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霜宁萧景渊的其他类型小说《和离前夜重生,权臣他跪碎了门槛沈霜宁萧景渊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香菜达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奉明十八年,惊蛰,春雷乍动。燕王府世子萧景渊大胜力真,班师回朝,面见天子,受完封赏后却迟迟未回府。直至天微亮时,消失整夜的萧世子方才出现。沈霜宁感觉身旁陷了下去,而后温热的大掌搭在了她腰上,熟稔地解开了里衣上的细绳,往深处探去。人也贴了过来,带着男子独有的炙烫。沈霜宁其实一直没睡。她一动不动,心下厌倦,不愿再迎合他,但身体的反应很实诚,呼吸重了几分。芙蓉面上艳若桃花。一声惊雷,窗外啪嗒啪嗒下起了雨。雨声渐密,风裹挟着雨丝撞开半掩的雕花窗,玉兰花枝斜探进来,莹白花瓣沾满水珠,令人怜爱不已。半晌,萧景渊用力掐着她的腰,嗓音低沉:“我知道你没睡。”沈霜宁对上他幽深带欲的眼,呼吸微滞。萧景渊生来便占尽了世间所有的偏爱,不仅生得一副惊为天人的...
《和离前夜重生,权臣他跪碎了门槛沈霜宁萧景渊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奉明十八年,惊蛰,春雷乍动。
燕王府世子萧景渊大胜力真,班师回朝,面见天子,受完封赏后却迟迟未回府。
直至天微亮时,消失整夜的萧世子方才出现。
沈霜宁感觉身旁陷了下去,而后温热的大掌搭在了她腰上,熟稔地解开了里衣上的细绳,往深处探去。
人也贴了过来,带着男子独有的炙烫。
沈霜宁其实一直没睡。
她一动不动,心下厌倦,不愿再迎合他,但身体的反应很实诚,呼吸重了几分。
芙蓉面上艳若桃花。
一声惊雷,窗外啪嗒啪嗒下起了雨。
雨声渐密,风裹挟着雨丝撞开半掩的雕花窗,玉兰花枝斜探进来,莹白花瓣沾满水珠,令人怜爱不已。
半晌,萧景渊用力掐着她的腰,嗓音低沉:“我知道你没睡。”
沈霜宁对上他幽深带欲的眼,呼吸微滞。
萧景渊生来便占尽了世间所有的偏爱,不仅生得一副惊为天人的容貌,更兼有世家贵胄的显赫身份与远超常人的卓绝才华,这般近乎完美的存在,只教人望而却步,不敢生出半分冒犯之心。
一年未见,如今萧景渊军功加身,又得天子器重,位极人臣,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锐意。
只对视一瞬,沈霜宁的心都不由漏跳了一拍,露出几分娇羞来。
萧景渊似是愉悦,勾了勾唇,复又低下头去。
但下一刻,就被她偏开头拒绝。
“我累了。”
四年前,荣国公府嫡女沈霜宁折下了京城贵女们的心中佳婿,人人羡慕,可唯独她知道,萧景渊的心从不在她身上,她这个世子妃表面风光而已。
成婚前,他便冷漠地对她说:“答应与你的婚事,权因时局,无关情爱,做好你的世子妃,我可保你一生性命无虞,荣华富贵不尽,若是求得太多,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当时的她斗志满满,不信捂不热男人的心,可婚后才知,强嫁的权臣当真捂不热。
他不爱她,从来都不爱。
行夫妻之实,也只为要个孩子。
萧景渊一顿,竟是恍若未闻,透着几分狠劲,这倒与沈霜宁认识的他有些反常,一时招架不住。
这本是夫妻情趣,可夫君光在自己身上使力,心却在别人那里,也就无甚乐趣可言了。
沈霜宁内心酸涩,牵出一阵闷疼。
萧景渊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见她眼眸里水光潋滟,似是含着一汪春水,没忍住吻了她的唇。
“南郊那个温泉山庄,你带我去可好?”沈霜宁勾着他的脖颈,忽然开口。
先前便听府中护卫说,萧世子班师回朝,有一女子贴身相伴,军中将士对其颇为尊敬。
白天阿蘅告诉她,萧景渊从宫里出来后就直奔别庄,过去打探的人发现周边都围着镇抚司的黑甲卫,探不到里面半点消息。
仿佛里头藏着什么见得不光的事,或者,人。
提到别庄,萧景渊明显顿住,关切道:“你体内的寒毒又发作了?”
“没有,只是有些不舒服。”
萧景渊眼底情欲全无,平静道:“我寻得一神医,就在香山寺,明日我与你同去。至于那温泉山庄,往后都不必再去了。”
沈霜宁闻言,脸上血色尽褪,红着眼眶,语气却如常:“世间哪有什么神医,不必劳烦世子了,省得白跑一趟。”
她不傻,听得出他是不想她靠近那个地方。
“宁宁,我从不说第二遍。”
原本旖旎的气氛霎时消失,男人长身而起,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去了书房。
二人不欢而散,沈霜宁垂下眼,把头埋进了冰冷的被子里。
......
翌日。
青峰来送东西,沈霜宁随口一问他主子去哪了,青峰却支支吾吾。
“世子妃,您就别问了,世子的事,属下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以后您就知道了。”青峰逃也似的走了。
沈霜宁自觉无趣,而后像以往一样安安静静的,独自吃了午膳。
阿蘅看她连平素最爱的东坡肉都不吃了,心疼得紧。
前些日子,小姐时常发呆,无故落泪,半夜被噩梦惊醒,便整夜难眠,白天又如同正常人般......这显赫的燕王府,仿佛在吞吃小姐的骨血和生机。
屋外扫地的丫鬟透过窗户瞧着世子妃独守空房的模样,都觉得可怜,凑头窃窃私语。
“世子才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把世子妃赶走,不就是给那个女人腾位置么?”
“世子妃人这么好,可惜真心错付......”
屋里的主仆尚不知丫鬟们在议论什么,阿蘅问道:“小姐,和离这么大的事,不等世子回来么?”
“还等什么?难道要等他将那个女人带到面前羞辱我么?”
沈霜宁将和离书轻放在床头,末了,她自嘲般说道:“我主动和离,也遂了他的意。”
阿蘅握住沈霜宁的手臂,坚定道:“小姐在哪,哪里便是阿蘅的家!”
沈霜宁捏了捏阿蘅的脸,笑了。
和离一事还需告知燕王妃。
主仆二人来到正德堂。
王妃见她来了,便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相迎。
“霜宁来得正好,我正有事与你说。”
王妃拉过沈霜宁的手,十分亲切的样子。
王妃要说的事,沈霜宁预料到了,她率先开口。
“世子想纳妾,我没有意见。”
王妃一怔,没想到这么顺利,顿时笑了,可听到沈霜宁接下来的话时,笑容冻在嘴角。
“你说什么,你要和离?”王妃霍然起身,眉毛拧了起来,“简直胡闹!”
王妃下意识觉得,沈霜宁只是在拿和离威胁她,并非真有如此打算。毕竟沈霜宁有多爱萧景渊,她是知道的。
燕王妃不喜欢沈霜宁今天这副满身刺的样子,脸上的温度快速冷却。
“你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我也不会这般逼你,我不怪你,但我就阿渊一个儿子,他在外戍边,战场刀剑无眼,我是日日吃不好,睡不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萧家这一脉便要绝后,王府荣耀也将无人继承。换做是你,你当如何?”
沈霜宁默然不语。
王妃看她一眼,又叹息:“我明白,你接受不了宋惜枝,可是阿渊这些年都从未放下她,四年前,她本该是阿渊的妻,哪曾想造化弄人......”
话音未落,便听到哐当一声。
沈霜宁手里的茶杯碎了,王妃看到她惨白着脸,顿时眉心一跳,突然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般。
“你,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原来是她啊,我早该想到的。”沈霜宁神色恍惚,唇上已无丝毫血色,喃喃自语般。
世人皆知,燕王府世子萧景渊惊才艳艳,世无其二,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名宋惜枝。
昔年二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如若不是宋家突然获罪被贬,宋惜枝随同家人离京流放,而后嫁做人妻,成为了宸王妃,哪里又轮得上沈霜宁呢?
三个月前,宸王暴毙,宋惜枝成了寡妇,细细想来,约莫也是那段时日,就传出了萧世子娇养外室的传闻。
原来这外室不是旁人,就是萧景渊的白月光。
看王妃的表情,这件事应该很多人都知晓了,唯独她被蒙在鼓里!
更讽刺的是,自己的夫君和孀妇通奸,背德背义,婆母非但不维护正妻的体面,还要她接纳对方共事一夫?!
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抽的沈霜宁面皮发疼,她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气得要命。
阿蘅愤愤不平道:“王妃可曾想过,若是三年前没有我家小姐为世子爷挡箭,世子焉能上阵杀敌,说不定早就死了!小姐身中寒毒,没有子嗣,也是因为世子!王妃眼下句句诛心,是想逼死我家小姐不成!”
王妃皱了皱眉,没跟不懂规矩的阿蘅计较,对沈霜宁说道:“罢了,你不就是怕自己的地位受威胁吗?我便做主,今后她生下的孩子,都由你抚养......”
阿蘅骂道:“我呸!我家小姐才不在乎当什么狗屁世子妃!”
“混账!”王妃怒道,“来人,掌嘴!”
沈霜宁一把将阿蘅护到身后:“我看谁敢!”
王妃正想说些什么,就被沈霜宁沉声打断。
“我敬您曾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也念着几分婆媳情分,不愿对您口出恶言,但你们燕王府再这般折辱我,我身后的荣国公府也不是摆设。”
沈霜宁深吸一口气:“这四年来,我沈霜宁于燕王府鞠躬尽瘁,自问对得起萧景渊,更对得起天地良心,你们却如此背信弃义,欺我太甚!今日我便割袍断义,与萧景渊死生不复相见!”
说话间,沈霜宁拔出头上的簪子,抓住长袍一角,用力一划。
燕王妃脸色惊变,紧接着就听“嘶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沈霜宁将扯下的袍角狠狠甩在地上:“阿蘅,我们走!”
看着沈霜宁决绝离去的背影,燕王妃有些慌了。
“沈霜宁,你站住!”她忙追出去,罕见的有些失态。
四周的下人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更惊悚的是,世子爷就站在不远处。
但沈霜宁和燕王妃都不曾注意到。
“你父母兄弟都死绝了,离了燕王府,你还能上哪去?别不知好歹!”
沈霜宁红着眼,回看燕王妃,那般神情就连见惯大风大浪的燕王妃都不禁背脊生寒。
但见下一刻,沈霜宁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连阿蘅都未反应过来,沈霜宁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姐!!”
沈霜宁听到耳边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人声,脚步声,还有阿蘅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寒毒发作了。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这幅破败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吗?
