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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换亲,抠门侯爷为我杀疯了全文

苏墨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阳春三月,云沐歌撒娇耍赖,在杨娘子院里小住三日。传出再次交换婚事的消息,叫云梨知道。她也重生了。指尖轻抚过粗糙的袖口,前世被火舌吞噬的灼痛,仿佛仍在骨髓中游走。这一世,她再不会为虚妄的亲情折腰。既然云沐歌要抢,她便让她抢——只是这抢去的究竟是锦绣良缘?还是索命枷锁?就看云沐歌运气了。上一世,云沐歌嫌弃林将军模样丑陋,不想嫁将军府。磋磨杨娘子三日,抢了属于云梨的婚事。嫁到表面风光实则“又冷清又没人味”的侯府。成亲头两日,世子毅然打马出征。是小姑拿着公鸡代替世子拜的堂,令她丢尽脸面,沦为全京城笑柄。而后三年,她的日子更加难过。京中贵夫人哪个不嘲笑她?就连手帕交,都觉得她笼络不住丈夫的心,坐不稳侯府主母位置,疏远了她。更不必说她还独守空房...

主角:云沐歌侯府   更新:2025-06-15 00: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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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沐歌侯府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换亲,抠门侯爷为我杀疯了全文》,由网络作家“苏墨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阳春三月,云沐歌撒娇耍赖,在杨娘子院里小住三日。传出再次交换婚事的消息,叫云梨知道。她也重生了。指尖轻抚过粗糙的袖口,前世被火舌吞噬的灼痛,仿佛仍在骨髓中游走。这一世,她再不会为虚妄的亲情折腰。既然云沐歌要抢,她便让她抢——只是这抢去的究竟是锦绣良缘?还是索命枷锁?就看云沐歌运气了。上一世,云沐歌嫌弃林将军模样丑陋,不想嫁将军府。磋磨杨娘子三日,抢了属于云梨的婚事。嫁到表面风光实则“又冷清又没人味”的侯府。成亲头两日,世子毅然打马出征。是小姑拿着公鸡代替世子拜的堂,令她丢尽脸面,沦为全京城笑柄。而后三年,她的日子更加难过。京中贵夫人哪个不嘲笑她?就连手帕交,都觉得她笼络不住丈夫的心,坐不稳侯府主母位置,疏远了她。更不必说她还独守空房...

《重生换亲,抠门侯爷为我杀疯了全文》精彩片段


阳春三月,云沐歌撒娇耍赖,在杨娘子院里小住三日。

传出再次交换婚事的消息,叫云梨知道。

她也重生了。

指尖轻抚过粗糙的袖口,前世被火舌吞噬的灼痛,仿佛仍在骨髓中游走。

这一世,她再不会为虚妄的亲情折腰。

既然云沐歌要抢,她便让她抢——只是这抢去的究竟是锦绣良缘?还是索命枷锁?

就看云沐歌运气了。

上一世,云沐歌嫌弃林将军模样丑陋,不想嫁将军府。

磋磨杨娘子三日,抢了属于云梨的婚事。

嫁到表面风光实则“又冷清又没人味”的侯府。

成亲头两日,世子毅然打马出征。

是小姑拿着公鸡代替世子拜的堂,令她丢尽脸面,沦为全京城笑柄。

而后三年,她的日子更加难过。

京中贵夫人哪个不嘲笑她?

就连手帕交,都觉得她笼络不住丈夫的心,坐不稳侯府主母位置,疏远了她。

更不必说她还独守空房三年。

最让她忍不了的,是侯府那一群恶奴,他们把控着侯府一切大小开支。

令她一个世子夫人,像一个客人住在侯府,吃穿用度还比不上云府一半。

她如何受得了?

这不是苛待她吗?

一个管家,可以拿着世子令牌,对她诸多限制。

她不满,他们说侯府一切开支都这样,多余的钱都要用在战场上。

这让她如何说?

重了就是不管边疆战士死活,不配为主将夫人。

轻了就是她不懂事,不会给战场上的世子分忧解劳。

逼得她要想过好日子,就只能用自己的嫁妆偷偷摸摸过。

太寂寞,太冷,她忍不住在自己的庄子里,养了一个俊俏的相好。

避着侯府的人,在庄子上与他水乳交融,交颈而眠。

等世子三年后回来,她却因怀上相好的孩子,迫不得已喝药滑胎。

却也因此,导致身体受损,再不能生育。

因而不敢跟世子圆房。

买个女子娇养,想叫她代替她,与世子圆房。

不料圆房那晚,她的计谋彻底败露,女子叫世子扔出房门。

后来她与人私通一事被世子知晓,她被休弃在庄子上。

世子以滔天权势,警告云府不许管她。

她害怕世子找她麻烦,千防万防,也不过防了六年,终被暗中杀死。

等人发现,尸体腐枯引得满屋蝇,臭不可闻。

而云梨呢?

她虽自幼体弱,嫁入将军府后仅活到十七岁。

可将军林振北却极为专一深情,一直未再娶妻。

后来,还让他唯一的儿子认云梨做嫡母,追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为林家主母享林家世代香火,身份贵重煊赫至极。

这时云沐歌在庄子里熬命过日子,心头不免想象:

也就是云梨身子骨差,若是她嫁与林振北,必定成京中人人艳羡的将军夫人。

而不是侯府守活寡的大笑话,还暗中被人杀死。

可惜,上一世早逝的云梨不知她想法。

云梨乃云侍郎与发妻杨娘子唯一嫡女。

不料被奶娘拿女儿换了。

云沐歌顺顺利利,得到云梨拥有的一切——阿娘,阿父,兄弟,包括名字。

就连婚事,她甚至也抢了云梨的。

而云梨,成了奶娘——丢弃在小镇上养大的女儿。

知晓云沐歌又换亲,云梨的小姐妹知鹤,一边憋嘴哭一边骂。

云梨瞧她神气活现十分有灵气,微微一怔。

“梨梨你在想什么啊,人都骑到咱头上拉屎撒尿了。”知鹤愤愤不平。

云梨:……

意识自己失言,知鹤忙擦了擦眼泪,宽慰云梨。

“换个角度想,梨梨也不要太伤心,好歹回到正轨,你可以嫁到原本与你有婚事的侯府了。”

“是这理。”云梨笑笑。

“你还笑,我打听过了,那侯府满地枯叶,好些小院子只剩残壁断垣,破旧不堪,眼下府中就几个武婢侍卫守着。”

“云沐歌一定知道这些,所以才跟你换亲。”

知鹤越想越气,狠狠捏紧了拳头。

“即便如此,又如何呢?”云梨微勾唇角,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侯府的冷是天气之冷,无关人心。

只要自己不做出私通一事,这一生坏不到哪儿去。

将军府?

那才是生锈尖刀一般,钻人骨头缝里的冷与阴狠恶毒。

即便你不沾染他们,他们也要拿了钝刀,一刀又一刀慢慢地磨掉你的命。

云梨很好奇,也很期待云沐歌如何在将军府活到十八岁。

见云梨这般云淡风轻,知鹤十分无奈。

“唉,不是啊,是外边人都在嘲笑你,我听说还有好事者开了赌注,赌你多久会与侯府世子和离。”

知鹤气得狠狠咬牙,跺脚,“这帮人这么闲,怎不去种地啊气死我了。”

“莫理会他们,不值当。”云梨双眼漠然,根本不在意这些人。

知鹤愈发着急,“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啊梨梨,我们要慎重,得仔细想想往后怎么办。”

看向知鹤,云梨眼神幽沉。

“知鹤,有的人一辈子,连十八岁都到不了,所以不用想太多。”

“什么?”知鹤怔住。

“嫁到侯府没什么不好。”

云梨想得很开,也在努力开导知鹤。

这亲事,云沐歌想换就换吧。

待往后,她便知道将军府的荣耀不是那么好领。

将军夫人这名号,更是要人命!

至于侯府?

世子三年不回府?没丫鬟伺候?婆母公公不管事?

这不是很好很好?

残阳斜照,衬得院里那株歪脖子梨树倔强鲜活。

云梨指尖拂过椅云院廊柱上斑驳的朱漆,蛛网黏在袖口,她却浑不在意,望着梨树轻笑一声,清澈眸中满是向往。

“听闻侯府土地很多,我们会种地啊是不是?再说无人管束的生活,正合我意。”

此次云沐歌出尔反尔换婚事。

云侍郎与杨娘子一定对她心有愧疚,她可趁机要一份不错的嫁妆。

手握大笔钱财,加无人管束,再加上有侯府权势庇护。

她甚至不敢想象,成婚后的这三年,她的日子将多么美好,多么值得。

男人?

不过是漫长人生的锦上添花之物。

有也好,无也罢,不重要。

再说,婚事一定要在这两个男人身上选?

她并不赞同。

若她是云沐歌,可以靠跟母亲撒娇耍赖选择婚事,她一定不会选这两个男人。

天底下男人多的很,不能选别人?

