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顾悦金娘子的其他类型小说《全家献祭我?摄政王妃归来,寸草不生顾悦金娘子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张鱼小丸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十岁那年,顾悦无意间替皇帝舅舅喝下了大半碗有毒的翡翠羹,自此,身边人各得其所。她的母亲,成为建朝来第一位拥有自己封地的长公主,甚至得召可入宫参政。她的父亲,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曾因尚公主而郁郁不得志,破格入朝为官,位极人臣。她的兄长,资质平平,但依旧被选为太子伴读,与诸位皇子一同受当世大儒教习。而本是寒门的杨氏一族更是一跃成为朝堂新贵,风头无两。只有顾悦,这个曾经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的姑娘日日吐血,缠绵病榻,变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废人。后来,为了给刚出生的双胞弟妹解掉胎毒,她的母亲毫不犹豫地将顾悦送给了恶名在外的黑寡妇金娘子试毒,直至七年后她的骨血终于炼制出了解药,他们才派人将她带回京城。但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父母疏离不亲,兄长不喜嫌弃,弟妹...
《全家献祭我?摄政王妃归来,寸草不生顾悦金娘子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十岁那年,顾悦无意间替皇帝舅舅喝下了大半碗有毒的翡翠羹,自此,身边人各得其所。
她的母亲,成为建朝来第一位拥有自己封地的长公主,甚至得召可入宫参政。
她的父亲,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曾因尚公主而郁郁不得志,破格入朝为官,位极人臣。
她的兄长,资质平平,但依旧被选为太子伴读,与诸位皇子一同受当世大儒教习。
而本是寒门的杨氏一族更是一跃成为朝堂新贵,风头无两。
只有顾悦,这个曾经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的姑娘日日吐血,缠绵病榻,变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废人。
后来,为了给刚出生的双胞弟妹解掉胎毒,她的母亲毫不犹豫地将顾悦送给了恶名在外的黑寡妇金娘子试毒,直至七年后她的骨血终于炼制出了解药,他们才派人将她带回京城。
但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父母疏离不亲,兄长不喜嫌弃,弟妹排斥厌恶,就连曾经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太子表哥,那份疼惜与怜爱也都给了她那如花似玉的妹妹。
太后与皇帝赐下的封赏更是没有一样落到顾悦手里。
福大烧身。
所有人都说,像她这样孱弱的身子受不住那些好东西,会折了她的寿数。
她不争不抢,一步退,步步退,却终究抵不过一句八字过硬刑克六亲,祸国祭天可解天劫的断言。
最后,她被长公主亲手打断手筋脚筋后送上了皇家祭坛,活生生地被烧成了灰烬。
再睁眼,顾悦发现自己重生了。
这种身体里仿若有无数虫子在疯狂啃食和游走的痛,还有空气中熟悉而又陌生的幽香与霉湿交织的气息,对顾悦来说,记忆遥远的都有些模糊了。
没等她回过神,下一刻头发猛然被人扯住,苍白无半分血色的小脸被迫扬起,随后一张满是疮疤几乎贯穿她整个人生噩梦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金娘子!
顾悦的眼瞳顿时剧烈地收缩。
上一世自己亲手弄死的人,如今突然出现在眼前,这种感觉着实有些难以言喻。
就在刚才,她生生剖开了自己的脊背,敲断了她其中一节肋骨,就为了取骨入药。
“既然醒了,就再取些药血。”
金娘子看到刚才疼到昏死过去的人竟然这么快苏醒,面上闪过一丝阴狠,握着匕首在顾悦的手臂上猛地一划,鲜血瞬间涌出,还带着几分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府里两位最近身子不适,需要你的骨血入药,这是你的福分。”
药骨的香气让人迷醉。
金娘子深吸一口气,晦暗的眸中瞬间迸发出兴奋到狂热的光,目光仿若跗骨之蛆在顾悦的身上游走,整张脸因为激动变得愈发扭曲可怖,伸出手捏住了顾悦的下巴,将一旁桌几上那碗冒着血腥气的药径直灌入她的口中。
“全都喝光!”金娘子仿若疯魔一般,尖声笑道,“药骨成,起死人,肉白骨......”
强烈的疼痛再次席卷四肢百骸,每一寸的骨头都好似被折断重组,顾悦忍不住痛苦地喊出声,彻底回过神来,一把打落了近在咫尺的药碗。
看着摔落在地四分五裂的碗,对方的脸愤怒到扭曲,一把掐住了顾悦的脖颈,腥臭的口气扑面而来。
“小贱人,这药熬了七个时辰,比你这条烂命都金贵,你竟然给打了,找死是不是!”
窒息到濒死的那一刻,顾悦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她的头一歪,手臂也软绵绵地垂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再无半分气息。
怒火中烧的金娘子一愣,瞬间松开了掐住顾悦脖颈的手,却发现对方竟然直接沉入浴桶之中,当下心头一惊,连忙探身去拉人,嘴里还忍不住骂骂咧咧。
”死丫头,你要是敢死,老娘就把你剁了喂狗!”
顾悦可是这么多年来她最成功的药人,如果真的死了,那她一定要把这丫头碎尸万段,全都拿来炼药!
就在这时,一双白皙的手猛然攀上了金娘子的脖颈,随后一股大力将她的头直接按入浴桶之中!
金娘子疯狂地挣扎,双手胡乱挥舞,拼了命的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但是因为身材矮小,方才探身悬空的双脚只能无措的猛蹬,水花四溅,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又困难。
而死死按住她脑袋的顾悦双眸血红,脊背处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将浴桶中的药水全部染红。
金娘子浸泡在浴桶中的皮肤瞬间冒起青烟,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的血,既是良药也是剧毒。
哪怕是擅蛊用毒的金娘子,也从不敢直接触碰她的血。
顾悦一张小脸毫无血色,苍白得好似索命的罗刹一般,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金娘子的挣扎逐渐减弱,最终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无半分动静才缓缓松开了手。
随着顾悦微微抬手,金娘子的尸体瞬间摔落在地。
只不过,那张脸竟已面目全非。
顾悦缓缓从浴桶中出来,白色的里衣早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她抽出自己发间的簪子,猛然扎进对方的脖颈,眼见鲜血喷涌而出,确定人死透了才轻笑一声,卸了气力。
夜深人静。
随着“噗通”一声,站在船尾背光之处的顾悦漠然地看着金娘子的尸体转眼间被暗黑的江水吞没,再无踪迹。
不先一步提刀杀人就会被杀。
重活一世,她决不允许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
解决了金娘子,顾悦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以至于翌日一早她睁开眼的时候还有几分不真实的错觉。
随着几声号子声响起,船行的速度慢了下来,缓缓地靠近了岸口。
说起来,这岸口距离京城其实还有一日的路程。
上一世,这些人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不仅煞费苦心地替金娘子掩饰行踪,甚至还想让她顶着自己的恩人名号招摇过市,当真是恶心至极!
思绪翻飞间,已经收拾好行装,靠坐在窗边的顾悦目光落在岸上不远处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华服,满脸烦躁的少年身上,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兄长杨昀。
还真是,好久不见。
顾悦拎着自己的包裹,随着人流面无表情地下了船,结果没走多远就被杨昀拦住了去路。
“你......”杨昀皱起眉头,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了顾悦一番,好似十分嫌恶地开口,“明知道今日回京,还穿得如此寒酸,你是想害我们丢脸吗?”
顾悦微微抬眸,突然猛地将包裹砸向了杨昀,随后一脚踹在了马前蹄上,骏马嘶鸣间前蹄已经跪倒在地。
而杨昀没想到顾悦竟然会对自己动手,下意识地闪躲却因为骏马的动作失去了平衡,直接从马上滚落下来,扬起一片尘土,搞得他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已。
“你这个不悌的蠢货!”杨昀好不容易爬起身,却发现自己的马在顾悦的安抚下已经平静了下来,当下忍不住指着她怒声开口,“刚回来就敢对兄长动手,果然是没教养!”