与性命相比,萧景渊跟宋惜枝通奸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可恨的是,她到死也没能离开燕王府这个泥沼,她醒悟得太晚,太晚。
“世、世子妃,没气了。”
目睹这一切的燕王妃惊惶万状,眼泪滚落。
她没想逼死沈霜宁。
扭头时,她对上了萧景渊寒冷刺骨的目光。
奉明十四年,冬。
荣国公府嫡出的四姑娘方一及笄便有无数公子争相求娶,前来议亲之人几乎要踏破国公府门槛。
这日府里又有贵客登门,想一睹沈四姑娘芳容,对方是镇国公夫人,不好怠慢。
沈夫人一边招待贵客,一边遣人去唤女儿过来。
谁知,沈霜宁又玩消失了,同时不见的还有她的二哥沈英才。
荣国公府为了寻人,已是一团乱麻,而外头却热闹极了。
京城的醉云楼新开张,地处最繁华的地段,一时门庭若市,烈火烹油,往来宾客非富即贵。
热闹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嘭!”的一声巨响。
只见一道身影自二楼雅间飞出,直直砸落到楼下大堂,将一方桌子撞得四分五裂。
霎时满堂寂静,针落可闻。
“狗东西,敢伤我,你可知我是谁?!”那地上的华服公子骂道,衣襟上有着明显的鞋印。
“诶唷,这不是沈二公子吗?”掌柜认出此人,急忙去将人扶起。
京城唯有一个沈家,就是荣国公府沈氏。
这沈二公子乃国公爷的庶子沈英才,虽名唤英才,却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草包,扶不上墙的阿斗,人称“沈二”。
沈氏庭训渊深,儒林仰止,大公子沈修辞更是出类拔萃,是以更显得沈英才是个奇葩。
眼下被人打得这样惨,估摸又是调戏哪家姑娘,踢到铁板了。
众人虽心底瞧不起沈二,却想巴结他背后的国公府,认识他的人纷纷上前,沈二就这么被人七手八脚的扶了起来,
与沈英才交好的伯爵府公子赶来了,见状,撸起衣袖对上边的人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可是荣国公府的二公子,伤了他你担得起吗?识相点就快滚下来赔罪!”
嗖——!
一根筷子险擦过此人的眼睛,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你说让谁赔罪?”
嗓音清朗如玉,又带着几分摄人的锐利。
男子见那人相貌,腿脚一软,竟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众人亦仰面看去,惊疑不定,对方什么路子,竟然连荣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
只见楼上站着两名男子。
其中一人乃少年模样,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俊朗至极,通身无一不贵,而贵气里又藏着锋芒。
而另一人立于暗处,身形高大挺拔,玄衣鹤氅,腰佩利剑,虽瞧不清相貌,但气势绝非常人所有。
有眼见的已然坐下,只管看热闹。
这时,有人指着那张扬漂亮的少年人,结巴道:“是、是小侯爷!”
永宁侯府谢临,圣上的亲外甥,天潢贵胄。
一时间,沈二周围瞬间空出一大片空地,方才那位叫嚣的伯爵府公子也早已连滚带爬地跑了。
沈二见势不妙,心知今日这亏只能打碎牙齿咽下肚,捂着胸口忙不迭溜了。
谢临拍了拍手,冷哼一声:“这沈二连宋姑娘都敢调戏,真是色胆包天,我替你教训他了,不谢。”
一旁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名动京城的燕王府世子萧景渊。
离京五年,随燕王征战沙场,年纪轻轻便军功累累,令人望尘莫及。
而今他应召回京,已二十有三,尚未婚配,一身光环几乎盖过了所有的贵胄子弟,说是贵女们共同的梦中情郎也不为过。
可人人都知晓,他心中只有一人,便是宋家嫡长女宋惜枝。
两人的亲事,八字就差一撇了。
谢临今日特为他接风洗尘,雅间里还有不少喝得东倒西歪的公子哥,萧景渊出来透气。
就在谢临同他讲最近京城都有什么热闹时,萧景渊的目光却在盯着某处。
堂下,两名男子一左一右架着一名昏迷的少年,行迹十分可疑。
那少年皮肤极白,低垂着脑袋,散落的乌发遮了半张面容,一节白皙如玉的脖颈露了出来。
萧景渊驻守北境时审过不少敌国探子,有着一双过人的慧眼。
底下两名贼眉鼠眼的男子全然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了旁人眼里。
“小郎君生得这般好颜色,主子见了定然喜欢!”
“若是能被主子看上,也算他百世修来的福气。”
“这西域的依萝香能让人醉生梦死,小郎君一时半刻醒不了。快,把人弄到后堂去,别叫人发现了。”
“......”
这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沈霜宁。
只是这会儿萧景渊并不认识她。
“看什么呢?”谢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未看出有何不妥,只以为萧景渊是看到熟人了。
“没什么。”萧景渊收回视线,不是很在意。
谢临长手一伸,揽着他的肩膀回了雅间:“咱俩难得一聚,必须再喝两杯,走!”
谢临也是前不久刚从邕州回来,前日刚行完冠礼,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二人走在一处,轻易能吸引他人的目光。
萧景渊坐回雅间上座,有人来给他敬酒,恭维道:“萧世子一回来,把咱们风头都抢了,那些姑娘小姐们全都盯着你,都没我们的份儿了。”
恭维的话他听多了,只是随意一笑,没有说话。
谢临哈哈一笑:“你才回来,估计还不知道,连荣国公府都在打你的主意。”
两家不是世交,难免有攀附之嫌。
接风宴气氛轻松惬意,不聊家国吏治,说来说去也就京中那点事。
一提到荣国公府,便有人想起什么似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诶,你们可知荣国公府的四姑娘?也就是荣国公唯一的女儿。”
董家公子不以为意道:“四姑娘?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么,有何好说的?”
这人将酒盏一搁:“一看就知道你们没去过长公主的生辰宴,这位四姑娘如今生得那叫一个惊为天人,说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真的假的?”
“我骗你们作甚?要不是那四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国公府哪有自信跟燕王府议亲?”
谢临轻嗤:“长得貌美有何用?摆在家里当花瓶看么?”
说着,又转眸看向萧景渊,“阿渊,我可得提醒你,荣国公府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尤其是那个沈修辞,这些年没少给我使绊子,他的亲妹妹也定然好不到哪去,你别被美色迷惑了,娶她当妾也不行!”
谢临对沈家人的偏见不是一般大。
方才那人又玩笑道:“世子心里有人了,纵使是天仙来了,也入不了世子的法眼,但小侯爷你可得小心了,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保不齐你见了她,就被勾了魂呢。”
谢临闻言冷笑一声,他端着酒一脚踩上案几,对着众人说道:“我谢临与沈修辞势不两立,他的妹妹纵使是天仙下凡,我都绝不会多看一眼,你们等着瞧。”
“我若对她有何想法,便从这上面跳下去,跟他沈修辞一个姓!”
谢临喝得有点多了,他自证心迹后,还要催着萧景渊表个态。
萧景渊扯了扯嘴角,没他这么幼稚,兴意阑珊道:“四姑娘是谁,长什么模样,我不感兴趣,再美也不过是庸脂俗粉,不值一提。”
谢临带着微醺的酒意道:“没错!庸脂俗粉,不值一提。”
然而,此时的兄弟二人并不知,将来他们的脸会多么的疼。
接风宴到了后半段,只剩下谢临和萧景渊是清醒的,其他人都倒下了。
这时谢临身边的小厮走了过来,耳语了几句。
“宋表妹来了?”
谢临便拉着萧景渊一同出去了。
来到外面,宋惜枝对二人欠身行礼,身后跟着一名陌生的婢女,神色焦急,正是阿蘅。
宋惜枝安抚地看她一眼,随后道明来意:“我有个远房亲戚失踪了,眼下生死未卜,还请世子和小侯爷帮忙寻人,惜枝不胜感激。”
沈霜宁不见了,沈二也不知去向,阿蘅找得快疯了,然后便遇见了宋惜枝,阿蘅情急之下才求助于她。
宋惜枝在京城素有贤名,享誉上京第一才女,是贵女中的典范,她相信以宋惜枝的为人,不会泄露小姐乔装出府的秘密。
谢临道:“寻人没问题,只是你那远房亲戚是男是女?说得详细些,也好找人。”
不等宋惜枝回答,阿蘅便急切道:“是位公子!穿一身白衣,对了,她是在醉云楼不见的!”
萧景渊看向阿蘅。
醒醒。
快醒过来。
床上的女子脸色微白,睫毛颤动不已,额间都是冷汗,似是被梦魇住了。
沈霜宁看见自己死后,阿蘅抱着她的尸身要冲出王府,却未能如愿。
“我家小姐已经死了,你既不爱她,不怜惜她,为何连她死了,也不肯放过她?!”
“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家小姐!”
阿蘅是沈霜宁在牙婆那买来的武婢,她体质特殊,是个无泪之人。伺候她十几年,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可现在,她却看到阿蘅泪流满面,眼睛红得可怕。
四周站满了燕王府的人,他们的脸在沈霜宁眼里仿佛蒙了层雾,无比模糊。
唯有那个男人,她的夫君端着一张神情莫测的脸。
最后阿蘅弯了膝盖,朝萧景渊跪下,苦苦哀求。
沈霜宁的心都揪了起来。
而萧景渊无动于衷,脸上仍是她熟悉的清冷自持,好似永远融不化的冰雕。
“沈霜宁是我的妻,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
“你带不走她。”
阿蘅恶狠狠地,抬头瞪着他:“小姐写了和离书,她已经不是你的世子妃了!”
听到这句话,萧景渊似是愣住了。素来沉静自持的面具仿佛寸寸崩裂,甚至有一瞬间的狰狞,薄唇吐出三个字。
“我不信。”
他不信世子妃会同他和离。
萧景渊吐了血。
燕王府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
屋里窗户大开,风将落叶吹了进来,飘飘摇摇地落在了沈霜宁的脖子上,有些冰凉。
沈霜宁霎时惊醒了,猛地坐起来,头还很疼。
一看四周的环境,登时一愣。
她不是死在了燕王府吗?眼下这又是哪里?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桌椅,一张大床,墙上挂有几张字画,颇为雅致。
这里显然不是燕王府,却又十分的熟悉。
突然,沈霜宁瞳孔震颤。
这是醉云楼!
可是醉云楼三年前就被一场大火烧毁了。
难道......
沈霜宁心中涌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她把手放在胸口,感受到了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她还活着!
