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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除契约后,总裁他追悔莫及陈芳萍邵东阳结局+番外

小漾不洗碗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叫陈芳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妈妈说,捡到我时,襁褓里有张纸条,写着:女孩名叫陈芳萍,1997年6月8日出生于海城人民医院。孩子母亲已经去世,求好心人收养。这名字,普通得像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花,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身份证明。初中毕业便进了电子厂,流水线枯燥得像复读机。为了攒钱,我咬牙干了三年。揣着微薄积蓄闯进海城,刚到海城那两年里,做过电话销售、保健品推销、房地产中介……凡是能挣快钱的活儿,我都试过,可惜天生不是那块料,两年下来,不仅一分没存着,倒还欠了花呗。后来,还是同孤儿院出来、比我大几岁的赵伟拉了我一把。他那时已是“飞毛腿”外卖站的站长,管着十几号人。他说,送外卖辛苦,但肯出力就能挣到钱。果然。一年下来,我不仅还清了债,还头...

主角:陈芳萍邵东阳   更新:2025-06-22 01: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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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芳萍邵东阳的其他类型小说《解除契约后,总裁他追悔莫及陈芳萍邵东阳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小漾不洗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叫陈芳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妈妈说,捡到我时,襁褓里有张纸条,写着:女孩名叫陈芳萍,1997年6月8日出生于海城人民医院。孩子母亲已经去世,求好心人收养。这名字,普通得像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花,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身份证明。初中毕业便进了电子厂,流水线枯燥得像复读机。为了攒钱,我咬牙干了三年。揣着微薄积蓄闯进海城,刚到海城那两年里,做过电话销售、保健品推销、房地产中介……凡是能挣快钱的活儿,我都试过,可惜天生不是那块料,两年下来,不仅一分没存着,倒还欠了花呗。后来,还是同孤儿院出来、比我大几岁的赵伟拉了我一把。他那时已是“飞毛腿”外卖站的站长,管着十几号人。他说,送外卖辛苦,但肯出力就能挣到钱。果然。一年下来,我不仅还清了债,还头...

《解除契约后,总裁他追悔莫及陈芳萍邵东阳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我叫陈芳萍。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妈妈说,捡到我时,襁褓里有张纸条,写着:女孩名叫陈芳萍,1997年6月8日出生于海城人民医院。孩子母亲已经去世,求好心人收养。

这名字,普通得像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花,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身份证明。

初中毕业便进了电子厂,流水线枯燥得像复读机。为了攒钱,我咬牙干了三年。揣着微薄积蓄闯进海城,刚到海城那两年里,做过电话销售、保健品推销、房地产中介……凡是能挣快钱的活儿,我都试过,可惜天生不是那块料,两年下来,不仅一分没存着,倒还欠了花呗。

后来,还是同孤儿院出来、比我大几岁的赵伟拉了我一把。他那时已是“飞毛腿”外卖站的站长,管着十几号人。他说,送外卖辛苦,但肯出力就能挣到钱。

果然。

一年下来,我不仅还清了债,还头一次有了点像样的存款。虽然不多,但那是我的底气。

那天送完最后一单,已是凌晨一点多。

我骑着我的小电驴,穿梭在海城空旷的街道上,夜风微凉。路过市中心那片灯火辉煌的住宅区,看着那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心里又酸又涩。

也不知道得奋斗多少年,才能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哪怕只有十几平米,能遮风挡雨,安心睡个好觉,也就够了。

回到租住的城中村小单间,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隔壁饭馆的油烟味。胡乱下了碗速食面,吸溜吃完,倒头就睡,疲惫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我准时出现在站点。

赵伟正站在门口,晨曦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个子很高,肩膀宽阔,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笑容总是暖洋洋的。“芳萍,早啊。”他递给我一个肉包子,“刚出锅的,垫垫肚子。”

我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谢啦,伟哥。”

赵伟给我们开了个简短的晨会,无非是叮嘱些交通安全、服务态度、高峰期抢单技巧之类的老生常谈。散会后,大家一哄而散。

我划开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的订单信息。

邵氏集团总裁办,李锐收。

邵氏集团。海城无人不知的商业帝国。

我的心,没来由地跳快了一拍。

深吸一口气,我发动了小电驴。

邵氏大厦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冰冷而威严的光,空气中似乎都飘着金钱与权力的味道,让人望而却步。

我停好车,抱着外卖箱走进金碧辉煌、散发着高级香氛的大堂,感觉自己像是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每一步都踩在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地毯上,虚浮得很。周围的一切都精致得不像话,连空气都比外面清新几分。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礼貌地问明来意,她用内线电话通报后,示意我乘坐总裁专用电梯,那语气带着一丝职业性的疏离,眼神却不经意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让我有些不自在。

电梯快而稳,数字飞速跳动。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偷偷在衣服上擦了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眼前是一条铺着厚厚降噪地毯的长廊,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我的耳膜。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应该是订单上的李锐。他公事公办地接过外卖,签了字,动作干练,没有一丝多余。

就在我以为任务完成,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

他身后那扇厚重的红木门,无声地打开了。

像一个新世界的入口。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所有的念头都消失了,只剩下“砰砰砰”的心跳声,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我活了二十几年,从没见过这么……我甚至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他。所有关于“好看”的词汇,在他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很高,比赵伟哥还要高出半个头。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完美勾勒出他肩宽腰窄的挺拔身形,双腿修长笔直。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五官,像是上帝最精心的杰作,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夺人心魄。

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最沉静的夜海,却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却又偏偏能轻易勾走你的魂。

他似乎是刚开完会,微微蹙着眉,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目光随意地扫过来,在我身上停顿了片刻。

仅仅是片刻。那眼神,却像一把无形的钩子,带着审视与探究,勾得我魂都快飞了,呼吸都停滞了,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我下意识地低了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李特助,什么事?”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共鸣,震得我耳膜发麻。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李锐恭敬地回答:“邵总,是您要的咖啡。”

被称作“邵总”的男人“嗯”了一声,目光又落回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带着点玩味。“外卖?”他挑了挑眉,尾音微微上扬。

我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只能傻乎乎地点头,像个提线木偶,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钱夹,修长的手指抽出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少说也有七八张,随手递给李锐。

“给这位小姐,小费。”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像是在打发什么。

然后,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转身就进了办公室。红木门又“咔哒”一声合上了,隔绝了两个世界。

