在进行脑力劳动,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

姜舒宜打开外卖软件。

翻了半天,平时爱吃的那几家店不是打烊了,就是配送费高得离谱。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关掉手机。

算了,煮个泡面凑合一下吧,前段时间买的存货还有。

她把煮好的面倒进碗里,端到餐桌上。

“咔哒。”

出租房大门开了。

姜舒宜顿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男人转身关上门,弯腰换上拖鞋。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

一股淡淡的酒气随着他的动作飘散过来,并不难闻,反而混合着他身上原本清冽的气息,有种奇异的违和感。

走进客厅,他的视线落在姜舒宜和她手里的泡面上,身形略显不稳,但声音听起来还算清醒:“还没睡?”

姜舒宜点点头,“嗯,有些饿了。”

她想起冰箱里好像还有上次去超市买的蜂蜜。

“那个……”她有点紧张,快步走到冰箱前,拿出一小罐蜂蜜,又倒了杯温水,放到桌上,“解酒的,你喝点吧。”

怕他多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声音小小的:“我……我平时熬夜也喝这个,挺好的。”

其实她撒谎了。

她根本不会喝酒,熬夜也不喝这个。

只是唐果那个酒鬼闺蜜,总说蜂蜜水解酒最有效。

以前在江渝,她租的是间套一,没有合租室友的烦恼,唐果经常带着酒找她微醺,所以也就习惯性备着。

裴浔礼解领带的动作顿了顿。

他抬眼看她,眼神直白看向她,眼底意味不明“你对别的合租室友,也这么放松警惕?”

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

姜舒宜被他问得一噎,瞬间有点恼了。

“什么叫放松警惕?看到室友喝多了,递杯水不是很正常吗?”

“我不跟你这醉鬼计较!”

她没再执着于那杯蜂蜜水,坐下享用自己的夜宵,两人谁也没说话。

裴浔礼把西装外套搭到椅子背后,在姜舒宜对面坐下,“谢谢,”而后拿起杯子,将那杯蜂蜜水一饮而尽。

恍惚间,姜舒怡似听一声轻笑,但她没太在意。

姜舒宜没抬头,她也有自己的骨气,沉默着三两口把泡面解决掉。

铃声打破诡异的氛围,裴浔礼起身到阳台接电话。

姜舒宜趁他还没进来,赶紧在洗碗槽简单洗刷,将碗放入消毒柜,飞快地溜回了房间。

刷过牙,躺到床上,困意很快袭来。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咚”的一声闷响,从房间外传进来。

姜舒宜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意识到不对劲,她掀开被子走出房间,“裴浔礼?”

客厅的灯还亮着。

目光从沙发茶几掠过屋门,没人啊?

转过头,想去找刚刚还在阳台上打电话的男人。

视线却死死钉在厨房和餐桌之间的空地上。

裴浔礼高大的身子正躺在餐桌旁的地板上。

双眸紧闭,神色安静,毫无反应

“裴浔礼?!”

姜舒宜的声音都在发抖,冲过去蹲下身。

“裴浔礼!你怎么了?!醒醒!”

她慌乱地摸出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数字,好不容易才拨通了120。

“喂?急救中心吗?有人晕倒了!对!地址是南岸花园五单元七楼!没有意识了!”

语无伦次地报了地址和情况,她挂了电话,又立刻俯下身。

她该怎么办?

对!掐人中!

她伸出颤抖的拇指,找准位置,用力去掐裴浔礼的人中。

“裴浔礼!你醒醒啊!不准睡!听到没有!!”


姜舒宜睡衣都来不及换,只随意套了件外套,抓了把伞,为担架上的裴浔礼挡住毛毛细雨,便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

裴浔礼被直接送进了急诊室,她跟在担架床后面走进去。

“患者家属!”急诊前台的护士叫住她,“先去缴费做检查。”

姜舒宜张了张嘴,那句“我们不是家属”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算了,救人要紧。

她一个人坐在冰凉的长椅上等待,没心情看手机,每一秒钟都像被拉长。

半夜的急诊室,姜舒宜只在某些特定的电视剧上看到过,连带着出现的一般还有那些或撕心裂肺,又或是心如死灰的场面。

一如此刻,急诊室外头还有不少家属和病人,隐约传来哭喊声,听得她一颗心不上不下。

似乎过了很久,实际也就不过半小时。

“家属?”

