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抖音热门的女频言情小说《老千:一个赌仔的自传抖音热门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南方蕉下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的命运改变是在08年。一场“炸金花”的牌局。我们村很偏远,山旮旯里头,平日里冷清的很,只有过年会热闹几天。在外头压抑了一整年的男人们,回到家,不打孩子就只能打牌了。大年初一,我爹晚饭都没吃完,就已经坐在牌桌上了。三k遇三A,牌桌子上头挤着快放不下的红票。牌桌上的两人,还在一摞一摞的把手里钱塞进桌上。很不幸,我爹手里头拿着的是三K。我家准备盖房的钱,我上学的钱,开年买个小面包的钱,全被我爹输出去了。那是08年,小二十万的数目。算是我爹娘存了半辈子的钱。懦弱了半辈子的我娘,隔天早上给我煮了顿饺子就走了。头都没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娘去了哪。我爹,那天之后,就跟酒过了,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嘴里也只会念叨那场牌局。顺带手揍我一顿解闷。虽...
《老千:一个赌仔的自传抖音热门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我的命运改变是在08年。一场“炸金花”的牌局。
我们村很偏远,山旮旯里头,平日里冷清的很,只有过年会热闹几天。
在外头压抑了一整年的男人们,回到家,不打孩子就只能打牌了。
大年初一,我爹晚饭都没吃完,就已经坐在牌桌上了。
三k遇三A,牌桌子上头挤着快放不下的红票。牌桌上的两人,还在一摞一摞的把手里钱塞进桌上。
很不幸,我爹手里头拿着的是三K。
我家准备盖房的钱,我上学的钱,开年买个小面包的钱,全被我爹输出去了。
那是08年,小二十万的数目。算是我爹娘存了半辈子的钱。
懦弱了半辈子的我娘,隔天早上给我煮了顿饺子就走了。头都没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娘去了哪。
我爹,那天之后,就跟酒过了,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嘴里也只会念叨那场牌局。顺带手揍我一顿解闷。
虽然没钱没法上学,但是我对上学这事其实无所吊谓。
从小到大,我能考出两位数的成绩屈指可数。读书这件事,九窍通八窍,一窍不通。
只不过,我需要开始养活自己。
本来想着去深圳打工,不过说来可笑,我家被我爹输得连我路费都没。
以上,是我所有的人生背景。
别觉得可怜,我自己都觉得没啥。
“出去耍啊,锦伢子。”
大概在家里被我爹揍了得有半个月,我都习惯了。
早上如往常一般打开 房门,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站着我发小,谷家二小子了。
和我从小耍在一起,家里算是有点小钱,是咱们村最先开上小汽车的家庭。
“耍卵耍,口袋里头布挨布。”
我没好气的跟谷二开口。
谷二也不生气,我两作为村里唯二的混子,谷二一边笑嘻嘻的给我嘴里塞根烟。一边拉着我就往外走。
“你屋里的事,我们村里都晓得了,我爹早跟你爹说了,那群人专门搞这事得,每年都在村里开赌场,就是要搞我们口袋里过年的钱。只不过没想到你爹栽这么狠一跟头。”
“背时呗,三K碰三A。”
我拍掉谷二的手。
“你还真觉得是你爹背时?那群人手里有活勒!”
谷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
“都是点老千。”
这点我当时还真没想过,我和谷二不一样,或者说混的方向不一样,我是网吧一坐猛操传奇那种网瘾小子。
谷二是每天流连在镇上茶楼,麻将,纸牌,样样都玩的牌桌少年。
“老千?未必那么多人看不出来?”
虽说心里有些怀疑,但是我还是不相信,围在牌桌上那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连个老千看不出来?
“能被看出来还叫老千?”
“正好,我苦练了一手,总算有点成果。给你瞧瞧。”
谷二跨上摩托,拉着我就往镇上走。至于他手上苦练的活,我很快就知道了。
随便走进一家茶楼,谷二找个包间。
从兜里掏出副扑克牌。拿出三张老k。放在我面前。
“好好瞧瞧爷们有没有做手脚。”
刚撕开的包装,崭新的扑克,我好好瞧了半分钟。翻来覆去的确认,那玩意就是普通的扑克牌。
谷二将三张老k翻面放好在桌面上。
“这三张,啥牌?”
谷二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老k啊,你当我傻?”
但是我话刚说完,桌上摊开的牌就狠狠打了我的脸。
谷二将牌翻开,三张老A。至于那三张k,就在谷二对我晃动的衣袖里头。
我发誓,谷二除了翻牌的那一瞬间动了一下牌,其他时间绝没碰过。
就那么一瞬间?牌就从桌上跑到他得衣袖里。
如果有镜子,我应该能看到我当时嘴里能塞进一个灯泡的夸张表情。
“咋弄的?教教我!!”
这一手彻底折服了当时小小的老子。
我恨不得给谷二跪下。一把拉住谷二的手。
不用说我的都知道,我当时的表情就像一只贪婪到极点的恶鬼般吓人。
谷二好不容易甩开我的手掌。
“教!教!教!你撒开。”
“特娘的,你属牛的?一股子牛劲?”
谷二手上留下我清晰的五个手指印。
但是接下来他嘴里的话,把我高涨的劲头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练三年吧。”
袖里藏牌这手艺,谷二练了三年。
就能藏三张,多了铁露馅。
我不记得怎么浑浑噩噩的回家的。
但是谷二那天给我露的那手,死死刻在我脑子里。
整夜我都没睡着。
满脑子就一件事,我要会变牌,我也要赢钱。
说来好笑,一把把咱家输散的我爹,我人生的前十六年,是打死不让我碰牌的。
我连麻将都没摸过。
对于打牌这事,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白。
但是我很清楚,谷二口中的小把戏,其实能赚上不少钱。
“明天,去深圳打工,我和你叔说好了,你叔带你去他厂里。”
第二天中午,清醒过来的我爹第一次没打我,只是在桌上往我面前塞了瓶青岛大啤。
“嗯,好。”
父子之间的话总是简单明了。
能离开我爹这个酒蒙子,有多远走多远。
我当时也只想逃离压抑的家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家里除了几件衣服也没啥收拾的。
我家那时候已经成了全村的笑话,往年还会来拜年的邻居亲戚一个都看不到。
门口的门槛就成了我的板凳,经常往那一坐就是一下午。
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
谷二一脸愁眉苦脸的表情从路上一路晃了过来。
“看啥?特娘的,老子明天也得跟你一起去打工。”
一句话道出了谷二愁苦心情的由来。
我说过,谷二这小子和我一样,混子一个。
但是对比网瘾少年,一个十六岁就能在牌桌,茶楼里坐庄的赌徒,更让人说闲话。
他家人到底还是忍不住村里的闲言闲语。
做出了让谷二南下打工的决定。
“诺,你不是让我教你吗?我从里头学得,你拿回去看看。”
谷二往我嘴里塞根烟,手里送过来一张被塑料包裹的严实的碟片
送完碟片,谷二和我吐槽了村里那群多嘴的大爷大妈。
“好好看看,里头有真东西的。”
甩下这句话和一副崭新的扑克牌,拍拍屁股就走了。
我看向手中的碟片,我记得很清楚,谷二保存的很好,一层层塑料泡沫纸包的十分严实。没有一丝缝隙漏出。
碟片上是一张“发哥”的赌神帅照。
“老千解密。”
我迫不及待的放进dvd里头。准备好好看看,能让谷二学会变牌的碟片里头,到底藏着什么技术。
麻麻花花的电视里,只有一双各少了一根小指的手掌,捏着一副扑克牌,放在桌上。
“老千分四门。”
“千,武,局,路。”
“千,就是手艺人,桌上干活的。”
“武,是能保着手艺人跑路,亦或者输了钱的跑不了路的。”
“局,是局头。带人入局。”
“路,是周围看着的,一般也叫马仔。”
碟片里的声音十分沙哑。也是因为碟片太过久远,即使保存很好,依旧卡顿得很。
需要耐着性子慢慢听。
碟片里的手掌,灵活的如同花丛间翻飞的蝴蝶。
手中的扑克不断的被切成一段一段。
就在我惊叹手法的灵活的时候。
那幅扑克,却明显的变薄了许多。
手掌下宽大的衣袖被打开。
里头塞满了不知何时滑落的扑克。
不信邪的我,将影片倒回去又看了一次。
当时的我怎么都不相信,会有人藏牌能逃过人的眼睛?