顾悦抬眸看向杨昀。
在她的记忆里,她这位兄长好像一直都不喜欢她,甚至说是冷漠厌恶到有仇一般。
特别是在她被赐皇姓为顾的那一日,杨昀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杀了她。
后来她才明白,在杨昀眼里,明明他才是长子长孙,可被赐皇姓的是自己,太后和皇上最喜欢的也是自己,而自己的存在只会更让人意识到他的无能与蠢笨。
他嫉恨旁人,不想着去改变自己,却是想尽办法把对方踩在脚下,碾落于尘埃。
上一世她真是想不开,竟然会想方设法地想要讨这种废物的喜爱。
“若是有病就去看大夫,在这里跟本姑娘攀亲?”
想到这里,顾悦拍了拍站在自己身边的骏马,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杨昀,毫不客气地开口。
“你算什么东西?”
“放肆!”跟着扶起杨昀的小厮听到顾悦这么说,顿时怒声吼道,“我们少爷是长公主府的大少爷,大小姐你怎可这般无礼!还不快些向大少爷道歉!”
“长公主府的大少爷?”顾悦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就这又蠢又坏的玩意儿,说出去也不怕丢了长公主府的颜面!”
“顾悦!”
杨昀怒吼一声,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只是想到来之前妹妹的叮嘱,到底按捺住了自己的火气,踢了身边的小厮一脚,沉声道,“把车赶过来,请大小姐回京。”
顾悦微微扬眉,看着那小厮连滚带爬地将停在不远处的驴车赶了过来,远远地都能闻到那车上的屎臭味,甚至边角还有些尚未清理干净的大粪......
“方才听你言语,好像对长公主府颇有怨言,要我说,顾悦,你可莫要不知好歹。”杨昀眸底闪过一丝得意,昂着下巴说道,“父亲母亲特地让为兄来接你,那便是你的福分,不过时间仓促,这地方又偏僻,没能雇上马车,你且将就下吧!”
话音未落,杨昀又不着痕迹地扫了顾悦两眼,颇为不屑地开口。
“左右你流落在外多年,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这驴车不算委屈了你。”
“呵......”
顾悦真的是对这位兄长无语到了极点,方才嫌她穿得寒酸丢脸,难道现在这驴车就不丢脸了?
“你让我坐驴车回京,难道就不怕长公主颜面无光?”
“杨昀,你这脑子当真是粪土不如!”
旁人给他出这个主意,分明是故意想要看长公主府的笑话,结果他不仅相信竟然还真这么做!
上一世倒是没有这一出,想来怕是怠慢了金娘子,如今没见着人,倒是装也不装了?
“你!”杨昀被顾悦骂得满脸通红,挥着鞭子就朝着她打了过去,骂骂咧咧地开口,“不知好歹的东西,今日我这个做兄长的就先替父亲母亲好好教训教训你!”
杨昀本以为,依着自己学来的功夫,想要对付一个羸弱不堪的小丫头简直是易如反掌,结果还没等鞭子挥出去,一道残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直接一脚踢下了水!
这口岸周遭本就挨着江水,所以很多百姓会在门前挖出一些池塘用来养鱼虾,种莲藕,而杨昀恰好一头栽进了淤泥里,一时间爬都爬不起来。
跟着的小厮吓得魂都要掉了,争先恐后地跳进去救人,唯恐慢一步下场凄惨。
大少爷平素便阴晴不定,若是今日记恨上他们,只怕他们死定了!
“顾悦!”杨昀几乎是被小厮从淤泥里拔出来的,顶着一头污泥暴跳如雷,“你个小贱人,老子好心好意来接你,你不领情便罢了,竟然敢对老子动手!找死!”
“废物。”
立在池边的顾悦看着站在淤泥里的杨昀,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有种就上来,躲下头骂算什么能耐?”
杨昀快要气疯了。
这么多年顺风顺水,今日竟然又被这个小杂种害得当众丢脸,他一定要弄死她!
想到这里,杨昀一边往前走,一边挥着鞭子再次朝着顾悦抽过去。
却不想,顾悦一把抓住鞭子,竟然直接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随后薅住了他的头发,猛然将他的头按到了淤泥中!
杨昀没想到顾悦的力气这般大,加上池底淤泥湿滑,想要用力抬头却被顾悦死死地按住,一时间呛得鼻涕眼泪全喷了出来!
“大少爷!”
跟着一同过来的几个小厮眼见着杨昀吃亏,刚想要上前却被倏然飞出,擦着脖颈而过的匕首吓住了。
“滚。”
顾悦丢了个眼神过去,吓得几个人顿时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这回来的哪是什么大小姐,分明是个杀神啊!
就在杨昀感觉自己要窒息死掉的那一刻,顾悦扯着他的头将他从淤泥中拽了起来。
“贱人!”
杨昀大口大口地喘气,却仍不忘破口大骂。
“我杀了......”
顾悦扬眉,直接把人再次按回淤泥中,任由他疯狂挣扎也不为所动。
“贱人!我不会......”
“死丫......”
十几番下来,再被顾悦拉起来的时候,杨昀鼻孔耳朵嘴巴几乎塞满了淤泥,整个人都脱了力,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这丫头这些年一直被当做药人,身体孱弱的快要死了吗?
不对!
这一刻,杨昀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顾悦的双腿上,登时瞪大了眼睛,好似不可置信一般。
当年她不是因为中毒废了双腿,如今竟是全好了?
“大少爷!”
小厮们眼见着顾悦起身了,这才敢冲过来围着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杨昀嘘寒问暖。
“来人,给我抓住她!”
杨昀一想到顾悦的腿好了,也许意味着她的毒也解了,那她岂不是会成为妹妹做太子妃最大的威胁?
不行!
他绝不能让她这样安然无恙地回府!
眼见着身边都是自己人,杨昀脑子里已经有了谋算,当下冷声开口。
“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今日我定要将你绑回京城,让父亲母亲看看你是个什么德行!”
“愣着做什么!”
“抓人,给我打断她的腿!”
就顾悦这样的臭脾性,还想在府里头越过妹妹去?
做梦!
顾悦瞧着羸弱,可出手都是要人命的打法,那些小厮不过是碍于主子的命令才动的手,又怎么可能豁得出性命去对付她?
等到自己人全都躺在地上痛得原地打滚时,杨昀整个人彻底傻了眼,在看向缓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顾悦,登时心里一紧。
这个死丫头,此刻盯着他的目光好似看死人一样。
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你......你想做什么!”这个念头一出,杨昀只觉得一股凉意瞬间爬上了脊背,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又觉得没面子,当下硬着头皮说道:“顾悦,我是你兄长,你若是敢对我不利,父亲母亲不会......”
“旁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么多年,你还真是半点脑子不长。”
啪!
顾悦一巴掌甩在了杨昀的脸上,随后抬脚把人踹飞了出去。
倒在地上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少爷飞了出去,额头直接撞到了墙上,当场昏死了过去。
“烂泥扶不上墙。”
顾悦扫了众人一眼,冷声开口。
“愣着做什么,还不带着你们的大少爷回京!”
“是!”
“大小姐!”
听到顾悦的话,众人几乎是立刻连滚带爬地起身,经此一遭,谁还敢不把这位大小姐放在眼里啊!
有年长些的小厮似乎终于想起来,当年大小姐中毒之前,那也是京中最耀眼的存在,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养在外头就明珠蒙尘呢?
因着先前的事,一路上众人对顾悦都毕恭毕敬,直到看到京城的城墙才纷纷暗中松了口气。
“大小姐,前头便是京城了。”
跟在顾悦身后的小厮连忙策马上前,恭敬地开口。
“不如小的先回去通传?”