不过无人在意她。

所以她答应换亲,侯府本就是属于她的婚事。

她也尽可能利用这一门婚事。

给自己造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找到上一世将她推入火海的人,以及那害得她夜夜噩梦之人。

杀了他们,给自己报仇。

待三年后世子回来,便与他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到时,远走他乡立个女户,便能夜夜安枕,喜乐百年。

知鹤想了想,看向她,“是这理,侯府有地,而咱们会种地。”

“所以莫要胡思乱想,最坏不过种地罢了。”

云梨摸了摸知鹤肉乎小脸,眼带笑意,“走,睡觉去。”

接下来几日,云梨对这事漠不关心。

每天吃好,睡好,过得十分舒心自在。

就等着云侍郎杨娘子云太夫人耐不住,主动找她谈。

到时,她便可借题发挥,夺得本属于云沐歌的一部分嫁妆。

云沐歌,一定受不了。

这日,那边终于耐不住了。

遣人来椅云院请云梨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松鹤堂

云太夫人,杨娘子,云侍郎坐在高堂之上。

一眼望去,三人皆十分贵气。

云侍郎官拜吏部侍郎,手握实权,他的女儿侯府将军府都嫁得。

更遑论杨娘子还是郑国公府嫡女。

老夫人身份也不低。

云梨走进花厅,三人目光一齐落她身上。

亲热不足,疏离不自在居多。

按理说,女儿被奶娘换了,他们应当恨奶娘,送走云沐歌,更加疼爱云梨才是。

偏偏罪魁祸首奶娘,半年前为救杨娘子被人杀死,死前说出真相,并许下心愿。

希望云府善待云沐歌,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这事不必她交代,云沐歌本就很得宠,自不会被冷待。

至于从小镇上接回的云梨,他们自然对她好。

可这种好,是禁不住一丁点考验的,尤其与云沐歌撞在一起。

前世刚回到云家那段时间。

她内心苦痛煎熬,像个小偷,不甘心注视着云沐歌与云家人的恩恩爱爱。

为融入云家,她做出许多努力。

云太夫人寿宴,云沐歌献字。

她四处打听,知道云太夫人喜欢听古琴,就勤学苦练。

练到手指抽筋满是细小伤口也不停,练了三个月,只为在云太夫人寿宴上得到一个夸奖。

寿宴当日,她是在云沐歌献字后弹得琴。

她怎么也想不到,云沐歌还会弹琴。

云沐歌学了十年古琴,她只学了三个月,怎么比得过?

当时,在场所有人都瞧不上她。

云家人更是个个嫌弃,尴尬得不敢看她。

云大郎君为了解围,出来舞剑,这才化解了尴尬的氛围。

后来?

她又做了许多努力,读书,练字,练琴。

可她毫无基础,怎么比得过云沐歌?

往往夫子前一刻夸了云沐歌,后一刻就要重罚她,打她手心。

用言语暗示她如此蠢笨,不用再上学堂,在家里好好学绣花,等着嫁个好郎君即可。

因为不甘心,她闹出许多笑话,被至亲之人看不起,嘲笑,丢尽脸面。

那两年,她看透了这世间一切虚伪的感情。

如今,在火里被烧死一回又重来,对亲情,她心头已再无任何期待。

叫了人,行礼坐下。

云梨漠然小脸并不作声,等他们先开口。

云侍郎看几眼杨娘子。

杨娘子迟疑了下,轻咳一声,不自在别扭地开口。

“梨儿,是这样,这将军呢,常年在外打仗,身旁暗藏危险,你自幼身子骨弱,恐跟着不长寿。”

“朝歌身子强壮,我与你阿父祖母思索诸多,最后一致认为按原先决定。”

“你与侯府议亲,朝歌与将军府议亲?你意下如何?”

盯着面色疏离的云梨,云侍郎也适时开了口。

“你阿娘是为你好,为父也认为这样更合适一些。”

他的手在膝盖上磨了磨,又继续道:“其他你不用操心,太后身边的叶媪传了话,说过几日会遣人来教授你宫廷礼仪规矩,你跟着好好学就是。”

上一世,他们说将军府百般好。

侯府千般不好,万般不好。

这一世,他们又这般。

果然待人处事两套标准。

云梨手紧捏衣衫,心口微微一刺。

想让她做决定吗?

将来行差踏错,也是她自己选择。

如此,他们便能毫无心理负担,冷眼旁观她的一切不辛。

甚至可以推脱是她选错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一如上一世。

重活一世,云梨只要自己平安喜乐,长命百岁,其他一切不重要。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见她不言,云侍郎杨娘子对视一眼,皆从从对方眼里看到无所适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

云太夫人瞧他们一眼,视线转移,目光落云梨身上。

“你自小不在阿父阿娘身边长大,他们自有内疚之心,故我做主,嫁妆你比朝歌多两成。”

“你是个懂事孩子,往后成了亲,好好过日子,莫要心底生了怨言,误了自个人生。”

“是吗?”云梨眼底无波动,仍是冷漠自持模样。

云太夫人眸色一变,微蹙眉,她一时竟看不透这小女娘在想什么。

一旁云侍郎,杨娘子皆看不透云梨在想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云太夫人率先一步猜出来云梨意思,她眼底闪过一道嘲讽。

“你可是对嫁妆不满?”

她非要云梨说出来,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云梨垂眸,眼底划过一抹恨,再抬头,眼底又成了云淡风轻。

“二这个数字,我不喜欢,也不吉利。”

云太夫人差点气笑了,“三呢?你认为吉利吗?”

“适中。”云梨语气淡淡。

“如此,你的嫁妆便比云沐歌多三成。”云太夫人眼眸渐渐阴郁,盯着云梨。

“到底在外长大,这心也长得七长八短的。”

这不是暗示她与云家人不齐心吗?

云梨笑了,“就能活下来而言,七长八短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这下子,莫说云太夫人,就连云侍郎与杨娘子都生了气,却都气得说不出话。

云梨轻飘飘看了他们一眼,一一点头,起身面庞冷漠离开了松鹤堂。

走不远,就听到了云太夫人火气十足声音,云侍郎,杨娘子宽慰声音。

云梨听到了。

知鹤也听到了,走远几步正要发泄怨言。

云梨目视前方,微抬手阻止了她。

知鹤奇怪,“怎么了?”

“云沐歌来了。”云梨微微伸长了脖子,舒展了站姿。

“她可真讨厌。”知鹤眼眸一下瞪圆,像只小老虎在云梨身边护她。

前方,云沐歌款款而来。

她确实是个美人,云府将她养得好,出落得高挑娇美。

这会儿,她身后跟着两个一等丫鬟,一人两仆趾高气扬像三只孔雀。

与她相比,云梨实在不起眼。

常年劳作,令她身子孱弱。

鹅蛋小脸苍白如梨花,毫无血色,头发丝枯燥泛黄,发尾分叉极多。

一双手全是老茧,骨节并不均匀,额前厚重发丝更显得她疏冷无趣。

只一双杏眼潋滟如秋水,此刻含满了漠然。

云沐歌到云梨身边停下,傲慢俯视着云梨。

半晌,她缓缓伸手,握起云梨粗糙小手,眼眸浅浅一层笑意,强压住眼底深处不耐。

“云梨,前些日子我对不住你,后我细细想了,我不能太过任性自私,故我们不换亲了,婚事照旧,你意下如何。”

她勾起嘴角甜软的笑,同云梨撒娇。

“你不会生我气了吧?好云梨,能不生我气吗?我不是故意的啊。”

云梨盯着她矫揉造作模样,听着她嗲嗲语气,温柔把手收回,眼里盛满了笑容。

“生气也要力气啊,我这些年因赵妈妈受尽虐待,饿着肚子长大,哪儿有力气生你的气呢?毕竟你可是赵妈妈亲生的女儿呢,你懂我的吧?”

云沐歌眼眸里的笑意,霎时像一面镜子般破碎,缓了又缓,有裂痕的笑容勉强聚齐。

“好云梨,赵妈妈都过去了,咱们提她干什么?”

她语调温柔,慢慢敛掉笑容,悄无声息又甜笑如花,声音软软。

“因着换亲一事,母亲训了我三日,我知错了,云梨不生我气好吗?算我求你,你若还不解气,便打我一顿,我也受得。”

打她?

只怕才抬手,松鹤堂那三人就跑来阻止了。

云梨满心嘲讽,眼愈发冷了。

她不想再跟云沐歌多说一个字!

“云梨你怎么不说话?你生气了吗?”云沐歌摸不准云梨意思。

“跟赵妈妈的女儿,我有什么好说呢?”


云梨冷了脸,面对抢了她一切的人,她再没了做戏的力气。

“我们走。”拉着知鹤走了。

此言将云沐歌气得发抖,睨着云梨背影。

“听闻乡间野雀最爱披锦羽装凤凰,可啼声一响,终究露了本性。”

最后几字,云沐歌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丫鬟掩唇嗤笑:“可不是?飞不上枝头的,扑棱两下便跌进泥里了。”

闻言,云沐歌吐出浊气,眼眸高傲。

“罢,还真不必跟野雀计较,野雀就是野雀,无视就好,有什么存在感叫人对她发火呢?”