李锐把钱递给我,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邵总给你的。”

我捏着那叠钱,手心滚烫。七八百块,快赶上我两三天的收入了。这钱来得太轻易,像一块烧红的炭火,烫得我有些不安。他凭什么给我这么多?是施舍,还是觉得我……我不敢深想。但转念一想,有了这笔钱,下个月的房租就不用愁了,甚至还能给孤儿院的院长妈妈买点东西。

那份莫名的悸动与现实的窘迫交织在一起,我最终还是接过了钱,低声道:“谢谢。”声音细若蚊蚋。


那七百块钱,我捏在手里,像是揣了个烧红的炭块。回到那个潮湿的小单间,我把钱摊在枕头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崭新的票子,带着一股油墨香,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属于邵东阳的味道,像是邵氏大厦里那种高级香氛的余韵,清冷而霸道。

最终,我还是把钱存进了银行卡。三百块交了下个月的房租,两百块寄给了孤儿院的张妈妈,让她给孩子们添几件新衣裳,叮嘱她也别太操劳。剩下两百,我给自己买了一双新的运动鞋,旧的那双鞋底快磨平了,雨天特别容易打滑,摔过好几次。新鞋踩在地上,踏实了些。

日子照旧。鸡鸣即起,披星戴月。邵东阳这个名字,连同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偶尔会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很快就散了。他是云端上的人,我是泥地里的草,风吹过,草动一下,风停了,草还是草,扎根在自己的土地里。那一次,不过是天上掉馅饼,碰巧砸中了我这只饿肚子的蚂蚁。

赵伟哥倒是看出了点不同。“芳萍,最近气色不错啊,捡钱了?”他依旧每天早上给我带个热乎的包子,笑容温暖得像清晨的阳光,驱散我心底的一些阴霾。

我咬着包子,含糊道:“没,就是手头松快了点,换了双新鞋。”我抬了抬脚,崭新的运动鞋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精神。

他点点头,也没多问,只是拍拍我的肩膀:“那就好,好好干,别太累着自己。女孩子,对自己好点。”

我知道他是真心关怀。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赵伟哥的善意,是我为数不多的暖源。

这天下午,我接了个有点偏的单子,送一份甜点去“遇见咖啡厅”。这咖啡厅在市中心一条僻静的街上,据说消费不低,是那些有钱有闲的人消磨时光的地方。我以前只在路过时匆匆瞥过一眼,那精致的门面,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矜贵。

小电驴在咖啡厅不远处的非机动车道停下。我拎着印有“甜蜜蜜”蛋糕店logo的纸袋,深吸了口气。刚下过一阵雨,空气里带着湿润的青草味,混着咖啡浓郁的香气,从半敞的雕花木门里飘出来,有些醉人。

我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门,风铃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响声。与外卖站的喧嚣不同,这里安静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舒缓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光线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原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客人们三三两两,低声交谈,姿态优雅。我一眼扫过去,寻找订单上的桌号。然后,我的目光,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拽住,死死定格在靠窗的一个卡座上。

邵东阳。

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一件质料上乘的米色休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表。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侧脸的线条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他微微侧着头,正对着身边一个女人说话,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不同于在办公室的疏离,带着几分真实的温度,眼角眉梢都带着那种漫不经心,却又勾魂摄魄的风流倜傥。

那个女人……很漂亮。波浪长发,妆容精致,身上那件看似简约的连衣裙,我认得牌子,在杂志上见过,价格抵得上我三年的房租。她巧笑嫣然,眼神痴痴地望着邵东阳,像只依偎在主人身边的波斯猫,温顺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是周薇,我曾在财经杂志的角落版面见过她的照片,周氏集团的千金。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像灌了铅般重重落下,砸得我胸口一阵闷痛。他那样的人,身边围绕着这样的美人,才是常态。我算什么呢?

我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快步朝着订单上注明的C7桌走去,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C7桌离他们不远,我必须从他们卡座旁边经过。

一步,两步……我的新运动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竟觉得有些刺耳。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清冽而独特,和那天在邵氏大厦闻到的一模一样,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我的手心开始冒汗,后背也有些僵硬,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他似乎察觉到有人经过,随意地抬了抬眼皮,目光极快地在我身上掠过。

仅仅是掠过。

像一阵微风吹过平静无波的水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更没有半分上次在办公室门口那种带着探究的审视。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只映着他对面周薇明媚的笑靥,温柔得能溺出水来。

他根本没认出我。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去记一个无关紧要的外卖员。

也是,我又不是什么绝代佳人,不过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卖服,成天风吹日晒,灰头土脸的普通女人。在他见过的万千莺燕中,我大概连一片模糊的影子都算不上。那天那七百块的小费,于他而言,可能真的只是随手打发路边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猫小狗的零钱,转瞬即忘。

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细密的针尖狠狠扎了一下,不至于痛彻心扉,却密密麻麻地泛着酸涩与狼狈。我甚至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

我将甜点递给C7桌的客人,勉强挤出一个职业笑容:“祝您用餐愉快。”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客人是个年轻女孩,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转身离开时,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朝邵东阳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正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姿态优雅得像在拍一部赏心悦目的电影。周薇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阳光下,他整个人都在发光,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也刺痛了我的眼。

而我,不过是这光晕下一个匆匆路过、卑微到尘埃里的影子。

狼狈地逃出咖啡厅,重新跨上我的小电驴,夏日的风迎面吹来,带着街市的喧嚣和热度,反而让我觉得真实了许多。那间咖啡厅里的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一场提醒我认清现实的梦。

我自嘲地苦笑了笑。陈芳萍啊陈芳萍,你在期待什么呢?人家是大总裁,你是小外卖员,云泥之别,上次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还真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能留下点什么印象?别做白日梦了,清醒一点!