一遍。
两遍。
三遍。
直到外面天黑,我不得不打开家里电灯。借助电灯才能看清碟片里的内容。
我颓然的发现,不论我怎么努力,慢放也好,将画面暂停也好。
那副手掌,那幅扑克,就是一点点的变薄,而我怎么都看不出来,是在哪一秒,那些扑克滑落进衣袖。
我不自觉的摸出谷二今天甩给我的扑克。
一边在手上学习如何如同碟片里那样,将扑克翻成蝴蝶。一边接着往下看去。
“老千,所有功夫都在这双手上。每一个指节,每一块肌肉,都是独立的。”
举起的双手,被放大,让我近距离观看。
每一块肌肉都在如同跳舞一般跳动。
一张牌被手掌扣在手心,无名指指腹的肌肉清楚的弹动,那张牌迅速的顺着手掌滑落。
而整个视频,到这就变成了雪花,不论我在DVD面前如何发疯一样的调整。
这张碟片上就只有这些内容。
我从DVD里头小心的拿出碟片,擦拭了一遍又一遍,但是这张碟片,就这么点东西。
洗牌,说话,试图教会我怎么用我的无名指肌肉跳动控制牌。
我一把摔开 房门,朝着谷二家里狂奔。
这混小子家离我家不远。
只不过没有大路,只有田埂可以走。只能借着微弱的星光。
我都不能说是走到他家,应该是一路摔到他家。
“砰砰砰!”
好不容易敲开门之后,谷二一脸睡意惺忪的出现在我眼前。
“干啥?闹鬼啊,这么晚敲门?”
“你,,你特娘的碟片里头,怎么就一小段?”
我好不容易喘匀了气。
“我也就只看过那一小段,我捡回来的时候就这比样了。”
谷二打着哈欠跟我开口解释。
魂不守舍的回到家里。
这张碟片也是谷二从自己家里翻出来的,至于是谁买的,怎么来的,谷二也不知道。
天知道他是怎么从一堆“玉 蒲 团”里头找到这么个瑰宝。
和我一样,刚打开碟片,就被里头的内容深深吸引。
三年时间,藏牌那活,才算是学会了个入门。
一整夜,我没有一丝困意。
对着碟片疯狂练习洗牌。
“洗牌,才是老千的第一课,如果,你能把牌洗到任何你想要的位置,你也会是一个很厉害的老千。”
碟片里的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
那副扑克,到了早上的时候,已经被我洗得四周都起了毛边。
同时,要带我和谷二去深圳的那个叔,也早早的敲响了我家房门。
“锦伢子,你爹跟我讲,要我带你去深圳打工,你应该知道吧?”
一夜没睡的我,脑子根本转不动,只看到对面嘴巴开合,麻木的点头。
我们当时村里就只有一趟早上八点到市里的小巴,把谷二拖上车。
我两的人生从那刻便定了性。
谷二这小子在家的少爷日子一下子便一去不复返咯。
谷二在我耳边聒噪了一路。
我把玩手里的扑克,也把玩了一路。
半大小子对于外头世界的好奇感十分强烈。
傍晚的时候,我们才到了目的地,我记得是深圳龙岗的一个电子厂。
主要做手机壳那玩意儿。
事实证明,带我两去深圳的那个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把我们带进工厂之后,便再也消失不见。
我也是一个月之后才知道,像他这种,专门给厂里送人的,一个能拿三百的人头费。
流水线的日子对我来说,枯燥归枯燥,但还是熬的过去。
再差也没我家里那情形差吧。
早八到晚十,直到把大腿站得粗了一个号,才熬完了第一个月。
这个月里,我裤兜里永远放着副扑克。
只要有功夫,我就会把手伸进裤兜,摸着那副扑克,心里的老千梦慢慢发芽,长成参天巨树。
“今儿个开支,哥哥带你去搓顿好的。”
谷二努力吞下嘴里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摸了摸嘴边跟我说到。
电子厂里头最让我忍不了的就是那些个能让人嘴里淡出鸟的伙食。
永远是水煮的空心菜。
一个月下来,有荤腥的日子一只手能数过来。
一听到谷二嘴里的话,我的哈喇子也不争气的流下来。
就当我们满怀希望的下午到财务那领工资的时候。
“你两第一个月工资不是打给你们老叔了吗?上午就打过去了。”
财务翻出打款记录,指给我两看。
娘希匹,我和谷二一瞬间一股子邪火从后脚跟窜到天灵盖。
累死累活在流水线上站一个月。那点工资居然还被人偷了?
“当时介绍你们来的时候,你老叔还拿了一人三百的人头费啊,咋的?你两啥都不知道?”
财务嘴里的话,让我两拳头攥得死死的。
“你还有没?”
我只能向谷二开口。
谷二这小子,爷爷奶奶贼心疼,当时知道他要来深圳,一万个舍不得,临走还往谷二袜子里塞了不少钱。
我两这个月,也是靠着谷二袜子里的钱才熬过来。
“昨天夜里路过门口那发廊,里头姐姐太漂亮,没把持住,送了150。就剩五十了。”
谷二挠了挠脑壳,从裤兜里掏出五张十块。
“咋办?”
顺带着,把这难题丢给我。
电子厂的饭菜不是免费的,每顿每人两块,可以选择不吃。
五十块钱,一天两人吃食堂得吃八块。一个星期都熬不到。
我心里不断骂着那偷走我们工资的死骗子,借财务的手机给他打了电话,但是不出意外,一个空号。
“来根烟。”
我一边点燃皱巴巴的香烟,一边习惯性的摸着裤兜里起了毛边的扑克。
“你现在能藏几张了?”
我尽量压低声音,用只有我和谷二能听到的声音。
“还是三张,多了藏不进去,手指头容易抽筋。”
谷二和我从小玩到大,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我想干嘛。
我两不约而同的看向宿舍顶楼的房间。
娘们,酒,赌钱。
这三件事,是男人这辈子逃不掉的三件。
门口火爆的发廊,和宿舍顶楼永远喧嚣的房间,分别是前者和后者在工厂的化身。
一个月时间,即使我两在后知后觉,对于工厂还是有一点了解了。
“干不干?”
我捏着手里的五张散票。看着谷二。
“咱俩就剩这点了。要是赔了咱两明天可就得饿死了。”
谷二脸上有些为难。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赌一把。反正也就这五十块。”
我把已经烧到烟屁股的香烟狠嘬一口。吞进肺里。
也把自己最后畏畏缩缩的犹豫给咬得稀碎。
“干 他娘的。”
顶楼的房间,是当时流水线的四个线长的房间。
刚走到楼梯口,房间里的喧闹声就把我两吓了一大跳。
满房间的烟雾,如同人间仙境,所有的人都被埋进烟雾里若隐若现。
我两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挤出条道,靠近了一个大餐桌。
“甘磷娘啦,通通都有。”
我们线上的线长咬着根没点燃的香烟,一把把手中的牌摔在桌上。
这桌玩得叫斗牛,五张牌,三张成十,两张算点。
而线长的牌明明就是没牛的牌。
赢的,兴高采烈的把桌上的钱往怀里拿。
输的,几乎把嘴里的烟屁股咬断。
“你两小子来干嘛?”