此刻的顾悦一身男子装束,骑在骏马之上,脊背挺直,眉眼凌厉,瞧着就让人心生敬畏。
听到小厮的话,顾悦勒马驻足,瞧着京城那巍峨坚固的城墙,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
不着急。
如今她已经回来了,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那些仇,那些怨,也该还了。
她会让他们一点点失去希望,好好体会下她曾经受过的痛苦!
“不必通传,来人,把你们大少爷的嘴堵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悦扫了一眼后头的马车,冷声开口道,“若是他发出半点动静,我就先割了你们的舌头。”
“是,大小姐!”
众人连忙低头应声,不敢有半句反驳。
而爬上马车的小厮看着被五花大绑至今还昏迷不醒的杨昀,心里头多少有些忐忑,大少爷不会是死了吧?
刚想伸出手试探下他的鼻息,却看到杨昀猛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小厮一个激灵,连声讨饶,却还不忘将手中的布一股脑地塞进了杨昀的口中!
杨昀刚刚醒过来,那口气还没喘匀就被堵了嘴,气得他两眼一翻,竟然又昏死了过去!
而顾悦对此并不知情,只是带着人径直入了城。
鲜衣怒马少年郎。
顾悦并不知道自己打马穿过长街惹来了多少人的注目,她只知道,在长公主府门前还有好戏在等着她,这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这一世,她倒是要看看那人要如何颠倒黑白,往她身上泼脏水!
那些小厮远远地瞧见长公主府,心里都狠狠地松了口气,终于把这位祖宗送回来了!
可没想到,待到他们靠近,却发现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而一个男子正跪在府门前神情激动地高声说着什么。
顾悦扫了一眼身后的小厮,对方立刻翻身下马挤进了人群,一眼看到站在台阶上满脸不虞的李管家,立刻太高声音喊了一句。
“李管家,大小姐回来了!”
这一声仿若平地惊雷,众人立刻全都转头看过去,目光全都落在了马车上。
“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轻柔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回神,就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虽然戴着帷帽,但长公主府二小姐杨婉仪早就名满京城,自然是人人皆识。
“二小姐。”李管家没想到杨婉仪这会竟然不在学堂,但还是恭敬地行礼开口,“不过是一些琐事,倒是惊扰了二小姐,来人,还不把人拖下去!”
“今日我与五公主约好了去金满堂挑些金饰送给姐姐,怎么闹成这般?”杨婉仪似乎有些不悦,叹了口气说道,“若是被五公主瞧见,成何体统?”
李管家一听,顿时眉头紧蹙。
今日的事牵扯到即将归京的大小姐,而五公主和太子殿下是亲兄妹,这些年太子那边一直态度不明,怕是对大小姐还有什么念想,若是真的闹出乱子,误了主子们的事,到时候他们也难逃干系。
想到这里,李管家立刻挥手示意尽快把人拖走。
“二小姐放心,老奴这就把人打发了。”
“放开我!”
“你们放开我!”
“好大的胆子,什么人,竟然敢在皇姑母门前闹事?”
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李管家心里一沉,连忙带着人纷纷跪下请安。
来人,正是当朝五公主,也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顾柔。
“免礼吧!”
顾柔毫不在意地挥手,瞧见杨婉仪立刻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就说今日怎么这么迟,原来是被事绊住了。”
“公主!”
那被拉扯的男子好似终于寻到了机会,当下猛地挣脱开束缚,扬声开口。
“草民赵方正,灵山县清水镇赵家村人,草民与顾大小姐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可她为了回京却丢下草民,还请公主为草民做主啊!”
“你说什么?”顾柔一听,顿时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打量了赵方正一番,“你说的顾大小姐莫不是顾悦?”
当初顾悦养病的地方,好像的确是灵山县那边吧?
亏得皇兄还念着往日的情谊,若此事是真的,那顾悦未免也太不知廉耻了!
“胡说八道!”站在顾柔身后的杨婉仪似乎十分恼怒地指着赵方正骂道,“我姐姐只是性情爽直,不懂男女大防,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回贵人的话,正是顾悦!”赵方正立刻应声,信誓旦旦地说道,“若不是顾大小姐背信弃义,草民又怎敢以卵击石?还请公主为草民做主!”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策马行至马车后的顾悦,在听到这些人一唱一和却定了自己罪名的时候,嘴角不禁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位公子,你我二人并不相识,如今你却口口声声与我私定终身。”顾悦的声音好似自马车里传来,带着几分怯弱与委屈,“姑娘家的清誉大过天,我不过刚刚回京,倒是不知碍了谁的眼,让公子这般羞辱?”
顾柔在听到顾悦的声音时,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当年顾悦盛宠的时候,宫里头这些皇子公主都要避其锋芒,当时因太子与顾悦关系亲近,顾柔与顾悦来往甚密,自然知晓她的脾性。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诛之。
先前她怎么没看到这人已经到了?
只是,一想到当初这丫头中了毒几乎是被赶出京城的,顾柔的心里又平衡了几分。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流落在外多年,顾悦她就算回来又如何?
这京中早就容不下她了!
而这个时候,顾悦已经扶着穿着女装戴着帷帽的杨昀下了马车。
说是扶着,倒不如说是拎着更为恰当。
“悦儿!”赵方正一眼看到人,朝着杨昀便扑了过去,还好似不小心地扯掉了帷帽,不管不顾地抱着他的腿深情地表明心迹,“悦儿,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冒失来寻你,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赵方正。”顾悦的声音再次响起,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当真与我相识?”
“当然!”赵方正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向杨昀,满含爱意地说道,“悦儿,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一定会用功读书,等我高中!等我高中便来娶你好不好?”
阳光从杨昀的背后照过来,晃得赵方正根本瞧不清楚杨昀的脸。
但是让他来闹事的人说过,大小姐今日回京穿的就是这身衣裙,不会错的!
一想到他很快就会成为长公主府的乘龙快婿,再也不用受人掣肘,赵方正的嘴角几乎都压不住笑意。
而站在顾柔身后的杨婉仪在看到那帷帽下的真容时,登时心里一个激灵,刚想要开口制止,却不想一支袖箭朝着她射了过来,直接穿透了她的帷帽与发髻,惊得她瞪圆了眼睛,完全忘了躲避。
顾悦竟然敢当众动手?
疯了不成!
“赵方正,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在顾悦按着杨昀的头,让他的脸猛然在赵方正眼前放大的那一刻,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明明方才还游刃有余的人顿时慌了手脚,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模样,好似回到了杨昀的暗室之中。
“公......昀公子!”
杨昀的面容变得扭曲,赵方正惊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起了头,还不忘撕扯自己的衣服,连声求饶。
“昀公子,奴错了,奴不是故意坏了公子的事,求公子责罚!”
在赵方正衣衫尽落的那一刻,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显露人前,众人顿时哗然。
而顾柔整个人更是傻了。
要知道,母后替她看好的那些夫婿里,杨昀是最合她心意的,可他竟然......竟然有这样的癖好?
而此刻,杨昀双眸充血,眼珠子不断向后,死死地盯着顾悦。
这个女人!
她是故意的!
点了自己的穴道,让自己有口难言,分明是要毁了他!
“大哥,你惹出来的情债,为何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呢?”
一直站在杨昀身后的顾悦终于缓步走了出来,垂眸看向还在求饶的赵方正,幽幽地开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位赵公子喜欢男人许没有错,但为了情郎的私心就毁我清誉,莫不是圣贤书是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上一世,在回京的途中,金娘子仍在取她的血,所以当时的她虚弱到站都站不稳。
结果刚下了马车,就被突然冲过来的赵方正抱了个满怀,而后撞在了车辕上,直接昏死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丢在了祠堂里。
就是她的兄长,妹妹和那些所谓的亲人,没有半分迟疑地任由赵方正污蔑她的清誉,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坐实了她与人私相授受的事。
只因为,他们怕她回来抢了杨婉仪的太子妃之位。
皇帝和太后到底疼惜她,下旨为他们赐婚来打破流言蜚语,却不想,没有两日,赵方正就死了。
所有人都认定是顾悦为了遮掩自己的丑事,所以才对他痛下杀手。
天家赐婚,本是荣耀,却闹出人命来,当时连皇帝和太后都忍不住对顾悦有几分不虞。
可没有人知道,当时的顾悦已经被泡在药池中日日放血半月有余,连房门都没能走出一步。
这一切,都是拜面前这些人所赐!