又匆忙下了地,疾步来到妆镜前。
镜中的她是男子扮相,有一张姣好又稚嫩的面容,脸上不施粉黛,眉毛故意画粗了些,便是男子扮相,也是个格外清俊雅致的少年郎,别有一番韵味。
她摸着自己的脸,无比诧异。
十五岁的她尚未完全长开,却依稀能窥见眉眼流转间天然的妩媚与娇艳。
她逐渐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沈霜宁重生回了四年前,还未与萧景渊相识的时候。
她不是燕王府备受冷落的世子妃,而是荣国公府众星捧月的四姑娘,有很多人爱护她,珍惜她。最重要的是,至亲之人皆健在。
心脏砰砰跳动,一股兴奋之意就快涌出肺腑,令她狂喜不已。
沈霜宁眨了下眼,镜中人的眼眶渐渐红了。
她是幸运的,老天也怜惜她,让她重活一次,一切不幸都有了转圜的余地。
最重要的是,这一世,她不要再嫁给萧景渊了。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沈霜宁回过神,匆匆擦了眼泪。
眼下还不是感慨的时候,她得尽快离开,否则二哥哥会被她害死,她会愧疚一辈子。
祖母对小辈的婚事一向积极,可沈霜宁还未遇到萧景渊前,却是不愿早早嫁人,于是便想着法子逃避。
前世这会儿她便闹着二哥带她出府玩,一来是她在府里闷得慌,二来也是躲避那些上门说媒的人。
沈二最是疼她,凡事都依着她,便允她乔装出府。
可之后就不小心走散了。
她那会儿玩心太重,又天真至极,未察觉到自己早已被歹人暗中盯上,最后被人迷晕了带到醉云楼里,险些失了清白。
沈二关键时刻赶来,与那人大打出手。
谁曾想,那不是普通的贵胄子弟,而是三皇子翟吉。
在任何朝代,打伤皇子都是重罪。
沈二本就是国公府不受重视的庶子,他折了三皇子的一条手臂,代价便是废了一双腿,沦为残废,彻底无缘仕途,连亲事都难办了。
犹记得她哭着伏在二哥腿上道歉,二哥却温柔地抹去她的眼泪,反过来宽慰她:“宁宁别哭,莫要自责,是二哥没有保护好你,我只恨当时没有打死那个混蛋。”
没多久,沈二在房中吞金自杀。
在外人眼中一无是处的沈二,是最疼她护她的二哥哥。沈二的死,是沈霜宁心中的痛。
事后翟吉顺势拉拢荣国公府,提出要娶沈霜宁为妻。
且不说国公府都知道翟吉在打什么主意,知道他并非真心,翟吉还有那种特殊的癖好,她嫁过去岂能安生?
国公府宁肯得罪皇子,也断然不会将他们珍之爱之的宝贝送去给翟吉糟蹋。
前世翟吉纠缠了好一阵,将沈霜宁吓得不敢出门,噩梦不断。后来直到她嫁进了燕王府,成为萧景渊的世子妃后,翟吉才从她的生活里消失。
可以说,翟吉是沈霜宁的噩梦,她厌恶他,畏惧他,更对他恨之入骨。
两道影子来到了门外。
沈霜宁回神,飞快地从桌上拿了垫茶盏的托盘,随后藏到了床边的雕花屏风后,静观其变。
门“吱呀”一声从外被人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步伐有些虚浮,带着浓重的酒气。
“三爷,您好生歇息,小的就先退下了。”
三殿下办事时,不喜有人旁听,这人懂规矩,将门关上后便离开了。
沈霜宁将呼吸放轻,目光透过屏风,谨慎地朝那人看去,桃花眼里划过恨意。
此时的翟吉并不知屋中还有第二个人。
他面带酒意,抚了抚额,而后走到床边宽衣。
沈霜宁悄然来到翟吉身后,攥紧手中物什。
“砰”的一声。
朝男人脑袋砸过去。
然而这一下却未能将翟吉砸晕。
他扭身一把抓住了沈霜宁的手腕,眼里的阴狠劲儿在见到她那张脸的瞬间就变得贪婪,甚至带上了一抹危险的笑容。
“原来,他们还给我准备了惊喜啊。你叫什么名字?”他轻浮又风流地笑道。
酒精麻痹了他的痛觉,眼下只觉得飘飘欲仙,忍不住伸手揽过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往怀里送。
“放开我!”
沈霜宁挣扎,甚至上嘴咬了翟吉的虎口。
翟吉吃痛,松了手,语气有些不悦。
“到了我这,还装什么矜持?他们没教你规矩么?”
他并不知眼前的“小公子”是荣国公府的女娘。
沈霜宁要逃,却被他几个动作间压倒在床榻上,欲行不轨之事。
沈霜宁挣扎间屈膝一蹬,命中男人下三路。
翟吉痛呼一声,翻身倒在一旁,身体弓了起来,活像是一只虾。
酒意清醒了大半,英俊的面庞上浮现怒意。
没等反应过来,又被沈霜宁暗算。
“你......”翟吉怒极,抬起头,死死盯着沈霜宁的脸。
“放肆!”
说完,脑袋一歪,眼睛闭上,这回是真晕了。
沈霜宁确认他晕了后,松了口气,丢了手中的托盘,这才发觉手心里都是汗,狂跳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腹跳出来。
对方到底是皇子,换作平常,她都要敬而远之,哪敢对他下黑手。
好在她乔装出府,翟吉应该认不出自己。
她心想,莫要连累国公府才是。
弄晕了翟吉,沈霜宁从床上起身,谁知又手脚发软地跌回榻上。
胸中好似烧着一团无名之火,浑身燥热,某种不合时宜的欲望浮出水面,连带着喘息都变得粗重起来。
她脸色一变!
居然被提前下药了!
沈霜宁瞪了翟吉一眼,咬牙切齿:“真卑鄙!”
仔细想来其实她记不清前世发生的细节,只知道二哥来得及时,翟吉并未真正得手,原来还有这层因由,难怪一向好说话的二哥会发狂暴怒。
眼下二哥若知道她被翟吉下药,怕是也会同前世一样,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沈霜宁将舌尖咬出血,稍稍清醒后,立时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不知出了这道门,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只能向前。
夜里的凉意令她清醒了些。
所幸外面无人看守,她顺利脱身。
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沈霜宁不识路,她该如何回到国公府。
这里仍属于醉云楼的地界,但位置较为隐蔽,外人无法踏足,是以四下清净无人。
但以防碰见翟吉的人,她还是走了小路。
沈霜宁的方向感一向很好。
只是眼下中了药,理智像断了线的风筝,身体虚软无力,脚步虚浮落不到实处般,远处的风景都化为了一团虚影。
很快,欺霜赛雪的脸上浮现两抹不正常的红晕,似桃花般靡艳。
她能感觉到自己成不了多久。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沈霜宁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辨不清方向,内心一阵绝望。
而后踉跄着撞到男人的怀里......
月下流云微凝,风声止歇。
她无力地垂着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男人胸前的衣襟,一声“救命”还未来得及喊出口,就被一只指骨如玉的手死死扼住喉咙。
“想死?”薄唇微微下压,语气森冷异常。
她被迫抬起头,与男人对视。
夜色寂寥,沈霜宁若知道自己遇见的是谁,会被吓死。
但许是嗅到那股熟......
沈霜宁对媚药发作之后的事几乎没什么记忆,只是隐约记得有一男子陪在身侧。
后来,所有人都说是那位谢小侯爷救了她。
对于谢临,沈霜宁所知不多。
只知他是北城永宁侯府谢家的世子。
前世她嫁去燕王府之前,这位小侯爷就离京了,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没想到上一世毫无交集的人,这一世竟会成为她的救命恩人。
沈霜宁得知此事后,仔细问过阿蘅,连阿蘅都不知道她中了媚药,说明小侯爷是先为她治好了,才将她送回国公府的。
对方考虑到了她的名声,倒是贴心。
只不过,到底是嫁过人的熟妇,一想到自己不堪地模样被一陌生男子瞧见,沈霜宁就脸热,有种自己红杏出墙的背德感。
不,不能这么想,她已经不是萧景渊的世子妃了。
但是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子,也万不该如此啊!!
沈霜宁越想越觉得羞涩难堪,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可父母还在看着自己,她不得不强装镇定。
“已经挑好了。”她说。
沈夫人看着女儿脸颊上浅浅的红晕,有些意味深长:“北城谢家受天子器重,那谢临是圣上的亲外甥,早早就被定为侯府世子,长得一表人才,与你也是门当户对,我瞧着还不错。”
“阿娘,您说什么呢!”
沈霜宁立马就害羞了,马不停蹄地往前走。
沈夫人和沈琅落在后面,看着女儿落荒而逃,相视一笑。
沈琅倒是没多想,沈夫人却认真考虑起来。
放在以前,她是不会考虑谢府的,毕竟据说那谢临骄纵成性,不好相与,但此番谢临救了宁宁,她便对其改观了。
虽谢临还有三个月才及冠,但若是宁宁喜欢,等一等也不打紧。
“咱们宁宁出落的是越发水灵漂亮了。”沈老夫人很是疼惜地握着沈霜宁的手,慈爱道。
国公府的小辈里,老太太最疼的便是沈霜宁。
只是看到沈夫人时,却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沈琅也在,老太太才只训斥了一句。
“没看好宁宁,是你的过失,若是宁宁有任何差池,我断不饶你。”
沈霜宁连忙道:“祖母别怪母亲,是我自己执意偷跑出去玩的。”
因为她的任性,已经有不少人受了罚。
面对老太太的责怪,沈夫人早已习惯,因为她是主母,国公府有任何差池,不论是谁的错,都有她一份责任。
何况此次事关女儿,她也是认的。
沈琅护着自己的夫人,道:“母亲若是要罚,就罚我吧。”
殊不知他越是护着柳氏,老太太越是不满。
沈霜宁看得透彻,连忙转移了话题,几句话将老太太哄得高高兴兴。
似是想起什么,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眨了眨眼,轻声问道:“宁宁见过燕王府那位世子了?”
沈霜宁眸光微闪:“什么燕王府世子,我没见过。”
这会儿她和萧景渊还未相遇。
“撒谎。”老太太哼了一声,“若是没见过,你为何在梦里唤他的名字?”
沈霜宁脸色微变:“有、有吗?”
“祖母还能骗你不成?”
燕王府世子回京已有数日,只是知晓此事的人不多。沈霜宁病得昏沉时,沈老夫人去看望过她,的的确确听到她嘴里唤着“萧景渊”。
燕王是大梁唯一的异姓王,这位燕王府世子也最得天子器重,还是位武状元,将来定是封狼居胥之辈。
如若不是极其出色,沈老夫人也不会上赶着要将孙女送上门。
可惜,燕王妃已另有打算,瞧不上沈霜宁。
可若是沈霜宁也对萧世子有意,让小辈努努力,以孙女的姿色,还怕拿不下那位世子?
燕王妃只有世子一个儿子,若是萧世子也喜欢宁宁,王爷和王妃只能接受。
荣国公府若是能和燕王府结为姻亲,沈家在京中的地位也能更上一层楼了。
沈老夫人的算盘打得很好,可她不知道的是,沈霜宁这辈子嫁给谁也不会嫁萧景渊了。
“祖母,我对世子无意。”
她说得极认真,担心祖母不死心,又道:“宋家小姐和萧世子就要定亲了,以她的身份,嫁进去定然是正妻的,你难道想让孙女当妾室吗?”