线长点烟时,眼角的余光将我两看见,虽说不记得名字,但还是认出我两是他手下的喽啰。
“打牌。”
我舞了舞手里的五张散票。
像个将军挥舞着大刀。
但是在他们眼里,一个十八岁的单薄小孩,手里舞着零钱,说“打牌。”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搞笑的事。
“玩礼娘个计杯啦,五十块,就一把的钱。滚。滚,滚。别耽误老子开庄。”
满堂的笑声之后,线长无比嫌弃的挥手开口赶人。
“一把就一把呗,玩一局,你又不吃亏。”
我和谷二其实心里忐忑的很,那是我两第一次出千。
我们对自己的手艺其实半点底都没有。
而这张斗牛的台子,也是我两在房间里看了半天之后才敢下决心的地方。
不为别的,只是桌上的扑克,和谷二兜里的扑克,一模一样。
我和谷二都是一样,每天兜里必须放一副扑克,从早摸到晚。那副扑克,已经像长进我两肉里的一部分。
“你押哪方?搞快点。别耽误爷们赚钱。”
线长不耐烦的对我两开口。
斗牛的规则是发四方牌,庄家一方,剩下三家各自一方。
除了坐在桌上的人,其他的人也能下注,打赢庄家赚钱,打输了,一起赔钱。
简单易懂。
“大哥,能不能让我看张牌。”
我和谷二只能赌一把,谷二很快的收回放在裤兜里的手,按在牌桌上。向着那位正准备看牌的大哥开口。
“行,年轻人火力旺,给老子开个牛牛出来,让你线长好好放点血。”
那位大哥满不在意的甩出张牌放在谷二手里。
“2 3 5 10 ”
“娘希匹,我就说年轻人火力旺,一来,老子这就有牛了。”
“赶快把那张开出来。来个花牌,赚你线长的钱。”
大哥把四张牌狠狠摔在桌面上。侧着脸看着我和谷二。眼睛里全是红红的血丝。
“赌对了。”
我深深呼出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老千要赌,要敢赌,也要会赌。
说来可能各位不信,我虽然读书不好,但是这记性好得不行。
我和谷二平时也会躲在没人得地方玩牌。
一副牌,只要反过来让我好好看一眼,你咋洗,我都记得位置。
谷二对我得这个天赋羡慕得要命。
刚刚趁着说话,其实我一只眼睛一直在看牌桌上得牌。
即使庄家没开牌,我也知道。
“3 7 9 j 10”
牛九,不算小了。
谷二对着那位大哥笑了笑。
“还真是,大哥你真厉害。”
一张红心老k。
牛牛。
“尼玛的,我就说年轻人火力旺吧,总要杀你一把吧。给钱!”
大哥猛的把牌摔进牌堆里。
庄家吃两家。赔一家,最后一算还赚了点。
五十变两百。
“你两等会。”
大哥一把叫住要走的我两。
我和谷二心里咯噔一下。
“给你两点喜钱,走那么快干嘛。”
那位大哥从手里的红票里抽出一张,放在我手上。
“不再玩两把?手气这么好,别浪费了啊。”
大哥把钱放好之后,有些不解的看着要走的我两。
“不玩了,玩一把就行。赚了就跑呗,哈哈哈。”
我干笑着回答。
妈的,老子能多赢点不知道多赢点?
但是再不跑,我和谷二肯定跑不了了。
谷二这小子一直捏着我的手,手心里满是汗。
而那张该藏在手心里的牌此时已经消失。
我瞥了眼牌堆。
谷二这小子,第一次出千,紧张亦或者手滑。
应该被换回来的牌,没能换回来。
这副牌玩一会就得爆。
两张一样的牌出现在手里。
就是傻子也知道,有人出千。
好好把钱攥回手心。
不用开口,我两出了房门便狂奔回了自己宿舍。
“妈的,妈的 ,妈的!!”
“收拾快点。跑!”
提桶跑路这事,我09年就干过了,不过我和谷二,桶都没有,把铺盖往腋下一卷,就往厂门狂奔。
我心里知道,原本五十二张牌的扑克,此时变成五十三张。
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今天工厂开支,连门卫都消失不见。
我和谷二,一路跑到厂门对面的一个小山包下头。才敢回头看向工厂。
心中满是后怕,以及,滔天的刺激感。
我爱死这种感觉了。
那种走在钢丝上随时掉落的危险感,就跟麻药似的,让我从那一刻就疯狂迷恋上了。
也是从那一刻,我知道,我成了赌徒。
谷二双手撑住膝盖,足足喘了一根烟的功夫才把气喘匀。
“锦哥,咋整?”
话里藏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如我一样,被牌局深深的刺激到了。
短暂的后怕之后,我强迫自己的脑子冷静下来。
我们今晚的出千,只有两个结果,被发现和不被发现。
被发现的结果不言而喻,那时候,东南沿海的电子厂里头可没什么法律可言。
出千,打断只手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我和谷二除了骨架就没二两肉,我都怕被人一拳给打死过去。
我喜欢在思考的时候咬嘴唇,那天我咬了一嘴的血沫子。
直到满嘴连着喉咙里都是铁锈味,我决定,再赌一把。
我把铺盖铺在山包下,拉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谷二坐下。
我要和那虚无缥缈的运气来赌一把。
我实在舍不得那个能让我们容身的工厂,出了工厂,我和谷二在龙岗那地方,两眼一抹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不想冻死,饿死,病死在哪个桥洞或者天桥下。
我要赌,我就赌对面接下来的牌局,那张牌出现不了。
当老千,你连老天爷都不敢赌一把。注定这辈子走不远。
事实证明,我们赌对了。
山包下,还能依稀看到工厂宿舍的灯光,跟一个个萤火虫似的。
我伸着脖子,努力看清属于线长房间的那盏灯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都微微亮了白之后。
那盏灯光才熄灭。
我揉着几乎硬成石头的后脖颈。拍了拍靠在山包上睡得满胸口都是口水的谷二。
“咋啦,咋啦?锦哥?跑路了?”
谷二弹得比兔子还高。
“跑屁跑,继续进厂打工。”
我没好气,一是因为我足足盯了一夜,这小子足足睡了一夜。
二是我很佩服这小子的没心没肺。
但是我知道,我赌对了,幸运女神在那天晚上对我勾了勾手指。
我们没有被发现。
我看了一夜,那个房间,半点骚乱都没有。除了赌钱的人来人往。
乘着工厂人还没醒,我两悄悄摸回房间。
当时的工厂是可以请假的,年后刚开年,没啥活。
没来就算请假,反正扣一天工资就行。
线长对这事管得不严。
“锦哥!真的没事吧?”
谷二的脑袋半埋进被子,小心的问我。
“没事,睡你的。”
我捏着从袜子里拿出来的三张红票。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感。
我不知道什么叫天生的赌徒,但是我觉得我就是。
我对金钱有着谜一样的渴望。就像沙漠里快渴死的人,紧紧攥着最后半瓶水的那种渴望。
我半靠在墙上,随着一夜的疲惫四面八方向我涌来,我很快也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睁开迷糊的眼睛,本来只有我和谷二的宿舍,突然出现一个狗熊一样的背影。
我看了得有三四秒,才能借着傍晚的光亮,看清面前确实是个人。
我和谷二有件事还算是幸运。
因为来工厂的时间晚,工厂开年的工人又不够。
所以原本是六人间的房间,只塞了我和谷二两个。
这一个月,我的千术能进步不少,也是因为我两下班之后,能肆无忌惮的关上门疯狂对练扑克。
“你好,我叫梁武功。”
如同狗熊一样的人,声音也跟狗熊差不多,低沉而且嘶哑。
我和老梁,就这么认识的。
我们团队的金牌打手。武字第一人。
谷二还没醒,裹在被子里,睡得跟死猪似的。
我只好先和老梁打了招呼。
“你好,我叫冯锦。”
尴尬的自我介绍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很显然,老梁和我一样,都是不咋爱说话的人。
这个尴尬的局面,一直等到谷二醒了才被他打破。
“锦哥,肚子饿了。出去搞点炒饭。”
“我草,什么东西?”