“是是是,小娘子说得是,咱不跟这种没教养的野雀计较。”

她的丫鬟继续讨好迎合。

想到侯府世子李朝衍,那生人勿近满脸傲慢棺材模样。

又想到大将军林振北权势滔天的未来。

云沐歌脸色好了些,眼底满是笑意走进了松鹤堂。

娇俏依偎在杨娘子身上,笑着跟云侍郎,云太夫人撒娇。

回到椅云院,云梨同知鹤继续过着吃好,喝好,睡好,顺便扎点马步锻炼身子的日子。

时间一晃,过了几日。

期间杨娘子拿了嫁妆单子,来了几次椅云院,同云梨商议。

这日天气尚好,杨娘子没来。

她身边的老媪,浩浩荡荡带了一行女官来倚云院。

这一行女官正是得了太后娘娘懿旨,来云府教导云梨规矩的。

云梨未婚夫李朝衍——镇国侯世子爷,自小在宫中长大,养在太后身边。

在太后心头地位,比之太子亦不遑多让。

故而他与云府嫡女成亲一事,太后亦十分看重。

派来了许多女官教授云梨知识。

与上一世云沐歌享受到的待遇别无二致。

云沐歌很快听说,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按捺了两日。

凭借上一世憋屈记忆,她知道云梨一定过得很惨。

想起前几日云梨对自己的可恶模样。

云沐歌心头火气不打一处来,今日特意梳洗打扮一番,迫不及待来了椅云院。

她都学不全的知识,她不信云梨能学会。

还有哪些脾气臭,一直冷脸的女官们,更是难以伺候。

想必云梨手心都被打肿了吧?只怕还饿起了肚子。

可惜,自己能找母亲撒娇,得母亲妥帖宽慰。

云梨只能生生咽下委屈,晚上躲在被子里哭吧?

想到此,云沐歌很开心,心头充斥着优越感。

她仰着头,带两个丫鬟,袅袅婷婷走进倚云居。

心里期待起了那些女官,对云梨嘲讽看不起的模样……

“小娘子莫担心,因这些年侯府没主人确实冷清,到时我们派人去帮你热闹热闹。”

“是啊小娘子,莫害怕,只管等世子来娶你就是。”

“……”

云沐歌瞪圆了眼,她看到了什么?!

前世对她态度高傲,爱搭不理,偶尔还打她手心,罚她饿肚子冷漠疏离的女官。

在宽慰云梨???

她不信,深深闭眼又睁眼。

没变,她没看错。

那些讨人厌的女官,确实在宽慰云梨,逗她开心。

狠狠捏紧手里帕子,云沐歌只觉此刻,自己脸面全没了。

嫉妒羞耻丢人的感觉,笼罩了她。

凭什么?

凭什么云梨可以得到这些人喜欢?

而她被这些人瞧不起,冷待。

狠狠咬牙,云沐歌走上前,甜笑同云梨打招呼,又同几位女官见礼。

“梨梨,跟女官大人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礼仪学会了吗?是不是很难,不要怕,对很多人来说礼仪确实不易学,咱们慢慢来。”

云梨嘴角勾着,眼里笑容落下换上淡漠,“大人们细心温柔教我,并不难学。”

她前后态度,叫几位女官颇为侧目。

都是人精,这其中弯弯绕绕她们虽不至全懂,却也猜到七八分。

一齐看向云沐歌。

这些女官皆为六品官,身份不低气势不凡。

被她们一起盯着看,饶是重来一世,云沐歌依然心惊。

这让她想起上一世,她与人私通一事被捅出来的那天晚上。

她们得了叶媪命令,大庭广众撕破她裙子,对她掌掴,狠狠教训羞辱她。

那些羞耻,恐惧,后悔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叫她内心焦灼。

云沐歌讪讪低下头,“我很担心你,来瞧瞧。”

“几位大人待我极好,耐心又温柔,我很开心能跟她们学习,因而,你倒不用把对我的担心挂在嘴边,放心里就好。”

云梨秋水杏眼添了浅浅星光,似在嘲笑云沐歌。

“是,是吗?”云沐歌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想发火,可仅有的理智告诉她,当着这些女官面,不可胡言乱语。

若她们在太后面前随意说她一句不懂事。

将来的将军诰命夫人,她哪还有份?

强行咽下这口气,云沐歌勉强笑了笑。

“阿娘吩咐厨房做了青团,甜口的,十分美味,我去拿来给大人们尝尝。”

行了一礼,云沐歌带着丫鬟落荒而逃。

云梨转头与几个女官讨巧说了几句。

引得她们开怀,拿她与世子爷打趣,这事便遮过去了。

一边学礼,云梨一边想。

她与云沐歌怎么能一样呢?

云沐歌娇生惯养长大。

上一世对几位女官,姿态过于轻慢,暗含高傲。

导致几位女官对她不喜。

虽不至于说她什么,但回到宫中,太后面前,好话夸赞自是一句没有。

与云沐歌不同,云梨谦逊有礼又嘴甜。

一开始便将自己放在了弟子位置。

不是未来世子夫人。

几位女官瞧了,心头爽利。

教云梨也就更用心些,笑容也多了。

云梨在镇上小户人家长大。

知鹤是镇上猎户的女儿。

两人见过最大的官是镇上小吏。

除了种地,这些个宫廷规矩她们什么都不懂。

故同几位女官学习时,她们几乎全神贯注,绞尽脑汁。

不像云沐歌上一世那么拿乔,为了面子,不懂装懂。

遇着不懂的,云梨立刻真诚发问。

倒给了几位女官当女夫子的感觉,引得她们更为开心。

几日过去,云梨的认真,云梨的真诚,赢得了几位女官坦诚的对待。

休息之余,同她说了些李朝衍旁人不知道的事。

她这才知,李朝衍为什么会一直养在宫中。


原来。

是侯府十年前发生了一件外人都不知道的大事。

致使李朝衍弟弟身中剧毒,身子骨极弱,一直在神医谷养病。

长公主与镇国侯爷为照顾他弟弟,一并带着小女儿生活在神医谷。

他也被太后接进宫教养。

因而李朝衍与长公主侯爷感情不深。

与皇上太后感情更深些,皇上更是赐了他李姓。

不止如此,十四岁那年,皇上御驾亲征还将他带上了西北战场。

少年将军英勇无敌,亲自带着骑兵杀了土番赞普的叔叔,取回他的项上人头。

彻底在军中打响名声,追随者无数。

直至如今,李朝衍二十岁,在军中已名声赫赫,一呼百应。

才从西北庭州回来,皇上太后着急他婚事。

趁他在京,立刻着手,天天让他参加赏花宴,相看适龄女娘。

把他闹得躲在东宫不出门,却还被太子妃抓住表妹去相看。

最后没法子,打马狂奔,连夜躲到弘福寺去了。

说再让他参加赏花宴,他就把侯府搬到弘福寺。

把太后与皇上气得一个倒仰,差点没晕过去。

再三保证不让他参加赏花宴,他这才回府。

几位女官一边说一边笑。

云梨一开始忍得住,后边也跟着笑。

她觉着,那听起来很冷酷很可怕的侯府世子,也不那么吓人了。

甚至,有种孤独的可爱。

半月一过,教习结束。

女官们回宫,在太后跟前浅浅夸赞了云梨一番。

说她虽因年纪尚小,欠缺些风范贵气。

但她聪颖澄澈,稳成持重,心思干净护短,又好学机敏,正巧与世子爷登对。

将来一定对世子顶顶好,会护着世子爷。

只望太后放宽心,这婚事于世子而言定错不了,是段良缘。

太后听得前头有些不喜,觉着此女配不上自家尊贵的乖孙。

可后边话,叫她心情爽利舒畅。

于她而言,大家风范她乖孙已然够了。

就差个对他一心一意会护着他的女娘,眼下倒放心来。

“尚可。”太后点点头,又问道:“还有吗?”

女官们对视一眼,躬身禀道:“五娘子虽出身乡野,但奴婢观其心性坚韧,倒有几分太后年轻时的影子。”

太后摩挲着佛珠的手一顿,盯着女官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哦?那便让叶媪去瞧瞧。”

“是,太后。”叶媪排众而出,行了一礼。

女官们夸赞这等好事,上一世云沐歌可没得到。

前世女官们只是就事论事通禀一番,虽不至于说她坏话,好话也是一句没有。

太后也就对她不咸不淡,心头一丝起伏没有。

就连世子李朝衍婚前出征。

太后也一字未说,默许了他行为。

很快,太后对云梨的态度云沐歌就知道了。

原因?