那天之后,邵东阳这个名字,在我心里彻底成了一个冰冷的符号,一个代表着遥不可及、与我泾渭分明的世界的符号。我更加拼命地送外卖,抢单,计算着每一分收入。银行卡里的数字缓慢增长,那才是实实在在能握在手里的东西,那才是我能依靠的底气。

偶尔,在夜深人静,送完最后一单,骑车穿过那些依旧灯火通明的豪宅区时,我会想起“遇见咖啡厅”里那个耀眼的男人,和他身边那个同样光鲜亮丽的周薇。他们就像橱窗里精心陈列的奢侈品,只可远观,触不可及,与我无关。

几天后,站点忽然忙碌起来,接了个大单,是给一个什么科技峰会送下午茶,几十份,指名要“甜蜜蜜”家的点心和“遇见咖啡厅”的手冲咖啡。

赵伟哥分配任务时,特意看了我一眼:“芳萍,你对‘甜蜜蜜’和‘遇见’熟,咖啡和点心你分头去取,然后直接送到会展中心B馆302会议室。这单大,注意点。”

“遇见咖啡厅”……又是那里。


我心里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有些喘不过气。但转念一想,赚钱要紧,跟钱过不去才是傻子。

我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陈芳萍,不就是送个外卖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从赵伟哥手里接过了那张写着密密麻麻订单信息的纸条。

再次推开“遇见咖啡厅”那扇沉甸甸的雕花木门,风铃叮铃作响,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昂贵与悠闲的咖啡香气,以及若有似无的爵士乐。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没敢让目光在店里四处游荡,生怕再看见那个让我心悸的身影,径直走向吧台,报上了订单号。

咖啡师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他告诉我手冲咖啡需要一点时间,让我稍等。

我站在吧台边,百无聊赖地抠着指甲盖上一点翘起的透明甲油,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旁边卡座两个打扮时髦、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在压低声音聊天,她们身上混合的香水味有些浓烈,钻进鼻子里,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优越感。

“哎,你听说了吗?邵氏那个太子爷,邵东阳,好像快订婚了。”一个穿着香槟色连衣裙的女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炫耀,像是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另一个穿着黑色套装,戴着夸张珍珠耳环的女人立刻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八卦的劲头却丝毫未减:“真的假的?跟谁啊?不会是周家那个周薇吧?她可是明里暗里追了邵太子好多年了!听说周家为了搭上邵氏,可是下了血本呢!”

“八九不离十!还能有谁?除了周薇,谁还能入得了邵家那样的门楣?人家那叫门当户对,强强联合,听说两家联姻的消息一放出去,邵氏和周氏的股票都涨停了呢!前几天还有人看到他们俩一块儿在‘遇见’喝咖啡呢,甜蜜得很,羡煞旁人。周薇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熬了这么多年,总算要母凭子贵,啊不,是修成正果了。”

“也是,邵东阳那种天之骄子,也就周薇那样的千金小姐才配得上。我们啊,也就只能在这种地方喝喝咖啡,远远看一眼的份儿,闻闻钱的香气。”

……

她们后面的话,我有些听不清了,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

订婚……周薇……强强联合……

原来那天在咖啡厅里,他对着周薇露出的那种带着真实温度的笑容,是给即将共度一生的未婚妻的。那个笑容,如此温暖,却也如此残忍地将我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了,然后又被扔进了冰窖,冻得四肢百骸都有些僵硬。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不知怎的,竟有点难过。

原来,他那样高高在上、如星辰般耀眼的人,身边围绕着周薇那样的美人,上演着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才是故事的正常走向。我算什么呢?不过是他人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甚至可能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过客。上次那七百块,或许真是他随手打发一只路边摇尾乞怜的小野猫的善心,转头就忘了。

咖啡师把打包好的几十杯咖啡递给我,每一杯都用特制的杯托固定着,外面套着印有“遇见”logo的纸袋,精致得不像话。“小姐,您的咖啡好了。”

我猛地回过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了谢,接过沉甸甸的咖啡,又匆匆赶去“甜蜜蜜”蛋糕店取了几十份包装精美的下午茶点心。

一手拎着咖啡,一手拎着点心,我骑着我的小电驴,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车流中。科技峰会的举办地在市会展中心,离这里还有段不短的距离。夏日的午后,阳光毒辣得像要将人烤化,晒得裸露在外的皮肤阵阵发烫,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会展中心B馆果然气派非凡,门口豪车云集,劳斯莱斯、宾利随处可见,进出的人非富即贵,个个西装革履,衣香鬓影,空气中都飘散着金钱和精英的味道。

我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外卖工作服,推着站点特意为这种大单准备的、有些吱呀作响的小推车,上面堆满了咖啡和点心,在一群光鲜亮丽的精英人士中显得格格不入。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和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忙碌的气氛。我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按照订单上的指示,寻找B馆302会议室。会展中心太大了,指示牌又小又隐蔽,我推着车,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里焦急万分,生怕耽误了送餐时间,那可是要扣钱的。

在一个拐角处,我正低头聚精会神地核对手机上的楼层平面图,急着确认方向,完全没注意到前方有人正脚步匆匆地快速走来。

“砰——”的一声巨响!

我只觉得一股蛮横的大力狠狠撞在我的推车上,紧接着肩膀也一阵剧痛!手一抖,推车上的咖啡和点心顿时失去平衡,如同天女散花般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几杯滚烫的咖啡更是直接泼了出去,发出“嗤啦”的声响!

“啊——!”一声女人的尖叫几乎刺破我的耳膜。

我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自己被撞得发懵的肩膀和手背上被溅到的咖啡烫出的红痕,慌忙抬头。

眼前站着几个人,为首的那个身影,即使化成灰我也认得——赫然是邵东阳!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银灰色西装,比上次在办公室看到的深色西装更显年轻俊朗,衬得他愈发挺拔矜贵。

只是此刻,那昂贵得足以让我奋斗一辈子的西装前襟上,正狼狈不堪地沾染着大片的深褐色咖啡渍,几块不成形的蛋糕碎屑更是可笑地挂在他的裤腿上,还在往下滴着奶油。

他身旁站着的,正是明艳照人的周薇!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温婉。此刻,她那漂亮的裙摆上也未能幸免,溅上了不少褐色的污点和奶油。

她正蹙着秀眉,一脸嫌恶与怒火交织地看着自己的裙子和地上的狼藉,那表情仿佛沾上的是什么剧毒之物。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吗?!”周薇率先发难,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我的耳膜,“一个送外卖的,也敢在这种地方横冲直撞?!你知道邵总这身西装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还有我的裙子!这可是限量款!”

她身后的几个人,大概是他们的朋友或者下属,也都纷纷投来鄙夷和责备的目光,对着我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快点收拾干净!别耽误了邵总的正事!真是晦气!”