谷二的眼角捕捉到坐在另一个床头的老梁,顿时吓得一激灵。
“新同事,梁武功,以后和咱俩一个宿舍。”
即使谷二的表现多少有些冒犯的意思,但是当时腼腆的老梁根本就不在意。
十分羞涩的对谷二招招手。嘴里“嗨”了一声。
我生怕谷二嘴里再蹦出啥不好听的话,把这头狗熊惹恼了,把我和谷二折成褥子。
赶忙拉着谷二就出了宿舍。
“哟,年轻满哥,今天没上班哦?”
刚出房门,一个身穿蓝色线长级别才能穿的工装,手里端着盆饭的大哥朝我和谷二打了个招呼。
“嘿嘿,大哥。我们两去吃饭。”
打招呼的,就是昨天我和谷二帮忙下注的那位。
我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
昨天谷二的那张老k让他一把赚了得有一千。所以大哥看着我两笑眯眯的。心情很好。
“吃完饭,继续干。小伙子牌火好,今天再赢你们线长的钱。”
大哥朝我们挥了挥手。端着饭盆往楼上走。
我和谷二长长的松了口气,看到大哥,我们刚睡醒的脑子才浮现昨天的牌局。没来由的还是会有一些后怕。
厂门口就有炒饭摊,我手里攥着三百块,决定给自己和谷二改善改善伙食。
一个月,我已经快忘了肉味了。
裹着辣椒的卤猪头肉,满满的盖在我两的炒饭上头。
油腻腻的脂肪裹着饭粒一起塞进嘴里,脂肪和饭粒在舌头上爆炸,那种感觉,爽飞了。
整份的炒饭送进肚子,再来上瓶啤酒,脑子和身体总算是活了过来。
“锦哥,今天还搞不?”
谷二长长的打完个饱嗝。小声问我。
我把扑克从裤兜里拿出来。
一个月,我已经可以模仿那张碟片里的大部分动作。
五根指头跟切刀似得。
看着手上扑克不断翻飞。我咬了咬后槽牙。
“去!”
我和谷二是人,得吃饭,三百块钱,根本不能让我们活到月底。
我试图这么说服自己。
但是我心里更多的,根本不是对手里只有三百块钱这个困境的思考。
只有对赌钱的疯狂迷恋。
我就是想再坐上牌桌,我想拿扑克,我想看到那些红红的票子在桌上堆积然后被拢回我的口袋里。
买完炒饭剩下的钱里,我重新抠出一百。
对着谷二挥挥手。
“就赌这一百的。”
那时候,我才刚刚懂得打牌。也只会斗牛这一个路子。
几分钟后,吃饱喝足的我们,重新来到那间烟雾缭绕的房间。
这次我才能好好的打量一下这个几乎整夜整夜用来打牌的房间。
比我们的六人宿舍大两倍,放了四个单人床,满地烟头。
因为我来的比较早,这次,只有稀稀落落五六个人围坐在一个大饭桌上。
每个人嘴里都叼着烟。手里狠狠搓着牌,似乎能搓出花来。
“四边,妈的,老子搓个十,包杀。”
还是我和谷二的线长。
眼睛被嘴里的烟熏得眯成缝。把牌高高举起。
“十!”
“十!”
“十!!!”
一张黑桃十被拍在桌上。
“甘林娘个几杯,通杀!!”
线长吼得像年前我们村里被绑起来的年猪,歇斯底里。
“唉,牛九碰牛牛,娘希匹。”
和我们打招呼的大哥,满脸颓然,从手中的红票数了四张扔进桌上的钱堆。
“看林娘个几杯,玩就滚过来下注,不玩就滚出去。”
一边拢着钱的线长,早就发现了站在门边不远的我两。
嘴上不饶人,但是语气好了很多。
“妈的,老子的旺财满哥来了,你等着死咯。”
大哥跑过来扣住我肩膀,几乎是把我拖到了桌边。
“我再看一把,再看一把。”
我嬉笑着求饶。拒绝了大哥让我当场下注的邀请。
谷二也站到了我身后。
兜里的扑克已经被我们进厂之前就丢掉了,我和他口袋里各自只留下一张花牌。用来变牌。
线长的手气很旺。
第二把很快掀开。线长还是牛牛。
牌桌中间的红票,几乎拢成了一座小山。
“你今天出门又去发廊找人洗头了?手气这么旺。”
大哥这把输得手中红票几乎少了一半,脸上已经挂不住笑。脸色阴沉的把钱狠狠往桌上一拍朝线长说道。
“甘林娘,准输不准赢?昨天杀老子一万多,老子找点补,叽叽哇哇。”
线长一边把钱好好归拢到自己怀里。高喊一句。
“下庄。”
“这种叫轮庄,一般本钱翻三倍,就能下庄。换下一个人当庄。”
谷二知道我不懂这些道道,小声在我耳边解释。
线长边上一个胖子从手里甩出五张红票。
“妈的,你这扑克认人,换一副。”
胖子手里的动作,让我知道我为什么昨天能逃过一劫。幸运女神为什么会对我勾勾手指。
原来的扑克被随手摔落一地。根本没人去管。
胖子换上了一副新牌。
为了表示公正,甚至将牌翻了个面,让我们好好看看。
这可正中了我的下怀。
我知道,该我赢钱了。
那些扑克在我眼中就像有生命的人一样。
长相不一。
高矮胖瘦。
即使洗乱了,我仍旧还是能认出他们各自的模样。
随着切牌完毕。开始发牌。
我站到了线长身后。
“线长今天旺得很,我也沾沾光,赢点啤酒钱。”
我笑着把钱塞到线长的钱堆上。
线长虽然很不爽的看了我一眼,但是斗牛本来就允许周边人打风。所以线长嘴巴只是动了几下,到底还是没能骂出他的口头禅。
牛三碰牛五。一百变两百。
我拿回属于我的赌注的手,快得几乎有了残影。
“后生仔,又没人抢你的。”
庄家虽然赔了一家,但是还是吃了两家,所以心情还好,一边洗牌一边嘲笑我。
他们哪知道,桌上的钱对我和谷二的重要性。
“谢谢大哥的啤酒钱。”
看着手里的两张红票,我心情好得不得了,高声大喊。
牌局继续。
我手里的钱也逐渐变厚。
赢钱能让人忘记烦恼,同时也能让人忘记所有的谨慎。
庄家手里的牌,我开始看不清楚了。
第一轮洗牌,我能清晰的记住,那些牌在哪些位置。
只要我一直盯着那些牌,不论你洗多少次,发多少次,我都能记住位置。
但是,我那时候不在牌桌上。
赌徒和旁观者,根本就是两个次元的生物。
一次次赌注的丢出,收回。随之而来的是大脑极速的满足感冲击。
当我手中红票足足有十张之后。
我从老千,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赢钱之后,我只顾着牌桌上的赌注,和那些晃人眼睛的红票。
我很久都没再去记牌了。
那些清晰的扑克,此时在我眼里变得十分模糊。
当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
是庄家把我面前的赌注扯进牌桌。顺带着,把我手中牛七的牌,丢进牌堆里。
“妈的,你后生仔再旺总有个度吧,六把牌了,总算吃你一把。”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我到底是赌徒还是老千?
那一刻,我根本分不清楚。
是谷二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从恍惚中醒过来。
“下不下?不下我发牌了?落子无悔。买定离手。”
胖子的那张胖脸在我面前叫骂。
我摸到手里的钱跟摸到电门似的,一个激灵。
“不下,嘿嘿,下一把,下一把,休息一下。”
我找了个借口。
六把牌,我手中单薄的一张红票已经变成了八张。
脑子那时候完全裂开。
一边是理智,努力的控制我的脚,让我往门外走。
高喊着“够了,够了。”
一边是上头的赌瘾。死死揪住我的双手。
“不够!不够!”