“那当然不行!”老太太脱口而出,随即恍然大悟,了然道,“原来是被宋家捷足先登了,难怪王妃瞧不上国公府。”
宋阁老是皇帝近臣,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相较之下,荣国公府自然差了些。
“而且萧世子跟宋家小姐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孙女才不想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坏人。”沈霜宁捏了捏老太太的肩,“祖母就别忧心孙女的亲事了,京中优秀的勋贵子弟多得是。”
闻言,沈老夫人也就不执着燕王府了,只是心里还有点遗憾。
沈夫人则说道:“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家,燕王府是好,但那萧世子对宁宁而言不一定就是良配。”
沈夫人挑女婿眼光独到,她远远见过那萧世子一面,外形上是很吸引人,但一看就是冷情寡淡之人,做他的妻子定不好受。
而且萧世子将来大概率步燕王后尘,要去镇守北境的,夫妻间一旦聚少离多,难免影响感情。
沈夫人是过来人。
她希望女儿婚姻幸福,夫婿不需要太优秀,足够疼惜宁宁就行。
之后沈霜宁便和母亲去了一趟北城谢家。
论爵位,永宁侯府是差了国公府一头,但论权势,已经式微的国公府是要仰望谢氏一族的。
门楣高挑,两侧的门柱粗壮厚实。单瞧这门楣,就高得吓人。
门前两头石狮威猛凶悍,露出森森獠牙,头一回来这儿的沈霜宁都被这石狮惊了一惊。
进了谢府,庭院深深,着实让沈霜宁感受了一把何为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她以为荣国公府就已经足够奢华,不曾想在谢府面前着实小巫见大巫。
谢氏果然显赫。
谢临尚不知沈家人来了,他正在自己的屋子里摆弄木头。
不一会儿,一个精巧的,由木头制成的鸟儿被他造了出来,微微转动机关,鸟儿的翅膀便翩然而动,栩栩如生。
谢临沉浸其中,不由露出笑意。
直到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扰了他的雅兴。
“世子,荣国公夫人和沈四小姐特来道谢,夫人让您过去见见。”
“他们来做什么?”谢临蹙眉,然后才想起前几日帮萧景渊“解围”的事情。
只是依旧不耐,连借口都懒得找。
“不见不见。“
小厮知道他脾气,也没劝他,这便退下了。
谢府会客的正厅中,侯夫人正与沈夫人客套寒暄,沈霜宁端坐在椅子上,不时向门外看去。
其实她见过谢临,不过那是很小的时候了。
彼时谢临跟沈修辞在国子监修学,二人算是同窗,只是两人关系不合,她从兄长口中了解的谢临是个很不好的人,据说幼时还欺负过她。
后来谢临弃文从武,还未从国子监结业便离京去了,沈霜宁有好些年未见过、亦或听说过他。
今日才知,谢临也是前不久才回京的,现下在兵马司任职。
沈修辞得知是谢临救了她时,神情不是一般的复杂,愣是拉不下脸来道谢,是以今日只有她们母女前来。
沈霜宁有些好奇谢临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不过瞧着永宁侯夫人很美,想来谢临生也不差。
不一会儿,一身靛青缎袍,面目俊朗的公子迈步而来,气质温润,彬彬有礼。
就在沈霜宁以为他就是谢临时,才被告知他是谢临同父异母的兄长,谢延。
来之前沈霜宁特地打听了谢家的情况。
侯爷有过两位夫人,大公子谢延是先夫人所生,后来娶了常玉公主为续弦,谢临是常玉公主的孩子。
谢延比谢临大了五岁,近日刚跟杨家小姐定亲,婚期将近了。
谢延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小坐片刻便走了。
不多时,去请谢临的小厮回来了。
“......夫、夫人,二公子他说,他还有事,没空来。”
沈霜宁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睫。
谢临明明在府里,却不愿现身,是担心被她纠缠上吧。
可是她没想赖上谢府,只是来道谢而已,如果谢临当真很讨厌她,她再也不出现就是了。
“这个孽子,我去叫他。”侯夫人拍桌而起。
沈霜宁起身道:“夫人,让我去吧。这个谢礼,我想亲自送到他手上。”
侯夫人有些犹豫,她知道儿子对沈家有偏见,谢临这小子也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只怕这四小姐过去,待会儿要哭着回来了。
可侯爷不在,她也不好将国公夫人晾在这。
想了想,侯夫人让谢临的奶娘陪沈霜宁过去。
与此同时,萧景渊也正在往谢临的居所走。
沈霜宁先到了门外。
奶娘敲了敲门:“二公子,开个门。”
“等会儿。”谢临听出是奶娘的声音,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应了声。
只是眉宇间仍有些不耐,想来又是劝他去见沈家人的。
“没完没了了。”谢临嘴里嘀咕。
他随意地弹了弹衣衫上的木屑,不知门外还有别人,径直去开了门。
却只开了一半,一只手懒散地搭在门边,一脸无奈。
“奶娘,我不是说了,没事别打扰我,我不见......”
一垂眼,视线便撞进了一双明媚的杏眼里。
女子明眸皓齿,欺霜赛雪,正仰着脸看他。
谢临愣了愣,眼睛都忘了眨。
脑中一根弦似乎断了。
奶娘吃了什么返老还童的仙丹,还变美了?
奶娘连忙轻咳:“世子,这位是沈四小姐。”
谢临猛然回神,这才看到奶娘那张玉盘大的脸,原来奶娘在这儿。
等等,什么四小姐?
谢临的眼神再次落回少女过分漂亮的脸蛋上。
“你就是沈修辞的妹妹?”
眼前的女子生就一幅“冷月照琼瑶”般的绝世姿容,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如娇艳的牡丹,又如淡雅的兰花,身后的风景都为之黯然失色。
谢临下意识站直了。
沈霜宁示意阿蘅把谢礼呈上。
“多谢小侯爷救我于危难,一点薄礼,聊表谢意。”
谢临接过那沉甸甸的谢礼,神情有些不自然,没说话。
沈霜宁知道谢临并不待见自己,并未多留。
临走前,她垂眸轻声道:“那晚的事,还请小侯爷替我保密,霜宁不胜感激,也请小侯爷放心,我不会因此纠缠于你。告辞。”
那晚什么事?
谢临眼底划过一丝狐疑,他不过是将昏迷的小姑娘送回府而已。
他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沈霜宁已经走远。
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下,萧景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看了眼那道逐渐远去的倩影,不知在思索什么。
谢临已经回屋,随手将谢礼搁在一旁,没打开看。
须臾,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好像被打脸了。
说好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谢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疼。
也不怪他眼睛会看直,毕竟谁能想到对方真是个天仙?
谢临想了想,既然人家这么有诚意,还是去见一见好了。
于是他转身去开门,谁知外面立着一尊大佛。
谢临眉心一跳:“你怎么来了?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萧景渊掠过他抬脚进门,像是进自己家一样随意,视线落在那精致的盒子上,似是随口一问。
“那是什么?”
谢临“哦”了一声,便将方才沈霜宁来过的事告诉他。
“那本该是给你的,你才是救她的恩人。”
萧景渊无所谓道:“她是给你,你便收着。”
他一手负后,一手打开了木盒,有些意外。
里面是一把宝剑,剑身雪亮,剑柄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谢临也凑过来看,诧异道:“竟是一把剑么?”
“这可不是普通的剑,是同舟剑。”萧景渊是个识货的。
谢临看出此剑不凡,却是不识,便问:“这同舟剑是何来历?”
萧景渊把剑握在手里,端详片刻,说道:“先皇在时,玄武大将军北伐,遇到了军师张良,二人患难生死,可歌可泣。天下太平后,大将军打造了这把同舟剑,赠与军师,然张家一朝之间被灭门,同舟剑也不知所踪。”
萧景渊看着这把宝剑,内心莫名升起一丝微妙的不舒服来,眉头轻蹙,不过转身即逝。
“没想到辗转落到了荣国公府手里。”萧景渊意味不明地笑一声,“她送你这把剑,还真是用心了。”
经他解释,谢临终于明白了同舟剑的贵重。
此剑意义非凡,他定要好好珍藏爱护。
谢临把剑夺回,放了回去,嘴上道:“你当初怕她赖上你,影响你跟宋表妹的亲事,但我没有议亲,所以兄弟我替你分忧了。方才我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不要,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谢临是武将,又喜欢珍藏各种稀世之宝,自然喜欢这把剑。
萧景渊道:“区区同舟剑而已,纵使宝贵,却也入不了我的眼。”
燕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稀世兵器。
“我只不过想提醒你,这男子送男子同舟剑,是袍泽情,而女子送男子,就很值得深思了。”萧景渊抱臂提醒了句。
谢临将木盒合上,不以为意:“深思什么?我看你是被女子纠缠多了,防备心过重,四姑娘才没有这个意思。”
就算是有......谢临脑中闪过那张欺霜赛雪的脸,神色一顿。
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对了。”谢临转头看他,“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她貌似很在意,还要我保密。”
萧景渊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深邃平静的凤眸里泛起一丝波澜。
开口却淡淡道:“她既不想旁人知晓,我也不好告诉你。”
谢临点了点头:“也是,那我不问了。”
-
萧景渊走后,谢临换了身衣裳去前厅,却得知沈家人已经走了。
只剩侯夫人坐在那里。
她看了眼谢临,端茶啜饮一口,慢悠悠道:“人都走了,你还过来作甚?”
知子莫若母,侯夫人那双眼似是能将谢临看穿。
谢临偏过头,有些闪躲,讪讪道:“路过。”
侯夫人哼了一声:“不是看上了那四小姐就行,就你今日这般怠慢人家,已然给人留了不好的印象,再想挽回已经难了!”
谢临脸上似是被戳破心思的羞恼:“娘,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看上谁,少跟我提沈家人。”
他匆匆走了,就是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侯夫人将茶杯一搁:“兔崽子,我还不知道你。”
-
燕王府。
萧景渊在兵器库里随意挑了把剑,在院里练剑。
一个凌厉的剑风横扫而过,立在院子里的木桩瞬间被削成两半。
萧景渊持剑而立,垂眸看着手里的无名剑,唇角噙着笑意,眼神却极冷。
于他而言,能削铁如泥、上阵杀敌的剑才是宝剑,而不是被封存在精美的盒子里,辗转收藏,供人观赏的器物。
只是这晚,萧景渊破天荒的做了个怪梦。
他梦见自己的新婚夜,他那盛装打扮的新娘娇俏地对他说:“郎君,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听到这声‘郎君’,萧景渊就暗觉不妙。
紧接着就见她拿出了那把一模一样的同舟剑。
她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近得让他耳根发痒。
“此剑名曰同舟,赠与郎君。从今往后,我愿与君同舟共济,患难与共,永不分离。”
萧景渊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血液敲击着耳膜,嘴上冷硬却道:“你是燕王府的世子妃,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需要什么患难与共。”
“那郎君可否能看我一眼?”