“这种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无数个耳光,羞耻、慌乱、恐惧,各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让我手足无措,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我只知道不停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收拾!实在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窘迫得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些咖啡和点心,是客户预订的,现在全毁了,这一单的损失,还有邵东阳和周薇的衣服……我简直不敢想象那天文数字般的赔偿,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我的工作……

邵东阳一直没有说话,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片狼藉的西装,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波澜,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曾让我有过片刻幻想的、此刻却冰冷如霜的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我满是惶恐和泪痕的脸上。


邵东阳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利剑,直直刺入我本就慌乱的心底。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波动。

陌生得如同看一个彻底的无关者。

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我清楚地知道,他根本不记得我。

不记得那个曾在邵氏大楼里,接过他七百块“巨额”小费的外卖员。

在他眼中,我大概和地上那些狼藉的咖啡渍、蛋糕屑没什么两样。

都只是麻烦的代名词。

“东阳,我的裙子……”周薇还在一旁不甘心地轻声抱怨。

声音里带着委屈和对我的明显厌恶。

她今天这身鹅黄色连衣裙,确实衬得她娇艳动人。

此刻沾上的污渍,如同美玉上的一点瑕疵,格外刺眼。

邵东阳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

或者说,是穿透我,落在我身后的狼藉上。

他薄唇轻启,声音没什么温度:“衣服就算了。”

我心里一松。

刚想再说几句道歉的话,他下一句话却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不过,”他指了指满地狼藉的咖啡和点心,“这些,是你弄洒的,总该有个说法。”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那些咖啡和点心,几十份,都是“遇见咖啡厅”和“甜蜜蜜”的高档货。

单价不菲。

我一个月的工资,够不够赔偿都是个未知数。

冷汗,瞬间从额头、后背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邵总……”我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我赔。我一定赔。”

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邵东阳似乎对我的反应并不意外,也没什么兴趣。

他只是略微侧头,对一直恭敬地站在他身后的李锐吩咐道:“李特助,算一下,这些东西多少钱。”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李锐立刻点头,拿出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

不过十几秒的功夫,便报出一个数字:“邵总,初步估算,这些咖啡和点心,加上包装损耗,一共是六千三百八十八元。”

六千三百八十八!

这个数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我头上,让我耳边嗡鸣作响!

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六千多块!

那是我不吃不喝,拼死拼活送一个多月外卖才能挣到的钱!

是我省吃俭用,连买双新鞋都要犹豫很久,才能攒下的一点点积蓄!

当初那七百块小费,曾让我觉得是一笔横财。

可现在,面对这六千多的赔偿,那七百块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可笑。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快要窒息。

绝望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怎么赔得起?

我拿什么赔?

好不容易存了点钱,又要因为这场意外,被打回原形?

“怎么?嫌多?”邵东阳挑了挑眉。

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玩味。

或许,在他看来,我此刻的窘迫和绝望,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助兴表演。

我拼命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不……不是……我……”我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

他轻嗤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与傲慢。

“看你这样子,估计也拿不出多少。”

他顿了顿,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这样吧,给你打个八折,零头也给你抹了。五千一百块。”

“李锐,给她你的账户,三天内,我希望看到这笔钱。”

五千一百块!

即便是打过折,这个数字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语气平淡,仿佛这已经是对我天大的恩赐。

可这“恩赐”,却是我需要透支未来几个月的生活费才能偿还的巨债。

我捏紧了衣角,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刺痛感让我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我还能说什么?

拒绝?

还是祈求他再宽容一点?

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我知道,任何辩解和哀求都是徒劳。

在他这种天之骄子面前,我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

“……好。”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屈辱、不甘、还有深深的无力感,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遍我的全身。

李锐很快递过来一张名片。

上面印着他的名字和一串银行账号。

名片制作精良,带着淡淡的墨香。

此刻在我手里,却重如千斤。

邵东阳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

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装前襟上碍眼的污渍。

然后对身旁的周薇说:“走吧,去换身衣服。”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路上不小心踩到的一滩泥水,掸掉就好。

周薇立刻温顺地点点头。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他们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留下我一个人。

还有满地的狼藉。

以及那张写着五千一百块“罚单”的名片。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雕像,浑身冰冷。

阳光透过会展中心的玻璃穹顶照下来。

明明是盛夏,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五千一百块……

这笔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让我无法呼吸。

那个曾随手给我七百块小费,让我有过片刻绮念的男人。

如今,却用更“大方”的方式,将我彻底打入了深渊。

我慢慢蹲下身,开始默默收拾地上的残局。

滚烫的咖啡已经冷却。

蛋糕的甜腻气味混合着清洁剂的味道,钻进鼻腔,让我一阵反胃。

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

大颗大颗地砸在手背上,灼热滚烫。


雪花无声无息地落着,像是在为这寂静的深夜伴奏。

邵东阳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从车尾那道刺眼的划痕,缓缓移到了我冻得通红的脸上。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窘迫和无措。

他没有立刻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和我那不争气的心跳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你弄的?”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记忆中一样,没什么温度,像这冬夜里的寒风。

冰冷,且直接。

我猛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沾了泥水的鞋尖上,恨不得地上能立刻裂开一条缝,让我钻进去。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完了,又栽他手里了。上次是咖啡,这次是车。下次呢?是不是要把我自己赔给他了?

呸呸呸,陈芳萍,你想什么呢!

他没有理会我的道歉,也没有像上次周薇那样疾言厉色地斥责。他只是沉默着,这种沉默比任何指责都让我觉得压抑。

我偷偷抬眼瞄了他一下,他已经转过身,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似乎正在打电话。

“嗯,车尾被蹭了……没什么大事……你明天一早安排人过来处理一下。”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仿佛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寻常代步工具。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淡淡地应了几声:“小刮蹭,人没事……对,就在蓝湾路这边……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又转过身来,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情绪,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我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宣判的囚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喙。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雪花的冰冷,呛得我喉咙有些发痒。然后,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视线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他的。

他的眼睛,依旧深邃如夜空,却比夜空更冷。瞳孔里映着昏黄的路灯光,也映着我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影。

心,又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这张脸,即使在这样糟糕的情境下再次相遇,也依旧能轻易地拨动我最深处的那根弦。

他会认出我吗?

那个曾经在他公司楼下,因为七百块小费而对他产生过不切实际幻想的外卖员?

那个在会展中心,打翻了他几千块咖啡点心的倒霉蛋?

