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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赶出家门后,恋爱脑反派争又抢后续+完结

是桃安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传闻,有一男子名唤李墨昀,家里开了间医馆,妙手回春。”“日后,他会遇见一女子名唤沈京枝,对她一见钟情,爱到发狂,为她坏事做尽,掏空家底,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台上说书先生讲的绘声绘色,慷慨激昂,底下的人都听出了不对劲。“李墨昀?那不就是春风堂的郎中吗?确实医术高明,那日我头疼,他一副药就见效了。”“长得确实相貌堂堂,年纪轻轻,但那可是个出了名的守财奴,你这般编排他,不怕他找你要出场费?”“哈哈哈!确实,上次我还瞧见他为了一个铜板与卖菜大娘足足掰扯了一个时辰!”“……”谈笑间,他们全然不知故事的主角站在门口听了全程。走进茶楼的少年身姿挺拔,生得一张春风芙蓉面,五官秾丽深邃又不失英气,衬得他一身不值几个铜板的竖褐比肩锦缎华服。...

主角:李墨昀沈京枝   更新:2025-06-17 21: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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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墨昀沈京枝的其他类型小说《被赶出家门后,恋爱脑反派争又抢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是桃安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传闻,有一男子名唤李墨昀,家里开了间医馆,妙手回春。”“日后,他会遇见一女子名唤沈京枝,对她一见钟情,爱到发狂,为她坏事做尽,掏空家底,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台上说书先生讲的绘声绘色,慷慨激昂,底下的人都听出了不对劲。“李墨昀?那不就是春风堂的郎中吗?确实医术高明,那日我头疼,他一副药就见效了。”“长得确实相貌堂堂,年纪轻轻,但那可是个出了名的守财奴,你这般编排他,不怕他找你要出场费?”“哈哈哈!确实,上次我还瞧见他为了一个铜板与卖菜大娘足足掰扯了一个时辰!”“……”谈笑间,他们全然不知故事的主角站在门口听了全程。走进茶楼的少年身姿挺拔,生得一张春风芙蓉面,五官秾丽深邃又不失英气,衬得他一身不值几个铜板的竖褐比肩锦缎华服。...

《被赶出家门后,恋爱脑反派争又抢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传闻,有一男子名唤李墨昀,家里开了间医馆,妙手回春。”

“日后,他会遇见一女子名唤沈京枝,对她一见钟情,爱到发狂,为她坏事做尽,掏空家底,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

台上说书先生讲的绘声绘色,慷慨激昂,底下的人都听出了不对劲。

“李墨昀?那不就是春风堂的郎中吗?确实医术高明,那日我头疼,他一副药就见效了。”

“长得确实相貌堂堂,年纪轻轻,但那可是个出了名的守财奴,你这般编排他,不怕他找你要出场费?”

“哈哈哈!确实,上次我还瞧见他为了一个铜板与卖菜大娘足足掰扯了一个时辰!”

“……”

谈笑间,他们全然不知故事的主角站在门口听了全程。

走进茶楼的少年身姿挺拔,生得一张春风芙蓉面,五官秾丽深邃又不失英气,衬得他一身不值几个铜板的竖褐比肩锦缎华服。

李墨昀将药材包放在柜台,淡声道:“你要的药材,一共二两银子。”

掌柜的抬头瞧见是他,笑着打趣道:“李郎中,怎的又是你亲自跑一趟?要说你那春风堂应当赚了不少银两,为何不找牙婆买个洒扫丫鬟小厮,何苦每次都自己跑?”

李墨昀极简地回答:“贵。”

“且不远。”他的视线落在台上说书先生身上,“还能免费被人编撰成故事。”

意识到他在阴阳怪气,掌柜的咳嗽一声:“咳,你见谅,前几日突然有人找到咱们茶楼,给了咱们茶楼这个话本子,说是重金要咱们在茶楼里讲一月这个故事。

再说了,这故事兴许不是在说你呢?同名同姓也不一定啊。”

闻言,李墨昀直接忽视了后面的话,眉梢一挑:“重金?有多重?”

掌柜的眼咕噜噜转了一圈,悄咪咪朝他勾了勾手指,在他凑过来时低声说了个数。

李墨昀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他淡定地收了掌柜的付的药材钱,转身正要离开,又退了回来,朝他伸手:“出场费。”

掌柜:“……”

从茶楼出来,李墨昀心情很好地将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别在腰间,全然没将那个故事放在心上。

毕竟他可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守财奴。

他做人很有底线,但只要银子给够,这个底线就可以无限降低,降至道德以下也不是没可能。

就他这样的人,怎可能为了一女子掏空家底,还为她去死?

可笑。

不过只要给了银子,被人随意编排两句而已,无所谓。

他心里正想着过会儿要去哪家骗……赚点银子。

一阵嘶吼的马蹄声忽地从街尾传来。

他下意识抬眼看去,一辆失控的马车正朝着他狂奔而来。

“闪开!快闪开!”

周遭的百姓都被吓得往两侧躲,唯有李墨昀还站在原地。

他眼睛一亮。

赚银子的好机会到了!

他往怀中掏了掏,掏出一包粉末往路中间撒下,又往后走了一段距离,选好位置,盯着那辆马车朝他撞来,顺势向后……

我倒!

失控的马车踏过白色粉末,溅起一片白尘,方才还失控的马腿一软,摔在了他跟前,马车也在一声声惊呼中停下。

假摔在地的李墨昀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向马车,心里盘算着该要多少银子才合适。

这辆华贵的马车与穷苦的锦州格格不入,一眼便知这绝非锦州百姓的马车,定然是途经锦州的商户或富贵人家。

只会见这一次啊……

那得多要点。

只见一道艳丽的红从马车上灵活地一跃而下。

女子一袭紫绀色盘金彩绣棉衣裙,身披牡丹色大氅,上头绣了精致花边,华丽且贵气。

一张小脸儿清丽绝伦,眸球乌灵,秀眉连娟,朱唇榴齿,如新月般醉人,过分貌美。

细瞧她眼尾泛红,似刚哭过也难掩贵气。

李墨昀与她视线交汇的刹那间,一股酥麻感自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他呼吸一滞,失了神,连想好的话术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好美、好喜欢!!

这这这、这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我的真命天女!!!

沈京枝走上前,见他上上下下完好还迟迟躺在地上不动,疲软的马儿也离他数尺远,便知他是故意碰瓷的了。

她这一路上本就因和沈玉娇那个贱人宅斗失败,被从镇国公府赶出来,从一位高高在上的镇国公府嫡女沦落至这小破地而憋了一肚子气。

又莫名其妙碰上这种事,定是那贱人在搞鬼!

霎时,怒气直接飙至顶峰。

贱人贱人贱人!!

她迟早要杀回京城,手撕了那个贱人!

沈京枝愤怒地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再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本小姐,本小姐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李墨昀却依然呆呆看着她。

虽然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他也从未这般盯着一女子瞧,可他怎么也无法收回视线,就像是想将她的样貌深深刻在脑中一般。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沈京枝见威胁无用,气急败坏。

如今连个小小百姓都敢忤逆她的话!

这若是在京城,敢这么盯着她瞧,早就被她派人拖下去碎尸万段了!

她的眸中闪过一抹厌恶,不欲再与他继续纠缠。

“做出此事不过就想讹银子?说个数目。”

她冷笑一声,补充了句:“你要多少,本小姐给多少。”

闻言,李墨昀的心跳得更快了。

要多少给多少!

他梦里常听的话竟真出现了!

若是他之前,他定然会在心底细细盘算着要一个对方所能接受的极限的数目。

可如今他只起身掸了掸衣裳,指着她脖颈道:“姑娘,你受伤了。”

沈京枝一愣,显然没想会听到这个回答。

伸手去摸了摸脖颈右处,一阵刺痛感袭来,她忍不住抽了口气。

想来应当是方才在失控的马车上不慎蹭到哪划伤的。

眼圈霎时又红了几分。

她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

都怪爹爹!!