听到人声,姜舒宜下意识站起身,只见一名戴眼镜的男医生站在面前。

医生低头翻着手里的病历本,“您丈夫的初步检查是胃出血,后续的情况还要观察,今晚最好有人能守着患者。”

姜舒宜忙开口解释:“我们不、不是夫妻。”

男医生抬头,视线不自觉扫向女生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抱歉,是我唐突了,看你这么着急的样子,我以为……”

办好手续,凌晨两点,裴浔礼终于转入普通病房。

姜舒宜搬来张凳子坐在床边,男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滴落下。

姜舒宜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的脸看,面色恢复了些许血色,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长。

和记忆中那个少年重叠在一起。

裴浔礼,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如此拼命?

如果能回到那段只用操心学习的时光,她再勇敢一点,是不是现在就能以另外另外一种身份自处。

至少不是现在这种,连关心的话都要斟酌如何说才不越界的关系。

“我怎么在医院里?”

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姜舒宜吓得差点从椅子摔下。

裴浔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目光在病房里扫视,怪她刚刚想的太入迷了。

他的目光在瞥向姜舒宜时定住,“你哭了?是我吓到你了?”

听到他莫名的话,姜舒宜微怔,手指往眼睛探去,意料之外的一片湿润。

什么时候的事?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又想到了那个时候吗?

意识到自己失态,姜舒宜忙别过脸,“没,是我太困了。”

他试图撑起身子,输液管也跟着晃了晃:“对不起。”

这句道歉让姜舒宜鼻子更酸了,“你道什么歉?没有人想生病。”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裴浔礼说。

两人谁都没再主动说话,裴浔礼打了通电话。

简单和对面说了几句后,他挂断电话,转头劝姜舒宜,“我让朋友过来了,今晚的事谢谢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姜舒宜点点头,“那我等他到吧”,她依旧坐着没动。

只是想起医生说的话,他这种情况最好有人守着。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雨又下了起来,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这场雨来得突然,她完全没做好迎接的准备,即便她出门前带了伞。

第一瓶药水见底,护士来换药。

“记得按时吃药。”护士把药袋递给姜舒宜,“尤其是这个胃药,一日三次。”

裴浔礼修长的手指和姜舒宜纤细的指尖在空中相碰,又像触电般同时缩回。

药袋“啪”地掉在地上。

“我来吧。”姜舒宜蹲下,把药捡起,放到床头柜上。

走廊传来脚步声,祝星恺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生。

她手里提着保温桶,手上的伞沾着的水珠。

“医生怎么说?我就说今晚不该让你喝那杯酒!”祝星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这才注意到姜舒宜,“这位是……?”

“室友。”裴浔礼简短地回答。

“辛苦你了。”祝星恺说。

姜舒宜站起身,恍惚间,脚指头猛磕到床头柜底部。

她都忘了自己还穿着拖鞋,可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这个女生她认识,是高中时经常出现在裴浔礼身边的学姐,且当年成绩仅次于他的苏妍。

不出意外,两人应该还是校友。

“我买了点粥。”苏妍自然地走到病床另一侧,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浔礼,祝星恺的话你该听的,别把身体累坏了。”

后面的话姜舒宜没听清,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狼狈,有意把空间留给他们。

“你们聊,我先走了。”她机械地起身,想逃离这病房。

快点,就快到门口了,最好趁没人发现她离开这间病房。

“姜舒宜。”

在这个时候,裴浔礼突然叫住她。

“嗯?”她没回头去看。

“谢谢。”裴浔礼说。

-

等姜舒宜站在楼下出口处,才发现自己的伞忘在病房里了。

但现在回去拿,意味着要再次看到那副场景。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准备咬咬牙冲进雨里。

“姜舒宜!等等!”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祝星恺举着把伞追了上来。

“你怎么跑这么快?”他气喘吁吁地把伞塞给她,“阿礼让我送的。”

是她的伞。

“那家伙就这样,自己都躺病床上了还瞎操心。”

“你路上小心点。”