我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熟悉或者了然。

然而,没有。

他的眼神依旧是陌生的,疏离的,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不耐。

他好像,还是没认出我来。

也是,在他那种天之骄子的世界里,我这样的小人物,大概连成为他记忆中一个模糊符号的资格都没有。就像路边的一颗石子,谁会特意记住自己不小心踢到过哪一颗呢?

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

“名字。”他惜字如金。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对我的迟钝有些不满:“你的名字。”

“陈……陈芳萍。”我小声报上自己的名字,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他点了点头,又问:“电话。”

我愣住了,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赔钱就赔钱,还要电话干什么?难道是怕我跑了?

“留个联系方式。”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语气依旧平淡,“等修车厂的理赔单出来,我会把账单发给你。”

原来如此。

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是即将面临的又一笔巨额赔偿让我头皮发麻,另一方面,能用钱解决的事,似乎又比无休止的纠缠要好一些。

“我……我没有名片。”我窘迫地说,外卖员谁会带那玩意儿。

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了某个界面,然后递到我面前:“输入你的号码。”

他的手机屏幕很亮,上面是一个新建联系人的界面。

我迟疑了一下,伸出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了我的电话号码。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屏幕,却仿佛带着电流,让我有些微微发麻。

输入完毕,我把手机还给他。

他看了一眼,保存。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

“行了,你可以走了。”他收起手机,语气像是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就……完了?

我有些难以置信。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尖酸刻薄的嘲讽,甚至没有多余的盘问。

除了那道刺眼的车痕和即将到来的账单,这次的相遇,平静得有些诡异。

“那……那修车大概要多少钱?”我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心里抱着一丝侥幸,万一……万一不是很贵呢?

他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你觉得呢?”他反问,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放心,不会比上次那几杯咖啡便宜。”

我怔在原地,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记得。

他竟然记得我!

那个在邵氏大厦里,接过他七百块“巨额”小费的外卖员。那个在会展中心,打翻了他几千块咖啡点心的倒霉蛋。

他记得!

所以,他刚才的平静,不是没认出我,而是根本不屑于表现出任何情绪。他的那句“抬起头来”,也不是为了看清我的脸,而是单纯的命令。而那句“你觉得呢?”也不是真的在问我,而是在用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提醒我,我曾经在他面前有多么狼狈。

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比刚才膝盖磕在地上的疼痛更加剧烈。我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仿佛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灼伤。

他只是轻蔑地扫了我一眼,便径直走向驾驶座。车门在他身后轻声合上,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我和他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

引擎启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车灯亮起,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我,将我瘦小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雪地上,拉得又长又扭曲。

那辆豪车缓缓驶离,转瞬消失在路灯尽头。

我站在原地,任由细密的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睫毛上,冰冷刺骨。夜风呼啸着,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和愚蠢。

原来,我以为的“他没认出我”,不过是他眼中不值一提的漠视。

原来,我以为的“又一次偶然相遇”,不过是他眼中又一次“麻烦”的出现。


而他那句轻飘飘的“放心,不会比上次那几杯咖啡便宜”,更是像一把钝刀,在我心头反复碾磨,将我那一点点自我安慰的侥幸,彻底碾得粉碎。

我曾以为,那七百块小费,是命运对我偶尔的眷顾。那六千多块的咖啡赔偿,是命运对我严苛的惩罚。可现在,我才明白,邵东阳这个人,才是命运给我设下的,一个逃不开的劫。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城中村的小单间,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洗澡。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我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邵东阳那双冰冷的眼睛,以及那句刻薄的嘲弄。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梦里全是那辆黑色的豪车,和车身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划痕。

第二天,我顶着一对黑眼圈醒来。窗外依旧是阴沉的天,雪还在下,只是比昨夜小了许多。

肚子有些饿,但喉咙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什么都吃不下。我机械地穿上外卖服,戴上头盔,推着我的小电驴出了门。

雪天路滑,单子难跑。我几乎是咬牙坚持着,一单又一单地送。每一次刹车,每一次转弯,脑子里都会浮现出昨夜的场景,以及那辆车的划痕。

我不知道修车到底要多少钱。上次咖啡是六千多,这次的车……

光是想想,我的胃就开始抽搐。

整个上午,我都在这种煎熬中度过。直到下午两点多,我刚送完一单,坐在小区的花坛边上歇口气,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这电话,和昨晚的事故脱不了关系。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

“喂?”我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你好,请问是陈芳萍女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而略带磁性的男声。

是李锐!我立刻听出了他的声音。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手心开始冒汗。

“是……是我。”我紧张地抠着手机壳。

“我是邵总的特助李锐。关于昨晚蓝湾路那起车辆刮蹭事故,修车厂的理赔单已经出来了。”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我屏住呼吸,指尖冰凉。

“嗯……多少钱?”我几乎是颤抖着问出这句话。

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是在核对信息。

“宝马M8,车尾漆面受损,需要重新喷漆,部分传感器也受到影响,需要更换。另外,还有一些内部线路的检查和校准费用。”李锐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冰雹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宝马M8!我虽然不认识车标,但这个名字,我在网上新闻里见过,那可是豪车中的豪车!

“初步核算,维修费用总计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我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但对我来说,这停顿简直是凌迟。“六万三千五百二十元。”

六万三千五百二十元!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雷电击中,瞬间炸开了。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六万三千五百二十元!不是六千多,不是一万多,是六万多!

这数字像一座巍峨的大山,轰然倒塌,将我死死地压在山底,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仅剩的三万二存款,在这笔巨款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可笑。

我该怎么赔?我拿什么赔?

我拼命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这天文数字,却像梦魇一样,紧紧缠绕着我。

“陈女士?您还在听吗?”李锐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询问。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我拼命地忍着,不想让自己的狼狈通过电话传达过去。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我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要碎了。

李锐似乎早有预料,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嗯,邵总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我心里一紧,难道他会给我打折?还是……

“所以邵总让我问您,您看是分期付款,还是……”李锐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还是您方便来公司一趟,和邵总当面谈一下?”

来公司?和邵东阳当面谈?

这个提议像一道晴天霹雳,再次劈在我头上。

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邵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以及邵东阳那张冷漠而英俊的脸。

我一个外卖员,穿着这身沾着灰尘的外卖服,去邵氏集团那样的地方,去见高高在上的邵氏太子爷?