见她莫名又红了眼眶,李墨昀以为她是疼的。

世家小姐娇气点也正常。

何况是她这般……细皮嫩肉。

“你这伤不严重,在下的医馆就在前面,你若需要可以随在下一同去,保准不留疤。”

李墨昀喉间滚动,又补充了句:“也可上门提……咳,诊治。”


“你是郎中?”

沈京枝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哪像了?

如今这世道,郎中还会碰瓷儿了?

李墨昀知她心里所想,轻咳一声,正色道:“在下是春风堂的郎中,方才在下并不是故意挡了姑娘的道儿,只是……被吓得有些腿软罢。”

他在贪财和胆小中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果不其然,沈京枝闻言,冷哼一声,对他嗤之以鼻道:“吓到腿软?还真是胆小。”

李墨昀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生死之事,哪有人能完全置之度外的?在下不过是惜命罢了。”

沈京枝不置可否。

李墨昀见她似乎完全相信了,才又道:“不如姑娘留下落脚处,稍后在下回医馆准备一下再登门拜访?”

沈京枝迟疑了下,还是告诉了他住的地方,转身上了马车。

又探头出来,对他故作凶恶道:“你最好动作快些!”

李墨昀心头猛然一跳,目送着马车逐渐远去,心悸的感觉反而愈加强烈。

全然忘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他正要回春风堂做些准备,忽地意识到,她留的落脚处并非客栈,而是一处宅院?

难道她并不是途经锦州,而是会在锦州安定下来吗?

只是这地方怎的听着那么耳熟呢?

……

京城,镇国公府。

闺阁内,一身着素雅清淡的女子轻轻翻阅着书卷,墨香与花香交织,带来几分恬静。

“那对母女有老实去锦州吗?”

身侧丫鬟闻言,语气是藏不住的得意:“小姐,听咱们的人来报,那对母女一路上哭哭啼啼个不停,不还是得乖乖听咱们小姐的话到锦州去?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到了。”

闻言,沈玉娇长舒了口气,眼底逐渐浮现出狂喜。

太好了!

她没有步上一世后尘,成功将那破坏爹爹和娘感情的坏女人和沈京枝那贱人一起赶出沈家了!

是的,她重生了。

她娘亲与爹爹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沈家乃百年望族,底蕴深厚,祖上三代皆为骠骑大将军,被封镇国公,世袭罔替,手握战无不胜的沈家军,爹爹又屡立战功,得皇帝重用。

而她娘亲只是个大理寺评事之女,二人身份天差地别,祖母不满意她娘亲,便狠心将她赶出京城,可爹爹不知,当时娘亲已经怀了她。

娘亲一个人带她到锦州艰难将她抚育成人。

直到五岁那年,爹爹带兵南下,途经锦州,才又与娘相见,他的身旁却多了位貌美女子和只比她小一岁的女孩。

那个女孩便是沈京枝。

明明那个女子也不过是一介孤女,比她娘亲还不如,祖母和爹爹偏偏中意她,嫌弃她娘。

她娘亲被接回沈家纳做妾室后,她和娘亲在府里日子连下人都不如,经常被沈京枝和她身旁的丫鬟欺负,过得生不如死。

她向爹爹祖母告状,可爹爹祖母都只偏心于沈京枝,压根就不管她死活。

是瑞王殿下,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他承诺过他一定会娶她为妻。

可就连她最后仅剩的一点念想,沈京枝这个贱人都要夺走。

她明明不喜瑞王,就因她与瑞王两情相悦,她就让爹爹逼迫她把这门亲事让出来。

好在王爷对她痴心不改,只一心一意专宠于她,虽然一开始因爹爹势大而假意和沈京枝虚与委蛇,但他的心始终在她这。

最后不仅帮她报了仇,灭了沈家满门,还利用爹爹的兵权和势力篡位夺权成为皇帝,迎娶她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惜她被沈京枝欺负太久,身子早已亏空,登上后位没几月便带着强烈的不甘病逝了。

没想上天垂怜,竟叫她重生了。

重生后,她处处抢占先机,终于成功让父亲厌弃她们母女俩,将她们一起赶出镇国公府,赶出京城。

想到那辆逐渐出城的马车,眼底闪过一丝快感和恶意。

沈京枝,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上辈子你欺我辱我,这辈子,我定要叫你一一偿还!

“锦州那边都打点好了吗?”

丫鬟闻言,点头应道:“放心吧小姐,奴婢已经将锦州那的家奴们都打点好了,定然不会让她们好过。还有小姐交代的给付家小姐的信也已然寄到。”

沈玉娇点点头。

前世,她被沈京枝陷害赶出京城时,就是那以应家、付家和林家三家为首的贵女带头欺辱她。

尤其那个同样倾慕于瑞王殿下的应家嫡女应苑夕和喜爱虐待要弄人的付家嫡女付雪意,就是两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这一世反倒对她阿谀奉承起来了。

若非留着她们还有用处,她才不会与她们虚与委蛇。

她将沈京枝的身份透露给她们,明里暗里暗示她们该如何对待沈京枝。

这一世,也该让她尝尝她上辈子受过的苦楚了。

随后她神色又有些凝重起来。

只是还有一人。

那人名李墨昀,只是个无身份,无权利,无钱财的医馆郎中。

上辈子,这样一个普通百姓却是沈京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甚至去死。

沈京枝死后,他犹如疯魔般为那个贱人报仇,从一小小郎中,一步一步爬到国师之位,险些将他们都杀了给那贱人陪葬。

确实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若非有爹爹的十万大军在手和沈京枝生前遗物引他入局,否则他们都会死在他手上。

希望这一世他能听到她在锦州茶楼散布出去的故事后,能改变这一世他对沈京枝的感情,最好能叫他为她所用。

“还有一事,让应家和付家在锦州找一双腿患疾,约莫弱冠之年的男子,找到了告知于我。”

东宫那位太子殿下五岁被歹人掳走,旁人都不知晓他竟还活着,日后还与李墨昀联手,险些要了他们性命。

算算时日,应当还有半年便会被找回。

沈玉娇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只可惜上辈子她并未见过太子,只记着太子是个残疾,是从锦州被找回的。

若可以,她要彻底斩断这个威胁。


“枝枝,疼吗?”

沈京枝烦闷地倚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旁的美妇人担忧地看着她脖颈上那一条血痕,看着触目惊心,实则确实没那么严重,都没流多少血。

“娘,我没事。”

沈京枝闭着眼依然淡定,只是嗓音里带了几分哽咽。

卫夫人和丫鬟对视一眼,轻叹口气,心知她又难过了。

毕竟枝枝从小就最喜欢爹爹了,但她爹爹竟做出那等事,直接打碎了她对爹爹的所有幻想,所以她才会如此难过。

枝枝会变成如今这般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样子,她的溺爱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但她就枝枝这么一个闺女,溺爱点怎么了?

她的枝枝生来就该拥有最好的,就该被万人景仰。

哪怕她们到如今境地,她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马车徐徐停下。

“夫人,小姐,咱们到了。”

卫夫人摸了摸沈京枝的头,柔声道:“枝枝,娘亲知你心中难过,但咱们先下马车好不好?等会儿娘亲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枣泥酥吃。”

沈京枝缓缓睁眼,美眸通红,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她扶着翠竹和卫夫人的手一跳,却一脚踩进脏污的水坑,溅起的淤泥脏了她精致的鞋袜裙摆,也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京枝在沉默中逐渐崩溃,嘴角向下一瘪,眼眶逐渐湿润。

卫夫人反应迅速,立马接上:“脏了好!脏了娘亲才能叫人给咱们枝枝做新衣裳。”

沈京枝才堪堪止住眼泪,被卫夫人和翠竹半推半哄着进了宅院。

但在瞧见破败的院子,她的脸色又垮了。

“翠竹!”