太后身边的叶媪,亲自来云府教授云梨衣冠九品,世家谱系等盘根错节知识。

这待遇,是云沐歌前世并未拥有的。

听说后,她牙齿咬紧了,真丝手帕生生绞坏一块。

“啪”一声一巴掌拍在桌上,惹得丫鬟担忧不已,捧住她手不停宽慰。

云沐歌气得胸部不停起伏,狠笑。

“也是呢,趋炎附势小人一个,自然极尽讨好那些女官,那些人被她哄得开心,自在太后跟前夸她。”

呵,看来那些个女官也不过如此。

还以为多聪明,没想也这般愚昧无知。

云梨一两句好听的话,就把她们哄得团团转,比狗还听话,呵呵。

“不奇怪啊,只要像她那般卑微讨好,谁得不到这些?”

云沐歌呼吸加重,还是气不过来,一把将手帕团成一团狠狠丢出去。

“我倒要看看,她是如何奴颜媚骨媚上欺下的。”

云沐歌发泄怒火般一脚踩在绣帕上,往前走了。

她不信叶媪会亲自教导云梨。

那老刁妇上一世对她毫不留情,可谓心狠至极。

把手伸进她裙子里,检查她身体。

叫她在李朝衍跟前彻底没了脸面。

如此,她也同云家人来了倚云居。

倚云居内

叶媪冷脸站定,她面前,云梨拿着一块一块的布摸索。

并记住几品官穿什么颜色,什么材质,什么形制,图案等。

她记得认真,有模糊之处立刻真诚地问。

叶媪又说一遍,她便小心翼翼复述,一字不差,此举得了叶媪宽慰。

“小娘子莫担心,有咱太后娘娘在,假以时日你必定识得几箩筐字,这通身的气派也叫你养出来。”

叶媪是叫家人卖进宫的,十六岁跟在太后身边服侍。

几经起伏,什么腌臜事没见过?

她一见着云梨,便知这是个被家人冷待的小女娘。

按理讲,皇上太后万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偏他们世子爷性格古怪,极为冷漠,一毛不拔。

当初从弘福寺回府,用画相看了几十家小娘子,他都不愿成亲。

后边太后无奈,拿出最后一幅画像——吏部侍郎家小娘子——半年前才回京的云梨。

他瞧了眼画像,随意说了句“就她吧”,旋即起身离开。

太后同皇上拿着画像纠结许久。

一齐认为这小女娘配不上李朝衍。

但这是最后一幅画像,且李朝衍选了她。

两人无奈,最终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

毕竟再不同意,她的乖孙就“没人要”了。

可说,云家小娘子,是世子爷自个儿选的。

云家人出现,并未影响叶媪。

她冷淡高傲同他们打招呼,继续教授云梨知识。

云沐歌手指甲狠狠戳进手心,眼眸盯着云梨一眨不眨。

云梨到底用了什么阴谋诡计?

难道她同自己一样重生了?

不,不会的,她这种人有什么资格重生!

只有自己,才能被上天选中,才可以重启人生,她这种丑东西怎可能?

对,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云梨这种丑人身上,自己太杞人忧天了。

太后这般举止,也不过是云梨伏低做小,惯会讨好人得来的。

哪像自己,根本用不着讨好任何人,便可轻易得到一切。

哼,云梨果然上不得台面,满身小家子气。

云沐歌勾起嘴角,优越感十足淡淡睨了眼云梨,露出个高傲满足笑容。

杨娘子云太夫人上前同叶媪说话。

为面子,话语间不免贬低云梨,说些仰仗讨好叶媪的话。

“当年发生了一些意外,她自小在乡野长大,不懂什么规矩,叶媪辛苦了。”

“是啊叶媪,麻烦你多担待一……”

哪知叶媪不吃这套,直接打断她们。

“小娘子是老身见过最为聪颖灵巧的女娘,学东西极快,记性也好,往后,便是身份尊贵的镇国侯府世子夫人。”

“太后亦十分喜爱她,老身只怕还要仰仗她看顾提拔。”


叶媪一句话,叫杨娘子,云太夫人面色尴尬,一时讪讪的。

云沐歌也愣住了,方才续起的优越感顿时散了干净。

她看着云梨,心头愤恨又不解。

她也没什么变化啊,头发依然干枯毛躁,面庞苍白无血色,身子幼弱单薄。

发顶只到她耳际,又矮又瘦。

全身上下,只一双秋水杏眼好看些,勉强拿得出手。

想着想着,云沐歌心情又松快了些。

自己何必跟这种奴颜媚骨的丑人比较?

岂不显得小家子气?

看来自己果然气糊涂了。

吐出口浊气,云沐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又满足了些,心情平和不少。

云梨自不知她在想什么。

她只是单纯很烦这群人。

她早已想好,此生不跟这群人有任何牵扯。

如今,不过暂住此地罢了。

放下手里布匹,云梨抬眸看向杨娘子,云太夫人,云沐歌,笑得乖巧甜软。

“多谢阿姊阿娘祖母来瞧我,若无事,我便继续学了,请回吧。”

“云梨?!”云沐歌满心火气,“你这什么话?我们也是担心你。”

这丑八怪对她们这般冷漠高傲。

对太后身边的人却和颜悦色,果然奴颜媚。

“阿姊可是对我不满意?”云梨双眼澄澈,瞧着云沐歌满是疑惑。

“如今,谁敢对你不满意呢?”云沐歌失去了理智,忍不住对云梨阴阳怪气,眼里满是讽刺与瞧不起。

叶媪瞧得分明,盯着云沐歌眼神不善。

“女娘是觉得我教授小娘子不好?”

不提上一世刻进血脉的威压,就说叶媪这通身气派,便压得云沐歌喘不过来气,一时说不出来话。

叶媪不喜,板起脸,“云家女娘真有主见呢,管到老身头上来了。”

杨娘子云太夫人面色一变,只觉后背惊起一身冷汗。

赶忙上前说讨好的话。

“叶媪莫生气,是我们惯坏了她,回头一定好好训她……”

杨娘子真诚对叶媪颔首,云太夫人也不停说。

半晌,才哄得叶媪脸色好转。

云太夫人与杨娘子,忙带着回过神来面色惨白的云沐歌走了。

倚云居再次变得安静。

叶媪回眸瞧了眼云梨,“小娘子要歇歇吗?”

“不了。”云梨对叶媪轻轻摇头。

叶媪嗯了声,沉默下来,片刻才又说:

“小娘子,自个儿能握住的,才是属于自个儿的,其余的,便不要太多期许,须知外物不可必。”

云梨眼眸一红,半响呼吸压着喘不出来气,良久才深深对叶媪鞠了一躬。

“多谢叶媪提点,云梨一定用心学习。”

“这就对了,继续学习。”

叶媪眼底露出些满意,温热大手拍了拍云梨冰凉粗糙小手。

“是。”云梨乖巧应声。

这日后,云梨学得更加认真。

将朝中盘根错节关系,边境国与国之间发展变化,外交进退,权利交替等倒背如流。

叶媪非常满意,浑浊眼里有些骄傲。

她走那日,云梨几乎想给她磕头。

后头她忍住了,只把自己一个月的月银给了叶媪。

叶媪也没推辞,接受了。

叶媪走后,几家婚事便提上了日程。

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一走过,时已入仲夏。

夏日炎热,街上冰贵。

云府只有云侍郎书房,云侍郎杨娘子卧房,与云太夫人院子里有冰块纳凉。

云家大郎君,二郎君,三郎君都在云侍郎书房里纳凉。

云沐歌便赖在杨娘子卧房,吃冰镇酥酪,日子过的十分舒懒。

这日,吃完了冰镇酥酪,她想起了炎热的椅云院,忍不住炫耀,故让丫鬟端了两碗冰镇酥酪来与知鹤与云梨。

云梨面色冷淡收下了两碗酥酪。

却不吃,怕肚子痛,就招呼知鹤吃,她则继续缝制嫁衣。

炎炎夏日好似与她无关,她依然手足冰凉。

面颊无血色,只与三月前到底不同,她唇角添了抹樱粉。

发丝也从干枯毛躁变得柔顺些许,个子拔高了一些。

整个人更冷白疏冷,如一束深秋茉莉。

只癸水丝毫未变,每每造访,能拿掉她半条命,胃痛也是,时不时造访一趟,叫她疼到欲死。

“不想吃,两碗冰镇酥酪而已,有什么好吃?”