萧景渊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受控制地扭过头,然后便看到了四小姐的脸。
他的内心已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却无法醒来。
四小姐明艳的小脸凑到了他面前,娇媚的眼里透着浓浓的示好,说话时吐气如兰,又混着酒香,仔细一看,她白皙的脸颊透出淡淡的红晕。
她似是不好意思道:“我等你等得太久,口渴了,屋里没有茶水,就先喝了合卺酒,你不会怪我吧?”
纤细柔嫩的手水蛇一样攀上了他的脖颈,却被他无情拿开。
四小姐又红了眼眶,委屈地看着他。见他无动于衷,于是鼓起勇气主动褪下了层层外衣。
“我知世子不想碰我,可今夜是你我新婚,我不想叫别人看低了国公府,今夜过后,世子想让我独守空房也罢,我不会再有怨言,亦不会强求......”
她似乎总是这么脆弱,像极易折断的花枝,一点疼痛都受不得,伏在她肩头眼泪盈盈,指甲都陷进了他背后的皮肤里。
天未亮,萧景渊便从梦中惊醒。
他坐起身,不受控制地喘了粗气,揉了揉额角。
寒凉的夜,他却热得慌。
做了一个极致荒唐的梦,是实在睡不下了。
院里有个蓄雨水的大缸,他干脆去那水里泡着,总算压下了满腹的燥意,将女子赶出了脑海......
沈霜宁之所以将那把同舟剑送出去,是为了斩断过去。
那同舟剑于她而言意义非凡,是她打算送给未来夫君的定情之物,上一世她在新婚夜满心欢喜地送给了萧景渊。
可他并不喜欢。
最后她在库房角落里无意中看见那把同舟剑,上面布满灰尘,她亦是心如死灰。
经历了一世苦楚,沈霜宁已经没这么天真了。
如今,同舟剑只是一把值得收藏的宝剑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沈霜宁直到今日才听阿蘅说,她之所以得谢临相救,是宋惜枝开口求他帮忙。
既如此,谢府都拜谢过了,自然也要去宋府道谢。
比起给男子送礼,给女子挑选谢礼就要容易多了。
沈霜宁跟妹妹沈菱一道去了珍宝阁。
结果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了前世的夫君,还有他的白月光宋惜枝。
萧景渊翻身下马,而后来到马车旁,颇有风度地扶着一名温婉美丽的女子下来。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珍宝阁,周遭其他人看见,眼睛都看直了。
沈霜宁也愣住了。
“阿姐,前面就是珍宝阁了,听说最近进了不少时兴的款式呢!”
沈霜宁立马拽住了沈菱,不给她过去。
“等会儿,我们先在成衣铺看看。”
沈菱疑惑道:“阿姐要买衣裳?”
沈霜宁心如擂鼓,匆匆收回了视线,随口应付了一句,便拉着沈菱进了一家成衣铺。
“诶,可是我们不是要去珍宝阁吗?还有,伯母已经给我们做新衣了呀。”
“别人做的你又不一定喜欢,你就不想自己来挑吗?反正不差这点时间。”沈霜宁道。
沈菱一听,心想也是,便乖乖跟她一起看起了料子。
沈霜宁则是心不在焉,根本无暇思考其他。
出门没看黄历,遇见萧景渊也就算了,怎么两个都遇上了?
这家成衣铺款式都很旧了,是以什么都没买就走了。
原以为那两人已经走了,可马车还停在外面。
沈霜宁还未从世子妃的身份完全抽离,她害怕自己看到他们,会忍不住露出马脚。
“阿姐,不去珍宝阁了吗?”
“不去了,回府吧。宋家小姐的礼物我另有打算。”
沈菱回头看了一眼,恰巧看到宋惜枝跟萧景渊一同从珍宝阁里出来。
男俊女靓,瞧着极为相配。
不远处,萧景渊骑在马背上,视线不经意一扫,于是看见了荣国公府的马车。
好在道路够宽,能容得下两辆马车并行通过。
萧景渊本不想在意,可是当风吹起窗帘一角时,他还是不自觉地垂眸瞥了一眼。
女子白皙的脖颈和下巴映入眼帘,像极了上好的羊脂玉。
他虽未窥见全貌,却莫名知道里面坐着的就是沈四小姐。
“世子,听说骊山的梅花开得正艳,今日赏梅正好,世子可否得空陪我一起去?”宋惜枝掀起窗帘,仰头朝男子看去。
萧景渊淡淡地收回视线,沉声道:“都依你。”
车外各种嘈杂不绝的声音,可车内的沈霜宁就是能清晰地听到男子那声体贴的“都依你”。
做了四年夫妻,萧景渊却是从未对她说过这句话,而是她处处依着他。
原来他不是不会说,不是不体贴,只是不想罢了。
沈菱在一旁兴奋道:“阿姐,那好像是燕王府的世子!”
沈霜宁一动不动,有些兴意阑珊,淡淡“嗯”了一声。
沈菱偷看了一会儿,随即放下帘子,道:“早就听闻燕王世子有天人之姿,我还不信,方才一见才知传言并非夸张。阿姐你若是不去成衣铺,咱们就能多瞧几眼了。”
“有什么好瞧的,长得好,人却未必是好人。”沈霜宁随手拿过一本书,低头翻阅。
沈菱似乎还沉浸在男子的美貌中,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世子比京城许多公子要好。”
沈霜宁面色如常地打趣道:“阿菱莫非也心动了?”
沈菱摇摇头:“那倒不至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却不愿自己的夫君长得太招摇,否则总担心夫君在外被人惦记,心里不踏实,若是夫君的心还在旁人身上,岂不是搞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这说的何尝不是前世的沈霜宁?
沈菱还差两岁及笄,却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沈霜宁自愧不如。
谁让她看脸呢。
不过重来一次,她选夫婿考量的因素也就多了,长相虽也重要,却不是首要的了。
遇见了不想见的人,沈霜宁的心情难免有点阴郁。
察觉到她兴致不高,沈菱一路上也安静下来。
两人回了国公府,得知镇国公夫人来了,于是便去了待客的正厅。
镇国公府裴家也是京城望族之一,裴氏一族曾经也能比肩皇族,只是老镇国公离世后,后面一代不如一代,而今已然式微,全靠宫里一位裴氏的宠妃撑着。
沈霜宁重生回来的那天,就是为了躲她。
准确些,也不是躲着裴氏,只是不愿与人相看,是以撺掇沈二溜了出去。
不曾想今日裴氏又登门了,看来是不甘心。
裴夫人长得很大气,眼神里透着和善,沈霜宁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她下意识拿裴夫人跟燕王妃比,燕王妃作为婆母,前世带她虽还不错,但太过强势,同王妃相处总会感到莫名的压力。
而这位裴夫人就不一样了,温和得仿佛涓涓流淌的溪流,一看就是极好相处的。
沈霜宁在暗暗打量裴夫人时,对方也在看着她。
沈夫人向裴夫人介绍了府里的两位小姐,裴夫人两个人都夸了一遍,但明显可以察觉出她对沈霜宁是颇为喜爱的。
沈菱自觉地减轻存在感。她很有自知之明,本就还未及笄,别人考虑荣国公府也不会挑到她头上。
“四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裴夫人关切道。
沈霜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女,突如其来的热情往往带着目的。
她不失礼数地回答:“已经好多了,夫人不必担心。”
裴夫人越看沈霜宁越是满意,她摘下手上的镯子,想要送给她。
沈夫人脸色微变。
好在沈霜宁没有收:“夫人使不得,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裴夫人道:“见面礼而已,不值几个钱,收下吧。”
沈霜宁依旧婉拒。
裴夫人见状,也就不勉强了,面上仍挂着和煦的笑意。
说了会儿客套话后,裴夫人便要走了,她看向沈夫人,含笑道:“往后多走动。”
沈夫人也笑着送她出去。
不一会儿,沈夫人回来了,问沈霜宁:“你跟裴府的公子可有说过话?”
沈霜宁摇了摇头:“都不认得。”也许说过一两句,但是都没什么印象。
沈夫人叹了口气:“这裴夫人,有两个儿子,却是命运多舛。一个幼时烧坏了脑子,时而正常,时而疯癫,最近是没见着了。另一个,前不久剿匪时摔下山,听说是残了,挺可怜的。”
“裴府倒是有别的公子,但她若是为她这两个儿子来说亲的,下次我可就不待见了!”
沈夫人冷哼一声。
另一边,沈菱被母亲杨氏拉到抄手游廊下。
“方才看到镇国公夫人了?”女人问。
沈菱点点头:“看见了,她是为阿姐来的。”
杨氏没有多说,直言道:“你阿姐若是要去镇国公府,你也跟着去。”
沈菱立马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两片唇瓣顿时就白了。
“那是阿姐的姻缘,我不会跟阿姐抢的!”
杨氏冷笑一声,训斥道:“你高尚,你不争不抢,将来便要嫁给一个门第出身都不如你姐姐们的夫君!”
沈菱张了张口,声若蚊蝇:“可伯母不是说,会给我寻一个好人家吗?而且我还未及笄,不着急的......”
杨氏嘲讽道:“你信她的话?你以为你跟沈霜宁走得亲近,她就会待你如亲生女好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人要为自己打算!”
杨氏伸出一根指头,用力去戳女儿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等沈霜宁嫁出去了,她就会随便打发你,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求我!”
沈菱把头埋得更低,眼泪簌簌地掉。
隔着一道垂花门,沈霜宁远远地看着,眉头拧了起来。
一旁的阿蘅不悦道:“三夫人怎能恶意揣度大夫人。”
沈霜宁语气很轻:“人性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随即目光落在沈菱那单薄的背影上。
每年沈夫人都给沈菱置办了不少新衣,从未因为三房走下坡路而对沈菱有任何的区别对待,沈菱从头到脚,都是大房给的。
三房非但不感激,还在背后编排,这若是让母亲听了,又要令她心寒。
沈霜宁摇摇头,走了。
-
翌日,沈夫人的头风犯了,沈霜宁为她煲了汤,亲力亲为地伺候母亲。
沈夫人躺在床上,头上包着乌云青绉帕,面色有些苍白,她看着沈霜宁道:“这些都给下人来做就是,一会儿要累着你了。”
“这都是女儿应该做的,阿娘尝尝我做的汤。”
沈霜宁端着碗参汤,小心地吹了吹,送到母亲唇边。
母亲为国公府殚精竭虑才患上了头疾,她应该多为母亲分忧才是。
沈夫人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这当真是你做的?”
“阿娘觉得好喝吗?”
沈夫人赞不绝口:“好喝极了,没想到宁宁的厨艺居然变得这么好了,告诉阿娘,你是不是偷学了?”