翠竹才把她的包袱搬进来就听见她的喊声,又急急忙忙跑过来:“小姐,怎么啦?”

“这宅子里的家奴呢?都给本小姐喊过来!”

“家奴?是!”

翠竹转身出去找家奴,沈京枝嫌恶地看了眼院子里唯一的那间屋子。

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嘎吱——”

老旧的屋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屋檐上的瓦片已经破烂不堪,风一吹就会簌簌作响。

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墙面上布满裂痕和霉斑,散发着一股令她感到不适的潮气。

压下去的怒意与委屈再次翻腾,眼眶逐渐湿润。

爹爹明明说过,枝枝永远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的宝贝……

骗子!

沈京枝咬着下唇把门关上,眼眶隐隐有水光在打转。

嘴上说着最爱她,最宝贝她,却做出那样的事情后心虚将她赶了出来。

都是那个贱人害的!

若非那贱人突然反抗,她又怎会一次次惹怒父亲。

又故意将她引诱至那个地方,她顿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大闹一场,才沦落到这种地方受苦!

贱人贱人贱人!!!

沈京枝猛地抓起屋内唯一桌子,直接掀翻在地。

“砰——!”

一声巨响。

沈京枝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依然觉得不够解气,她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视线又落在床榻上的那床被褥上。

她三两步走过去,抓起被褥就往地上甩。

忽然,随着她的动作,被人恶意裹在被褥里的蛇虫鼠蚁的尸体从被褥里飞了出来,全都砸在了她身上——

沈京枝当即脸色一白:

“啊啊啊啊!!!”

惊吓过后,她低头看清地上东西,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她忍着反胃拍掉身上的虫子尸体。

忽地听见一阵嘲笑。

“噗,哈哈哈哈,你瞧她,脸都被吓白了,还得是你有主意!”

“那是,不过是个被赶出京城的弃女,落到咱们手上,算她倒霉!”

“咱们以后的日子可不无聊了。”

“……”

沈京枝凌厉的目光猛地射向窗棂处。

两个小丫鬟正站在窗外,讥笑着看着她。

很明显,这些东西是她们给她的下马威。

沈京枝垂在身侧的手紧攥。

又是沈玉娇安排的狗!

敢戏耍她?

找死!

她转身一脚踹开破旧的屋门走出去,指着那满地虫子尸体,冷声问:“你们做的?”

其中一丫鬟两手一摊:“二小姐,你可别污蔑奴婢,奴婢才没做过这档子事呢。”

另一人立马附和:“是啊二小姐,这里可不比京城,蛇虫鼠蚁多得很,被子里有虫子也是常事。”

她们嘴上这么说,表情可丝毫未收敛。

原以为这位从京城来的二小姐会大发雷霆,没想她只是浅浅一笑,语气异常和颜悦色。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将那些虫子尸体清扫一下吧。”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瞧见对方眼底的诧异。

不都说沈家嫡小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心情不爽时,路过的狗都要挨上一巴掌吗?

莫不是被赶到锦州来,看清了自己的处境,知晓身后已无人替她撑腰,收敛了脾气?

两个丫鬟嚣张气焰霎时拔高,方才的试探消失无踪。

“不过是个被赶出家门的弃女,有什么资格指使咱们做事?”

其中一个丫鬟将簸箕扔在她身上:“就是,还当自己是曾经高高在上的沈家嫡女呢?赶紧滚去把屋子清扫干净!”

两人嬉笑着,全然忽视了沈京枝眼底隐藏在笑意之下的冰冷杀意。

在她本就愤怒的时候惹她,简直找死!

沈京枝瞥了眼砸在她身上掉在地上的簸箕,走向那个朝她丢簸箕的丫鬟。

丫鬟霎时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干——啊!”

沈京枝抬手死死扯着她头发,无视她的惨叫,连拖带拽扯将其进屋内,狠狠在她膝窝处一踹。

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巨响听着都膝盖疼。

“啊!贱人!你放开我!”


丫鬟挣扎着想拽开她的手。

可沈京枝自小与爹爹学功夫。

沈家世代为将,却只有两个女儿,爹爹自小便将当男儿教,又当女儿宠,力气自当要比寻常女子大许多。

丫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她的手拽开,反而疼得自己泪花都出来了。

沈京枝拽着她的头发缓缓蹲下,漆眸里闪着幽光,明明嘴角带笑,却多了几分邪恶。

“诶,别动啊,你不是让本小姐自己清扫屋子嘛?”娇俏的嗓音宛若鬼魅,“作为簸箕怎可乱动?把本小姐清扫出来的脏物抖出来了可怎么办?”

似乎猜到她想做什么,丫鬟瞳孔骤然瞪大,愤怒尖叫:“你敢!你个疯子!”

“呵。”

沈京枝冷笑一声:“那本小姐今日就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我沈京枝不敢做的事。”

她徒手抓起地上一只死耗子,捏着她的下巴直接塞了进去。

丫鬟疯了。

她拼命挣脱了她的钳制,将死耗子吐出来,趴在地上不停干呕。

外头那个丫鬟已经被吓傻了。

沈京枝神色不悦,起身一脚踩在她头上。

一只蜚蠊恰好在她脑袋下,吧唧一声,爆浆了。

“谁让你吐出来的?”

沈京枝复又蹲下,拽起丫鬟的头发,抬起她的脑袋,另一只手丝毫没半分恐惧地在地上挑拣虫子尸体。

她本就不怕这种东西。

方才只是掀开被褥时突然一大堆不知是何物的未知感扑面而来将她吓一跳罢。

丫鬟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慌,终于看清了状况。

这位嚣张跋扈的嫡小姐哪里收敛了脾性?

这分明,就是恶鬼!

她身子抖如筛糠,嚣张气焰顿时消失无踪,吓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连连求饶:

“不、不要……我、我错了!我错了!二、二小姐!奴婢不该对您出言不逊!都是大小姐叫我这么做的!都是大小姐指使我的!!”

沈京枝捏着蜚蠊的指尖一顿。

丫鬟以为自己得救了。

忽地,那只细白素手无情地将异物塞入她口中,并死死捂住她的嘴。

“本小姐当然知晓,所以你该死。”

沈京枝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眉梢尽显嚣张之意,又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慢:“咽下去,否则本小姐让你把这地上的东西全吃了!”

丫鬟被她抓着头发捂着嘴吐不出来,疯狂摇头,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发出呜呜的哽咽声。

满眼恳求无果,眼看着她又要抓起一只虫子,她立马忍着恶心将那东西咽了下去。

沈京枝这才满意地松开她,嫌弃地擦了擦手,无视地上疯狂抠嗓子想吐出来的丫鬟,看向傻站在门外的丫鬟。

“你是想当簸箕,还是用簸箕把这些清扫了?”

有了前车之鉴,丫鬟连忙回答:“奴婢这就将屋里清扫了!”

而后再不敢停留,捡起簸箕便开始收拾屋子,一眼都不敢看地上还在抠嗓子的丫鬟。

沈京枝不予理会,走出屋子便见翠竹独自一人回来了。

“小姐,奴婢没有找到家奴……”

翠竹刚说完便瞧见了屋子里那两个小丫鬟的惨状。

可想而知,在她回来前,那两个丫鬟定然做了什么对小姐不敬之事,已经被小姐狠狠收拾一顿了。

她收回视线,又道:“郎中已经到了。”

沈京枝转身回屋,淡淡应了声:“把她给本小姐拖出去,带郎中进来。”

“是。”

……

李墨昀看着眼前的宅院,又看了看仅有一墙之隔的,他的宅院。

默了。

难怪他说怎的那地址听着这般耳熟,原来就在他家宅院隔壁。

他怎不知隔壁何时搬来人了?