光是想想,我就觉得手脚冰凉,浑身不自在。

那不是谈钱,那是谈尊严,谈我仅剩的一点点可怜的自尊。

可是,我不去,又能怎么办?我拿不出六万多块钱,我根本无法承担这笔巨额赔偿。

逃避不是办法。

我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李……李特助,我……我明天上午过去可以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但颤抖的语调还是暴露了我的慌乱。

“好的,明天上午十点,直接来邵氏大楼前台,我会安排人带您上来。”李锐的声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客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好的,谢谢李特助。”我机械地回答着。

......

第二天,我站在邵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前,脖子仰得生疼。玻璃幕墙反射着冬日惨淡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这里,和我赖以生存的城中村,简直是两个世界。

我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沾着些许油渍的外卖服,脚下是半年前买的旧运动鞋。走进金碧辉煌、暖气开得能让人冒汗的大厅,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前台小姐职业化的微笑里,我总觉得藏着一丝审视。

报上名字和预约,很快,李锐就从专属电梯那边走了过来。依旧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陈小姐,这边请。”他语气客气,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我跟着他走进电梯,看着楼层数字飞速攀升,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六万三千五百二十块,这数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李锐将我带到一间小会客室,示意我坐下,给我倒了杯水。

“陈小姐,关于昨晚车辆的维修费用,邵总的意思是……”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心里的汗把纸杯都浸得有些软了。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推开。邵东阳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暗纹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少了几分昨夜的冰冷,多了些许慵懒的压迫感。他目光在我身上随意一扫,便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仿佛这里是他家的客厅,而我,不过是个不请自来的麻烦。

“邵总。”李锐恭敬地微微躬身。

邵东阳“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又像是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

“六万三千五百二十块。”他开口,声音平淡,却像一把锤子砸在我心上,“打算怎么赔?”


我脸颊发烫,手指紧紧抠着纸杯边缘:“邵……邵总,我……我确实没有那么多钱。您看……能不能,能不能分期?”说到最后,声音已经细若蚊蚋。

他挑了挑眉,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抚平,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分期?”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也不是不可以。”

我心里一紧,生怕他提出什么苛刻到我无法承受的条件。

他没再看我,而是转向李锐:“李特助,你跟她说吧。”

李锐点点头,看向我:“陈小姐,邵总考虑到您的实际情况,同意您分期支付这笔维修费用。我们计算了一下,如果您每个月支付八百六十元,大概需要……”他顿了顿,似乎在心算,“六年左右可以还清,这其中已经包含了相应的利息。”

八百六十块!

我愣住了。这个数字,像一根救命稻草,又像一条更长的锁链。

一个月八百六,虽然依旧是笔不小的负担,但咬咬牙,省吃俭用,我似乎……似乎能承受。至少不用一次性被掏空所有积蓄,甚至背上还不清的巨债。

六年……用六年时间,去偿还一次意外。

“邵总……这……”我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邵东阳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这只是他随口决定的芝麻小事。

“怎么?嫌少?”他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却让我的心跟着一颤。

我连忙摇头:“不不不!邵总,我不是这个意思!谢谢您,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他轻嗤一声,那声音里带着我熟悉的傲慢和不屑,仿佛我的感激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李锐适时地递过来一份文件和一支笔:“陈小姐,这是分期付款协议,您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我接过协议,上面的条款清晰明了,每月还款日,还款账户,以及逾期未还的后果。每一条,都像是在提醒我,未来六年,我都将被这笔债务牢牢捆绑。

我深吸一口气,用有些颤抖的手,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陈芳萍。

签完字,李锐收好协议,公事公办地说:“好了,陈小姐,第一个月的还款日是下个月十五号,请您按时存入指定账户。”

“……好。”我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事情办完,我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让我浑身不自在的地方。走到门口,我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

邵东阳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似乎已经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我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心脏“砰砰”地快要跳出胸腔。

“邵……邵总……”

他闻声抬起头,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还有事?”

“那个……”我脸涨得通红,舌头都有些打结,“我……我想问问您……您的手机号……是多少?”

说完这句话,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邵东阳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

我慌忙解释,声音都有些变调:“您……您别误会!我不是……我只是……只是想着……万一……万一以后……我不小心又……又撞了您的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我……我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您赔钱……”

我说得语无伦次,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这借口,拙劣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会客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邵东阳看着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戏谑和……一丝我看不懂的玩味。

“哦?”他拖长了语调,“你还打算再撞一次?”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摆手,“我就是打个比方!以防万一!绝对没有下次了!我发誓!”

他轻笑出声,那笑声不高,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我的耳膜,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我的联系方式,”他终于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不需要知道。”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沉默的李锐:“李锐,把你的微信给她。以后有任何‘赔偿’事宜,直接联系你就行。”

李锐微微一怔,但立刻反应过来,点头道:“是,邵总。”

然后,他拿出手机,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我面前:“陈小姐,这是我的微信。”

我僵硬地拿出自己那部屏幕有些裂纹的旧手机,手指颤抖地扫了李锐的二维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李锐很快通过了。

“好了,陈小姐,如果没有其他事,您可以离开了。”李锐客气地说道。

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狼狈地点点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

自从签了那份“卖身契”,我送外卖更像是在跟时间赛跑,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邵东阳这三个字,像个无形的紧箍咒,时刻提醒我,未来六年,每个月都有八百六十大洋要孝敬给他。

这天下午,手机“叮咚”一声,屏幕上跳出一条订单,配送地址赫然是——邵氏集团大厦。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又是那里。

脑子里瞬间闪过邵东阳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他那句“你还打算再撞一次?”的调侃。应该……不会那么巧又碰上他吧?我抱着一丝侥幸,也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骑上我的小电驴,朝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驶去。

大厦依旧气派辉煌,前台小姐姐的笑容依旧职业化。这次的订单是送到三十六楼的某个部门,不是顶层邵东阳的专属区域。我暗暗松了口气,又莫名地有点……空落落的。

真是犯贱,陈芳萍,你还期待什么呢?


将外卖交给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士,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栋让我感觉压抑的大楼。阳光下,我回头望了一眼那直插云霄的玻璃幕墙,心里默默念叨:邵东阳,八百六,下个月十五号,我记着呢!