“公子,奴家一定会帮公子做事的,求公子疼惜!”赵方正此刻好似完全陷入了幻境之中,不断扭动着身躯在杨昀身上来回摆动,夹着嗓子哀求,“公子放心,奴家一定会毁掉大小姐的名声,让她......”
“闭嘴!”
顾悦在杨昀的肩膀上拍了拍,下一刻杨昀的手脚终于能动了,抬脚便踹在了赵方正的心窝处,随后猛然抽出立在一旁侍卫的佩剑,朝着昏死过去的人便砍了过去。
这一刻,杨昀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们!
赵方正要死,揭露他隐秘的顾悦更得死!
“大哥!不要!”
杨婉仪好似这才回过神,慌张不已地跑到了杨昀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杨昀真杀了赵方正,只怕更是百口莫辩!
杨昀死都不要紧,但是绝不能连累她!
只是在看到杨昀狼狈不堪的模样时,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嫌弃,不过因为帷帽的遮挡,并没有人察觉半分。
“姐姐,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怨,可大哥好心去接你回京,你怎么能这般陷害大哥?”
拦下了杨昀,杨婉仪才转头看向顾悦,哽咽地开口。
“姐姐离京养病多年,与我们不亲近也是自然。”
“可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毁了大哥到底能得到什么?”
“姐姐,你怎能如此狠心!”
杨婉仪的示弱让人听上去格外心疼,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对。
“妹妹,你与这心狠手辣之人何必多言!”
“待父亲母亲归来,定然不会轻易饶过她!”
本来赵方正跟着自己这件事只有杨婉仪知晓,方才杨昀着实有些迁怒于她。
但这会看到她为了护着自己挡在身前,又哭得梨花带雨,先前心里那点不虞也消散了,余下的都是对顾悦的恨意。
“顾悦,像你这样的祸害,只会牵连他人,让家人丢脸,活着有何用处?”
“我看......你倒不如死了干净!”
杨昀话音一落,周遭倒是瞬间安静了几分。
说起来,世家贵族兄弟姐妹之间就算多有嫌隙,但也不至于当众口出恶言,这哪是亲人,分明是结仇了啊!
“呵......”
一声轻笑在静谧中响起,众人只看着那一身少年郎装扮的少女昂着头,笑容在阳光下格外明媚。
下一刻,少女身形一动,转眼间就站在了杨昀的面前,没等他回过神,少女方才一直握在手中的折扇就直接捣进了杨昀的口中。
“呜!”
杨昀下意识地挣扎,伸出手想要抓住顾悦,却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猛地一折!
骨头断裂的声音与杨昀的惨叫声同时响起,众人只觉得脊背一凉,竟是下意识地一同退了一步。
本以为这便罢了,没想到少女干脆利落地直接掰断了杨昀的另一只手臂!
“你让我死,我就死?”
顾悦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看自己,手下不停,毫不客气地猛然用力,拿着折扇在杨昀的口中来回捣,不仅崩断了他的两颗牙,甚至连舌头都被划烂了。
“难不成是怕你做的丑事败露,所以巴不得让我死了之后再无对证?”
“一口一个贱人祸害,这张嘴既然只能喷粪,留来何用?”
“大哥!”
“公子!”
刚刚清醒过来的赵方正察觉到自己衣衫不整,回过神才意识到先前的计划失败了,当下脸色倏然煞白,他最了解杨昀的手段,若是今日之事无法收场,那他只怕是必死无疑!
眼见着杨昀被顾悦打成这般,猜想若是现在替杨昀受过,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捡回一条小命,所以当下尖叫一声,朝着杨昀便扑了过去。
而杨婉仪也是有意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温柔善良,倒是与赵方正想到了一处,结果二人同时动身,竟然直接撞在了一起!
赵方正更是一个趔趄,猛地压在了杨昀的断臂上!
“啊!”
杨昀再次惨叫出声,疼得整个人都佝偻一团,却始终清醒无比。
难道是......
顾悦在马车上喂他吃的那颗药!
杨昀的脑子闪过这个念头,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悦,原来......这个贱人从初见就打算要对他下狠手了!
而顾悦看着颇为狼狈的三人,一步一步地走到杨婉仪面前。
杨昀下意识地挪动身子想要挡在杨婉仪身前,却被顾悦抬起手惊得一动不敢动。
那黑黝黝的袖箭直对着他的面门,不知为何,杨昀心里头笃定,若是他敢再动一下,这死丫头就绝对敢射穿他的脑袋!
废物!
杨婉仪眼见杨昀挡不住顾悦,心里暗骂一声,却还是扮作一副楚楚可怜被吓到的模样。
“姐......姐姐,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两位兄妹情深,我瞧着着实碍眼。”
顾悦慢慢地弯腰贴近杨婉仪,目光好似利箭一般透过帷帽直穿她的心思。
没等杨婉仪有所动作,下一刻,一巴掌已经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啊!”
杨婉仪痛呼一声,整个人被顾悦给扇倒在地,一个不小心又压在了杨昀那受伤的手臂上!
下一刻,顾悦再次出手,猛地抽出了方才插入她发间的那支袖箭,眼睁睁地看着杨婉仪帷帽脱落,发髻彻底散落开来!
当众脱簪!
待罪求恕!
杨婉仪的牙都要咬碎了。
自幼就被娇养宠爱的她何曾被这般羞辱过?
这个瞬间,她几乎都维持不住自己平素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明明半张脸肿胀到毫无知觉,她却依然觉得所有人嘲讽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烫得她恨不得当场杀了顾悦泄愤!
在本朝,女子被当众脱簪意味着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顾悦怎么敢这般待她!
“贱人!”
“你竟然敢羞辱仪儿!”
回过神的杨昀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顾不得自己的伤,当下怒喝一声。
“赵方正,你愣着做什么!给我扇烂她的脸!”
赵方正被杨昀吼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爬起来抬起手就要去扇顾悦的脸。
却不想,下一刻,一支袖箭直接穿透了他的手掌!
“什么腌臜玩意,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眼见着赵方正痛得脸色煞白,顾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突然嗤笑一声,再度倏然出手,直接将赵方正另一只手按在了杨昀的手掌上,对着二人的掌心便是一发袖箭!
二人同时惨叫一声。
经此一遭,谁还瞧不出赵方正是听命于杨昀?
一时间,众人看向顾悦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同情,明明当初是被送出京城养病,怎么这长公主府好像根本没人欢迎她回来呢?
“顾悦!”
眼见着自己的手和赵方正的手被同时钉穿在一起,再加上周遭围观百姓的指指点点,杨昀自知今日在顾悦身上定是讨不到任何便宜,当下只能咬牙切齿地开口。
“今日之辱,来日我定会加倍讨还!”
“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顾悦起身,颇为神清气爽地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赵公子对大哥你一往情深,成人之美而已,兄长怎么还动怒了?”
火炭不落在自己脚面真不知道疼啊!
渣滓废物,绝配!
“大小姐!”
方才从顾悦被污蔑就一副老神自在的李管家,在看到杨昀和杨婉仪吃了亏这一刻彻底失了态,连声开口阻拦。
“长公主和驸马爷就要回府,大小姐这般动手,可是要被罚跪祠堂,请家法的!”
“大小姐好不容易回府,难道就不怕......”
这边李管家的话音还未落,那边顾悦早已翻身上马,转头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径直策马而去,压根没有半点要回府的意思。
可就这么一眼,那冷意十足的杀气,足以让李管家心神俱裂。
这位大小姐不是在乡下养伤吗?