知鹤气得不轻,在倚云居急得像只小狗转圈,口中喃喃。

“她分明故意气你,好叫你嫉妒,吃醋,心头不舒服,她就是要你难过,好个歹毒的女娘。”

“我不难过。”云梨手里针线不停,只专心刺绣自个儿嫁衣。

她的针线活同宫中女官们学习过后,突飞猛进。

知鹤瞧她微颤眼睫,摸她纤薄小肩膀。

“待我嫁个大将军,便给你撑腰,看这世上还有谁敢欺负你。”

知鹤同她自小一块儿长大,凭借一身拳脚功夫,将她护得极好。

云家人去镇上接云梨时,云梨禀明了知鹤父母亲,她想报答知鹤,让知鹤过上好日子。

经过父母亲同意,知鹤同云梨一道来了天策府。

当然,知鹤也有小心思。

她来天策府,也是为了嫁个能马上定乾坤的大将军。

云梨听得她这般说便笑,“我等你养我啊。”

“嗯哼。”知鹤傲娇地挺直了小身板。

小小两碗酥酪,还真不值得云梨放心上。

因为不出三日,云沐歌就会炸毛。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

嫁妆单子出来后,她嫁妆比云沐歌多了三成。

云沐歌先前不知这事,等知道时,已什么都不能再改变。

看着上一世,属于自己的金银首饰,奇珍异宝,黄花梨一应家具俱属于云梨,自己摸都摸不着。

她气得同杨娘子委屈哭泣。

“阿娘偏心,我分明也是你的女儿啊,难道就因为不是亲生的,您就要这般吗?”

“阿娘是不爱我了吗?眼里只剩下云梨,那我走,让云梨做你唯一的女儿。”

杨娘子只好抱着她安慰,不让她走。

“你说这些干什么?这不是剜娘的心吗?娘养了你十五年,哪舍得你走?”

“娘,我也舍不得你唔……”

此事吵得云府不得安宁。

所有人一齐安慰云沐歌,人人出力,给她添嫁妆。

“好了,大哥可是给你添了一千两嫁妆,莫哭了。”

“还有二哥,也给你添了一千两嫁妆,快笑一笑,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

“三哥虽然还没有一官半职,但也拿出了五百两私房钱,可别哭了啊,乖。”

“……”

靠在门外,云梨亲耳听着这一大群人温柔宠溺,纵容宽慰的声音。

一颗心竟无知无觉,麻麻的有点儿冷。

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她一文钱,都不会让给云沐歌。

不是她的她不要,是她的,一文钱不让!

又过了两日,云府总算安静下来,备嫁之事依然忙碌。

原因?

云梨很快知道。

云沐歌带着丫鬟来了倚云居。

她故意撩起衣袖,露出细白手腕上一抹深邃鲜亮幽绿色,细腻均匀毫无瑕疵,散发着令人心醉的色泽。

这是一枚帝王绿翡翠手镯。

杨娘子压箱底的嫁妆。

若非进宫,她舍不得戴,生怕磕着碰着一点。

她给了云沐歌做添妆。

云沐歌嘴角勾着笑意,细白腕子撩动额前发丝。

腕上帝王绿翡翠手镯在阳光下,色泽更为夺目。

“夏日炎热,这镯子戴着倒有解暑功效,梨梨要不要?我让阿娘也送你一枚?”

云梨眼冷了,一言不发。

“梨梨你怎么不说话?是阿娘给了我,没给你,你不高兴吗?阿娘定然忘记了,待我去提醒她,你莫急。”

她伸手握着云梨素白纤细腕子,“你定也合适戴碧玉镯子的。”

两人手腕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一人肌肤莹润如玉,泛着粉,一看便被娇养得极好,戴着一枚水头极好的帝王绿玉镯。

一人腕子冷白无一丝血色,纤细满是骨头。

手掌上是厚厚老茧,大半年没劳作,老茧依然顽固,因着劳作骨节也不好看。

手腕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当真天差地别。

云梨反握着她手,面容云淡风轻,手上用了力气。

捏得云沐歌手腕一疼,脸白了一圈,挣扎起来。

“梨梨你干嘛?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这算什么疼?”云梨面无表情,继续用力捏住云沐歌手腕。

“痛,云梨你快放开我,你想捏断我手腕吗?”

云沐歌挣扎力度大了些,眼眶通红一片。

丫鬟见状,也上前来帮她一起挣扎。

云梨顺势放开她,退后两步拉开两人距离。

“你若继续同我虚伪炫耀,我便捏碎你的镯子!将碎镯子插进你腕骨血肉里。”

云沐歌脸色大变,正要指责云梨,云梨不给机会。

“云沐歌,别这么可笑,你很在意,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的亲情,于我而言什么也不是。”

“我根本不屑同你抢,所以不要像个蠢货般同我炫耀,行?”

云梨转身走进倚云居屋子,砰一声将门砸关上了。

知鹤颇英气的眉眼眯起,眼神不善。

“滚出去,倚云居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们娘子讲话。”

云沐歌丫鬟们不服气,她们不敢打云梨,难道还不敢打知鹤?

两个丫鬟冲上来就打知鹤。

云沐歌看向云梨关上的房门,眼眸狠厉一闪而逝。

直接纵容丫鬟打知鹤。

不能打你,就打死你的狗腿子!

可是……

不到三个呼吸,两个丫鬟就红肿着脸,跌跌撞撞哭着跑了出来。

知鹤摸了摸手,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皮真厚啊,手都给我打痛了。”

这一幕吓得云沐歌连连后退,面色发白,“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拍拍手,知鹤面色不善走向云沐歌。

“你别过来,你等着,我要告诉阿娘阿父,说云梨纵容丫鬟行凶……”

云沐歌一边说一边带着丫鬟小跑离开。

知鹤哼了声,砰一声关上院门,进屋宽慰云梨。

不料云梨无任何变化,拿着绣绷绣得十分认真。

知鹤松了一口气,趴在云梨身边同她说自己的情况,转移她注意力。

“云梨,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梦到一些奇怪场景,脑子里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比如?”云梨头也不抬。

“那些人穿着古怪,露出大片胳膊,他们手里拿着的小长方块我不好描述,但里头能看东西,他们骂人还用绿茶呢。”

对此,知鹤颇为苦恼。

一次就算了,每次都梦见,太邪门。

云梨一顿,旋即笑着问:“绿茶什么意思?”

“大概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干伤害人膈应人事情的男人以及女人?”

知鹤结合自己的梦境,非常认真思考。

云梨歪头,意味深长笑起来,“这形容贴切。”

“你在想谁啊小梨梨?”知鹤眼睛一亮,抿唇一笑,伸手挠营云梨痒痒。

云梨咯咯笑着躲她,“你还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一同可爱猥琐“嘿嘿”笑着。

云梨本以为经过云沐歌炫耀之事,她只需安心备嫁即可,不料又发生了一事。

太后又派了叶媪带着懿旨来云府。

云侍郎,云娘子,云太夫人在家。

云家其她小娘子,郎君也都在家。

叶媪拿着懿旨,见她如见太后,一家人热情的迎接她。

她身后跟着十六个齐整宫女,太监。

他们手里都端着红绸盖着的托盘。

宣读完了懿旨,叶媪让宫女太监们上前掀开红绸,露出一应赏赐来。

金镶玉宝凤钗一对,金莲二连三式花金钗一对,衔花双鱼金步摇一对……

三只用于发髻中间的金蝴蝶镶宝石钗首,一对金镶宝玉耳坠,一对金穿琥珀五彩珍珠耳坠……

两条金镶玉宝珠项链,两个清透莹润羊脂玉手镯……等等。

全是琳琅满目首饰,用料极为考究,可见花了大心思。

云沐歌垂眸,慢慢将衣袖往下拉,遮住了手腕上一抹幽绿手镯。


抬眸看向云梨,云沐歌牙齿狠狠咬住嘴唇。

为什么?

为什么一无是处,长得还丑的云梨。

可以得到她上一世想都不敢想的太后赏赐,为什么?!

她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

一个丑八怪凭什么得到这些?

云沐歌嫉妒得要发疯了,可叶媪还没走,她只能强逼自己咽下这口气。

一旁叶媪看都没看其他云家人,握着云梨双手,双眸含笑。

“我回去复命后可说了你不少好话,太后喜爱极了你,迫不及待要见见。”

“我们好一通劝解,才说待你与世子成亲翌日再见。”

“她便叫我选了些首饰与你送来,你可得好好记着老媪们教你的东西,莫叫我们在太后跟前没了脸面。”

“多谢叶媪。”云梨恭恭敬敬同叶媪行了一礼,眼眸微红。

换亲之事后,云梨想了许多,故而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真诚谦逊,不骄矜,不高傲。

不料真入了叶媪的眼,得到远比云沐歌上一世多得多的东西。

她心头比谁都明白。

若没有叶媪,就是十年,太后也瞧不见她,如同上一世的云沐歌一般。

她真心感谢叶媪,以及五个女官。

这是她入天策府后,对她最好的一行人。

“我事多,要走了,小娘子安心待嫁,待与世子成亲的翌日,便入宫给太后磕头请安罢。”

叶媪拍拍云梨手,带着一行宫女走了。

叶家人说了几句挽留的话,目送她离开。

云沐歌按下心里的嫉妒,满脸嘲讽,幸灾乐祸。

什么鬼的成亲翌日?!

成亲头两日,李朝衍便会打马出征。

到时,云梨一定跟她上一世一般,跟公鸡拜堂。

更没有进宫的机会,一个人回门被无数人嘲笑。

不过她有娘亲安慰。

云梨有什么?