日子在单调的外卖工作中一天天过去。邵东阳的影子,连同那笔巨额赔款,渐渐沉淀在我心底,成了我努力赚钱的又一个动力。

这天晚上,寒风依旧凛冽。我接了一个送花的订单,目的地是海城最奢华的酒吧之一——“夜色迷城”。这种地方,我平时连路过都会绕着走,生怕自己这身行头玷污了人家的地界。

订单上备注的是一束红玫瑰,送到指定的卡座。我抱着那束娇艳欲滴,包装精美的玫瑰,在酒吧门口踌躇了片刻。门口的保安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眼神里带着点不加掩饰的探究,但还是放我进去了。

酒吧里灯红酒绿,音乐震耳欲聋,喧嚣几乎要将人吞没。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各种香水混合的味道,与我身上淡淡的油烟味格格不入。我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衣着光鲜的人群中,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藕花深处的土老鼠,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

按照卡座号,我找到了位置。那是一个角落里相对安静的卡座,光线也比别处暧昧一些。

然后,我就看见了他。

邵东阳。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真的是他!

他斜倚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正侧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他今天没穿西装,一件质感极好的黑色丝质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袖子随意挽到小臂,更添了几分不羁的性感与慵懒。

他身边坐着一个身材火辣、妆容精致的美女,正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痴迷和崇拜。那美女……竟然不是周薇!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我心里那股因为邵东阳和周薇“门当户对”、“强强联合”而产生的莫名的憋闷与自卑,似乎……奇异地轻了那么一丝丝。

就好像,原本以为他是一颗只为特定星座闪耀、遥不可及的恒星,现在却发现,他也会对别的星云眨眨眼,他并非只属于某个特定的世界,也并非只会对周薇那样的天之骄女展露他难得的温和。这发现让我心头那股因他们“郎才女貌”而产生的窒息感,悄然松动了些许。

不是奢望他能看上我,也不是嫉妒,就是一种……原来如此的释然,他也是个凡人。

“先生,您的花。”我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把玫瑰递了过去。那美女显然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送花的是个风尘仆仆的女外卖员。

邵东阳闻声,懒洋洋地抬起头,目光随意地朝我这边扫了过来,眼神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审视。

只一眼。

就在他目光落在我脸上的那一刹那,我身后不知哪个喝高了的冒失鬼,嘴里嚷嚷着什么,猛地撞了我的后腰一下!

“哎哟!”

我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前扑去!视线里,那件质感极佳的黑色衬衫和他颈侧的皮肤急速放大!那捧原本娇艳的红玫瑰在我惊呼声中脱手飞出,花瓣如血色蝴蝶般四散飘落,而我,则直直地朝着一个最不该扑向的方向倒去!

完了!要撞上他了!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我脑中炸开!

然后,我便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酒气与烟草味的、温热而坚实的胸膛。不,更准确地说,是我的脸颊先擦过他微敞的衬衫领口,那丝滑的布料下是滚烫的肌肤,紧接着,我的嘴唇……不偏不倚,精准无误地印上了他颈侧一片细腻而滚烫的皮肤!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猛地一僵,端着酒杯的手似乎都顿住了,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轰——!

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脸颊烫得能煎熟鸡蛋。脑子里有个小人在疯狂尖叫:陈芳萍,你真是出息了啊!上上次是咖啡,上次是车,这次直接上嘴了!下次是不是要直接躺平了?!

周围的音乐声、喧哗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还有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带着惊愕、玩味甚至鄙夷的目光,以及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暧昧的窃笑声。

我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邵东阳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烟草味和高级古龙水混合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他肌肤的灼热温度,此刻却像最猛烈的催情剂,让我血液倒流,手脚发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的脖颈,烫得惊人。

隔着我柔软的唇瓣,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皮肤下脉搏强劲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如同战鼓,狠狠砸在我的唇上,也狠狠擂动着我那颗早已不争气的心。

我紧张得快要窒息,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天知道那双眼睛里此刻是怎样的风暴——也不敢看周围那些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的目光。

天啊,地上要是有条缝,我绝对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这尴尬的姿势,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

邵东阳,他……他会是什么反应?是会像上次那样冷漠地把我推开,还是会……会一把掐死我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我不敢想下去。这一刻,我只希望自己能立刻原地消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又仿佛被无限拉长。

我像一尊被人点了穴的雕像,僵硬地保持着这个荒唐至极的姿势,嘴唇还紧紧贴着邵东阳颈侧那片滚烫的肌肤。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皮肤下,那根有力的颈动脉在“突、突、突”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唇上,震得我心尖发麻。

周围的喧嚣似乎遥远了,又似乎放大了无数倍。那些或惊愕,或玩味,或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我遍体生寒。

邵东阳身上那股混合着酒气、烟草味和某种高级古龙水的独特气息,此刻浓烈得几乎让我窒息。他的体温,隔着我冰凉的唇瓣,烫得惊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完了,陈芳萍,你这次死定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因为缺氧而晕过去,或者被他一把推开摔个狗啃泥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带着一丝慵懒,又夹杂着几分戏谑,甚至还有那么点……咬牙切齿意味的低沉嗓音。

“亲够了没?”

轰——!

如果说刚才我的脸只是发烫,那现在,简直可以原地自燃了。

这声音,是邵东阳的!

他没推开我,也没发怒,就这么任由我“轻薄”了他,然后,云淡风轻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猛地像触电一般,想要弹开,但因为动作过猛,膝盖又是一软,差点再次扑到他身上。幸好我及时用手撑住了沙发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狼狈地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对……对不起!邵……邵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语无伦次地道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沾着灰尘的鞋尖。

邵东阳没有立刻说话。

我能感觉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一定像X光一样,把我从头到脚扫视了个遍,带着他惯有的审视和……可能还有一丝被冒犯后的不悦。

他身旁那个身材火辣的美女,此刻正用一种淬了毒般的眼神瞪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下贱东西,竟敢碰我的男人!”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又毛手毛脚的。”邵东阳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淡淡的尾音,却让我觉得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责都更令人难堪,“上上次是咖啡,上次是车,这次直接上嘴了。陈芳萍,你下次准备怎么赔?”

他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而且,他还记得那么清楚!

我的心沉了又沉,屈辱感像潮水般再次将我淹没。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个麻烦制造机,是个不断给他带来“惊喜”的跳梁小丑。

“我……我……”我张口结舌,除了“对不起”,脑子里再也想不出任何辩解的词汇。赔?我拿什么赔?上次的车已经让我背上了六年的债,这次……这次亲了他一口,难道要把我剩下的几十年都赔进去吗?