不知想到什么,沈霜宁眼里略过不易察觉的暗淡,她眨了眨眼,面色如常道:“跟阿姐偷师了。”
沈霜宁口中的阿姐是二房夫人的女儿沈妙云,前不久嫁去了忠勇侯府赵家,日子过得很幸福。
沈夫人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不日便是元宵,长公主要在宫里办闺仪比试,以往你躲懒,都是云姐儿去,现她嫁人了,可由不得你。”
国公府就三位小姐,堂姐嫁人了,自然要轮到沈霜宁了。
闺仪比试中便有厨艺考核,沈夫人早有打算,这会儿遇上了就干脆直接说了。
沈霜宁一听,拖长音“啊”了一声,像极了泄气的皮球:“我只会些家常菜,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同前世一样,沈霜宁最烦参加这些形式大于一切的比试。
然宫里那位长公主则是最热衷举办这些了。
沈夫人的决定不容拒绝,“你也知道,你祖母多重视国公府的荣耀,趁着这几日,你去向你堂姐讨教,别到时候叫人看轻了咱们国公府。”
沈霜宁不愿去,不止是厌烦,也是存了些逃避心理。
毕竟前世她就是在宫里初遇萧景渊,才展开了一段孽缘的。
重活这一世,她是绝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牵扯,最好是一辈子都见不到。
可京城就这么点大,除非他回北境去,否则迟早还是会遇见。
也罢,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她还能怕了他?
沈夫人犯了头风,尚在病中,是以去宋府答谢的事就交给了沈霜宁,同行的还有沈菱和沈二。
沈霜宁昨夜没怎么睡好,坐在马车上还有些犯困,正用手撑着脑袋。
沈菱看她这副模样,便安静地看书,不打扰她。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给我站住!别跑!”
一个乞丐抱着几个偷来的包子,横冲直撞,不小心惊了国公府的马。
没等沈霜宁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这马儿便撒开蹄子在街上狂奔。
马车颠簸剧烈,沈霜宁连忙将沈菱抱在怀里护着,两人皆有些无助。
马夫控制不住马儿,偏偏这时路中央站着一个幼童,马夫连忙大喊:“快走开!快走!”
那幼童看着疾驰而来的马车,已然吓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看着就要发生一场血案,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银色长枪破空而来,直直插进了转动的车轮!
马车猛地一停,马儿高高抬起前蹄,发出刺耳的嘶鸣。
一道身影掠过,抱走了还在发呆的幼童。
一切发生得太快。
回过神时,马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下,无人受伤,虚惊一场。
沈霜宁从马车里钻出来,抬眼时,看到一旁俊朗的少年,单手抱着一个呜呜直哭的孩子。
是谢小侯爷。
沈二是后脚才赶来的,见她们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真是多亏了小侯爷。”沈霜宁向少年道谢。
谢临未曾想马车里的人是她,眸子里划过诧异,面色如常道:“恰巧路过,举手之劳罢了。”
沈霜宁看着还在嘤嘤抽泣的孩童,心里很过意不去,伸手道:“把她给我吧。”
谢临便将孩子交给她,转身将长枪收回,却没有马上离开。
方才国公府的马车横冲直撞,几个果农的摊子不幸受了波及,还有不少行人受到了惊吓,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沈菱没经历过这些,沈二也不够细心,沈霜宁得站出来主持大局。
该道歉的道歉,该赔钱的赔钱。
她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安抚民众,有条不紊,周到细心。
他抱着长枪懒懒地倚在马车旁,看着沈霜宁。
女子唇上还没有恢复血色,分明也是惊魂未定,却强装镇定地处理事情,还能分出心神去哄怀里的孩子。
更难得的是,面对带有怨气的百姓,一点千金小姐的架子都没有,对谁都温柔以待,每一个带着怨气来的人,走时都是面带笑容。
谢临心里划过一抹异样。
他忽然觉得,沈家也不全是奸诈狡猾之徒,也有能看得顺眼的。
沈霜宁并不知谢临在看着自己,最后将孩子交换给父母后,她总算能歇息了。
大冷天的,额角都冒了汗,她用衣袖擦了擦。
这时,一只修长分明的手伸过来,递给她一张手帕。
沈霜宁一愣,顺着这只手抬眼看去,才发现原来谢临还没走。
“多谢。”她接受了谢临的好意,擦完后还了回去。
谢临不动声色地收起来,问道:“四小姐这是要去哪?”
沈霜宁道:“我们去宋府。”
谢临扛起长枪,翻身上马,单手勒紧缰绳,意气风发又恣意随性。
“左右也无事,我护送你们过去,免得又生事端。”
沈霜宁感激道:“那便劳烦小侯爷了。”
谢临视线扫过她的脸,随即夹紧马腹,率先策马走到了前面。
-
今天的宋府很是热闹。
原是宋府为宋惜枝设宴,只邀请了远亲近邻,并未大肆宣扬。
赵家小姐前不久嫁入宋府,因此沈霜宁的堂姐沈妙云,同夫君赵黎安一起来了。
除了一些贵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也在。
沈霜宁还不知将会在这里面见到谁。
谢临将人送到地方后便走了。
沈菱看了眼他策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对一旁的沈霜宁说道:“阿姐,小侯爷真是个好人。”
沈二想起方才谢临给四妹妹又是递手帕,又是主动护送的,心里嘀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临两次相救,沈霜宁心里不会毫无波动,但她没说什么,提着裙摆转身迈上宋府台阶。
“走吧,早去早归。”
沈菱没来过宋府,周围不少陌生面孔,她有些怯场,便低着头乖乖地跟在沈霜宁身后。
仆从将他们引入小花厅。
“贵客稍等片刻,容小的去禀大小姐。”
那仆从走后,沈二大马金刀一坐,兀自端了茶喝。
沈菱却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沈霜宁的衣袖:“阿姐,我们来的会否不是时候?”
昨日宋府回帖,却未提及设宴一事,那些客人都是宋府的亲戚,她们来这儿不大合适。
沈霜宁轻拍她的手,柔声安抚道:“我们道了谢就走,不多留。”
沈菱点了点头。
三人没有等太久,得知宋家姐妹来了,宋惜枝亲自过来,还未走近便笑着道:“宁妹妹,菱妹妹。”
宋惜枝跟沈妙云关系好,以往见面也是如此称呼她们,以示亲近。
但实际上,她们彼此之间并不相熟。
到了近前,宋惜枝又对沈二欠身行礼:“二公子。”
宋惜枝一袭软烟罗裙,举止温婉端庄,恰是男子心向往之的淑媛典范。
见她在此,向来风流的沈二也收敛了轻佻之态,彬彬有礼地回了一礼,又对上次的冒犯道了歉。
“我知道二公子当时是关心则乱,我未怪罪二公子,倒是很羡慕宁妹妹有这么一个疼爱自己的兄长。”
宋惜枝又道:“我昨日才听说那天小侯爷因此事在醉云楼与二公子起了冲突,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二公子放心,下次见了小侯爷,我定会同他解释。”
沈二便道:“多谢宋姑娘。”
那天弄丢沈霜宁后,沈二急疯了,于是误将宋惜枝的背影认成了阿蘅,情急之下抓了她的手。
谁曾想竟被谢临瞧见了,这才产生了误会。
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莫名被谢临踹了一脚,也不怪沈二对谢临怨气重。
“宁妹妹身子可好些了?”宋惜枝关切道。
遇见宋惜枝,沈霜宁难免想起一些前世的事,她隐去眸底的复杂,轻声道:“多谢宋姐姐关心,已经好多了。不知宋姐姐忙,我们冒然到访,叨扰了。”
“哪里的话,不叨扰,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忠勇侯世子夫妇也在府中呢。她若知道你们来了,定会高兴。”
说的便是她们的堂姐沈妙云。
沈妙云嫁去赵家时,忠勇侯府世子未定,这袭爵的旨意是半个月前才下的。
沈妙云荣升世子夫人,如今也是侯府的当家主母,日子过得幸福顺遂。
而且最重要的是,赵黎安深情专一,对夫人百依百顺,莫说妾室,连通房不曾有。
前世的沈霜宁没少羡慕阿姐和姐夫鹣鲽情深,感叹堂姐才是真的命好。
“这么巧?太好了,堂姐也在。”沈菱忍不住高兴道,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见沈妙云了。
沈家三姐妹自幼感情要好,自打沈妙云嫁人后,除了回门那日待了半天,她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都很是想念。
宋惜枝又盛情邀请,便留下了。
沈霜宁给她的谢礼是秋山先生的真迹,一幅仕女簪花图,仕女背后还有一朵并蒂莲。
寓意闺中少女将来能嫁与良人,婚姻顺遂,生活富足美满。
她无法做到完全心无芥蒂地跟宋惜枝成为好友,却也由衷希望她能获得幸福。
宋惜枝有一颗八面玲珑心,视线凝在那并蒂莲上片刻,随即绽开了笑颜:“秋山先生的真迹极其难寻,这幅仕女簪花图我只听过,却未见过。我很喜欢,宁妹妹有心了。”
沈霜宁含笑不语。
“就要开宴了,都别站在这儿聊,随我过去吧。”
三人跟随宋惜枝穿过游廊。
宋惜枝心思细腻,看出沈菱的局促,便主动同她说了几句话,沈菱这才逐渐放松下来。
宋府极大,设宴的地点在崇华居,此地视野开阔,可一览院中的梅花雪景,且四周皆是防寒的暖炉和毡帐,不会让客人觉得太过寒冷。
包括桌上的吃食也是用了心的。
难怪外头都说娶了宋家女能抵黄金万两。
沈霜宁却明白其中的不易,没有人天生就会这些,宋惜枝如此能干,背后也不知要付出多少汗水。
沈菱被院中的红梅吸引,忍不住“哇”了一声。
这时沈妙云款款走来,唤了声:“宁宁,阿菱。”
沈霜宁和沈菱同时转过身,露出笑容:“阿姐。”
沈妙云笑不露齿,乌发悉数盘起,梳起了妇人簪,一身珠光宝气,贵气不已,身后还跟着两名贴身的仆从。
对方似乎不是她们印象中会扑蝴蝶,开怀大笑的阿姐了。
沈菱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没有动。
沈霜宁故作姿态,屈膝福了一礼:“见过世子夫人。”
沈妙云来到二人面前,伸手捏了捏沈霜宁的脸:“你这丫头,少跟我来这套。”
真好,阿姐没有变。沈菱心想。
沈妙云看着沈霜宁,温柔道:“听说你出了事,我原是想去看你的,但你姐夫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出门,见你没有大碍,我也放心了。”
沈菱闻言便抱怨道:“姐夫凭什么要霸着阿姐?”
沈妙云羞涩一笑,手放在肚子上:“因为我有孕了。”
沈菱惊讶道:“阿姐有孕了,怎么也不写信告知我们?”