两边在我的脑壳里打得头破血流,只能活一个。
最终,那个名叫赌瘾的坏蛋,把我的双手重新放在赌桌上。
取代了我的声带,我的大脑,我的身体。替我做下决定。
“八百!全压了。”
当时我的身体里,充斥着一个叫赌瘾的家伙。
我犯下了一个老千最不该犯的错误。
这个决定不仅吓了谷二一跳,连我自己其实都被吓了一跳。
我不敢相信那是我下的决定。
一个老千,在牌桌上,始终要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身份去看待这场赌博。
这样,老千才能时刻清醒,始终知道这局的结局是输是赢。
而我,那时已经成了赌徒。
庄家手中已经分不清的扑克?
不重要。
我手上是能让我和谷二吃上一个月的伙食费?
不重要。
只有一件事重要,被我重重摔在面前的那八百块钱,赢下牌局这件事才重要。
我几乎是红着眼睛看着庄家手中的扑克,一张一张的发到我下注那人的手中。
“啪!”
最后一张牌,被谷二手掌盖住。
谷二脸上挤满了谄媚的笑脸。
“哥,我们都下了这么重的注,让我看一张呗。”
我在这方连下四次,只赔了一次。
所以,那人心情很好。
一把把四张牌掀开。
“你看呗,没事儿。”
“4 3 2 7”
独等4的牌面。
我瞬间便觉得浑身骨头被人抽走。
无比后悔自己当时进厂门之前的决定。
我们将整副扑克全部扔掉,独留两张花牌。
原本用来定胜局的花牌,在此时的牌面,根本半点用处都没有。
庄家早早就把牌开好在桌上,等着我们几家亮牌。
庄家“4 5 6 10 A”
我死死攥住谷二的肩膀。
能赢!!
庄家只是牛六,而我们口袋里的那两张花牌,能配个牛六出来,虽然都是一样的点数,但是我们能吃掉庄家!
“开牌啊!能搓出花啊?”
庄家很不耐烦的从另外两家小牌面前将钱拿走。更不耐烦的催促谷二。
我能清晰的看到谷二的脖颈上顺着衣领流出的冷汗。
“红心j”
庄家独赔我们一家。
骂骂咧咧的庄家,从桌面的钱堆里数出八张红票,连同我那八张,一起放在我手里。
“下庄下庄,保个本,你们来你们来。”
我握着手里的十八张红票,甚至忘记了口水怎么吞下去。
整个人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下一个庄家,又重新取出一副新扑克,将原先的扑克不在意的扫落在地。
我才逐渐接管了麻木的身体。
“还来不来?下注下注。”
大哥催促着我。
而我已经从赌徒的状态彻底抽离。
“不来啦不来啦,还得回去冲凉,明天得上班呢。”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拉住谷二的衣袖,快速出门。
还是那个僻静的山包。
我从谷二的口袋里拿出半包软金典,抽出两根,点上,塞一根进谷二嘴里。
谷二从我裤兜里拿出另一张花牌,见鬼似的丢在地上。
我们两大口呼气。
仿佛惊慌和刺激,会随着二氧化碳一起从呼吸里抽离。
“谢谢。”
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的对谷二开口。
谷二的手法这些天也没落下,我都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从我裤兜里拿走的花牌。
因为今天是我上场,所以那两张花牌一直放在我的裤兜里。
谷二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我的感谢而变好。
阴沉得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我们两是老千!”
08年的网络已经很发达了。
我们中午为数不多的吃饭休息的时间,食堂的窗口上,有一个大大的电视。
随机频道。随机节目,是我们苦闷生活里为数不多的调剂品之一。
当时广东台有一个揭秘赌博的节目。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厂里领导已经知道了赌博活动严重,故意放给我们看的。
很多人都在把那些手法当戏法看。
而我和谷二,却深知,那些东西,不是戏法。只是老千的惯用手法而已。
“赌徒是赌徒,老千是老千,别把坐在牌桌上的人都看成和你一样的赌徒。”
我记得当时有句话让我印象特别深。
谷二的话,如同冷水一般,把我滚烫的脑浆给泼得冷却下来。
“对不起。”
我把道歉混在烟里。
“嘿嘿,锦哥,咱两有钱了,能不能给我200花。”
谷二这人属狗的,变脸变的飞快,亦或者,他比我清醒很多。
常年混迹牌桌的人,对赌博有更清醒的认知。
对人情世故更是如此。
他是聪明人,所以他也是后来能陪我一直走下去的那个人。
谷二嬉皮笑脸的对我开口。
“本来就是你的钱,拿钱干嘛?”
本钱都是谷二的,我自然没任何意见,爽快的抽出两百。
“唉,这你就别问啦。嘿嘿。”
谷二拿走钱之后,转身就跑,速度飞快。
看他的方向我就知道。
当时牌桌上的打趣。
谷二找人洗头去了。
我死死把今天变成赌徒的事记在心里。并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赌瘾控制大脑,
向着宿舍走去。
突然我记起,我们宿舍好像今天多了个活人。
我想了好一会,转身在门口的卤肉店,提上四瓶啤酒,一打猪头肉。
那种体型的人,能打好关系,也许以后会有想不到的好处。
一路上,我满脑子都还是那个赌局。
赌钱的快 感一直挥之不去。
直到我把自己手臂掐肿,我才暂时把那种想立马再重新上桌的冲动忘却。
“梁武功是吗?喝点?”
我对着坐在床上发呆的老梁举了举手中放啤酒的袋子。
娘们! 酒!! 赌钱!!!
这三东西,是男人这辈子绕不过去的。
有酒有肉,那时候腼腆的老梁逐渐和我打开话匣子。
竹筒倒豆子般把他的经历倒了个干净。
老梁,09年那年刚好十八。
老家河南人。和我一样,读书半点不感冒。
不过,老梁从小练武功。
喝多了之后,褪去的上衣里头藏着的,是一块块崩紧的肌肉。
老梁之前一直在武校,满了十八,读书也没出路,干脆来广东碰碰运气。
老梁酒量很不好,但是饭量出奇的大。
足足一袋猪头肉,我就捞了两块。
其他全被塞进他肚子里。
一瓶啤酒下肚,老梁脸上红得像猴子屁股。
一只手拍了拍我肩膀,差点没把我打趴下。
“哥,以后我就叫你哥了,谁要是欺负你,我梁疯子肯定第一个冲前头。”
说完这句话的老梁,就摔到床上人事不知。
我确定老梁睡着之后。
脱下鞋子,把钱塞进臭烘烘的鞋垫下头。
当晚,鞋都没脱,我只有贴着钱,我才有安全感。
穿着鞋,就这么躺在床上睡了一夜。
那一夜,我感受着脚底板里传来的厚实感,睡得很死。
一直到早上,被谷二轻轻拍醒。
“上班了,锦哥。”
谷二笑得跟朵花似的。
我在水龙头下面狠狠往脸上泼了几次冷水,把麻木的神经唤醒。
我们当时的生活有多拮据呢?
我和谷二用的牙膏,是从洗漱台下捡得不知道那位仁兄的遗产。
牙刷是我们两的手指头。
我和谷二的奇特刷牙方式,看得老梁一愣一愣。
那时候才十八的我两,对吃早饭这事不屑一顾。
浪费钱不说,也浪费时间。
那几分钟时间不如再好好眯会儿。
洗漱完毕,拉上老梁就往车间走。
麻木的人群就跟丧尸一样。乌央乌央。
一波往里,一波往外。
老梁得先去找人事,由人事分配岗位。
“这家伙的块头是真大。”
谷二和我看着老梁走远的背影,不自觉的开口。
“小心着点,这人练过武功的,那衣服下头不是肥肉。”
我和谷二一边朝工位走去,一边给他说起昨天夜里和老梁的聊天。
“啧,锦哥,这房里多个人多双眼睛,要不要想办法把这人弄走算了?”