“东阳,你跟这种人废话什么?”旁边那位美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娇滴滴的,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刻薄和不屑,“一个送外卖的,毛手毛脚弄脏了你的衣服,还占你便宜,直接让保安把她扔出去不就行了?真是晦气!”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我的心脏。

是啊,在他和她这样的人眼里,我陈芳萍算什么呢?一个可以随意打发,甚至可以随意“扔出去”的底层人罢了。

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点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花……花在这里,打扰了。”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将那捧被我失手散落,又被我慌乱中捡起来,已经有些不成样子的红玫瑰,胡乱塞到离我最近的沙发空位上,看也不敢看邵东阳的反应,转身就想逃。

“站住。”邵东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地上,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完了,他不会真的要让保安把我扔出去吧?或者,他想出了什么新的“赔偿”方案?

我慢慢地,极其不情愿地转过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

又是这句!每次我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他面前,他都喜欢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命令我“抬起头来”,仿佛要欣赏我无地自容的窘态。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酒吧里浑浊的空气,呛得我喉咙发痒。然后,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视线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他的。

他的眼睛,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深邃莫测。瞳孔里映着五光十色的灯影,也映着我此刻涨红了脸、狼狈不堪的倒影。

他嘴角似乎噙着一抹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那弧度里,有嘲弄,有戏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猎物般的玩味。

“你,”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刚才被我“袭击”过的颈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不知道是灯光的效果,还是……“这里,口水。”

我的脸“腾”地一下,再次烧透了,连耳根都滚烫滚烫的。

口……口水?!

天啊!陈芳萍!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我恨不得当场去世!

周围隐约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低笑,那些笑声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邵东阳身边的美女脸色更是难看得像吞了苍蝇,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我……我帮您擦擦?”我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完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特么脑子被驴踢了?

邵东阳挑了挑眉,眼神里的戏谑更浓了:“用什么擦?嘴吗?”

“噗——”旁边卡座似乎有人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我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确认,又像是……某种预告。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呼吸都忘了,只能仰头看着他。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我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邵……邵总。”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身后的那位女士,也好奇地朝我这边望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优越感。我猜她一定在想,这个穿着外卖服的女人是谁?怎么会让邵东阳亲自起身?

邵东阳没理会旁人的目光,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廉价的工服,看穿我此刻所有的慌乱和窘迫。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从羊绒衫的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摸出了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张……名片?

纯黑色的卡片,质感高级,上面用烫金的字体印着一行字:邵东阳。以及一串数字。

我彻底懵了,大脑直接当机。

这是……什么操作?

他之前不是说,我的联系方式,你不需要知道,有事联系李特助就行吗?怎么现在……主动给我名片了?还是他的私人名片?

“拿着。”他见我傻愣愣地没有反应,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像是被按了某个开关,机械地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地接过了那张薄薄的卡片。名片带着他指尖的余温,烫得我手心一跳。

“这上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那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这发生了什么”的蠢脸,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抚平,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是我的联系方式。”

我:“……”

我知道这是您的联系方式,名片上写着呢!问题是,您为什么要给我啊?!

我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比如“邵总您是不是拿错了?”或者“邵总您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新的赔偿方式需要我24小时待命?”但话到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在他面前,我好像永远都学不会伶牙俐齿。

“以后,”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像是要把我吸进去,“再有什么‘意外’,可以直接联系我。”

他特意在“意外”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那戏谑的意味,让我瞬间想起了不久前那个荒唐的夜晚,他颈侧滚烫的皮肤,还有那句“亲够了没?”。

我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

“不……不会了!绝对不会再有意外了!我发誓!”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摆手,恨不得指天画地以证清白。再来一次“意外”,我怕是真的要卖身葬父……哦不,卖身还债了。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不高,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我的耳膜,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最好是。”他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便转身,迈着从容的步子,回到了他的座位。

留下我一个人,手握着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名片,在原地风中凌乱。

周围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目光投向我,带着各种揣测。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士,外卖给我拿着吧。”侍者适时地出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我胡乱点点头,递了过去,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家让我感觉下一秒就要窒息的日料店。

直到骑上我的小电驴,冰冷的风吹在脸上,我才稍微找回了一点神智。低头看着掌心那张黑色的名片,上面的“邵东阳”三个字,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刺得我眼睛有些发花。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

晚上回到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泡面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我捏得有些发皱的名片,放在了破旧的小桌板上。

邵东阳。

这三个字,像一个魔咒。

我盯着那串电话号码,心里天人交战。

他把联系方式给我,是什么意思?真的是怕我下次再“意外”撞坏他什么东西,方便我第一时间联系他赔钱?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不信。他邵大总裁日理万机,会为了这点“小事”浪费自己的时间?

还是……他又觉得逗弄我这个底层小人物很有趣,想换个新的玩法?

我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在微信搜索框里,输入了名片上的手机号码。

很快,一个头像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非常简洁的头像,深蓝色的背景,中央是一个抽象的、像是山峰又像是字母“S”的白色图案。昵称,就是“邵东阳”三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符号和表情。

是他。

我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跳了起来。

要加吗?

加了之后说什么?

“邵总您好,我是今天在日料店门口偶遇您的外卖员陈芳萍,感谢您纡尊降贵赐我名片?”

太卑微了。

还是“邵总,您给名片是几个意思啊?划个道儿出来呗?”

太嚣张了,我怕他直接把我拉黑,顺便让李特助通知我明天不用去送外卖,直接去邵氏集团扫厕所还债。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邵东阳的心思,比我送外卖路过的那些九曲十八弯的小巷子还要难猜。

之前在邵氏大厦,我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用了一个拙劣到可笑的借口想问他的联系方式,他当时怎么说的?“我的联系方式,你不需要知道。”那冷漠和不屑,我还记忆犹新。

这才过了多久?他就主动把名片塞我手里了。

这反转,比我骑小电驴下陡坡还刺激。

我咬着筷子,盯着那个头像,犹豫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脑子里两个小人激烈地打着架。

一个小人说:“加!必须加!这可是邵东阳!海城邵氏集团的太子爷!加上他的微信,四舍五入你也算挤入上流社会……的边缘的边缘了!说不定哪天他心情好,就把你那六万多的债务给免了呢!”

另一个小人说:“别傻了陈芳萍!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他给你名片,说不定就是一时兴起,逗你玩呢!你还真上赶着去加?万一他根本就没想让你加,只是随手一给,你这不就自作多情,自取其辱了吗?到时候人家问你是谁,你咋说?说我是那个亲了你脖子还留了口水的外卖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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