想着她今日那般模样,泛红的眼尾,价值不菲的衣裳,已推断得七七八八了。

应当是哪个大户人家被赶出来小姐,到锦州受苦来了。

半晌,宅院的门再次被打开,方才进去汇报的丫鬟再次出来:“我家小姐允许你进来了。”

李墨昀点头跟着她身后进去。

不愧是大户人家,就连丫鬟说话都如此傲慢。

他不是没和商贾子女打过交道,他处事圆滑,医术高明,锦州那些个商贾子女对他都多有敬意,已经很少听见有丫鬟这般与他讲话了。

他跟这丫鬟进了一间屋子。

一眼便瞧见那沈京枝正倚在美人榻上,眉间愁云浓重几分,眉头也皱得更紧了,满是疲惫。

脖颈上的伤倒是不要紧,他再晚点来,那伤痕就要愈合了。

见她如此愁容,李墨昀莫名生出一股想要她心情愉悦一点的想法。

他走到她跟前蹲下,将药箱放在地上,轻唤了声:“姑娘?”

沈京枝懒懒睁眼,见是他,随意敷衍了句:“嗯,你看吧,有什么便交代给本小姐的婢女。”

说罢,她又重新闭上眼睡了过去。

李墨昀唇角微勾,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愉悦。

知晓男女有别,他只飞快扫过一眼她白皙的脖颈,短短一瞬,脑中已留下深刻印象,心跳猛地漏了一瞬。

他低头忙从药箱里取出已配好的药膏,起身交给翠竹:

“你家小姐伤口不深,每日涂抹两次百花玉露膏,过几日便能痊愈不留疤。”

顿了顿又补充道:“记得上药时动作轻些,别弄疼她。”

翠竹接过药膏,记住了他的嘱咐,点点头:“好。”

李墨昀贪恋的目光又落在那娇俏美艳的容貌之上,一闪而过,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淡定道:“那我便先告辞了,记得替她盖上被褥,以免着了风寒。”

他走出门时又悄悄回头看了眼榻上之人,指尖微曲起,眼底闪过痴迷,悄悄地,贪恋地盯着她,有些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他克制着内心悸动,强迫自己离开。

待到无人之时,他倚着墙,心怦怦直跳,漆眸里的迷恋一闪而逝。

似想起什么,又忽地清明。

啊……

忘要药膏的银子了。

出诊的银两也没要。


闻着淡淡的药香,沈京枝这一觉睡得很好,一下便睡到了翌日清晨。

一月的舟车劳顿,她也是真的累坏了。

休息一夜,精神再次抖擞。

用过午膳,卫夫人便提议出门逛逛。

沈京枝觉着出去散散心也好,便应下了。

锦州的街上人潮拥挤。

“枝枝,这些银票给你,你若是看到什么喜欢的物件便买,不要委屈了自己,娘去瞧瞧哪有卖新鲜的菜和肉,回去给咱们枝枝做最喜欢的吃食。”

卫夫人走之前,将银票交给翠竹。

沈京枝看着卫夫人独自离开的背影,紧咬下唇,眼底满满不甘心。

娘亲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只偶尔喜爱做做糕点,这些明明都是下人才会做的事!

若非她不小心中了那贱人的计,一时气昏了头,娘亲也不会为了维护她,提出和离,一同来到这破地儿。

从今日起,她再也不要喜欢爹爹了!

翠竹瞧出她又不开心了,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主动开口:“小姐!咱们要从哪里开始逛?不如就从小姐最喜欢的银楼开始吧?”

小姐只要逛银楼,再多的不开心也会抛之脑后了。

沈京枝表面嫌弃:“就这小破地儿,能有什么好首饰能入本小姐的眼?”

腿却十分诚实地走进了银楼。

翠竹得意一笑,连忙跟上。

她果然是最了解小姐的!

银楼内分两层,一楼卖小姐夫人最爱的金银首饰,二楼卖些金银器皿。

像这种地方,她也只偶尔会来。

以往银楼只要有最新的金饰便会直接送到沈家,根本不需她亲自来一趟。

她来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得知沈玉娇那贱人来了,故意过来和她抢金饰,嘲讽她,让她当众出糗。

沈京枝高傲地扬着下巴走进银楼,眼神不屑且挑剔地扫过银楼内部。

身为锦州最有名的银楼,是各家小姐夫人最喜欢来的地方之一,这里的小厮也眼光毒辣,能够从中一眼就看出家世最富的那一个。

沈京枝身上穿的都是京城最好的绣娘们一针一针绣出来的衣裳,布料也是陛下亲赏的浮光锦,哪怕是锦州首富付家也只有一匹。

而她头顶上的金钗各个价值不菲,她在这些小厮和掌柜的眼里,简直就是行走的金疙瘩。

掌柜的满脸殷勤,亲自上来迎接:“这位小姐瞧着有些眼生啊,京城来的吧?”

沈京枝眼神高傲地扫过他,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眼神不错。”

掌柜的搓着手,眼神更亮了。

京城来的世家贵女!

那可是动辄出手千金的高门贵女!

一时变得更加殷情:“哪的话,不是小的眼神好,是小姐宛若九天下凡的仙女气质绝非锦州小姐所有,叫人眼前一亮!不管叫任何人来瞧,都能一眼看出小姐绝非凡人!”

面对掌柜的那些花言巧语,沈京枝觉得十分受用,心情也好了不少。

在京城时也是一堆人跟在她屁股后面,各种阿谀奉承,她早已习惯。

她随意摆了摆手:“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金饰拿给我瞧瞧。”

“掌柜的,你这儿最新的金饰呢?”

沈京枝扭头看向与她一同说话之人。

那女子身着一件雪缎银丝绣梅襦,襦裳洁白如雪,上面绣着几枝傲雪的梅花,银丝勾边,更显清雅脱俗。

只是那面上桃花妆叫她嗤之以鼻。

真土。

沈京枝嗤笑一声,懒散地收回视线。

女子同样在打量她。

身旁丫鬟在她耳畔低语几句,她脸上的疑惑逐渐转为冷笑。

“原来是她。”

掌柜连忙应声转身想去取金饰——

“掌柜的,没想你也有看走眼的一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讨好错了人,最后得不偿失。”

掌柜动作一顿,周遭人的视线也都望了过来。

掌柜看了看沈京枝,又看了看那女子,犹豫一瞬,还是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朝那女子弯了弯腰:“小的愚钝,不知林小姐何意?”

林欣蕙抿唇轻笑一声,轻蔑的目光扫过沈京枝。

“若我猜的不错,这位应当是镇国公府那位嫡出的沈京枝小姐吧?”

周遭一片哗然。

“镇国公府?是京城那有百年底蕴的沈家?”

“据说沈家祖上祖祖辈辈都是大将军,是名副其实的高门大户啊!”

“可镇国公府嫡女又怎会出现在咱们一个小小的锦州?”

“……”

掌柜的也震惊地瞪圆了眼。

他猜到这位小姐兴许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没想竟是镇国公府嫡女!

沈京枝面无表情地盯着付雪意,心里很清楚她要做什么,但她丝毫不在乎。

一群从未站过高处的蝼蚁,也配嘲笑从高处暂时下来的她?

林欣蕙唇角微微勾起,走到她跟前,明知故问:“沈小姐,久仰大名,不过堂堂镇国公府嫡出二小姐,又怎会来咱们这小地方呢?”

她语调上扬,话音一转:“莫不是……被赶出来了吧?”

周遭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

“啊?被赶出来了?不会吧……这得犯了什么错才会从家族里赶出来啊?”

“可林家与应、付家交好,林家还有人在朝为官,消息永远最灵通,连林小姐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错吧?”