谷二一边搓着流水线上不断到来的手机壳,一边低声问我。
确实,昨天当我看到宿舍里突兀的多出一个人的时候。
我心里也非常不乐意。
多一个人也就意味着,我和谷二的对练,只能结束。
除了我两,再不能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我们是老千的事实。
但是话说回来,我两只是两个在流水线上如同机器人一样的烂仔。
就算把老梁弄走,难道之后就不会再安排人了?
与其想办法把老梁弄走,不如想办法怎么快速弄到钱。
“算了,这人还算好相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从小,我和谷二就以他听我的居多。
所以当我说完,谷二再没多嘴一句。
流水线上的工作,除了重复,就是重复。
把手机壳拿起,放下。
重复成百上千次,一天就过去了。
重复上百万次,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种时候,脑子里的那些赌瘾,就会从四面八方伸出触手,把灵魂拉进它的身体里。
一上午,我的脑子里。全是牌局,和那些红红绿绿的票子。
我开始幻想,以我的技术,一百块,我就赢了一千六回来。
如果我能赢一万呢?
两万?
更多??
我这还只是刚刚有皮毛的老千。
那些更有手法的老千呢?
我不敢想了。
因为我的手和脑子开始不听我的使唤。
我无比期待下班。
更加期待,那个好像永远被烟雾和红票塞满的房间。
赌博,不管输赢。
永远会有人排着队往里头跳。
输了想赢回来。
赢了想赢更多。
没人能摆脱。
整个上午,我不知道如何熬完的。
一直到谷二叫我,我才从脑子里的幻想里脱离出来。
半小时的吃饭时间,已经是格外的幸运了。
听流水线的老手说,工厂正式开工之后,吃饭得分批,就十五分钟。吃完就得滚回来,继续在流水线上当机器人。
“两小伙子还是手气好勒,昨天赢了蛮多吧。”
正吃着嘴里不知道咸淡的午饭。
一个塞着鸡腿的饭盆突兀的出现在我身边。
定睛一看,来的人,居然是我们线长。
两场牌局,可能让线长以为,我们两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员,亦或者叫赌友。
语气不像刚进厂的时候那么生硬欠骂。
“线长好,赢了一点。嘿嘿。”
谷二比我先接过话头,笑得很灿烂。
我当时第一眼其实十分紧张,我害怕!
虽然眼看着那副被谷二动了手脚的牌丢在地上,以他们约等于零的戒心根本发现不了。
但是我就是害怕。
就像老鼠突然见到猫那样,浑身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
“今天晚上继续。”
线长的话随着递出的烟一起出现。
“啪!”
“啪!”
两声打火机的声音。
“好!”
这次是我抢先回答,我几乎是急不可耐的答应了线长的邀请。
一个上午,我都在回味昨天的牌局。
很简单,我无比的想回到牌桌。
“看来那小子昨天也赢了不少啊。”
我和谷二走到人少的地方,蹲在地上,看着手里还剩半截的中华。
“谁说不是呢,那小子不是赢钱能舍得抽这么好的烟?”
谷二嗤笑一声。
赌徒为啥会没钱?
按理来说,正常的牌局总是有赢有输吧。
总有个赢的时候。
但是那钱呢?
不管你打不打牌,赌不赌钱,都要知道。
赢来的钱,在赌徒眼里,不算钱。
那本来就是别人的钱。
一切不通过自己劳动得来的钱,都不算钱。
花起来,没有半分心疼。
赢了会所嫩模。输了借钱再博。这句话不是空谈。
我努力挪了挪脚板。
感受着里头充实的厚度。
顿时心里的安全感,猛的充满全身。
想着晚上的牌局,枯燥的下午也显得没那么难熬。
那天我们下班得早。
因为实在没货可开,只有一条流水线开工。
其他流水线的工人,晚上六点就可以下班。
不过可以申请加班。工时减半。
看着别人举手加班。我和谷二默默挤在人群里,不断向后退。
流水线,工时就是钱。
除去我和谷二这般的烂仔。
里面更多的是一些需要钱的普通人。
即使只算一半的工时,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工资。
我和谷二费了很大功夫才从人群里挤出来。
时间还早,谷二这人之前在村里的少爷日子过惯了。
“锦哥,买点洗澡的东西吧。昨天那姐姐都说我身上有味了。”
谷二抽了抽鼻子。在自己腋下闻了闻,嫌弃得不行。
我也闻了闻自己,鼻腔里的味道告诉我,我确实如同发酵的大米一样,酸臭的很。
超市在工厂右手,得走两个红绿灯。
我从鞋垫里抽出钱,沾着唾沫,把那些钱,来来回回数了四五遍。
“确实得买点儿。”
我那是第一次进大型的超市,我感觉跟商场差不多。
来来往往衣着鲜丽的人群,和身上发酸的两个烂仔。
差别得如同两个世界在相撞。
撞得我没来由的咬紧牙关。几乎把后槽牙咬断。
独属于少年时的自卑和自尊,在那一刻,病态般的扭曲在一起。
居然成了一种,我要比他们更有钱的渴望。
其实那些人,根本就没有看我一眼。
他们都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懒得看我这个来自乡村的自卑少年一眼。
但是我就是生气,我没来由的生气。
我告诉自己,我要变得有钱。我要变得很有钱。
我要赢很多很多钱。
不过,我还是舍不得买那瓶24块的舒肤佳,而是买了一瓶足足有半个水桶那么大的说不上名字的沐浴露。
我记得很清楚,那瓶沐浴露只要16。
广东的天气本来就暖和。
我和谷二之前,每天洗澡,连毛巾都没有。
站在水龙头下,冲两分钟。在拿身上的衣服擦干身体。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谷二求了我三次,我总算松口买了两条毛巾。
两根牙刷,一根牙膏。
拢在一起四十三块零两毛。
我把标价算了一遍又一遍,确实没算错。
可笑吧?
我也觉得。
我可以在牌桌上如同疯子一样,把所有钱压进去。
但是,我却不舍得哪怕多一分钱用在赌博之外的任何地方。
赌徒就是这么可笑。
路过结账区的时候,超市光亮的墙壁上摆着一个很大的电视。
里头在放粤语版的赌神。
我排在人群末尾。
刚好看到发哥潇洒的取出那张信封。
“这里是瑞士银行的本票,价值三千万美金。”
电视里的发哥一边拿出信封,一边帅气开口。
我就在幻想,我什么时候也能随随便便从怀里取出几千万?
“还拿两幅扑克。”
龙岗那时候的赌钱盛行到什么地步呢?
哪怕是超市的货架上,最显眼的也是如扑克,字牌的那些玩意儿。
至少我在别的地方都没见过。
“四十四块二,要不要塑料袋?要的话多一毛。”
收银员是个和我年级差不多的女孩儿,似乎也被这种无趣的工作折磨的够呛。
如同机械般的开口。
把东西装好,一路提回宿舍。
一路上,我的心情越来越好。
谷二也一样。
我们都知道,夜里我们还是会赢钱。
我能把脚下的鞋垫再加厚一些。
谷二的那些姐姐们,又能给他洗洗头。
两个人跟神经病似的,开始的小声憋笑。
到后面,我两几乎是捂着肚子,止不住的大笑。一路飞奔回宿舍。
看到我两疯子一样的冲进宿舍。
老梁明显愣在原地。
我和谷二几乎忘记了,宿舍里多了个人的事实。
三个人尴尬的对视着。
“没出去走走?”
我把塑料袋往谷二床上一丢。对着老梁开口。
“没呢,这地方不是俺老家,又不认得人,没甚意思。”
一袋猪头肉,一瓶啤酒,老梁对我的态度十分温和。
“抽烟吗?”