她一无所有啊哈哈哈!

想到此,云沐歌内心开怀了些。

她无比期待成亲那日,云梨孤零零一个人去侯府。

见云梨目光还看向门口,云沐歌一股火气自心口窜出。

“梨梨与外人倒是很有缘分,才几日,便叫叶媪这般护着。”

“我很好奇梨梨是怎么与叶媪相处的呢,有时间梨梨教教我可好?我好学学,也叫外人这般喜欢我。”

她的话,一下子叫所有云家人看着云梨。

是啊,云梨跟外人确实有缘分。

跟自家人呢?

回天策府大半年,她可从未对他们露出过,哪怕一个真心笑容。

要么满脸高傲,要么皮笑肉不笑。

每每瞧见,叫他们心里膈应却又无计可施。

他们想要亲近她的心思,也在这样的冷待下,慢慢歇了下去。

分明是一家人,对他们的态度却比外人冷漠冰冷,叫人心冷。

云沐歌这般试探嘲讽,若是上一世,云梨一定会气哭。

这一世却不会,她稳住一旁忿忿不平知鹤,笑看云沐歌。

“阿姊还是小心一些,明白人都道你想跟我学习。”

“不明白的人,只怕以为你嫉妒我,恼羞成怒故意膈应我叫我难堪。”

“还会怀疑你心胸狭隘,竟提醒我待云家人与外人有别,让自家人防备我呢?”

对人心的把握,云梨不输给任何人,只因见过最差最恶心的了。

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云梨继续说:

“为不让人对阿姊身世产生意见,阿姊说话还是注意些,免得被拆穿了引人嘲笑,都道你是赵妈妈的女儿,你说是不是?”

“你说什么?!”云沐歌愤怒得眼睛通红,恨不得一口咬死云梨。

云梨漠然看了她一眼,牵着知鹤走了。

“你!”气得手在身侧发着抖,云沐歌不甘极了。

她开始期待成亲头两日,镇国侯世子打马出征。

此事,必定叫云梨丢尽脸面,沦为京城笑柄!

到时,她一定要亲自登门去看望云梨!

看她如何孤掌难鸣,如何被一群武婢忽视,冷待,欺负!

过着寄人篱下,被人掌控的日子。

——

之后云家开始忙碌起来,倚云居也不例外。

一直忙碌到六月初六。

再过两日就是六月初八,云家嫁两个女儿的大日子。

彼时,云沐歌早已派人前往镇国侯府。

就等着李朝渊打马出征的消息传回,她等着云梨沦为京中笑柄!

镇国侯府

在管家带领下,一大群武婢侍卫忙忙碌碌。

忙碌什么呢?

府门前石狮子长了青苔,需要除掉,再清洗干净。

朱门也掉漆了,需要补漆。

管家手握算盘一合算。

太贵,漆不补了,索性让人拿厨房抹布,擦了擦朱门上灰尘了事。

府中亭台楼阁,假山花园,几乎都荒废了。

管家打了打算盘,闭眼低吼,“统统不准买!给我修!”

指挥府中侍卫,武婢拿着刀上阵。

一阵空中飞舞修剪,假山花园勉强能看了。

只里头一株名贵花儿草儿树儿都没有,瞧着实在磕碜。

不像个权势如日中天侯府,倒像个空有名头的破落户侯府。

李朝衍两好友——望扬伯世子萧枕书与七皇子李城,来了府上寻他。

看不过像野山的侯府后花园。

吩咐人从自家府上,拿了几盆名贵花儿树儿,送来让镇国侯府摆摆。

如此,倒也有样了。

看了眼丰茂的紫色兰花,李城拍了拍萧枕书肩膀。

“好小子,是不是把你阿娘的花儿拿来了。”

萧枕书挠挠头,笑得羞涩,“衍哥喜欢最重要。”

“什么我喜欢最重要?”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

两人面上带笑回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泛白紫色圆领袍服,面容冷硬寡情,身姿高大挺拔强壮的郎君正走近他们。

他束发戴紫金冠,眉骨略高,眼窝微凹显得深邃冷漠,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下颚线条流畅,薄唇紧抿。

此时那双寒星目盛满了笑意,使得那一双寡情冷漠的眉眼温暖了些。

“衍哥去哪儿了?到处找不着你,你再不回来我们都以为你要逃婚,毕竟这门婚事不是你想要的。”

萧枕书年岁还小,常忍不住话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一旁李城沉稳很多,但也忍不住打趣。

“你真想逃婚?那新娘子怎么办?让你妹妹或者弟弟抱着公鸡代替你与她拜堂成婚?”

李朝衍想到什么,微蹙眉,“眼下事情进展与一开始有所出入,我得想想。”

“什么?”萧枕书一脸懵。

李城认真盯着李朝衍问,“云家出了何事?”


李朝衍双手环胸,歪着头靠着假山,将自己派人查到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一开始她们不问侯府与将军府意愿,擅自换了亲事,如今亲事又换回去……皇祖母看起来很喜爱她……”

“所以衍哥想逃婚?”萧枕书抓到重点。

瞥了眼萧枕书,李朝衍摩挲着腰间玉佩,想起暗卫递来的密报——

:云五娘子利用云四娘子换婚事这一遭,比云四娘子多得了三成嫁妆。

“不必,换回来我选的这个,是个不吃亏的小狼崽,比那矫揉造作的顺眼些。”

小狼崽?这评价有点儿意思。

李城挑眉,“你不好奇这换婚事之缘由?我可是很好奇。”

“除了外边传得侯府冷清破败,怕嫁过来吃苦,还有什么缘由?”

李朝衍看了眼李城,这些缘由他听得太多,如今全没了兴趣。

“可你不问问……”

李城还想再说什么,李朝衍打断了他。

“没什么好问,如今亲事换回正轨,不必晾云府三年。”

想到什么,李朝衍取下腰间鞭子,盘在手心大步往外走。

“你们留在府上帮忙,我去一趟西山兵营,接下来的时日,我可没时间去操练他们。”

萧枕书与李城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纷纷加入了修整侯府的大军中。

而李朝衍带着侍卫,打马出门这一幕,落入云沐歌丫鬟弄月眼里。

弄月紧张得呼吸加快,心跳加速,急急忙忙回了云府云沐歌院子。

“娘子,娘子……看到了,我看到了,镇国侯府世子骑着马,带着一群侍卫狂奔出了侯府,正往城外去。”

“当真?”云沐歌一下子起身,面露大喜。

“当真!”弄月激动得面色通红,手舞足蹈,“……我亲眼看到的。”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云沐歌激动坏了,急急忙忙拿披帛披上。

“快,快,快给我整理整理,我要去看云梨,把这好消息告诉她。”

“是是是。”弄月飞速给她整理好,主仆两人毫不停歇,立刻来了椅云院。

推开门,也不看开门之人是谁,立刻大声通知。

“云梨!听说侯府世子打马出……”

“什么世子?”话未说完,知鹤一脸不耐打断了云沐歌。

云沐歌看向知鹤身后的云梨,一把推开知鹤。

满脸嚣张走到云梨面前,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猜猜看我发现了什么?”

云沐歌心情从未有哪一刻像这般好,这般轻。

简直要跟羽毛一样飘到天上去。

“自然是让你开心的事。”云梨虽面上带笑,心里却忍不住咯噔了下。

果真如上一世那般,世子在成婚前两日打马出征?

不过,这在预料之内,恍惚一会儿也就行了。

想到此,云梨一颗心彻底放松下来,再次恢复云淡风轻。

这不是云沐歌想看到的,她立马将此事说了出来。

“世子逃婚了,两日后成婚,你要不要猜猜谁会跟你拜堂?”

她嘴角一勾,难掩满面笑意。

“我先猜一个吧,我猜会是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你说呢?”

盯着云梨,云沐歌眼睛发光,就连头发丝都在雀跃。

云梨没忍住笑了下。

一点儿也没有云沐歌想象中的震惊,屈辱,悲伤,委屈。

她诧异极了,问云梨,“你早知道?”

“不知道啊。”云梨淡淡摇头,“这不你告诉我呢吗?”

“那你?你怎么不,你怎么……”

云沐歌说不出来话了。

这跟她想象中情形十分不符,她几乎接受不了。

难道,她也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所以早知道侯府世子会打马出征?

不不不,不会的,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机遇?

但她还是试探出声,“云梨会做梦吗?梦到一些即将发生的事。”

云梨眼眸漠然,“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重点,我没时间陪你耗。”

见云梨真不似重生的模样,云沐歌悄然松了一口气,勾出个笑来。

“作为阿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侯府世子打马出征了,成亲那日只怕你要一人拜堂。”

云沐歌满眼笑容,心中一阵快意,眼眸看着云梨充满了怜悯。

今生,她要过得比所有人好。

要将利益与云家绑在一起。

如此,云家人才会一直坚定站在她身后,为她助力。

抛弃毫无利用价值的云梨。

最后,再找到上一世暗杀她的人,报仇雪恨。

至于云梨?