“我就说呢,堂堂镇国公府嫡女怎会出现在锦州,原来,是被赶出来了!真丢人啊,我要是她,都不敢出门了。”

“……”

沈京枝皮笑肉不笑地一眼扫过去,定在那个说她丢人的女子身上,嘲讽道:“所以你只能是个小门小户之女。”

她沈家奉行的向来不是什么古板的女子当以三从四德为行为准则。

爹爹从小就教导她,沈家儿女当有血性,不该被那规矩所束缚!

“你!”

那女子被她一句话噎住。

林欣蕙笑得愈发灿烂,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语气中带着几分恶意:“沈小姐还真是牙尖嘴利,不愧是镇国公府出来的女子,只是……”

“我似乎听说,沈夫人似乎也被沈小姐拖累,一同被沈老爷休弃从沈家赶了出来。

咱们女子啊,只有犯了七出才会被休弃。啧啧,果然是乡野出身,空有美貌,上不得台面……”

“啪——”


李墨昀才给应家老爷子调理完身子出来在回医馆的路上。

在人群中犹如有方向般一眼瞧见站在人群中的沈京枝。

眸光霎时一亮,正欲上前打招呼,就见她走向一个女子,抬手一巴掌,直接那女子扇倒在地。

清脆的巴掌声隐约回荡。

周围霎时安静如鸡。

林欣蕙捂着被扇红的左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沈京枝,你疯了?!你敢打我?!你可知我是谁?!我可是林家嫡女!我舅舅可是吏部员外郎!”

沈京枝三个字恍若惊雷,狠狠砸在他心尖。

李墨昀愣在原地。

她方才说什么?

沈京枝?

这怎么可能?

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脑海中,说书的那番话再次浮上心头。

日后,他会遇见一女子名唤沈京枝,见她第一眼便会爱她爱得发狂,为了那女子,坏事做尽,家底被掏空,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沈京枝……

家底掏空……

惨死……

从见她的第一眼起便有的异样感在此显得格外突兀。

他浑身一激灵,猛地回神。

难道那个故事说的都是真的?

不然如何解释他放过了那么好的赚银子的机会,不仅搭上一瓶药膏,就连出诊的银子都忘记收了!

这根本就不像他!

简直就犹如着了魔般。

掏空家底……

掏空家底……

这四个字如雷贯耳,霎时将他敲醒。

不、不行!

他必须杜绝这种可能的发生!

他转身正欲离去,沈京枝清泠泠的嗓音又从身后传来。

“吏部员外郎算个什么东西?你知道他家儿女在京城给我当狗吗?”

沈京枝修长的指尖捏起付雪意的下巴,嘴角笑得更加肆意张扬。

众人呼吸一滞,皆被她嚣张的话语镇住。

她当真是被赶出来的吗?

李墨昀的视线也不自觉被吸引过去,却被她精致的侧颜美得呼吸一滞。

林欣蕙疼得泪花都出来了,美眸通红,白皙的脸颊上印着通红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眼神仿佛要喷出火般,死死盯着她:“你会后悔的!”

“后悔?”

沈京枝歪了歪脑袋,又狠狠甩了她十个巴掌,直到她双颊都高高肿起才结束。

“我沈京枝,向来不知后悔为何物。”

她们当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能这么嚣张跋扈。

沈京枝早已习惯,不管做什么事,永远都会有人替她善后,一直都是这样。

毕竟,她爹爹手握兵权得陛下重用,她又得太后喜爱,嫡公主乃她闺中密友,瑞王乃她未过门的未婚夫婿,这关系层层叠加,哪怕是皇室之人,也得对她礼让三分。

林欣蕙被打得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浑身气得止不住的颤抖,尤其在瞧见门口的李墨昀,更是气得险些昏厥。

她这般狼狈的模样竟被他瞧了去!

可沈京枝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复又扯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抬起不让她倒下去,嘴角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意:

“他们给本小姐当狗都绰绰有余,而你……”

“给本小姐当狗都不够资格!”

一句话,直直撞进李墨昀心里。

就连林家嫡女给她当狗都不够资格,那他……

要多高的地位才能给她当狗?

沈京枝松开她,嫌恶地用帕子擦手,边擦边漫不经心地警告:“今日之事,只是个提醒,若本小姐还听见谁在诋毁我娘,下场只会比她更惨。”

说罢,她转而一笑:“不过还要感谢你提醒本小姐,提醒本小姐到底是谁传的这种谣言。”

她爹娘分明就是和离,传到这儿却变成了被休。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沈玉娇那贱人干得好事!

以为躲在京城她就弄不到她了吗?

咱们走着瞧!

李墨昀站在银楼门口定定看着那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红色倩影,瞳孔骤缩,呼吸一滞,心跳不断加速。

可沈京枝看也没看他一眼,直直撞开他的肩膀:“滚开。”

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李墨昀思索片刻,约了关系比较好的付家少爷在酒楼一叙。

“你问沈京枝是谁?看来你也听说了那件事吧?”

付寄言抿了口杯中酒笑道。

“何事?”李墨昀不明所以。

“沈家嫡女被赶出沈家流落锦州来这事啊。”

李墨昀摇头:“不知,京城沈家又是什么?”

见他这般问,付寄言瞪大了眼:“不是吧?你连京城沈家都不知?”

“也是,你是个眼里只有银子,旁的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哪会关心京城之事。”

李墨昀不置可否。

他确实就是这种人。

除非是他。能接触到的大户人家,那他还会稍微主动去了解一下。

但像京城这种此生他都不知有没有机会遇见一次的高门世家,他了解了也无用。

“沈家乃是京城一大百年世家,世代为将,每一代将军都战功赫赫,被封镇国公,世袭罔替,在整个大虞国都有着极高声望,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战神世家。”

李墨昀暗吃了一惊。

他有想过她的来历不简单,但没想竟如此之深。

“那她为何被赶出沈家了?”

“这个嘛……”

……

被扫了兴致,沈京枝直接回了宅院。

屋子里已经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床榻上的被褥也换上了新的。

翠竹在房间四处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看来昨日的教训已经给足了,谅她们短时间内不敢再造次了。

“翠竹,去准备笔墨。”

“是。”

翠竹很快将她们带来的笔墨拿了过来,细细替她研起墨来:“小姐这是要给公主殿下写信吗?”

沈京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今日之事,显然是沈玉娇那贱人安排好的人故意来膈应本小姐,以为将本小姐赶出京城她就安全了吗?

若本小姐记得不错,皇后娘娘千秋快到了,本小姐可要让庆宁好好关照关照她。”

她派人来膈应她,以为自己就拿她没办法了?

可笑。

沈京枝将信封好递给翠竹,余光瞥见那门口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冷笑一声,给翠竹递了个眼神。

翠竹立马了然,悄悄摸到门口,将那那道身影揪了进来。

那小丫鬟被吓得一激灵,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手里端着的茶水险些摔在地上。

“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奴婢只是恰好来给小姐送茶水,但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显然是沈京枝先前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沈京枝都还没说什么,小丫鬟就已经全身颤抖的不行了。


沈京枝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沈玉娇那贱人手底下也就只有这么几个软骨头了。

而后脸色又快速阴沉下去。

她至今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给那个贱人的。

她眸光一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底浮现千重算计,心底的癫狂悄然滋生,令人不寒而栗。

她朝地上跪着的小丫鬟招了招手:“你过来。”

地上的小丫鬟抖得更厉害了。

“小、小姐……”

沈京枝的耐心只有一瞬间:“本小姐让你滚过来,听不见吗?”

小丫鬟一惊,不敢再等,连滚带爬地来到了沈京枝跟前。

沈京枝斜眼睨着跪在身旁的小丫鬟,随意抬起手,小丫鬟吓得瑟缩了一下。

她的手在空中一顿,猛地捏起小丫鬟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明艳极具攻击性的长相令她哪怕是笑着的也自带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沈玉娇会在什么时候联系你们?”

“小、小姐……”

“说!”

