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慕凌音高锦华的其他类型小说《谋嫁疯批王爷:黑莲花她掀了皇权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小桉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品凤翎将军?我呸!慕凌音啊慕凌音,你不过才十六岁,就得了三品将军的封号,怕不是在军营里卖弄风骚换来的?正好,如今你死在男人堆里,也算是如愿了,哈哈……”得知孪生姐姐慕清辞惨死的消息,慕凌音从洛府的曲水流觞宴匆匆赶回,看到的却是继母高锦华站在姐姐的尸体前,厉声痛斥的画面。地上,慕清辞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鸦青色的长发随意铺陈,夹杂着腐叶和野草。她身上的蓝色纱裙被撕裂成一条一条的,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慕凌音攥紧双拳,一步步走近,终于看到了慕清辞的脸。此刻,这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颊肿胀不堪,若不是那双清丽的眼眸,哪里能辨出姐姐的半分模样?这时候,高锦华瞧见慕凌音,染着红蔻丹的手放在唇边,掩嘴一笑:“呀,清辞回来了?快来看看,你说这慕凌音...
《谋嫁疯批王爷:黑莲花她掀了皇权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三品凤翎将军?我呸!慕凌音啊慕凌音,你不过才十六岁,就得了三品将军的封号,怕不是在军营里卖弄风骚换来的?正好,如今你死在男人堆里,也算是如愿了,哈哈……”
得知孪生姐姐慕清辞惨死的消息,慕凌音从洛府的曲水流觞宴匆匆赶回,看到的却是继母高锦华站在姐姐的尸体前,厉声痛斥的画面。
地上,慕清辞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鸦青色的长发随意铺陈,夹杂着腐叶和野草。
她身上的蓝色纱裙被撕裂成一条一条的,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慕凌音攥紧双拳,一步步走近,终于看到了慕清辞的脸。
此刻,这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颊肿胀不堪,若不是那双清丽的眼眸,哪里能辨出姐姐的半分模样?
这时候,高锦华瞧见慕凌音,染着红蔻丹的手放在唇边,掩嘴一笑:“呀,清辞回来了?快来看看,你说这慕凌音,怎么就一动也不动了呢?”
说着,高锦华眉心一凛,狠狠地踩在慕清辞的心口上。
顷刻间,慕凌音只觉得目眦欲裂,她上前,推开高锦华。
高锦华所料未及,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才被身后的丫鬟扶住。
这下,高锦华彻底恼了:“好你个慕清辞!在我跟前装了这么久的柔弱,这是装不下去了?可你装不下去又能怎么样?你指望慕凌音回来给你撑腰,可惜啊,苍天有眼,慕凌音就这么被土匪弄死了!你亲娘在地底下看到她这番模样,怕不是要伤心得灰飞烟灭!”
慕凌音抬眸,一双黑漆漆的瞳仁盯着高锦华瞧。
是了。
高锦华以为,死的是她慕凌音。
这倒是多亏了她这张与姐姐一般无二的脸。
又因为,今日去城南灵佛寺上香的,本该是她慕凌音。
所以高锦华自然而然地以为,死的是她慕凌音。
“看什么看!慕清辞,往日里,你不会是以为我真就怕了你吧?你这个五岁就克死了亲娘的扫把星,自打我进门就没给我半天好日子过,才十岁就敢用计夺走我的掌家权不说,还把慕凌音送的远远的,生怕她糟了我的毒手。可惜啊,你费尽心机,还是没能保住慕凌音的命!”
说着,高锦华的眼尾向上挑起,带出一抹刀刃出鞘般的得意。
慕凌音没有搭理她,只捏着手里的帕子,一点一点擦干净姐姐脸上的脏污。
可那脏污那么多,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泪水,滚烫地砸下。
慕凌音竭力忍住,低声道:“姐姐别难过,我不哭,不哭……”
可这泪,竟是怎么都忍不住。
迷蒙的泪眼中,仿佛五岁时的画面重现。
母亲死在他们俩面前,她怕极了,是姐姐抱着她给她擦泪,让她不怕,不哭。
可,她再也没有姐姐了。
从此以后,这苍茫的人世间,也只剩她一人、踽踽独行。
羽睫垂下,慕凌音沉声吩咐:“知月,命人搭灵堂,置棺木。再去我房里,取那件……我最喜欢的百蝶穿花裙。”
那是姐姐最喜欢的衣服,她该穿着它长眠。
贴身丫鬟知月红着眼睛应下。
要出去的时候却被高锦华命人拦住:“站住!慕凌音死的这么脏,哪里配得上这些?”
慕凌音依旧为慕清辞擦着脸,没有多余的话,只冷声道:“知月,去!”
知月得了慕凌音的命令,绕开高锦华,兀自去了。
这时候,管家捧着白布上前,浑浊的眸子里满是痛惜:“大小姐,先给二小姐盖上吧。”
死了的人,不该因为死相被人非议。
可这白布快要递到慕凌音手里的时候,却被高锦华劈手夺过:“笑话!这狐媚子死得这么脏,难不成盖了一层白布就清白了?要我说,就该把她剥光了扔乱葬岗去,让野狗啃干净这身烂肉,也好过阴魂不散招来恶灵,惹得整个慕家家宅不宁!”
慕凌音攥紧双拳,指甲陷进肉里,是钻心的疼。
她刚要有所动作,却看到父亲慕世谦小跑着过来了。
他径直跑过来,脚步在慕清辞的尸首前戛然而止。
他围着转了一圈,不可置信道:“死了?真死了?”