姜舒宜点头,和祝星恺告别。

回到家,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

姜舒宜走到卧室,摸索着开灯,脚下突然踩到一滩水。

糟了!她房间的窗户没关,雨水已经漫进来。

窗前就是她的书桌,显而易见,摆着的几本插画集被雨水浸湿,封面的颜色晕染开来。

姜舒宜手忙脚乱地抢救桌上的书,突然从一本画册里掉出一张纸。

是她刚学会素描那会儿画的,略显生疏的笔触,少年蹲在最后一缕夕阳里,他脚边有只流浪猫,恰巧一阵穿堂风吹过,掀起衬衫的一角。

右下角写着这幅画的名字:《穿堂风少年》。

姜舒宜用纸巾小心地擦拭,又找来吹风机烘干,换了本画册小心翼翼夹起,打扫好地上的积水。

等忙完后,突然听见手机震动。

是裴浔礼发来的:“安全到家了吗?”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简单回复:“到了,你好好休息。”

窗外,雨声渐歇。

又重新洗了次澡,姜舒宜带着满身疲惫躺到床上。

半晌,找好最舒服的姿势,才堪堪睡去。

梦里,也是九月初,早上八点,艳阳高照。

今天惠安一中开学的日子,全体师生列队在操场上集合,姜舒宜和唐果站在六班队伍末尾。

“下面请学生代表,高三(1)班裴浔礼致辞。”

广播里的声音让姜舒宜猛地抬头,阳光太刺眼,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努力往前看。

只见男生已经走到话筒前。


人群同时响起整齐响亮的掌声,是和前面几道流程完全不一样的热情。

姜舒宜正疑惑着,是什么人值得这么大的阵仗?

突然,唐果悄悄戳了戳她的后背,迅速靠近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音量道:“哇靠!那可是裴浔礼!还不赶紧多看几眼!!”

“大家好,我是学生代表裴浔礼……”

男生确实长得很出众,一身蓝白校服,身形笔直,白皙的皮肤衬得那身校服像是时尚品牌的新品。

在惠安这座男性平均身高一米七的城市,属实是难得一见。

也难怪唐果这么激动,像他这样的人,目光一旦黏上,仿若被磁石吸住,再也挪不开。

不过姜舒宜向来对这些场面话不太感冒,只听了一耳,便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末了,男生照常读着稿子上的结尾词,“不过……”

他语调一转,稿子已经被对折,少年双目直视台下,毫不畏惧:“生活不只有做题,也不是什么都要争个输赢。”

姜舒宜猛然抬头,操场上也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向着台上的人看去。

“作为学长,如果你们问我有什么经验,那我真正想说的是——”

裴浔礼的声音忽然带了几分鲜活的气息,像是一阵清风拂过燥热的操场。

“食堂新出的菠萝蜜炒芹菜,建议味觉正常的同学绕道而行。”

“小卖铺的陈年老冰棍买之前一定要看保质期,”他顿了顿了,接着说:“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能说我有个朋友……”

台下众人顿时十分默契地同时爆发出哄笑。

“以上,这些味道,这些小事,才是三年后你们会真正怀念的。”

他鞠了一躬,转身下台。

掌声在裴浔礼最后一句话落下的瞬间,如同惊雷般炸响。

在她的印象里,学生代表的发言应该是严肃刻板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反倒像夏日的一杯冰镇柠檬水,突然唤醒了她对高中生活的所有期待。

……

开学典礼过后便是无缝衔接的新生军训,各个班级的队伍由教官单独带开,在田径场寻找空地训练。

九月份的太阳依旧火辣,幸好她们找到的场地有几棵树,遮住了大半太阳。

新生军训第一课,便是二十分钟的军姿,没有例外。

教官游走在队列中间,兀地停在最后一排,对着某个男生,声音严厉:“别动!我说了,动!就要打报告!”

后排传来隐忍的笑声,随即接连响起同学们打报告的声音。

“报告教官!扶眼镜。”

“报告教官,擦汗!”

站了半晌,姜舒宜眼前开始发黑。

但碍于教官刚刚训斥男生的态度,她没有打报告,想着可能是低血糖犯了,咬咬牙撑过去就好了。

事实证明,人总是无底线地高估自己的生理极限。

站军姿结束,教官变换口令,姜舒宜努力抬起脚,双腿却像被灌了铅一样重,身体却不受控制往前倒去。

耳边响起一阵惊呼,彻底失去意识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再睁眼时,姜舒宜的知觉逐渐恢复,发现自己正躺床上,迷彩服后背全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你醒了?刚刚吓死我了!”看到她醒来,唐果立刻叫来校医。

校医正拿着听诊器为她检查,“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就好。”

结束后拉上帘子,走了出去。

好友忙开口描述她晕倒的场景,以及唐果是怎么眼疾手快地拉住姜舒宜,才没让她摔破相的。

她这才得知是唐果和另一个同班女生把她架到医务室的床上,女生回去训练了,只剩她守在床旁边。

姜舒宜在心底默默记下这份人情,想着改天请女生和唐果吃点什么。

“低血糖也不早说,”唐果往她嘴里塞了颗糖,“医务室有空调,你先躺着,我也回去训练了。”

唐果刚走不久,她便听到外头男生大嗓门的说话声。

“阿礼,你体温计好了没?让我看看!”