沈京枝指尖一用力,小丫鬟疼得眼角沁出泪花,哆哆嗦嗦开口:“每、每两个月初五到初十,大小姐会寄一封信过来,而后我会回寄一封信给大小姐汇报小姐的情况,遇到了什么事。”

“呵。”

还以为她是朵只会装可怜的白莲花,原来是朵黑心莲,和她有着一样的恶趣味,还真是小瞧她了。

不过……

既然和她是同类,倒是可以稍微利用一下,把她骗到锦州来。

“下次寄信是什么时候?”

“就、就是过几日的初五。”

沈京枝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等信一到就拿过来,该回什么,由本小姐来定。”

“是、是……”

小丫鬟浑身抖个不停,丝毫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沈京枝被她抖烦了,随意挥了挥手:“滚吧。”

小丫鬟霎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想离开。

沈京枝的声音在身后如鬼魅般再次响起:“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沈玉娇远在京城,可无法护着你们,可别搞什么小动作被我发现了,本小姐可不是沈玉娇。”

“本小姐向来心狠手辣。”

“是、是!”

——

应家。

“怎的林欣蕙那家伙去取个首饰都去得那样久?”

亭台里端坐着两位花容月貌的女子,捧着手炉,不断朝外头张望。

她们身旁还站着个穿着单薄的女子被冻得小脸儿通红瑟瑟发抖,手举着滚烫的茶壶一动不敢动。

其中穿着一袭银狐皮斗篷的女子抿了口茶,语气淡淡道:“付妹妹莫着急,且再等等,许是碰上什么事了。”

暖杏色织金袄袖口的马蹄形设计露出纤纤玉手,雪灰色百褶裙上的暗纹雪花若隐若现。

相貌灵动俏皮的女子口中含着饴糖,趴在桌上,不乐意了:“应姐姐,你就是对她太纵容了,才让她这么肆无忌惮可以不重视姐姐的事情。”

说着,瞥了眼跪在身侧,红着眼眶给她剥核桃到手指鲜血淋漓的小丫鬟,眼底闪过一丝恶劣,嘴角却勾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又递了一个未开口子的核桃给小丫鬟。

小丫鬟浑身一颤,紧抿着唇,不敢哭出来,颤抖着手接过核桃低头继续剥。

“不过只是个小小员外郎的侄女,姐姐应该学学妹妹,对于不听话的奴才,就该狠狠的罚才是。”

应苑夕睇了眼那个满手是血的小丫鬟,并未阻止。

漆黑的瞳仁在瞧见一滴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在地,弄脏了干净的地面,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付雪意注意到她眼里的情绪,抬腿一脚踹倒那个小丫鬟,口吻天真,说出的话却无比恶毒:“舔干净,别用你这种贱奴的血脏了应姐姐的地儿。”

小丫鬟闻言,像是被吓着一般,红着眼,忙不迭俯身舔掉地上的血迹。

好似只要她犹豫一下,便会血溅当场。

付雪意看着她如同狗一般趴在地面,忍不住嗤笑一声,摆了摆手:“连个核桃都剥不好,谁要吃带着你这贱奴脏血的核桃啊?拖走。”

闻言,小丫鬟被吓得手中核桃掉在地上,惊恐慌张地磕头求饶:“小姐饶命啊!小姐饶命!”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不小心将一个核桃掉到地上就害自己失去了性命。

然而,求饶并不能换回她的命。

被拖走时,还能听见付雪意那天真无邪的嗓音:“这次脏了姐姐的地儿,改日雪儿定当登门致歉~”

丫鬟满眼绝望地看向应苑夕,大声祈求:“应小姐,救救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故意要弄脏您这地方的!”

穿着一身白,宛若一朵纯洁无瑕莲花的应苑夕看也没看那丫鬟一眼,面色冷淡,将空茶杯放下:“今日我爹不在府上无所谓,日后你给我收敛点。”

“好~”

应苑夕没再说什么,指尖轻点了几下桌面,身旁那个举着茶壶的女子连忙上前将茶杯倒满。

付雪意看着那个女子,托着腮,勾唇玩味一笑:“还得是应姐姐调教的好,应二姐姐都如此有眼力见了,是吧~应二姐姐。”

应岁欢手一顿,薄唇紧抿没有回答,倒了茶后就退了回去。

对她平淡的反应,付雪意只觉无聊,她抬手随意指向自己带来的另一个小丫鬟:“流云,去把林欣蕙那贱人带回来。”

有了那个丫鬟的前车之鉴,流云哪里敢耽搁,忙应了一声便低头离开了。

“雪儿,你也别老是贱人贱人的喊她,咱们毕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都效忠于瑞王殿下,你对她放尊重点。”

“知道啦。”

付雪意眼底闪过一抹讥笑。

区区一个走狗,她也配让她尊重?

她倒是觉得,那个被赶到锦州来的镇国公府嫡女倒是有点意思~

据说还是瑞王殿下的未婚妻。

应苑夕看她表情就知她并没有听进去,眉心微蹙:“更何况,沈家那边和京城的消息还需她打探。”

付雪意托着腮,好奇地问:“应姐姐当真觉得沈玉娇一个庶女能上位成嫡女?”

应苑夕视线落在小道上那几个匆匆朝她们而来的身影上,眼底闪过一抹算计:“能不能当上沈家嫡女是她的本事,只要她现阶段能给我和应家带来好处,就足够了。”

付雪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哈哈哈哈哈!!这是哪来的猪头啊?”


才出去没多久的流云突然领着个双颊高高肿起,头发凌乱的女子走了过来。

若非认得她身后的婢女碧珠,否则就连她们也认不出她是谁。

“应姐姐,雪儿妹妹,这次你们可一定得帮帮我!”

林欣蕙哭丧着脸,每说一个字,牵扯到脸颊上的伤都是火辣辣的疼,表情显得格外狰狞。

付雪意丝毫不顾及她的情绪,笑得格外大声。

应苑夕轻瞥了她一眼,对一旁的婢女道:“青荣,快去取上好的百花玉露膏来。”

而后才又看向她:“欣蕙,你先坐下来慢慢说,是谁把你打成了这样?”

不管怎么说,在明面上,应、付、林三家交好,林家在外被人下了脸面,应、付两家也不能就此旁观。

林欣蕙抽抽搭搭在她们对面坐下:“是那个沈京枝打的!”

“沈京枝?!”

付雪意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坐直身体,眼底流露出浓烈的兴趣:“那个被赶到锦州的嫡小姐?她已经到啦?”

见她反应如此之大,林欣蕙连忙将方才的事倒苦水般讲给她们听,本来还想添油加醋拱拱火,但讲着讲着,发现完全不用添油加醋就已经够气人的了。

原以为她讲完这件事,应苑夕和付雪意都会和她一样愤怒。

然而她们一个没什么反应,一个兴奋到发笑。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从京城来的贵女,太有趣了!”付雪意兴奋地拍着手,眼中哪有半点怒意。

林欣蕙有些一言难尽地瞥了她一眼。

虽说她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付雪意是她们中年岁最小的,但性情和手段也是最古怪和残忍的,经常以折磨人为乐趣。

别看她小小年纪一脸的天真无邪,秘密死在她手底下的丫鬟奴才数不胜数。

但比起付雪意,她更害怕性子冷淡,但满腹算计、心思深沉的应苑夕。

死在付雪意手下起码还有个声响,死在应苑夕手下,估计连死者自己都不知道是被谁所杀。

付雪意笑够了,捏起桌上的果子咬了一口:“你们说,这会不会是沈玉娇那个庶女骗咱们的?

那沈京枝不过是暂时被赶至锦州,或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并不是被赶出沈家,而那沈玉娇为了自己上位,成为沈家唯一的嫡女,想借咱们的手除掉沈京枝?”