那眼神怎么瞧着好像真的杀过人一般!
“李管家!你们还都愣着做什么?”
眼见着顾悦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顾柔才终于回过神来,快步朝着已经气昏过去的杨婉仪走过去,还不忘吩咐众人做事。
“还不快点把人抬进去,请太医!”
不知为何,此刻的顾柔脑海里竟只剩下一个念头,这长公主府......怕是自今日起就要变天了吧?
长公主府的人到处寻找顾悦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护国寺某个护卫森严的客房里喝茶了。
每年这个时候,太后都到护国寺小住一段时日,在顾悦没有中毒之前也曾陪她一同来过,只是那个时候她性子跳脱,根本坐不住。
时隔两世,自重生以来满心的恨意,在这里好像得到了几分安抚。
“来了怎么不早些通传?”
就在顾悦思绪翻飞之时,太后的声音已经在外间响起,下一刻就已经快步走了进来,第一眼瞧见顾悦便红了眼眶,不管不顾地便把人扯着抱在了怀里。
“你这丫头,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口信都没有,怎么能对哀家如此狠心?”
顾悦的身子微僵。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亲近了,一时间都忘了那是什么感觉,甚至身体自发地有些抵触。
可她心里清楚,太后对她的心疼......至少当下是真心实意的。
“皇祖母。”
顾悦既承了皇姓,便一直都称呼太后为皇祖母,她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随后白了脸色,跪在太后面前,低声道,“悦儿不孝,还请皇祖母恕罪。”
“这是怎么了?”
太后抬手,却发现方才自己抱着顾悦的手竟染上了血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有些担忧地看向她的后背,却发现那衣衫早就被鲜血染红,登时便动了怒。
“你们怎么照顾的悦儿!”
“她受伤了你们都不知道,让人在这里坐着,还不请太医!”
“悦儿!”
在太后抱住顾悦的那一刻,她适时闭了眼睛,安心地昏了过去。
“太后,顾大小姐这些年身子亏损得厉害,而且还曾被人取骨,若是不好好养着,怕是以后子嗣艰难......”
“有什么就说什么,在哀家面前还遮掩什么?”
顾悦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听到了外间传来太后和太医的对话。
很显然,太后的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怒意。
“顾大小姐本就中了毒,这些年又没有好生休养,只怕命数有碍。”
砰!
茶盏碎地的声音响起,外头的人瞬间跪了一地,连声讨饶。
“太后息怒!”
“咳......”
从方才就已经清醒过来的顾悦轻咳一声,很快便看见太后红着眼尾走到了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悦丫头,你醒了?”
“饿不饿?”
“哀家让人给你温着粥,你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待你好些,哀家......”
“皇祖母。”顾悦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地轻轻拍了拍太后的手背,“悦儿现在已经回来了,以后皇祖母好好疼着悦儿,悦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没有诉苦,没有眼泪,甚至没有半分怨怼之意,好像这些年的苦楚在回到太后身边那一刻都烟消云散。
可顾悦心里清楚,太后的愧疚将是她在京城最好的护身符。
如今的她还太弱小,没办法跟她的父亲母亲抗衡,哪怕是一个孝字,都能压得她无法翻身。
但是若是有了太后的庇护,她有的是办法让那些人露出他们的真面目。
“好孩子,是哀家没有照顾好你!”太后终于忍不住落泪,伸出手抚着顾悦的发,“每次你母亲进宫来,总会说你一切都好,哀家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瞒着哀家这般待你!”
“本就是下头的人作恶,弄丢了我却不敢跟父亲母亲说实话。”
顾悦惨白着一张小脸,看着太后的目光满是孺慕之情。
“那金娘子将我掳走,我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皇祖母,却不想当初替舅舅挡下的毒让她起了兴趣,让我留下一条命,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
“若不是那金娘子意外喝醉酒跌落河中不知所踪,我也没有机会逃出来。”
“皇祖母,悦儿好想你。”
太后听到顾悦这么说,一颗心都要碎了。
那金娘子的恶名,就算她在深宫中都曾有所耳闻,可她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小丫头,竟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这么多苦楚。
她如何能不难过?
“而且,皇祖母不必担心,当初悦儿在金娘子那试毒的时候,终于发现如何解此毒了!”顾悦好似不忍心太后伤心,眼睛发亮地瞧着她,娇声开口,“只是这其中一味药引是悦儿的心头血,所以皇祖母放心,等悦儿养好身子,就回宫替舅舅解毒好不好?”
太后怎么都没想到,顾悦明明在外头受了那么多苦,自己的身子已经亏损得不成样子,第一时间却仍然想着替皇上解毒的事,当下瞧着她的目光愈发慈爱。
“你不必担心,这些年有太医的药压制,皇帝身上的毒性并未有碍。”太后摸了摸顾悦的头,轻声道,“你就在哀家这里好好养着,一切等你好了再说。”
“真的吗?”顾悦顿时喜笑颜开,轻轻晃了晃太后的手,笑着开口,“那皇祖母要让人做很多好吃的给悦儿才行。”
“好,你这丫头想吃什么都行!”
周遭站着的宫女都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房间里的气氛终于轻松了几分。
“可......”
顾悦犹豫了下,抬眸看向太后,似乎欲言又止。
“傻丫头,你在哀家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尖,轻声道,“有什么说什么,哀家替你做主。”
“皇祖母,我回来之后兄长和妹妹不肯让我进门,后来还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污蔑与我有婚约,这些年我被金娘子囚于暗室,分明从未见过旁人......”
顾悦的脸色倏然变得晦暗,垂下眼眸,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息。
“我气不过,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亮出皇祖母当年给我的令牌,然后出手打了他们,父亲母亲......怕是会更厌恶我......”
她今日可是当着顾柔的面打的人。
这件事本就瞒不住,而且杨昀和杨婉仪定会在她的好父亲好母亲面前添油加醋地告状,若是她回府,定然会被他们狠狠惩治。
可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伤,凭什么要被他们磋磨?
告状而已。
跟谁不会是的。
“他们好大的胆子!”果然,太后听到顾悦这么说,顿时有些生气,连声音都抬高了几分,“一群废物,当年你丢了他们都不知情,如今竟然还把你挡在外头,往你身上泼脏水?”
太后浸淫深宫多年,从一个不受宠的宫妃一步步走到今日,还能看不出那些人的小心思?
“皇祖母,父亲母亲是不是真的像兄长和妹妹说的那样,其实根本不喜欢我?”顾悦小心翼翼地拽着太后的衣袖,委屈巴巴地问道,“要不然这些年,为何他们从未寻过我半分?”
“你这丫头,小时候没心没肺,如今怎么这么重的心思?”太后并未回答顾悦的话,反倒是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劝说道,“有哀家在,便是打了他们也不要紧,你要记住,万事有哀家在。”
见好就收。
顾悦很了解太后的脾性,所以立刻乖巧应声。
“是,皇祖母。”
而太后坐在床边,瞧着顾悦真的睡着才起身朝外走去,如此还不忘叮嘱身边的肖嬷嬷。
“让人好好伺候,莫要怠慢了悦丫头。”
“娘娘放心,老奴已经特意叮嘱过了。”
肖嬷嬷打小就跟在太后身边的老人,同生共死那么多年,早已经不是一般的情分,所以自然知晓,哪怕太后面上不显,但方才顾悦的话已经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隐秘。
当年在闺中,太后也是如顾悦这般。
爹不疼娘不爱,就连入宫也是因为当年大姐儿有了心上人,死活不肯入宫,最后硬是让太后顶了大姐儿的名字,却丝毫没有人在意太后当年愿不愿意。
后来太后自己争气,一步步走到皇后的位置,可大姐儿过得不如意,于是又吵着闹着换回来。
时至今日,长公主竟然又犯了糊涂。
这不是往太后心口插刀子吗?