沈妙云笑道:“今天才满一个月呢,我是想着等胎象稳些了,过几日再回国公府告诉大家。”
沈霜宁视线落在堂姐的小腹上,神情认真道:“阿姐一定要保重身子。”
沈妙云道:“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自是万般小心。放心吧,大夫说我和孩子都很健康,是你姐夫太紧张了。”
提起夫君时,女子满眼幸福甜蜜。
没人看见沈霜宁眼底的担忧。
前世的堂姐婚姻顺遂幸福,却有一件遗憾事,那便是这腹中的孩子会在三个月时意外流掉。
彼时堂姐有意隐瞒,只说是她自己母体太弱所致,但沈霜宁一直不信,总觉得另有隐情。
虽不知堂姐滑胎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但这一世她会尽己所能,让阿姐的孩子平安降生,避开两个月后的祸事......
宋惜枝为人处世一向周到细心,命人将她们三姐妹安排在一块儿坐,即便是名声不太好的沈二,也妥善安排了。
沈菱看着宋惜枝忙前忙后,却井井有条,颇有主母风范,不由感慨了一句:“宋姐姐真是优秀,换作是我,不知要出多少纰漏。”
沈霜宁也看在眼里。
从前的她因萧景渊对宋惜枝颇有敌意,不愿承认情敌的优秀,可事实是,在许多地方,她的确不如宋惜枝。
大梁能有如此出色的女君,沈霜宁也感到骄傲。
她控制不住的去想,宋姐姐这么优秀,难怪萧景渊一直忘不掉。
大梁民风不算保守,却也讲究男女分席而坐,中间不设屏风。
是以沈霜宁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那道挺拔俊秀的身影。
霁月君子,如竹如玉,令人见之难忘。
燕王府世子,萧景渊,京中贵女心之向往的最佳夫婿。
此时仍有不少女子暗暗偷看他。
沈霜宁愣住,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前世的夫君。
这时沈菱和沈妙云的交谈传入她耳中。
沈菱轻声道:“阿姐可知,宋府设宴是为何?”
沈妙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此番设宴是为了让大伙认一认未来姑爷的脸呢。”
“姑爷?”沈菱赶忙追问:“谁的?”
“自然是你宋姐姐了。”
沈霜宁心中了然。
难怪宋府不宴请外客,却独独请了燕王府世子。
原来这么早,萧景渊就跟宋惜枝好了,而且好到了这种地步,难怪前世人人都说是她抢了宋惜枝的夫君。
沈霜宁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又看了宋惜枝一眼。
她又不是单纯无知的女子,哪会不知道宋惜枝请她过来的用意?
只怕让她们跟沈妙云叙旧是假,让她死了那条“攀附”萧景渊的心才是真。
她真想说她多虑了,她沈霜宁挑谁都不会再挑到萧景渊头上。
沈霜宁看到萧景渊就有些吃不下东西,没吃两口就借口出去透气了。
“沈四小姐。”
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沈霜宁疑惑回头。
来人是宋惜枝的妹妹宋瑶。
宋瑶一脸敌意,将沈霜宁从上到下都扫了一眼,才冷冷地开口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追着萧世子,都追到宋府来了,长得一脸狐媚,你以为世子会喜欢你吗?”
这番话委实太难听,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对沈霜宁说话了。
两道柳眉缓缓拧了起来,沈霜宁从容地打量她:“你是何人?”
宋瑶趾高气扬道:“你管我是谁,总之我警告你,萧世子是我的姐夫,赶紧收起你那一脸狐媚样!”
沈霜宁依稀从对方的眉眼中看到了宋惜枝的影子,猜到她便是宋惜枝的胞妹宋瑶,一个刚及笄的小女娘。
沈霜宁不知道是不是宋惜枝授意她来警告自己的,她并不生气,只是莫名想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萧世子了?”
宋瑶却觉得她这笑容是明晃晃的挑衅,更生气了:“自然是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方才分明对萧世子抛媚眼了!”
沈霜宁算是明白了,在这个小姑娘眼里,只要谁看一眼萧景渊,就是对他有意思,要抢她姐姐的夫婿。
而国公府曾打算为她跟萧景渊议亲,所以宋瑶才会格外注意她,甚至曲解她的眼神。
老天爷,她是看了萧景渊两眼,可她绝对没有半点想法。
而且偷看萧世子的人又不止她,她们的眼神可并不清白。
沈霜宁早已心如止水,无奈道:“我来宋府只为答谢,不为其他,你想多了,我也不知萧世子在场。”
宋瑶看她说得真诚,半信半疑。
也许实在是沈霜宁生得太美,她才会这般草木皆兵,担心未来姐夫被勾了魂去。
宋瑶想了想,说道:“世子说了,他心里只有我阿姐,容不下旁人,他曾经答应回京要娶她的,阿姐也一直等她,你死了这条心。”
其实这些话,是宋瑶从宋惜枝嘴里得知的,并非是萧景渊亲口跟她说。
宋瑶连话都没跟他说上两句,他哪里会说这些肉麻的话给未来小姨子听。
沈霜宁知道跟宋瑶说不通,便随意应承了两句。
宋瑶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沈霜宁回到沈妙云身旁坐着时,宋惜枝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之后的飞花令,沈霜宁并未参与,她本就不是爱出风头的人。
何况这里是宋府,她多说两句话搞不好又被曲解成什么,是以她干脆闭上嘴,专心吃桌上的点心。
然而哪怕她言行间极尽低调,这张脸也是极惹人注目的存在。
“那是谁家的小姐?”宋老夫人看着沈霜宁的脸,好奇道。
宋惜枝规矩地坐在祖母身旁,看了眼沈霜宁后,答道:“那是荣国公府的四小姐。”
老夫人望了眼男子那边,道:“我瞧他们都在看她。”
连她宋家的儿郎都在偷看沈霜宁,老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宋惜枝面色一僵,随即莞尔道:“宁妹妹长得貌美如花,自然多得是人喜欢。”
老夫人蹙眉,很不赞同:“艳冶太过,则失庄重。如你这般贤淑佳丽,才是君子所求。是你请她来的?”
宋惜枝道:“她来找我是有别的事,正好她堂姐也在,孙女便请她过来凑个热闹。”
宋老夫人没有多问,她望那群公子中看了眼,而后伸手拍了拍孙女的手,说道:“我瞧萧世子可是一眼也没往那四姑娘身上看。”
一旁的宋夫人欣慰道:“世子自然没有那么肤浅了。”
宋惜枝闻言一笑,并未多言。
沈英才坐在公子们当中,本就对这些觊觎沈霜宁的家伙感到不爽,偏这会儿还有人不长眼的凑过来打听四妹。
“沈二,你说四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夫婿?我这样的如何?”
萧景渊和沈二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此人相貌端正,但嘴唇边有一颗大痦子,痦子上还飘逸着一根卷曲的毛。
沈二眼角一抽,忍住想要挥拳的冲动,毫不客气道:“自己撒泡尿照照,你也配得上宁宁?”
“四姑娘不行,那另一个呢?”这人倒是不恼,脸皮极厚地说道。
没等沈二呛他,便有人说道:“我倒觉得五姑娘也不错,小家碧玉,温良淑雅,宜室宜家。”
“魏兄有眼光。”
沈二冷嗤一声,你们这群癞蛤蟆还挑上了?四妹妹和五妹妹才不会看上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却又想到沈菱还不着急,但沈霜宁确是到了婚配的年纪,祖母和母亲都开始打算了......沈二不禁思索,宁宁将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模样?
去年还稚嫩的丫头片子,一转眼就要婚配了,沈二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说起来,他还不知宁宁是什么打算?
沈二环视一圈,越发觉得周围都是些歪瓜裂枣。
其实宋府嫡子中也有不少出色的公子,只是沈二觉得谁也配不上自家妹子。
他仔细考量了番,觉得勉强能入眼的只有两三个,可惜好像都是有主的。
萧景渊端坐其位,余光察觉到沈二略带打量的眼神,皱了皱眉。
他知道荣国公府正在为四小姐挑选夫婿,燕王府已经明确拒绝过沈家,他和沈霜宁绝无可能。
上次在醉云楼无意中救了沈霜宁,之所以选择交给谢临,除了担心被缠上,他还有别的考量。
沈二到底是国公府的公子,谢临打了他,国公府若追究起来,对谢临也是个麻烦。
但谢临又救了沈霜宁,也算功过相抵,如此一来,沈家和谢家就不会结仇。
至于沈霜宁会怎么看待谢临,之后又会如何,萧景渊不是很在意。
纵使之前做了那样旖旎的梦,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那四姑娘真是国色天香。”一旁的苏琛说道,“世子觉得呢?”
萧景渊淡声道:“一般。”
苏琛有些诧异:“这叫一般?”
随即又释然般笑道:“也是,你眼里只有宋姑娘,哪容得下别人。”
萧景渊面无表情:“红粉骷髅罢了,再美丽的容颜,百年之后也是一具白骨,有何意义?”
苏琛沉默片刻,道:“你舔一下唇,会不会被自己毒死?”
萧景渊:“不会。”
苏琛摇摇头:“无趣中的无趣,你若为人夫君,对女子而言定是折磨。”
萧景渊懒得理他这句闲话。
沈霜宁原是不想玩什么飞花令,可偏有人要点她。
婉拒太多次也不好,免得说她不给面子,于是沈霜宁便随意应付了两句,压根没用心。
谁知对面的公子们却对她赞不绝口,无脑夸赞起来。
沈霜宁感觉周围的敌意突然就变多了,尤其是那宋瑶的表情,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沈霜宁心里一阵叹息,连带着脸上都有些兴意阑珊。
沈妙云担忧道:“怎么了?”
沈霜宁不想让她担心,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沈妙云道:“要是不自在的话,就先回吧,别管他们了,等过几日我再去看你,咱们姐妹有的是时间叙旧......”
说话间,一名小厮端了盘精致的零嘴到沈霜宁面前,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四小姐,这是我家公子吩咐小的送来给您,公子瞧见四小姐似乎没什么胃口。”
沈霜宁托着腮的手放了下来,愣了愣。
沈菱见状,一脸吃瓜的样子,凑过来道:“你家公子是谁,为何要对我阿姐献殷情?”
小厮谄媚地笑道:“公子说,四小姐以后便知道了。”
沈菱撇撇嘴:“神神秘秘的,你家公子莫不是府上的公子?”
这地方本就不大,有时候说话声音大些都会引人注意。
小厮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不遮不掩的来到沈霜宁面前,起初先是有几人静了下来,紧接着传染开来。
四周皆是一静,且看了过来。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有公子给沈霜宁献殷情了。
原本打算不再关注无关之人的萧世子,此时又看了过来。
那小厮说道:“我家公子不姓宋。”
送点心的公子不姓宋,那就不是宋府的人了。
小厮说完便退下了,也没回到公子们那边,而是悄然离开了崇华居。
此人倒是谨慎。
沈霜宁收回视线。
这位神秘的公子应当就在宴席中,时刻注意着她,否则不会知晓她没胃口。
既然不姓宋,那会是谁呢?