她若胆敢破坏这一切,她便只能了结她。

反正她一无所有。

云府不在意她。

侯府也必定不会成为她的助力。

区区一个孤零零的小可怜,能有什么力气折腾?

云沐歌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云梨,希望我们能一直相安无事。”

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勾了勾唇角,云沐歌转身离开。

“我呸,看到她就烦。”知鹤看向云梨,“别不开心了梨梨,世子这事谁说得准呢?”

“知鹤,你会把自己未来的主动权交由旁人吗?”

云梨眼神沉沉,直接问知鹤,

知鹤立即摇头,“不可能,自己未来的决定权在别人手上,这不是很愚蠢吗?”

“我自认不是愚蠢之人。”云梨话音一落,立刻朝狗洞走去。

知鹤跟着她追,“你要做什么?”

“去找世子。”云梨看了眼天色,还早,来得及。

“什么?”知鹤大惊失色,“去找世子?梨梨你不要冲动。”

“知鹤,我从狗洞出去,你去后院马厩牵一匹马给我。”

她去,马厩的人不会给马。

一来要请示杨娘子,二来她万一出事,会影响云府的名声,杨娘子不会答应。

知鹤不一样,知鹤不是丫鬟,不是云府小娘子。

出什么事不会影响云府,她只是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客人,杨娘子不会反对。

爬出狗洞,云梨等了一会儿,知鹤牵着马儿来了,脸上很是担忧。

“既然云沐歌说侯府世子打马出征,他就不会在侯府,你去哪儿找她?”

前世虽说世子没有拜堂,但他也没有打马出征,打马出征是一年后的事。

这一年,世子大半时间在西山练兵,只是不回侯府而已。

正是知道这些,云梨一直不慌,她牵过知鹤手里的马儿。

“我去找世子,与他谈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知鹤有点儿着急。

翻身上马,勒紧缰绳,云梨看知鹤,“回来跟你说。”

抽出一半缰绳打在马儿屁股上,“驾!”

黑色强壮的马儿立刻撒开蹄子跑起来:“哒哒哒……”

太阳下,云梨黑色发丝飞舞,穿过大街小巷,出了繁华之地。

西山练兵场

一片广袤无垠的开阔之地上,一排排士兵打着赤膊怒吼呐喊,雄浑的气息扑面而来。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环绕着练兵场,冷峻而威严,与练兵场的肃杀之气相互映衬。

一个士兵急急上前,抱拳禀报,“禀世子,有人来,来……”

士兵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比士兵高大许多的李朝衍,正盯着一排又一排士兵苦练。

他身穿紫色衣袍,银色铠甲,戴紫金冠,两条紫色玉带与黑色发丝垂落肩背。

此刻薄唇紧抿,剑眉微蹙,微凹的眉眼十分深邃冷厉,盯着士兵。

“说。”

“外,外边有女娘来找,找您。”士兵声音渐渐微弱。


那些个前排苦练的士兵都尖起耳朵听,都不认真了。

李朝衍淡淡看了眼他们一眼。

“嗯?”

一群人忙缩回脑袋,边呲着大牙笑,边“嘿!嘿!”加倍努力练了起来。

“给老子好好练,练不好不许喝老子的喜酒。”

话音落,全场沸腾,一群人哪儿还练得下去,议论纷纷起来。

“小侯爷要结婚了?他真的要结婚了吗?我们小侯爷终于嫁出去了!”

“屁话,什么叫嫁!那是终于有小娘子愿意要他了。”

“你们这是看不起咱们侯爷?依我看分明是小娘子眼光好!”

“你们说的都不对,照我说,分明是侯爷终于开窍了,知道有女娘暖被窝是一件极美的事。”

“嘿嘿~”一伙人猥琐地笑。

“……”

练兵场上一时吵得人耳朵疼,鸟都飞远了。

李朝衍没理他们,大步流星径直朝外走。

太阳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暖光。

随着他一步步往外走,那层金光好似也在移动一般,随着他亦步亦趋。

来到外面,就看到营门前站着一个牵着马儿的小女娘,几乎他一出现,小女娘就看到了他。

自然,他也看到了她。

小女娘白莹莹鹅蛋脸,杏眼云淡风轻,挺翘琼鼻,嘴唇粉嘟嘟,气质淡漠如深秋茉莉。

一头浓密发丝微微泛黄,除了额前几缕碎发,其余一半简略在脑后用蓝紫玉带缠绕束起,其他发丝披散捶肩而下,几乎到了腿根。

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淡水灰蓝色刺绣交领大袖衫,黑色长裙,很旧的灰蓝色绣花鞋。

这会儿正随着他的打量蹙眉,娇小身子极小弧度蜷缩了下,一双杏眼却坚定不移盯着他。

这是一个贫穷,爱干净,胆子不大但十分谨慎小心的小女娘。

她不善于把自己暴露在人前。

虽然面对他大胆的打量,她强撑着没有移开眸光。

但下意识蜷缩的姿态,已暴露了她的不安。

是为什么?

第一次见面,李朝衍就对她起了浓烈的好奇心。

认识他,知道他在这儿练兵,就意味着她身份不低。

但她穿着打扮贫穷,身材娇小一看就长期吃不饱,必定不受父母宠爱。

他虽没有见过她,但想起暗卫传回的密信,他几乎是立刻就确认了她的身份。

不是旁人,是两日后他将娶回家的小妻子——八九个月前才回京的云家五娘子云梨。

她来找他干什么?

以为他逃婚?

果然不是任人宰割的狼崽子。

即使害怕,也懂得将主动权握在自个手里。

而不依靠别人的答案。

他并不说话,私心里,想知道她会怎么做,也想更多的了解她。

暖阳下,双方都不说话,也不靠近,气氛僵持下来。

良久,娇弱的小女娘牵着马儿,一步步走到李朝衍跟前,缓缓停下。

她很瘦,很小一只,加上绣花鞋的高度,几乎也只到他胸口。

与小草一样的她相比,李朝衍高大强壮得像一棵大树。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粗糙小手在身侧握拳,给自己提供勇气。

嘴唇嗫嚅了下,终究艰难地先开了口。

“我叫云梨,世子应当知道我,关于传闻世子逃婚一事,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说说看?”李朝衍恍惚间看了眼,她交领衣襟内一抹胸前苍白肤色,霎时眸光沉沉。

脚步后退了些,拉开了一些彼此之间的距离。

见他并没有否认,云梨勇气更足了些。

缓缓抬头看他,却一不小心撞进那双眼眶微凹,深邃盛满星河的眸中。

这双眸子,又熟悉又漂亮,前世她应当见过的,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心跳一瞬间不受控制,云梨忙低下头,急急道:“不要逃婚,请你不要逃婚。”

“嗯?”李朝衍嗓音低沉悦耳,贯入云梨耳膜,云梨感觉耳朵窝都在发烫。

只觉他整个人像极了一个火炉,浑身散发着热量,也灼热了离他很近的她。

脚步不受控制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云梨觉得不会被他影响了,才松了一口气,再次开口。

“请与我成婚,短暂地当我三年夫君。”

“这期间我赚的钱分你一半,待三年后,我便与你和离,你若不想与我和离,写一封休书也可,我不介意的。”

“若我不同意?”李朝衍不知为何,不止没有生气,相反,他心情一瞬间很好很好,特别想逗逗她。

云梨不知道该怎么办,又再次抬头看李朝衍。

见得他眸中含笑,一时有些恼,又不敢发火,只得咬了咬唇,放开了条件。

“你若不同意,赚的钱便我四你六。”云梨心头都在滴血。

李朝衍见她极其舍不得模样,低笑出声。

“你……”云梨恼得咬唇,抬头看他却看呆了。

他虽因五官太过锋利俊美贵气,显得寡情难以接近。

可他一笑,却如冬雪消融,迎来春日一般暖热灼人。

云梨耳尖通红,一颗心扑通乱跳,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都没见过这样的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怎么?”李朝衍心情很好,继续逗自己未过门的小妻子。

云梨瞧见他盛满笑意眼眸,一时福至心灵,羞恼不已。

“你故意的。”她怎么就被他影响了呢?

都怪他太,太好看了些。

“嗯,我故意的。”李朝衍点头。

云梨:“……”

“莫生气,肚子饿不饿?”李朝衍走近两步,靠近娇娇弱弱还牵着马儿的小女娘,朝她伸手。

小女娘自动后退四步,为何四步?她太娇小了,人家两步等同于她的四步。

“我不饿。”云梨抿抿唇,继续道:

“这笔交易你不会亏,你若不信我,我可立个字据,三年给你五万两银子,做不到我便把我所有嫁妆都给你。”

终于说完,云梨长舒一口气。

没法子啊,她要对付的其中一人手握权势,身份高贵。

她什么都没有,怎么扳倒他?