“悦丫头来哀家这里的事让人压下去,免得那些不长眼的来闹腾。”
就在肖嬷嬷沉思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那般苦楚还能念着皇帝,哀家就没白疼她,那杨家瞧不上的,哀家偏生要捧着,哀家倒是想看看他们追悔莫及的样子!”
太后并不知道上一世,因着杨昀和赵方正的故意陷害,顾悦被扔进祠堂,背后取骨造成的伤愈发严重,甚至迟迟不能愈合。
以至于最后她后背留下了极深的疤痕,每到阴雨天就会疼得厉害,再加上后来日日放血,她的身子骨也彻底毁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弥补顾悦的心情。
而顾悦多少也能猜到太后的几分心思,住得很是安心,完全没有亏待自己,老老实实静养了七天,才开口辞行。
太后再三挽留,但见她去意已决,只好作罢。
只是这一次,与顾悦一同回京地,除了她向太后点名要的宫女素秋和精于医术的于嬷嬷,还有太后特地为她请的赐封她为郡主的圣旨。
只不过,待顾悦的马车行至长公主府门前,随车的侍卫立刻上前,结果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大小姐回府,烦请两位通传,把门槛下了,让马车进去。”
太后这次去祈福带了不少侍卫,所以特地拨了两个护送顾悦回来。
“长公主有令,大小姐要在门口跪满两个时辰。”守门的侍卫如实应声,“否则不许踏入府中半步。”
“小姐。”
素秋坐在车里,听到外头的声音,忍不住回头去看顾悦,却发现她好像早就猜到会如此,面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于嬷嬷平素想来跟着皇祖母也来过长公主府。”顾悦转动着手里的茶盏,笑着看向脸色有些不好看的于嬷嬷,缓缓开口,“若是我没猜错,皇祖母定然让人提前来送过消息,而长公主虽然有护卫,但平日里绝不会让这些人来守门。”
顾悦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告诉于嬷嬷她与长公主府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
“姑娘的意思老奴明白了。”于嬷嬷一点就透,当下表了忠心,点头说道,“太后让老奴伺候姑娘,那老奴自然只认姑娘一个主子,若是旁人对姑娘不善,那老奴自然也不会客气。”
方才那侍卫的话已经让不少人听见了,加上先前顾悦在府前打了杨昀和杨婉仪,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围观看起了热闹。
顾悦很满意于嬷嬷的通透,朝着素秋招了招手,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
素秋点头,当下端着圣旨,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冷声开口。
“圣旨在此,主子有令,把门砸开,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玄铁锤第一次砸到门时,铜兽吞口崩出刺耳的颤音,可没有人敢阻拦半分。
长公主的命令越不过圣旨。
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肩抵包铜撞木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大门,积尘簌簌落下,不过四回,一声闷响传来,龟裂的门板被撞出碗口大的窟窿,半截断闩斜飞出来,堪堪钉在影壁仙鹤图上。
“住手!”
随着一声怒斥响起,顾悦的父亲杨怀远策马而来,满面怒容。
只不过,他的怒吼声直接淹没在了轰然倒塌的两扇门中,甚至那张白皙的俊俏容颜也被飞溅四散的木刺划伤。
“好久不见了,父亲大人。”
听到杨怀远的声音,顾悦才露面,瞧着他脸上的血痕微微一笑,“父亲可要好好爱惜这张脸才是,万一毁了容,只怕母亲要不喜了。”
杨怀远瞬间黑了脸。
这京城谁不知道,当初就是因为他中了状元,打马穿街时因这副与长公主心上人七分相似的脸才成了驸马。
但是自从他入了朝堂,很少有人会再提及此事,如今竟然被自己的女儿当众揭丑,这让他如何能忍?
“逆女!”
杨怀远怒喝出声,随后握着马鞭朝着顾悦就甩了过来,却不想对方突然伸出手迎着鞭子而来。
待他看清楚顾悦手中拿着的是圣旨的时候,顿时慌乱地收力,硬生生地改变了鞭子的方向,却不小心脱手砸在了马头上。
坐骑猛然受惊,一阵嘶鸣,若不是牵马的小厮死死地拉住,只怕早就跑了个没影。
饶是如此,杨怀远也被直接掀下了马,摔得狼狈不堪。
“多年未见,父亲怎么愈发不稳重了。”顾悦握着圣旨,一步步走到摔坐在地上,半晌没能爬起来的的杨怀远面前,似笑非笑地开口,“若是父亲方才对圣旨不敬,那我就能直接砍了父亲的头,如此看来,还真是好可惜啊!”
“顾悦!你好大的胆子!”杨怀远瞧着顾悦,好似不可置信地怒骂出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违背你母亲的命令破门便罢了,现在你竟然......还想要弑父?”
弑父?
顾悦歪着头,似乎极其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你......放肆!”
杨怀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面前这个丫头竟然真的是一副斟酌的模样,当下爬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维持着自己的威严,冷声开口。
“不孝不悌,还不跪下!”
“圣上封了我为悦然郡主。”
顾悦托着圣旨,面上笑意盈盈。
“食邑千户,田地三十顷,赐黄金千两,特免面圣跪拜之礼。”
也就是说,如今这京城之中,只要顾悦不愿行跪拜之礼,那就没有人能压她一头。
哪怕是长公主和杨怀远也不行。
毕竟,连皇帝都允许她见自己的时候不必下跪,难道你能越过天子去?
“好好好,多年不见,你倒是有了自己的主意。”
杨怀远气得脸色煞白,可又要在人前维持自己的形象,只能咬着牙开口。
“杨家现在承蒙天恩,你怎么敢再去圣上面前开口邀功的?”
“皇恩浩荡,当初我替皇上挡下那杯毒酒,皇上破格让父亲入仕,母亲有了自己的封地,杨家人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如今赏赐我郡主之位有什么问题?”
顾悦抬眸,打量了杨怀远一番。
上一世,杨怀远只要听到她提及要去见皇上和太后就会动怒。
顾悦到现在都记得他用那种清高又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她提及这事就是在侮辱他的人格,而她也总是急切地自证清白,想让他们不要误会自己。
现在想来,他心底最不愿承认的,大概就是他是靠着顾悦对皇帝有恩才有了今日。
可他越是不愿意听,那顾悦就越要说出来。
又当又立的,做梦呢?
“顾悦!你当真是好没规矩!”
杨怀远恼了,大步走到顾悦面前,一巴掌朝着她挥了过去。
这一刻的他好像只有动手才能彰显出他的权威,以此来掩盖内里的心虚与不堪。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锦帛撕裂和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顾悦抬手挡住了这一巴掌,却被杨怀远意外撕坏了衣袖。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悦的手臂上。
明明娇贵白皙的皮肤,此刻新旧刀伤交织盘踞,手腕上方包扎的纱布因着这一巴掌再次被鲜血浸染,瞧着触目惊心。
一时间,连杨怀远都有些怔愣。
顾悦垂首掩住唇角冷笑,任鲜血顺着手臂滴落裙裾,漠然地开口。
“当初我中毒之后被杨家亲手送到金娘子手中,这些年日复一日的试毒放血,我每一日都在盼着父亲和母亲能来接我回京。”
这一声声质问仿若瞬间就揭开了杨家粉饰多年的遮羞布。
“我好不容易回来,却发现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念着我,妹妹口口声声身子弱,日日要以我的血为药引才能活到现在,她不感恩戴德便罢了,竟然还故意陷害我,明明你们所有人都因我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凭什么厌恶嫌弃我?”
“父亲自诩清流,为何偏偏对自己的女儿做这般过河拆桥之事?”
“还是父亲对圣旨不满,要我请圣上定夺吗?”