应苑夕摇头:“你提出的我未尝没想到,但我已派人去京城打探过,除了沈老爷并未休妻,而是和离,其余都属实。”

“那她竟还敢如此嚣张跋扈!”林欣蕙一激动,又牵扯到脸上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

“毕竟人家嚣张跋扈了十几年,虽一朝跌落尘埃,但自小养成的性格哪里是说变就能变的。”

付雪意笑眯眯分析,神色揶揄地看向林欣蕙:“她大概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嫡女。

这种人只需稍微给点教训,叫她认清形势,自然就嚣张不起来了,是吧?应姐姐。”

应苑夕乜了她一眼,猜出她心里所想,眼底浮现一抹深意,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应了声:“嗯。”

林欣蕙没察觉到两人的眼神交流,眸光一亮:“原来如此!此事交于我来做!定叫她认清眼下的形势!”

那贱人竟敢当众羞辱她!

这次,定要她好看!

付雪意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眉眼一弯,笑眯眯地看向林欣蕙,那笑意不达眼底,用十分天真的口吻道:“欣蕙姐姐,那你要加油哦~”

林欣蕙丝毫不知被算计,放下首饰风风火火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应苑夕才淡然地看向满脸天真笑意的付雪意:“你是故意的?”

付雪意也看向她,圆亮的眼睛弯成一抹月牙,嗓音娇俏甜腻:“妹妹不知姐姐在说什么。”

“故意将未知的消息说得如此肯定,不就是想牺牲她去替你一探虚实?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牵连不到付家。”

应苑夕一下就把她的小心思给戳穿了。

付雪意本来就没想藏着掖着,低低笑了一声:“应姐姐聪慧,但妹妹这也是替姐姐分忧了,不是吗?”

“若那林欣蕙没有主动提出要去办此事,姐姐也定然要安排她去做,到时若出了何事,她也定会怪罪到姐姐身上,若此事由她自己拿定主意,到时出了何事都与咱们无关。”

“想必姐姐定也是想清这其中利害,才没有拆穿妹妹的小心思,不是吗?”

付雪意笑着将那妆匣推到应苑夕面前,勾唇一笑:“更何况,妹妹不过是给了她一点报仇的勇气罢了,她自己愚笨,要去蜉蝣撼树,也怪不得咱们。”

应苑夕敛眉垂眸看着她推来的妆匣,抬手叫丫鬟收起来。

付雪意眼底笑意更深。

她缓缓起身朝应苑夕行了一礼:“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

转过身的那一刻,应苑夕的声音再次传来:“没有下次。”

付雪意脸上笑容一扫而空,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

“是。”

呵,这是在敲打她呢。

……

已入二月,锦州依旧下了场大雪。

许是心情加上不适应的关系,沈京枝病了一场。

翠竹急匆匆找到春风堂,把李墨昀带了过来。

明明打心底决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家底的李墨昀在听闻沈京枝病倒,没有一丝犹豫,提着药箱走得飞快,将翠竹这习武之人都拉了老远。

在瞧见那张苍白憔悴的容颜时,更是将什么决心忘了个一干二净。

担忧和焦急浮上心头。

他伸手轻抚了下她的额头,又把了把脉,松了口气:“只是染了风寒,无大碍,喝几贴药下去便好了。”

翠竹也同样松了口气。

然而,一口气还未松到底,又听见他道:“不过……她郁结于心,长此以往于她身体有害,还是多带她出去走走为好。”

翠竹叹了口气:“可小姐如今在锦州这地界儿什么人都不认识……”

李墨昀盯着床榻上貌美的女子,想了想道:“过几日便是花朝节,街市上会很热闹,到时可以带你家小姐去瞧瞧。”


“小姐,您几日都未曾出门了,过几日便是花朝节,据说锦州的花朝节街上都可热闹了,小姐也可以趁此机会结交点好友。”

翠竹蹲在一旁烧着红罗炭,耐心劝道。

沈京枝端坐在书案旁,笔墨在她手下逐渐绘成一幅栩栩如生的梅花图。

近几日她的风寒好些了便起来活动活动,否则人都要躺僵硬了。

最后一笔落下,她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肩颈。

翠竹十分有眼力见,立马放下手中的炭,擦了手小跑过来替她揉捏肩颈。

沈京枝舒服地闭上眼,微蹙的眉头逐渐抚平。

“不过是一群卑贱的下等人,也配与本小姐称好友?”

“也是。”翠竹嘀咕了一句,继续劝说,“但这也不妨碍小姐出去走走呀,咱们还没见过除京城外的花朝节是什么样的呢。”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沈京枝一丝兴致。

翠竹眸光一亮,再接再厉:“而且小姐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了嘛?到时定然有不少好玩的。”

沈京枝也有点被她说动了。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破宅院里。

“那过几日花朝节,本小姐就带你出去走走。”

“嘿嘿~小姐最好了。”

两人说话之际,门口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小、小姐,信到了。”

小丫鬟暮荷畏畏缩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经过上次收拾后,那个对她不敬的小丫鬟就被她赶出了院子,只留下这个还算听话的。

沈京枝猛地睁眼坐直身体,漆眸里隐隐闪着兴奋的光。

终于来了。

翠竹跑去开门,连同暮荷和信一起带到她跟前。

沈京枝从低着脑袋的暮荷手中取过信封,抬眸扫过她。

暮荷将头低得更低了,抿唇不敢吭声。

“你确定就只有这一封信?”

闻言,暮荷连连点头:“就只有这一封。”

沈京枝没有怀疑,谅她也不敢骗自己。

她拆开信封抽出信。

大抵是她才被赶至锦州,没什么好交代的,就问了问她到锦州后是什么反应,经历了哪些事。

沈京枝漆眸咕噜噜转了一圈,起身从书案边走出,指了指太师椅:“会写字吗?”

暮荷点头:“会。”

“很好,坐过来,本小姐念,你写。”

暮荷忙不迭坐到太师椅上,自己磨了墨,铺平宣纸,按照沈京枝的要求,一笔一划写下她所说的话。

沈京枝让她在信里写下,她每日都在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刚来这里第一日便被锦州贵女们欺辱,扇巴掌,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吵着闹着要见老爷。

简而言之,她不过是将那些曾经自己看过的欺辱描绘在了自己身上。

“小姐,您为何要她这样写?”翠竹不解。

这不是平白叫那贱人爽到了吗?

沈京枝勾了勾唇角。

就是得要她爽到。

“于我们这种人而言,对于自己讨厌之人,定是对方过得越凄惨,越想亲眼看看不是吗?在信里瞧见本小姐过得如此凄惨,沈玉娇那贱人定会来锦州看看本小姐的惨状。”

翠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沈京枝唇角笑容更甚。

来吧,沈玉娇。

等到了锦州,便是你的死期!

暮荷闻言,心底浮现出一抹恐惧,二小姐拿捏人心的手段实在恐怖,大小姐怎么可能赢她?

她一个字也不敢漏,全部写完后忙起身给沈京枝过目。

她小心翼翼瞟了眼沈京枝脸上的表情,心底惴惴不安。

“挺好,拿去送了吧。”沈京枝支着额角看着在她面前头也不敢抬的小丫鬟,稍微敲打了下,“你最好别搞什么小花样,不然……”

暮荷吓得匍匐在地:“奴婢不敢!”

沈京枝勾唇一笑,将信递给她:“过几日花朝节,你也随本小姐一同出去吧。放心,本小姐不是那贱人,只要你乖乖听本小姐的话,得到的只会比跟着那贱人得到的多。”

她一个眼神,翠竹立马将准备好的匣子递了过去。

匣子里是一支价值千金的凤蝶鎏金银钗。

刹那间,暮荷瞳孔都看直了。

沈京枝很满意她的反应。

沈玉娇那贱人,到底是不会收买人心。

沈玉娇给她的好处无非就是找郎中替她病重的母亲治病,安排她弟弟入书院,仅此而已。

这样的方式,若能在身边护着人家也就罢了。

但眼下沈玉娇人在京城,凭什么觉得这样普通的方式能有绝对地威慑力和金银管用?