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姓萧。
沈霜宁尝了尝眼前的零嘴,忽地眼睛一亮。
是李记的点心。
李记是京中的百年老店,专卖各种零嘴,虽不是什么格调高雅之地,沈霜宁却偏爱这家小店。
幼时每每乔装出府时,都会进去买一兜子回府,长此以往,李记的掌柜都认识她了,有一个月沈霜宁吃胖了几斤,这才稍微克制。
上一世她嫁进燕王府,萧景渊得知她去了李记,很不高兴。
“你是燕王府的世子妃,去那种地方有失身份,今后别再去了。”
于是她三年都没吃上李记。
眼下尝到了久违的味道,沈霜宁心中的酸涩大于甜蜜。
她更加确信,这盘点心与萧景渊无关。
也是,他们这会儿没有交集,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给她送东西?
今日宋府宴客,也有为宋家女挑选夫婿的打算,世家大族都喜好亲上加亲,可沈霜宁的出现盖过了贵女们的风头,难免招致一些敌意。
沈霜宁察觉到却不在意,反正也早就习惯了。
吃到李记的点心,沈霜宁的心情明媚不少。
这时不知是谁开口讥讽了一句:“长得美就是不一样,去哪都有人献殷情,我们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这哪里是夸奖,分明是在说沈霜宁妖艳,不安分。
沈妙云脸色一沉,一个凌厉的眼刀扫向此人。
对方不是宋府的小姐。
她是宋瑶的朋友,名卫纯。
方才飞花令时,这卫家小姐可是没少出风头,可她挤破头也没能引起什么反响。
区区一个卫府的小姐,敢对荣国公府出言不逊?活腻了。
沈妙云当即就要起身。
沈霜宁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赵家跟宋家是世交,如今阿姐是赵家妇,这里好歹是宋府的地盘,她不希望阿姐因为她跟宋家闹不愉快。
而且以阿姐如今的身份,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传出去难免有失身份。
“阿姐,我没事,别理她。”
沈妙云知道沈霜宁是在顾及她,可妹妹越是如此,她越是不爽。
沈家人都护短。
宋惜枝看见沈妙云站了起来,也跟着起身,忙关心道:“云姐姐,怎么了?”
“今日这宴,我吃着着实不痛快,许是胃口不合吧,反正是吃不下了,告辞。”
沈妙云冷冷地瞪了那卫家小姐一眼,触及她的眼神,后者一脸无辜地低下头。
沈妙云终是没有当场闹起来,拉着两个妹妹走了。
赵黎安一看夫人要走,自然不放心她远离自己的视线,于是也作揖告辞。
妹妹们都要走,沈二当然也呆不住,他早想溜了。
宋惜枝只好道:“我送你们。”
沈妙云冷淡道:“不必了,留步吧。”
公子们望着那道倩影逐渐远去,目光皆有些眷恋。
待人走远后,宋老太太冷哼:“这沈家人,真是没有规矩!”
宋惜枝轻抚她的后背:“祖母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
离开了崇华居,沈霜宁的呼吸这才逐渐顺畅。
“阿姐,你何必如此......”
“我是你阿姐,我哪能眼睁睁看你受委屈?放以前,我早就上去扇她两耳刮子!”
沈妙云拍了拍妹妹的手,“没事,赵家跟宋家不会因这点小事就怎么样的。”
一旁的赵黎安也宽慰了两句,让沈霜宁别放心上,还说了句:“赵家跟沈家才是一家人,宋家得靠边。”
这时一名小厮忽地追了上来。
“四小姐留步。”
沈霜宁回眸,是方才那名小厮。
小厮怀里捧着三袋从李记打包来的小吃,给了沈霜宁的同时,还照顾到了沈妙云和沈菱。
小厮办完事,一句话不敢多说,恭恭敬敬地走了。
沈妙云看着沈霜宁揶揄道:“也不知是哪位公子,对你这般体贴入微,阿姐也是沾了光了。”
一旁的赵黎安殷勤地表示:“夫人喜欢吃这些?以后我常给你买。”
“你就不怕我吃多了发胖?”
“胖了你也是我夫人啊。”
“你是觉得我胖了?”沈妙云把李记往他怀里一摔,随后健步如飞地往前走。
赵黎安愣了愣,心道怀孕的女人果然难伺候。
赶忙追了上去。
“夫人,你慢着些,注意脚下~”
看阿姐和姐夫如此恩爱,沈霜宁很是羡慕。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夫妻。
沈二看出了她眼里的向往之色,不由问道:“宁宁也想嫁人了?”
沈霜宁闻言,立马瞪了沈二一眼:“二哥说什么呢。”
沈二咧嘴一笑,复又追问:“宁宁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沈菱则抢先说道:“阿姐的郎君,当然是天下最好的儿郎。”
沈霜宁望着阿姐和姐夫的背影,心中却想道,她的郎君不需要是天底下最好的,她只要他心里有她,会呵护她即可。
她已经受够了冷落之苦。
谁知沈二突然蹦出一句:“我觉得萧景渊就不错。”
沈霜宁脸色立时就变了:“他是宋姐姐的,我不喜欢他,以后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说说而已,宁宁别生气。”
沈二看她这回是真生气了,忙跟上去哄道。
然而不知为何,这番话辗转传到了燕王府里,而且还被曲解了。
说成了沈霜宁痴缠燕王府世子不成,于是恼羞成怒,与兄长闹了矛盾。
而赵家跟宋家闹矛盾,也跟沈霜宁脱不了干系。
“我就知道国公府还没死心,她就是冲着你去的!”萧何说道。
书房里烛火灼灼,萧景渊站在窗边,低头擦着剑,看不清表情。
身后坐在椅子上的萧何手握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说道:“这位四小姐可不简单,勾得金家公子非她不娶,又吊着卫阁老的长孙,还害得南伯侯府兄弟阋墙。真不愧是沈修辞的妹妹,手段了得。”
“而且我怀疑醉云楼那次,她是故意设计你。见你不上钩,才去了宋府,竟然还伙同忠勇侯世子的夫人砸场子!”
萧景渊知道事情不是萧何说的这样,但他现在莫名很烦,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萧何一口一个四小姐,萧景渊额角青筋直跳,终于忍无可忍:“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些废话?”
萧何是燕王胞弟的儿子,也是萧景渊的弟弟。
二人幼时关系不错,只是后来萧景渊去了军营,而萧何留在京中,时隔多年再见,自然没有幼时那般亲近了。
不过萧何对萧景渊的婚事,也是格外上心。
萧何道:“我多嘴一问,你与宋府小姐的婚事是不是该定下了?免得夜长梦多。”
萧景渊道:“南方的庐陵、豫章等地已经出现了雪灾,庄稼牛羊损失无数,而大都、保定、真定等路大雪逾尺,尤其是真定,已有一月失去联系。”
“这条几路是运粮草的必经之地,北齐还在虎视眈眈,这些地方若出现灾患,恐将影响大局。多事之秋,你觉得我还有心思想这种事?”
上次去宋府,也是为了商谈正事。
萧何看萧景渊脸色不好,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他没想到一场漂亮的大雪,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萧景渊也未过多苛责他,只淡淡道:“你足下的安稳山河、眼底的岁月静好,皆因北疆将士以血肉之躯,为你们筑起家国屏障。”
这夜,好几天没做梦的萧景渊,又做了一场关于四小姐的怪梦。
梦里的她勾人至极,手段了得,像夺人性命的女妖。
事后在他耳边轻声道:“郎君可还舒服?郎君为何不敢看我?”
萧景渊猛地睁开眸子。
然后又去泡了一夜水缸。
......
翌日,沈霜宁倚着窗台,指尖轻轻接住一片飘落的白雪,眨了眨眼,桃花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京城的雪如柳絮纷飞,虽添了几分诗意,公子小姐们亦三三两两踏雪寻梅。
可她却知道,别的地方正被天灾无情肆虐。是以沈菱来问她要不要同去赏雪时,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沈霜宁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她虽是重生者,却不是无所不能,何况她只是一闺阁女子,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些事情自有人去解决,不是她一个闺阁女子该烦恼的,否则要那些当官的做什么?
之后的几天,沈霜宁除了照常去给祖母请安,就是跟沈菱一同去赵家找阿姐“取经”了。
期间再未遇上谢临。
沈妙云是极出色的,往年闺仪比试中就为国公府争得了不少荣耀,能和宋家女平分秋色。
沈霜宁有心要帮沈菱,便跟母亲提了让沈菱一块儿去,沈夫人没多想就点头了。
转眼便到了元宵这天。
因着是第一次入宫,三夫人花了些心思给沈菱打扮。
而沈霜宁因世子妃的身份进过很多次皇宫,早已是平常心态,可沈夫人见不得她太过随意,抓着她重新装扮。
“你当是去玩呢?给我认真点,你若是在宫里出了丑,那是丢国公府的脸面,我可不饶你。”
沈霜宁无奈,只能任由沈夫人摆弄。
眼看沈夫人将一匣子艳丽的珠宝拿过来,沈霜宁顿时头皮发麻。
“阿娘,这些珠宝我就不戴了,我年纪尚小,撑不住的。阿娘快走吧,别误了入宫的时辰!”
说完,一溜烟往外跑,转眼就没了影。
“诶,你这丫头。”沈夫人只好放下妆奁,“阿蘅,把小姐的披风拿上,要那件新的。”
不多时,一行人入了宫。
皇宫巍峨庄重,跟沈霜宁记忆里的样子相差无几,虽是个艳阳天,可总觉得宫里的光线要比外面暗了一个度。
不论来多少次,都会让她感到压抑。
连平日从容的沈夫人,此时都抿着嘴唇,绷着身体,遑论初次入宫的沈菱了
走在青砖宫道上,沈菱低着头不敢乱看,忽然感到手中一暖。
原是沈霜宁握住了她的手。
温暖而有力。
沈菱不由抬眼,撞入了那双温柔沉静的眼眸。
“阿姐......”她的唇微微苍白。
沈霜宁安抚道:“有我在。”
沈菱点点头,一颗仓惶乱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这回沈二也来了,走在沈修辞身后。
国公府男丁少,最小的公子不巧病了,便只有他们两个代表荣国公府争荣耀。
沈夫人不放心,细细叮嘱了她们几句后,便同她们分开了。
两位公子也去了男子们该待的地方。
两处相隔不远,却泾渭分明。
公子们已经在热身,需等皇帝到了才会正式开始。
沈霜宁只随意抬眼,便遥遥望见了马背上气宇轩昂的身影。
萧景渊一袭玄色劲装,肩宽腰窄,只随意握着缰绳,在阳光下英气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他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望着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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