“我靠!38.2!我就说你发烧了吧!”

帘子是半透明材质,外面的景象依稀可见。

又过了几分钟,校医的呵斥声响起:“祝同学!血压计不是让你拿来玩的!”

“老师我这是关心健康,”祝星恺转头又跳上体重秤,禁不住折腾的它晃得咣当响,“我都高三了,学习压力这么大,可不得注意三高嘛……”

姜舒宜偷偷把帘子掀开一条缝。

裴浔礼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手里的一次性杯装着药。

校医再次劝男生:“你可小点声吧,还有个学妹在里面休息呢。”

外面的男生立马噤声,校医室恢复安静,姜舒宜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醒来时医务室已经安静下来。

姜舒宜掀开帘子,意外发现裴浔礼还坐在原处。

“学长?你知道校医老师去哪了吗?”她声音比蚊子还小,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年姜舒宜刚升入高中,脸颊还又有初中就长起来的青春痘,早上又晒了这么久的太阳,脸上就更不忍直视了。

一想到这,她就更不敢和裴浔礼对视。

“去拿新到的药了。”他抬头看了眼挂钟,顿了顿,“离中午军训解散还有二十分钟,你还能躺一会。”

姜舒宜怔住了,她没想到裴浔礼会光明正大地劝她逃训,有些不可置信,“谢、谢谢学长。”

裴浔礼点点头,拿了桌上的药,头也不回地出了校医室。

他走后几分钟,姜舒宜才从这段偶遇中回过神来。

在今天这段小插曲里,她意外地拥有了和裴浔礼独处的时间,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睡觉。

医务室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姜舒宜望着裴浔礼离开的方向发愣。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姜舒宜在食堂排队吃晚饭时又看到了那个身影。

“同学,要什么?”打饭阿姨的吆喝将她出走的意识拉回。

姜舒宜慌乱地指着一荤一素,“这两个,谢谢阿姨。”

晚上不用训练,她们得了班主任的准许,暂时放松一晚,全班在教室观看一部爱国题材的电影。

看电影前,姜舒宜在洗手间镜子前停留了很久。

额头的痘痘因为暴晒更加红肿,晒伤的皮肤开始脱皮,像块斑驳的墙皮。

她用水简单清洗了脸上出的油和汗液,水珠顺着下巴滴在校服领口。

唐果从里间走出,把手伸到流水下,看向愣在原地的姜舒宜,“愣着干嘛?咱们走吧,电影就要开始了。”

姜舒宜收回目光,答应了声,“走吧。”

唐果挽住姜舒宜的手臂,边走边说:“哎,我新买的防晒还挺好用的,一天下来都没怎么晒黑。”

姜舒宜起了好奇心,“哪个牌子的?”

唐果沉思几秒,最终回复,“我给忘了,一会回教室给你看看。”

那天晚上回家,姜舒宜向自己的亲妈周淑萍女士提出购买防晒霜的申请。

因为她的零花钱余额有限,价格超出自己的预算。

怕妈妈不同意,姜舒宜还给夸张地给她展示了自己脸上的晒出红血丝和红肿的痘痘。

睡前,她得到周淑萍的回复是:“我考虑考虑。”

姜舒宜知道家里最近经济紧张,外婆住院化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父亲姜建国本职是公交车司机,奈何公司已经拖欠了几个月的工资,催促后得到的回答永远是下个月就发。

隔天回家,姜舒宜一眼就看到在自己的书桌上,那管和唐果一模一样的防晒霜,说不是感动假的。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妈妈还是满足了她的愿望。

洗澡前,她迫不及待拆掉包装,对着镜子一点点涂抹,防晒霜的气味很淡,指尖碰到晒伤的皮肤时,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她却突然笑了。

下次再遇见他,至少不会顶着这张脱皮泛红的脸了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姜舒宜的手突然定住。

镜子里的女生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

仿若已经看到某个阳光正好的清晨,她得了老天的眷顾,能坦然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连和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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