“暮荷,只要你乖乖替本小姐办事,这些日后都少不了你的。别说这点金钗银钗,以本小姐的人脉关系,就算送你弟弟入京挂个闲散职都不是问题。”

沈京枝勾唇起身走到暮荷跟前,微微弯腰朝她伸出另一只手,势在必得道:“这可是沈玉娇那贱人永远无法给你的,她不过只是个区区庶女。”

暮荷呆了一瞬,缓缓握住她的手起身,接过信封和匣子,惶恐的眼神逐渐坚定,似是下定了决心:“奴婢定当为小姐马首是瞻!”

沈京枝笑得灿烂,满意地拍拍她的脸:“去吧。”

暮荷朝着她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沈京枝脸上笑容一寸寸褪去,重新坐回书案边。

翠竹端了一碗酸梅汤过来,犹豫道:“小姐,您当真要收买了暮荷?她到底是大小姐的人,奴婢怕她……”

“放心吧,本小姐相信她不是傻子,沈玉娇那贱人人在京城,而本小姐就在她跟前,她很清楚那贱人根本无法在本小姐手下护着她,比起被本小姐折磨而死,她会临阵倒戈,假意迎合。”

沈京枝眸光冷然地盯着滴落在书案上的那一点墨,缓缓抬手用食指沾上那一点墨,按在她方才画好的梅花图上,轻轻蹭了蹭。

一幅栩栩如生的梅花图就这么被她亲手破坏了。

“但只要本小姐给出一点稍稍比那贱人好一点的条件,她甚至都不会想着争取更好的条件,直接效忠于本小姐。”

人都是利己的。

她将那幅图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入口酸酸甜甜还带有一股不令她反感的淡淡的草药味,眼睛一亮。

“嗯?翠竹,你厨艺有长进。”

“不是,这是李郎中送来的。”

“……?”


“墨昀,你近日出诊很频繁啊。”

春风堂里,一道坐着轮椅穿着一袭白衣,相貌俊朗出尘的男子坐在桌边拨弄着珠算,眉头微挑看向李墨昀。

李墨昀蹲在后院捣着草药,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嗯……近日抱恙之人很多。”

男子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可为何春风堂的药草少了许多,银子却一点儿也没多出来?前几日我还看你偷偷在熬酸梅汤,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李墨昀浑身一僵,将头埋得更低了。

何止没多出来,好像还倒贴了。

他都不敢细数倒贴了多少。

近几日,那位感染了风寒,他生怕她没胃口吃东西,便特意熬了酸梅汤给她送去。

酸梅汤所需药草可不比她染了风寒所需的药草少。

直到那个丫鬟把门关上,他才啐了一口自己怎么又忘记收银子了。

李墨昀!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这样做有何意义?

她可是高门贵女,自打出生起就在奉承她对她好的人无数,她只不过一时从高处落下来了,等她回京城后,她才不会记得你呢!

李墨昀心情霎时郁闷,捣药的手不自觉加重。

这样下去,搞不好真的会和那故事里所说的一样,掏空家底,最终惨死。

虽不知是怎么个惨死法。

李檀玉只觉稀奇。

他失了忆断了腿被春风堂已然过世的郎中捡回来后,与他相处也有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一时不免有些好奇,他到底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李墨昀再次下定决心。

天大地大,银子最大!

金山银山,不如私库如山!

情情爱爱算什么?

他的眼神逐渐坚定,似乎真的下定了决心。

“李郎中!”

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外头传来。

他扭头朝春风堂外看去,是她的丫鬟!

李墨昀毫不犹豫放下手中草药,起身去拿药箱,嘴上还问道:“可是她又有不适了?”

翠竹愣了下,摇头道:“不是的,李郎中,是我家小姐觉着郎中送来的酸梅汤味道不错,想再要点。”

李墨昀手一顿,面上不显,心里霎时乐开了花。

她喜欢他做的东西!

李檀玉看了看翠竹,又看了看李墨昀,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明白了些什么,故意开口道:

“酸梅汤可以,只是李郎中的酸梅汤一碗一百文……”

“咳咳咳咳!!!”李墨昀忽地剧烈咳嗽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顶着他调侃的目光,耳根子发烫,依然装作面无表情:“酸梅汤我得现熬,还得放冰窖里冷藏几许,到时我再亲自送去吧。”

“也好,那就多谢李郎中了。”

翠竹只觉这两人怎么好像有些奇怪?

她没多想,从怀中掏出钱袋子,取了一张千两银票递过去:“这些天多谢李郎中照顾,这是诊费和药钱,还有酸梅汤的。”

李墨昀瞧见那千两银票,眼睛险些看直了。

不愧是京城高门贵女,一出手便是千金!

他的脑子不断给他输送着:拿啊!快拿啊!你得卖多少药草,出诊多少次才能赚这么多银子?

他的嘴却替他做出了回答:“不用了,那些也不值几个银子,医者,本在救死扶伤,不应贪图钱财。”

翠竹原还想再劝劝,但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收回银票。

“李郎中,你真是个好人!”

李墨昀神色淡然,心却在滴血。

翠竹笑着道谢后,便离开了。

李檀玉幽幽的嗓音这才从旁传来:“医者~本在救死扶伤~不应贪图钱财~没想我有朝一日竟能从你口中听见这句话。”

李墨昀面上涨得通红,不搭理他,转身坐回小马扎继续捣药。

捣的这个药草,本就是为了煮酸梅汤的。

李檀玉也没继续嘲笑他,低低笑了声,好意提醒道:“瞧着方才那丫鬟穿着绝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丫鬟,那她的主子定然是高门大户,以前从未见过她。

符合这两种的只有那位从京城镇国公府里被赶出来的嫡女沈京枝了吧?”

李墨昀低着头一声不吭,默认了。

“这种高门大户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不是我泼你冷水,沈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一个嫡女,她终究是要回京城的,你们之间的差距,没可能。”

“何况我还听说,她似乎已与瑞王殿下有婚约在身。”

李墨昀捣药的手一顿。

那又如何?

“日后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李檀玉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他摸了摸腰间龙纹玉佩,低声喃喃:“是啊,日后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

在心里唾弃自己无数遍后,李墨昀提着已经冰好的酸梅汤和药箱来到宅院前。

李墨昀啊李墨昀,你简直无药可救!

这才见几面啊?

不过就是长得稍微……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看,你就连银子都不要了?

这对吗?

你不是立志要成为全天下最富有之人吗?

为了区区一女子,你怎可舍弃你的志向!

面前的门被缓缓打开,李墨昀立马变脸。

出来的却不是之前那个丫鬟,而是一与沈京枝有几分相似的美妇人。

李墨昀猜到了她的身份,正欲开口,就听见美妇人温柔笑道:

“你就是李郎中吧?没想你瞧着竟如此年轻,我家枝枝多谢你的照顾了,幸好有李郎中的酸梅汤,枝枝胃口要比才来锦州那几日好了。”

他猜到了她的身份,但没想她竟如此平易近人。

他接触的那些商贾夫人或世家夫人,各个都带着点瞧不起平民百姓的高高在上,但她没有。

“医者本分,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卫夫人瞥了眼他手里提的食盒,笑了笑道:“这里面是酸梅汤吗?不知可否将方子卖与我?多少银子都可以。”

多少银子都可以?

李墨昀呼吸一滞,心猛地一跳。

又是一句只会在梦中出现的话。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个赚大钱的时候!

嘴上却一本正经道:“抱歉夫人,此乃私人秘方,不外传。”

若留着方子,他就有更多机会能借着酸梅汤来找她。

卫夫人眉眼间流露出一抹遗憾,没有强求:“原来是这样,那太可惜了,李郎中,里面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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