杨怀远看着面前的少女,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但到底是面子挂不住,索性一甩衣袖走了。
顾悦嗤笑一声,大摇大摆地带着人进了府。
这次,没有人敢再拦她半分。
等到顾悦带着人畅通无阻地站在她曾经住过的“悦然阁”前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哪怕是在长公主府,悦然阁里温泉、房舍、小花园、小厨房等等一应俱全,几乎是独立于长公主府的存在。
鸠占鹊巢。
麻烦。
顾悦轻嗤一声,带着人转身就走。
她曾经是备受宠爱的存在,所以她的吃穿用度永远都是最好的。
如今悦然郡主的封号,亦或者曾经皇上亲笔赐名的“悦然阁”,这都代表着皇上的心意。
所以,她绝不能让长辈的心意落空。
等到杨家族长赶到祠堂的时候,赫然发现顾悦竟然把圣旨摆在了供桌上,而手里正在把玩着火折子!
“顾悦!”
杨家族中年纪最大的就是现任族长杨启,这会瞧见顾悦的举动,差点吓得一口气没上来。
“这是杨家的祠堂!岂容你在这里造次!”
这里头除了牌位还有圣旨呢!
这要是一把火下去,那杨家九族都交代了!
“杨家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素秋站在一旁,冷声开口,“悦然阁乃是圣上赏赐给悦然郡主的,杨家竟然敢让旁人住进去,难不成是想要抗旨吗?”
杨启一愣,没想到顾悦竟然被封了郡主。
杨怀远在门口丢了脸面,自然也没有让人将此事告知族中,以至于现在杨启就多少有几分尴尬了。
他虽然是族长,但他是白身,见了顾悦那可是要行礼的!
“混账东西!”好在这个时候,已经换了衣衫的杨怀远再度匆匆赶来,指着顾悦怒骂出声,“方才在外头你就胡说八道,现在竟然还闹到祖宗面前来,族长,这孩子已经长歪了,要请家法处置才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悦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笑着说道,“悦然阁是我的地方,如今被人占了,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族长不该主持公道?”
“郡主,冷静!”杨启到底年纪大了,瞧着顾悦就知道她不是说笑,当下立刻扭头对杨怀远说道,“那院子既是郡主的,就快些让闲杂人等搬出去!”
“族长,你也知道,婉仪的身子不好,所以才要住在那养着。”杨怀远朝着杨启解释,随后蹙眉看向顾悦说道,“不过是个院子,你也要跟你妹妹争,长公主府那么多院落,难道还住不下你不成?”
顾悦嗤笑一声,从素秋手中拿出两份文书。
“族长,悦然阁的地契和房契是分出去的,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若是你们不肯让人搬出去,那我就报官了。”
“这不可能!”
杨怀远觉得此事分明就是顾悦虚张声势。
长公主府那是皇上赐给长公主的院落,怎么可能再单单将悦然阁划出去?
顾悦似笑非笑。
“这祠堂都能从长公主府划出去给杨家,怎么到我的院子就不可能了?”
“怀远!”
杨启是个有些迂腐固执的人,所以对于把杨家的祠堂建在长公主府的地盘上一直耿耿于怀,哪怕当初长公主府特意划出了地方单单交给了杨家,也无法让他释怀。
顾悦这话就像是在他心口上又戳了一刀。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地契和房契杨启都看过了,是真的。
可杨怀远分明就是偏心杨婉仪,这让杨启觉得很丢脸。
“既然是郡主的地方,你让婉仪搬出去,长公主府那么大的地方,难道还寻不到个合适的院子?”
“族长,此事分明就是顾悦无理取闹!”
那话是刚才杨怀远说给顾悦听的,现如今倒是被杨启拿来指责他。
杨怀远一时气急,黑着脸大步走到顾悦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没规矩的东西,就为了个院子,竟然闹到人尽皆知,为父是给你脸了?”
杨怀远最要脸面。
自重回朝堂以后,他自觉在族中高人一等,甚至有时候根本不把杨启这个族长放在眼里,可因着此事,他让平日里瞧不上的人看笑话,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怎么会有这么个粗俗不堪的女儿,实在是惹人厌烦!
顾悦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指尖银光一闪,一根冰针不着痕迹地没入了杨怀远的右腿,而她更是主动迎着那巴掌而去。
“不要!”
杨启惊呼出声的那一刻,眼睁睁地看着杨怀远右腿崴了一下,人没打到顾悦不说,自己反倒是踉跄着直接砸向了供奉牌位的桌几!
转眼间,烛火东倒西歪,灯油撒落,火舌瞬间吞噬了那些牌位!
“啊!”
杨怀远摔倒的地方正在火势最旺的地方,哪怕他拼命躲闪,那些火舌也烧上了他的脸,甚至引燃了他的衣衫。
杨怀远痛得惨叫出声,杨启才回过神来大喊走水。
千钧一发之际,顾悦一把从火中捞起了圣旨,交给素秋之后一个闪身撤到了门边,拎起污水桶,直接泼在了杨怀远的身上。
祠堂中顿时鸡飞狗跳。
“多亏了郡主!”满脸都是黑灰的杨启看着素秋怀里的圣旨,两眼含泪,连声道,“若不是郡主将圣旨抢出来,只怕杨家九族都要交代了。”
杨家祖宗牌位抵不过圣旨一分。
杨启都不敢想,要是没有顾悦,那他们杨家怕是要毁在今日了。
“今日之祸都是父亲心疼妹妹所致。”顾悦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地说道,“我本意只是想要回自己的院子,没想到父亲竟然如此狠心,宁愿烧了祠堂也不愿让妹妹把院子还给我。”
祠堂可是杨怀远烧的,跟她没半点关系。
她不过是带着素秋在旁人赶来之前提前用桐油擦了擦牌位而已。
孝顺祖宗,这事有什么错?
再说,上一世他们什么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扣,这一世也该尝尝这等滋味到底如何了。
“郡主放心。”
杨启对杨怀远已经恼恨到了极点。
哪怕一开始他们是因为顾悦才出现在祠堂的,可如果不是他非要打人,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而且他觉得,就算给顾悦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真的烧了祠堂。
所以,今日之事全都怪杨怀远。
“我已经让人去腾空院子了,若是郡主不嫌弃,半个时辰后就能住进去了。”
“那就多谢族长了。”
顾悦心满意足。
杨启在杨家是有话语权的。
长公主当年对杨怀远这个驸马还有几分情意,所以特许杨家的子女皆由杨家来教导,她也不会轻易干涉杨家的处事规矩。
所以,杨婉仪他们即便在长公主府住着,但很多事都是由杨家这边来决定的。
顾悦带着人坐在树下悠闲自得地喝着茶,看着杨婉仪的东西被下人全都搬出来,心情愉悦极了。
“姐姐若是喜欢这院子,直接来与妹妹说便是。”杨婉仪被丫头搀着走出来,一眼看到顾悦的时候,顿时红了眼眶,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开口,“自家的事闹到族中去,父亲的颜面何存?”
顾悦静静地看着杨婉仪,情绪没有半点波动。
“杨婉仪,这院子本就是我的,你占了那么久,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我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会便宜旁人半分。”
所有人其实都在偷觑这对姐妹。
以往这府里头最受宠的就是杨婉仪。
可顾悦回来了。
不过几天的光景,她先是动手打了杨昀和杨婉仪,不仅没有被罚,还被封了郡主。
如今那祠堂都烧成了空架子,她因着拿回了圣旨,不仅无错还成了杨家的功臣,甚至没费功夫就夺回了自己的“悦然阁”。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顾悦一回京,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素秋。”顾悦瞧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杨婉仪,突然饶有兴趣地开口,“对郡主不敬,该如何罚?”
素秋扫了一眼杨婉仪,扬声开口,“回郡主的话,罚跪两个时辰,掌嘴十下。”
“杨婉仪对本郡主不敬,来人,掌嘴。”
太后不仅把素秋和于嬷嬷给了顾悦,还特意安排了两个有几分功夫在身的侍女跟着,拿下杨婉仪根本不在话下。
“你......你这分明是仗势欺人!”
杨婉仪被按着跪在了地上,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就不该来招惹顾悦这个疯子。
“就算你是郡主,那也不能随意处罚......”