云家不会帮她,她只能借侯府的势狐假虎威。

可即便如此,重活一世她也不想太过于谦卑地求人。

大不了,多花点时间积累实力罢。

当即又开口,“世子若不愿,就当我今日没来过。”

牵紧马儿,云梨转身就要走。

正在此时,一只满是老茧骨节分明大手,一把拉住了她衣袖。

“等等。”

“世子这是何意?”

她再不赶回去,城门就要关了。

“你的交易我不答应,但我有一笔交易,你要不要跟我做?”

李朝衍放开手,盯着苍白娇小的小女娘。

这是第一次,他认真仔细地盯着一个小女娘——这是他尚未过门的小妻子。

“什么交易?”云梨抬头,直直撞进李朝衍眸中。


这一次,那双漂亮眼眸里头没了笑意,只有认真。

云梨心里刚起的防备又尽数散了去。

“与我成婚,一辈子不和离。”

李朝衍瞧着云梨渐渐变得不可置信的眼眸,唇角衔着笑,认真道:“这便是我的交易。”

见云梨不说话,李朝衍嘴角衔着一抹笑意挑眉道:“害怕了?不敢答应?”

“不,不是。”云梨垂下眼眸,一时手足无措。

这不是她想的——他会回答的答案,一时十分不自在。

“不是什么?”李朝衍手背在身后,俯下身盯着云梨漂亮澄澈的杏眼。

寒星目盛满了笑意,使得那一双寡情冷漠的眉眼温暖了些。

两人一个过于高大,一个娇小柔弱。

这般一个附身而就,一个努力仰头,远远看去,登对极了。

两道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李朝衍影子到了营门口。

那儿一伙挤来挤去,互相攀绕打赤膊的家伙瞧着他们偷笑。

见云梨不答,李朝衍眨眨眼。

“嗯?”

抿了抿唇,云梨眼眸一瞥,见得营门口那一大群挤在一起的人,霎时面色绯红。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云梨慌不择路,不要李朝衍答案,急急忙忙牵着马儿转身走了。

脚步虽小,却走得飞快,仿佛后面有野兽。

“野兽”头头李朝衍俊美眉眼一眯,朝后看去,声音暗含火气,“嗯~?”

这声拉长且充满警告的声音,吓得营门口挤成一大堆的男人们立刻作鸟兽散,瞬间跑得没影,只剩一地烟尘。

李朝衍收回眼神,看向翻身爬上马背远去的小女娘,形状极美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对于成婚后的生活,他第一次产生期待。

马蹄哒哒远去,夕阳斜照,人影拉得很长。

巍峨城门口的两扇大门影子合上那一刻,云梨紧赶慢赶进了城。

李朝衍并没有给云梨准确的答案,但云梨就觉得,他一定会打马迎亲。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笃定。

轻呼出一口气,云梨彻底放下了一颗不安的心。

两日后

天不亮,云府所有奴仆都在大管家吩咐下,开始忙忙碌碌。

倚云院也在其中。

让云梨倍感厌倦的是,云沐歌又来她这儿耀武扬威。

她故意拉开衣袖,好让云梨看到她手腕上一抹绿,居高临下俯视云梨。

“云梨,待会儿小侯爷不来迎亲,你可别嚎啕大哭哦,须知丢你自己的人事小,污了云家脸面事大。”

只要一想到自己嫁入将军府,未来可拥有的满面荣光,而嫁入侯府的云梨,将要守活寡,被丈夫冷暴力,被恶奴欺压,云沐歌就觉十分开心。

凭什么呢她想,云梨一无是处,貌丑无盐,还想跟她抢云家嫡女的位置,这样的人就不该拥有幸福。

“多谢提醒。”云梨云淡风轻,眉眼含着一抹笑。

“可我想,丢尽云家脸面这种事,不是我来提醒你吗?你不是云家女,你只是云府奶娘赵妈妈的女儿,这层身份可要装好了,若是被人知晓,只怕不止丢尽云府脸面吧,还得搭上你的终身幸福。”

云梨笑着站起来,盯着云沐歌。

“孰轻孰重都不懂吗?你这么聪明我想你知道怎么做吧?”

云梨眼微微冷静下来,朝她伸手,“把镯子给我。”

“什么?”云沐歌眼底划过一抹忌惮,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云梨的距离,“你想做什么?”

“我只要看见你手腕上那一抹绿就不高兴,你若不想我把你的身世,抖给将军府的人知道,就把镯子给我。”

云梨厌恶极了她往自己身边凑,还故意把镯子露出来炫耀的模样。

“你忌恨了?”云沐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纤细手掌拍了一巴掌,明媚狰狞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关于这枚镯子你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原来这些日子都在装?装得可真像啊云梨,我差点被你骗了去。”

满脸挂着笑,云沐歌饶有趣味,身子翩然围绕云梨转了一圈,而后又笑起来。

“云梨啊云梨,你是真的很可怜你知道吗?即使我很厌恶你,可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你好可怜啊哈哈哈……”

云梨抬眸看她,“抢了我的名字,阿父,阿娘,祖母,三位哥哥,还能这样大张旗鼓炫耀打击我,伤害我,嘲笑我,你是真的很无耻。”

云沐歌脸色一变,手在身侧握成拳,正要怒骂云梨,云梨并没有给她开口机会。

她继续道:“我本还想着,我若这样做了,是不是很过分,很可恶,而你方才对待我的模样,彻底打消了我的疑虑。”

“你这样的人,我不管怎么对待你,本就是你该得的啊,我需要责怪自己什么呢?”

云梨一向澄澈潋滟的杏眼,渐渐冷了,带上了一抹恨意。

“你想做什么?”云沐歌被她吓到了,不自觉后退一步。

“你说我想做什么?”云梨眼神一狠,一步一步逼近云沐歌。

“你做了这样可恶的事,诋毁我,嘲笑我,打压我,我为什么要忍?”

云梨嘴角勾起一抹笑,伸出依然粗糙的手,一把圈住云沐歌手腕,用了力气扣紧。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云沐歌拼尽全力挣扎,拼命想收回手,与云梨形成了拉扯,偏又挣脱不了,一时又慌又气。

云梨自小在农家,做惯了农事,力气岂是她能比的?

“云梨你想做什么?放开我!”挣脱不开,云沐歌彻底急了。

“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云梨用力抓紧云朝歌手。

将她手抬高,露出纤细白皙手腕上一抹水头极好的帝王绿手镯。

这枚玉镯,无时无刻不在刺伤云梨眼眸,挑起她心里暗藏了两世的恨意。

“你若低调谦逊一点,有一个假货的自觉,不要在我跟前炫耀,我根本懒得看你一眼。”

想起这些时日云沐歌的所作所为,以及云家人对她的纵容,宠溺。

云梨嗤笑了一声,眼眶霎时红彤彤的,含了泪意。

“我知道,你想看我哭,想看我在你面前露怯!想看我嫉妒你得到了云家所有人的偏爱与溺宠,偏又拿你一点办法没有,是不是?”

云沐歌愣住了,她没想到她所有内心的想法云梨都知道。

她想,一直以来她都低估了云梨。

看来,她不止是会讨好宫里那些人,还会察言观色,了解别人的内心。

“是又如何?”云沐歌咬紧了嘴唇,狠狠盯着云梨。

“你真的命大,这十几年你竟都好好活着,你若死在杨柳镇便好了,我就是云家唯一的嫡小姐,而你,只是一杯黄土。”

她恨云梨,也恨极了赵妈妈。

恨她交换女儿时,为什么不杀了云梨!

为什么要留下这随时会爆发的炮仗。

更恨赵妈妈临死前,竟还说出了她与云梨的身世?!

偏她重生的时机不对,否则她一定不会让赵妈妈有开口说出她们身世的机会!

而现在?一切都晚了。

云梨听得她最深的心思,只露出一个了然微笑。

“果然如此啊云沐歌,幸好,我由始至终没有低估你的恶意。”

大婚之日,府中两位女娘大吵大闹之举,得云沐歌丫鬟通风报信。

椅云院第一次聚齐了云府所有主人。

前所未有的齐整。

就连云梨回府那日,云家人都没有今日到的多。

只因为她在为难云沐歌?

云梨看向门口所有云家人:

——云太夫人,云侍郎,杨娘子,云大郎君,云二郎君,云三郎君。

他们都急匆匆的,脸上挂着担忧与不耐烦。

云梨冷漠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去,而后落在云沐歌身上。

“祖母,爹娘,哥哥,你们快帮帮我,云梨不知道要干什么,我好害怕。”

云沐歌确实被云梨吓到了,顺势变了脸色,泫然欲泣朝云家人寻求帮助。

云梨歪头,嘴角勾起微笑弧度,眼里一抹疯狂一闪而逝。

“你选择利用他们来伤害我?很好啊。”

在他们所有人先是惊讶,而后是不敢置信的注视下。

云梨狠下眼,抓紧云沐歌纤白手腕,亮出腕子上那一抹幽绿帝王绿玉镯,一下朝一旁桌角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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