谷二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似乎永远抽不完的那包软金典。
看到烟。老梁的眼里明显亮堂了许多。
快速接过烟。
熟练的点上火。
在舒舒服服的把烟雾满满的吸进去。
“他妈的,想死这东西了。”
老梁也没钱。
他口袋里只有当时父母塞给他的两百块钱。
车费,吃饭。
老梁翻遍了口袋,也只翻出了四张一块。
“他妈的,找半天,这地方也没人卖散烟。”
“哈哈哈,你当这是咱们那山旮旯里啊,人都论包卖。论条卖。”
当脏话出现在男人嘴里,双方除了打架,就只剩交朋友这一个结果。
腼腆的老梁,其实并不腼腆。
事实证明,练武功的,嘴里脏话的频率,比吃饭都多。
我们三,也彻底成了朋友。
互相揭自己的短。
穷人间的交情,就是撕开伤疤,让穷人也看看自己的伤口。
然后发出一声。
“哦!原来你也是这样。”
然后,我们就成了同类。
闲聊了一会。
我对谷二使了个眼色。
“哥们,我们出去一趟,缺啥东西没?带给你。”
谷二的人情事故比我熟练太多。
“能不能带包烟?发工资还你。”
老梁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行!你先拿着抽,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一包就是了。”
谷二把半包软金典扔给老梁。
拉着我出门就往楼上走。
“快点快点。楼上等着给咱俩送钱呢!”
谷二和我一样,迫不及待。
但是中午线长的话,没来由的突然出现在我耳边,响得和炸雷一样。
“不行,今天我两得输点。”
理智在告诉我一件事,我们已经成了别人眼里手气好的那种人了。
没人会相信一个场场赢的烂仔是手气好。
没有纯粹的手气,只有纯粹的手法。
只要某一个瞬间,他们中有人开始怀疑。
我就输了。
之后的牌桌,都会有意无意的盯着我。
以我的拙劣技术,总有一天,我会被发现。
然后等待我的?
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要低调。
我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去赢钱。
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村。
“啥?输钱?”
谷二叫了一声,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马上压低声音,死死按住我的肩膀。
“你是不是疯了?咱们就这么点。还输给别人?”
“你没听见今天线长吃饭的时候说的?手气好?”
我不想赢钱?
我快想疯了!
我拍开谷二的手掌。耐着性子解释。
口袋里有两百块钱,是我今天要输出去的钱数。
另外的,我还是重新放回自己鞋垫里。
赢钱对老千来说,简单至极。
输钱其实反而没那么简单。
当所有的牌在你眼中跟脱得赤条条的娘们般没有区别的时候。
你如何去止住赢钱的欲 望。
这才是难办的点。
还有。
我要得不只是输钱。
我要得是,让他们再也没有防备的输钱。
我和谷二是混子。
常年在牌桌和网吧混迹的我两。
见过不少人。
我两比同龄人,更加清楚,一些关于人性的特点。
人性是阴暗,扭曲到极致的卑劣黑影。
除去亲人,别人不会在意你之前爬了多高。
只会在意,你什么时候一脚踩空,摔进无底深渊。
我要让他们彻底放下戒备。
就必须输得很惨才行。
至于多惨?
我不知道。
甚至我能不能让自己输,当时在楼道里我都不知道。
我丝毫不敢相信自己对金钱的渴求能让我在牌桌上还能保持清醒。
所以我认真的盯着谷二的双眼。
“要输!并且要输得很彻底的那种。”
“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
“你要时刻记住,我们是来输钱的。”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希望能把这三句话刻进谷二的脑子里。
谷二和我,靠在楼道的墙壁上靠了很久。
谷二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开口。
“好,我会时刻记住,我们是去输的!”
知道结局的赌局是毫无趣味的。
特别是,我手里的两张红票,一想到我要无条件送给别人,我心里就跟割肉似的。
站在线长的房门门口,踌躇了半天。
我才挤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又来赢钱了咯?”
“满哥年轻,火力旺,不过老子今天刚洗完头,火力也旺得很。”
说话的那人站起身子,狠狠的朝空气拱了几下腰,笑骂着说。
作为赌桌上的常驻嘉宾们,两次牌局,我总算是混了个脸熟。
虽然叫不出我的名字,但是话里话外已经温和得如同老友一般。
“手气好而已,今天还不知道呢!”
我如同从手心撕下一层皮肤一样,心疼得我龇牙咧嘴。不舍的将两张红票挥舞在头顶。
“来来来,下注下注,多买多赢,小买不赢。”
庄家一边洗牌一边大声吆喝。
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的,所以我连记牌的心思都没有。
心里只有对这场牌局不断地盘算。
要彻底消除别人对我手气好的看法,那我必须的输得很惨。
输一百算惨吗?
在我眼中,几乎比杀了我都难受。
但是在牌桌上的那些老赌客眼里,比毛毛雨都不如。
我要让他们都觉得惨。
这才是我真实的目的。
我强迫自己,开始记牌。
在边上打风的好处,就是在这。
四方牌,每人每局五张,也就是二十张牌一局。
从它们翻面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
我就给他们打上了无形的标记。
前四局牌,我手里一直捏着两张红票,不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下注。
在脑子里,深深刻下每张牌的位置。
第五局开始。
“下五十行不行?”
我装作怯懦的开口。
把那一百块放在庄家下手的牌堆前。
“怎么胆子这么小了?手气好怕个屁,上一百呗。”
庄家牙齿咬着烟,含糊不清的笑骂。
“就五十吧大哥。”
我讨好的笑着。
“行了行了,五十就五十嘛,买定离手,发牌了奥。”
牌都不用掀开。
庄家牛二,但是通吃。
庄家四张花牌掀开之后。
大呼小叫的将最后一张牌按在手心。
双手合十,虔诚至极的拜着财神。
在我眼里有些可笑。
即使将牌彻底搓变形,那张梅花二也变不了。
我耐心的等待着,装作和其他赌徒一样。
庄家死命喊“来个花,来个花!”
我们死命喊“来个A,来张A”
那张梅花二被重重拍在桌上。
四周的赌徒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五张花牌要赔五倍。
那叫五花牛。
除了庄家,没有人希望看到那种结局。
“吗的,牛二,通杀,要是买个花牌,一个个给我翻跟头翻到天花板。草了。”
庄家遗憾的摇着脑袋,从我们面前拿走赌注。
从手里找了张五十给我。
“继续继续,妈的,今天老子干 死你们这帮赌鬼。”
旗开得胜的庄家,就跟电视里那种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样。连眉毛都挂上了得意的模样。
“锅里有米了,买大点买大点,一把把他干下庄。”
桌子上的红票加起来得有十张的样子。
赌局的温度开始上升。
我不在乎他们。
这局我得赢一点。
但是只能是一点。
切完牌之后,我就把钱放在了庄家上手。
那些盖住的牌,在我眼里其实和透明没啥两样。
即使很早就知道结局。
但是我还是得耐心等待。
这个过程极为磨人。
我恨不得直接从桌上拿钱。
我的手指在不受控制的乱动,只能捏住我的衣角,我才能按住这种冲动。
那时候的老子才18岁。
心里的自制力就跟一根细线没什么区别,而我心里的赌瘾,对钱的渴望,早就成了太平洋。
如海的赌瘾四周,就只有一根细线围成的海岸,随时崩塌。
“牛三。”
庄家摊开牌。
吃一赔二。
我这里也是牛三,不同的是,我带的是老k,庄家只是个小j。
骂骂咧咧的从手里掏钱。
喜气洋洋的接钱。
我又回到了两百。
我很小心的控制自己的走位。
我要先赢。
赢多少呢?
我要赢到我手里的票子让他们都引起注意。
“妈的,年轻满哥又赢了?”