顾悦一抬手。
巴掌落在杨婉仪脸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父亲素来疼你,”顾悦扬眉,笑着开口,“如今他受难,你总该陪着以表孝心,我这是帮你,你该感谢我才是。”
上一世,这府里头但凡有个主子不顺心,他们就让她罚跪祠堂,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顾悦觉得自己已经够善良的了,至少没把她打个半死再罚跪。
杨启安排的人做事倒是利落,也不敢糊弄顾悦,很快就清空了悦然阁。
很显然,下头这些人对这府里头的风向更敏锐。
“伺候杨婉仪的人不必留下。”顾悦起身,随手点了一个侍女安排道,“盯着她,跪不到两个时辰不许起来。”
进了这府邸,她可没打算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如今才不过开始而已。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手足?”就在顾悦起身往里面走的时候,长公主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不过一个小小的郡主,就能让你张狂到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脸来?”
顾悦的脚步一顿。
她的母亲,长公主顾飞琼,终于露面了。
“见过母亲。”
顾悦垂眸,掩去眸底翻涌的冷意,平静地行了礼。
规规矩矩,没有丝毫出错。
有着圣上的关照,她完全可以不向任何人行礼,不过现在的顾悦还没打算让人捏着把柄生事。
“你还知道本宫是你的母亲?”
“这些年你不在京城,若是没有你兄长和妹妹他们在本宫面前尽孝,本宫只怕心中郁结,况且你妹妹自幼身子就弱,与你不同,你兄长偏疼她几分也是理所当然。”
长公主看着顾悦,面色有些不虞。
多年未见,少女抽条式的长大了,连那张脸都带了几分倾城绝色的迹象,若是再长大些,怕是更难掩其风华。
她不喜,也不打算让她越过这府里头的任何人,更遑论她如今想压自己一头。
“不过是兄妹之间的小吵小闹,你就闹得满城风雨,实在不成体统,去跟你兄长和妹妹道歉,这事就此作罢。”
顾悦眨眨眼。
父母偏心,重活一世的顾悦心里很清楚,但这一刻,眸底仍忍不住有一丝恨意泄出。
不问青红皂白,只让她认错道歉。
她想不明白,长公主到底是有多厌恶自己,才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番话来。
但她知道,她很好,不被他们喜欢不是自己的错,所以她选择直白地开口质问。
“金娘子说,是母亲当初亲自点头将我送给她试毒,而这些年我身上取的骨血,也都被炼成药拿给杨婉仪养身子,这些......母亲可知情?”
站在顾悦身后的于嬷嬷心头一跳。
这些事,顾悦从未在太后面前提及,所以小郡主根本不是被人掳走,而是被长公主舍弃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长公主难得冷了脸,心底莫名的划过一丝慌乱,“那金娘子是何人?你就这样听信旁人的挑唆,怀疑自己的生身母亲?”
上一世也是这样。
哪怕金娘子都入了府,她这位母亲也是一副无辜不知情的模样,可当顾悦向她求救时,又被她亲手推进了深渊。
“既然母亲不知,那便是下头那些人欺上瞒下。”顾悦平静地开口,“敢怠慢欺瞒主子,罪大恶极,于嬷嬷,让人拉出去杖毙。”
当年跟着她离京的,不是府里头那些主子的亲信,也是与他们沾亲带故之人。
顾悦在太后那养伤的时候,特地借了人手把那些下人从老宅抓回了京城。
可笑那些人醉生梦死,根本不知道死期已至。
“是,郡主。”
于嬷嬷一挥手,几个侍卫已经从抬进府的箱子里拖出了几个半死不活,恶臭熏天的仆从,很显然先前就已经用了刑。
其中一人眯起肿胀的眼睛,一眼看到长公主身后的王嬷嬷,顿时张大嘴巴,拼命挣扎。
侍卫动作麻利地把人拖了下去,不远处很快就传来模糊不明的惨叫声。
“母亲下次还是要擦亮眼睛,莫要被人蒙骗了才是。”顾悦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王嬷嬷,淡淡地开口,“自己女儿被送出去当药引子都不知情,谁信呢?”
长公主蹙眉。
她认出了那几个是当年把顾悦送去金娘子处的仆从,其中一人还是王嬷嬷的侄子,方才她瞧得清楚,人早已被割了舌头。
如今顾悦要杖杀他们,她也没理由拦着。
太后的人在,她对此事只能永远都不知情。
“这些年你可能受了苦,但刚得了封号就随意动用私刑,杖杀下人,未免让人觉得残暴。”
长公主见王嬷嬷面上焦灼却不敢多嘴求情,很是满意,所以倒是不介意开口替他们留条命。
“本宫知你最是心善,不过是几个犯了错的下人,发卖出去便罢了,何必徒增血债。”
顾悦有些想笑。
她心善?
不,她十分记仇,而且睚眦必报。
那些人在顾悦毒发的时候故意将药扔进狗盆,赌她会不会与狗争食。
看她宁愿忍受毒发之痛也不愿意屈服,便狠狠地虐打她,竹条都抽断了不知多少根......
如今,她不过是下令杖毙,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顾悦不说话,于嬷嬷自然不会让人停手。
“姐姐,你怎么能顶撞母亲,传出去也对你名声有碍。”
杨婉仪趁机起身跑到了长公主的身后,语气期期艾艾,那双眼睛里却满是愤恨。
“能得母亲亲自教导,是我们往日求不来的福分。”
“这福分你好好留着吧。”顾悦嗤笑,“眼皮子这么浅,母亲到底是怎么教出这等废物的?”
“本宫怎么会有你这般肆意妄为、漠视人命的孽障!”
外头的惨叫声消失了。
长公主眸子只剩下厌恶,还有几分杀意。
“王嬷嬷,给本宫掌嘴!好好教教郡主规矩!”
“是,长公主。”王嬷嬷上前,边扬手边开口,语气中带着彻骨的恨意,“得罪了,郡主。”
可下一刻,顾悦已经抬起左手,一块玉质令牌垂落。
王嬷嬷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敢再动半分,满脸惊惧不定,瞧着滑稽万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全天下仅此一块,也是帝王从不离身的紫玉龙纹令,如今就这么出现在了顾悦的手中,哪怕高贵如长公主,见到之后也不敢不跪。
见此令犹天子亲临。
顾悦忽然就笑了。
她故意在太后面前提及太后给她的令牌不起作用,所以随圣旨而来的,是皇帝的玉令和口谕。
这一刻,她知道太后与皇帝好歹是有真心在的,不管这疼爱有几分愧疚亦或者其他,都不要紧,只要能为她所用,就足够了。
所以说,任何事,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破釜沉舟,足矣。
“圣上口谕,七日后的我被封郡主的贺宴他会亲自前来,还请母亲好生操持才是。”
特地让钦天监算的好日子,岂能辜负君恩?
“谨遵圣谕。”
长公主脸色极其难看。
顾悦手里有皇上的令牌,却一直没有拿出来,分明是知晓自己会出面敲打她,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算到了这一步,故意为之!
长公主瞧着少女的眼神第一次多了几分忌惮,却不得不低头应了。
“看着二小姐,让她跪满两个时辰。”
顾悦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跳梁小丑杨婉仪,如今手握皇令,她更是有恃无恐。
“时候不早了,母亲回去歇着吧,悦然告退。”
“母亲莫要与姐姐置气。”眼见着顾悦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杨婉仪还不忘讨好似地长公主面前上眼药,“姐姐心中有怨,只要她能消气,我跪着便是......”
长公主冷眼瞧了杨婉仪一眼,一甩衣袖扭头就走。
“废物。”
精养这么多年,连流落在外多年的顾悦都比不过,当真是没用的东西!
杨婉仪顿时脸色煞白,一时间六神无主,连被人按着跪在地上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如今最大的依仗便是身为长公主的母亲。
若是连母亲都厌弃了自己,那她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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