庄家不经意的抬眼,看到我正拿着手里变厚的红票当扇子扇风。
虽然嘴里仍旧是调笑的语气。
但是眼底,我清楚的看见,一丝闪烁着怀疑的光。
正如我所说,没人会相信有人拥有永远的运气。
那一丝怀疑如果我还是如之前一样半点没有察觉。
我的老千生涯活不到我离开电子厂。
我一定会在某一天被彻底发现。
但是,我是聪明人,我不是纯粹的,不带脑子的赌徒。
我干笑着赶紧回答。
“谁说不是呢?手气来了真的挡不住。”
我笑的十分嚣张。
厚厚的红票我没仔细看,大概得有二十来张。
我嚣张的话,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怀疑,有人发怒。
所有的视线都包含着不同的情感向我砸来。
我知道,我能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有意无意的跟着我。
想在任何一秒找到我是不是老千的证据。
“两百。”
我按下两张红票。
“哟,转了性了?不五十一百的压了?”
“赢了还想赢,哈哈哈,买大赢多。”
我和庄家的话将赌局的温度又升温了几度。
那时候,赌局已经持续了大概半小时。
房间里的人慢慢变多。
呼出的烟气能呛死人。
“拿根烟抽抽。”
因为我的下注,我的这方,已经赢了不少。
我提出的要求被热情回应。
一包还剩几根的中华被塞到我手里。
“拿去抽就行,不够再到哥哥这里拿。”
“妈的,老弟,再杀一次庄家。给你看张牌。”
赤 裸上半身的大哥拿着张牌按在我手上。
“搞死!搞死!搞死!”
整个身子侧在桌上,手上的四张牌微微的扯开一丝缝隙。
对着那丝缝隙疯狂大叫。
“3 6 A 8 ”
“老弟,买张2 ,买张花, 买张A。都行。”
“他吗的,庄家一个小比牛三,等死吧你!”
四张牌,已经是牛八的局面。
一边侧着脸叼着烟,一只手把牌桌拍得震天响。
一边按住我的肩膀。看着我。
虽然掩饰得很好。
但是那一丝审视,怀疑的眼神,如毒蛇般藏在眼底。正朝我吐着蛇信。
他不信我。
庄家随口的一句话,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里头藏满了怀疑。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再相信,有人有纯粹的运气。
我装作丝毫不知。
魔怔一般看着手心的盖住的牌。
红桃三。
加上牌面,牛一的点数。
我费力的一点点掀开牌,仿佛在用全力举起一座大山。
随着大山一点点抬起。
那张红桃三被我掀开在掌心。
“吗的,牛一,我 操,你这什么烂手,随便买啥都赢的牌!被你买个三?”
大哥一把推开我,从我手里抢走那张红桃三,连着自己身前的牌一起,推进牌堆。
“操!我也不知道啊,妈的,这什么烂手,老子上厕所洗手了啊。”
我也大叫,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充满惋惜,气愤。
伸直右手,打在左手手背。
满脸的惋惜,气愤,这些情绪和被我一起丢进钱堆的两百块钱。
明显的,让有些人眼底里的怀疑消失不见。
他们不再时刻用余光盯着我。
注意力重新回到牌桌。
我的表演天赋,让我洗脱了些许怀疑。
原来,这小子,就是个纯手气选手。
不过,还不够。
那些怀疑,在他们心里播下了种子。
我这局只是砍断了那叫做怀疑的树,但是它的根系还在那。
一有风吹草动,还是会重新长出来。
接下来,我要把那些根系连根拔起。
牛三碰牛五!!
输!
下注!
牛五遇牛四。
赢!
继续。
我逐渐进入角色。
站在我下注的方位大哥身后。
帮助他们一起喊着那张心仪的牌。
“十,十!十!!”
“花!!!”
.......
输多赢少,我重新将我的红票变薄。
当然,我不会蠢到一直去输。
输输赢赢。
输居多就好。
牌局总是会继续。
庄家换了又换。
我手里只剩下五张红票。每次红票在我手上消失,都会如同活活在我身上刮走一块肉。
随着有一次切牌。
我知道我总算能结束这场磨人的牌局了。
谷二默不作声的站到了我的身后。
手指戳了戳我的腰后。
他怀疑我又成了赌徒。
直到我摸了摸耳垂。
这是我们进门之前定的暗语。
表示,我理智还在线,不用担心。
谷二放下心,从我手里拿走还剩两根的中华烟盒,美滋滋的点上一根,抱着手站在我背后。
“一百吧, 没钱了,妈的,今天手风怎么这么背。”
我看似无意的嘟囔。让在座的赌徒哄堂大笑。
“吗的,我记得你就带了两百,到现在还赢三百吧,这他妈哪是手风背。”
“后生仔,打牌不是这么算的,没到最后,谁知道输赢?”
赌客尝试教会我对金钱的算法。
“要不算了吧,赢了咱就撤呗。”
谷二和我一起长大十八年,我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
自然的接过话头。
装腔作势的要来抢走我手里的红票。
而我一把打开他的手。
和输红眼的赌徒没什么两样。
“再来一把!就这一把!!”
“最后一把!!”
我整个身子伏在赌桌上。盯着庄家手中的牌。
“发牌!!!”
我拿啥牌都没用。
庄家五花牛。
我算过的。心里清楚的很。
庄家手里最后一张牌漏出花边的一瞬间。
整个牌桌都快被庄家一手打翻。
“五花牛!!!”
指节与桌面敲得邦邦响。
“给钱给钱!!!”
“老子操 死你们了吧??嗯?一群小比崽子。”
有人欢喜有人悲。
我手里的四张红票,是被庄家用力扯走的。
我如同被抽走脊椎。
要不是谷二从后头抱住我,我几乎要软倒在地。
“夸张了。收着点。”
谷二在我耳边轻轻开口。
我意识到,我第一次的表演到底还是有些过火。刻意的做作表演会如同小丑一般,上不了台面。
扶着墙壁站好。
“让你别打别打,妈的,这下好了,输完了!”
“草!”
谷二一拳打在我脸上,愤怒的向外走去。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让牌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玩牌就得玩的起,输了是命不好。”
我赶忙追上去。
当初进厂,直到现在,我和谷二就形影不离,对外我两也说是家里兄弟。
所以,我的道歉,倒没让赌桌上的几位有什么疑惑。
“他妈的,赢了两天了,总得输点吧?咋的,把自己当赌神?”
庄家没好气的把因为用力而褶皱不已的牌甩落在地,招呼着其他人继续下注。
厂门口的那个山包。
成了我和谷二每次赌完之后的根据地。
“行啊,你小子。还顺包烟出来。”
我看着谷二不知道从哪顺出来的一包崭新黄金叶。
开心的很。
一是为了我今天成功的演戏。
二是因为之前答应老梁要给他带包烟来着,这下不用花自己钱了。
谷二嘿嘿的笑着,点着香烟。
“妈的,真舍不得。”
谷二嘴里的舍不得,我很清楚是什么。
我比他更舍不得那两张红票。
“老子也舍不得,不过,总算能放心赢钱了。”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用来说服谷二还是自己。
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
唯一能让自己安稳的,就是脚下当做脚垫的厚厚红票。
我想让它继续变厚。
就像我爷爷还在的时候,后院里头的老母猪。
一窝一窝的下崽。
回宿舍的路上,我一直在劝解自己。
“明天就能赢了。明天就能赢了。”
“只要忍一天。一天就好。”
打开 房门,老梁正百无聊赖的扎马步。
那体格子,几乎把床中间的过道塞满。
“烟来了。”
谷二甩出那包黄金叶。
老梁如同看到救星一样。拿起一根往鼻子底下猛嗅一口。
烟瘾大的简直可怕。
我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天还早。没到睡觉的时候。又没牌局。
我对谷二使了个眼色。
走进洗漱台,小心的关好门。
谷二十分懂事的坐在老梁身边,开始跟老梁一根接一根的唠家常。
练牌,除了赢钱之外最重要的事。
十八岁,我已经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流水线上一辈子。
那些商场超市里,衣着光鲜亮丽的男人女人,熙熙攘攘的走进我的脑子。
我已经不用盯着扑克,就能完成单手洗牌,切牌。
流畅的仿佛那是呼吸般的简单。
我要当老千。
一个赢很多很多钱的老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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