高锦华立刻凑上来:“老爷,人都死的透透的了。不信,你摸摸。”
说着,高锦华捉着慕世谦的手,凑上前去,要去摸慕清辞的脸。
却被慕世谦猛地甩掉。
“摸一个死人,还不够晦气的!我养她十六年,顶着那么多非议让她从军,好不容易等到她立了战功回京,结果还没沾到她半分好处,她人就死了!”
慕凌音扯动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
瞧瞧,这就是她的好父亲啊。
这时候,高锦华再次走到慕世谦身边,柔声道:“老爷,凌音的死到底是不大光彩,她这后事,你看?”
“找张破席子一裹,扔了就是。”说着,慕世谦不想多说,转身就走,仿佛是再多看一眼都脏了他那高贵的眼睛。
高锦华像是捡了什么便宜似的,嘴角几乎要翘到天上去。
她回身去看慕凌音,五官笑得直颤:“瞧瞧,你父亲都发话了。”
慕凌音起身,往前迎了一步:“其实,有件事你弄错了。”
“什么?”高锦华眼尾上挑,不以为然。
从前,她是忌惮慕清辞的,可相处得久了,她一步步试出了慕清辞的短处。
再加上如今慕清辞的婚事就捏在她这个继母手里,慕凌音又死了,她也就再无顾忌。
日后慕清辞,还不是任由她搓扁揉圆?
见高锦华如此,慕凌音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但凡你对我们姐妹多在意一些,就能看出来,其实死的是我姐姐慕清辞,而非我……慕、凌、音。”
说着,慕凌音唇角冰冷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高锦华脸上的笑却瞬间僵住,她惊愕地看着慕凌音,又猛地扭头,去看地上的慕清辞,转瞬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本能地反驳:“这不可能!你胡说什么?啊……”
回应高锦华的,是刺入她脖颈的一枚金簪。
金簪闪烁,另一端正握在慕凌音手里。
慕凌音寒着脸把金簪刺的更深了一些,看向高锦华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度:“带着这个秘密去死吧。你的一双儿女,我会替你、好好照顾!”
瞬间,高锦华脖子里的血洞喷射出鲜血来,她看向还没走远的慕世谦,张大了嘴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人就倒了下去。
咚——
听到动静,慕世谦疑惑地回头,起初他还以为高锦华摔倒了。
可,当他看到高锦华脖子里狂飙而出的鲜血,顿时就慌了:“锦华!锦华!大夫!找大夫来!”
可高锦华的衣襟已经被喷涌的鲜血浸透,她张大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只有满嘴的血沫。
血沫子溅在慕世谦的脸上,激得他浑身一震,哆嗦着把高锦华扔在地上。
慕世谦红着双眼看向慕凌音:“混账东西,你怎敢、怎敢……”
慕凌音擦干染血的金簪,重新插在发间,听闻此言,她看都没看慕世谦一眼,只说道:“事情我已经做了,你现在才来问我敢不敢,不觉得太迟了吗?”
“她是你母亲!你弑母,是要遭受天谴的!”
“母亲?你可别忘了,是她高锦华与你无媒苟合,气死了我母亲!不过,接下来父亲可要把这件事捂好了,千万别露馅,也千万别被任何人瞧出端倪来。”
“哈!”慕世谦愣是气笑了,“就算你再看不上,她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做出弑母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指望我替你遮掩?你莫不是疯了?”
“父亲做了多年的永宁侯,如今更是坐上了户部侍郎的位置。难不成父亲这么多年来官运亨通,靠的是日渐增长的年纪吗?”
慕世谦听得出来,这是在讽刺他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细细一想,慕世谦就想清楚了其中的猫腻。
若是刚才发生的这桩事传了出去,世人就会知道他慕家女品行败坏。
他这个做父亲的会被御史指责教女无方,长此以往,只怕他这官位都保不住。
这小贱人说对了,弑母这件事,他还真不能张扬出去,甚至,还要为此遮掩。
如此想着,慕世谦迅速看了一眼周围,好在,在场的只有高锦华房里的几个下人。
察觉到慕世谦的动作,慕凌音心底一阵冷笑。
在她这个父亲的眼里,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正好,帮周高锦华助纣为虐的这几个下人,不用她亲自出手了。
慕凌音再未看慕世谦一眼,只迈步走到姐姐的尸身前,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将姐姐抱起的瞬间,慕凌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姐姐竟这样轻。
姐姐自幼就比她聪慧,他们五岁失去了母亲,她只知道哭,姐姐却已经能安慰她。
后来高锦华进门,变着法子磋磨他们姐妹,甚至,还要短他们的吃食。
可无论怎样,姐姐总能让她填饱肚子。
十岁的时候,姐姐想法子夺了高锦华的管家权,把她托付给来探望她们的舅舅。
自此,她离开这吃人的侯府,跟着舅舅去了军营。
十三岁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小小的战功,有了可观的饷银,回来想带走姐姐。
可姐姐笑着婉拒,她说,她要留在京城,免得高锦华伺机散播流言,坏了她的名声,毁了日后的嫁娶。
自此,她们姐妹俩一个在京城苦练琴棋书画,以无上才华名扬京城。
一个身居北疆军营,日夜苦练。
她们都在努力成为彼此的依靠。
可现在,她的依靠没了。
唯一的软肋,也没了。
慕凌音一路沉默,把姐姐抱回自己的房间,亲手脱掉她身上残破的蓝色纱裙,却在这一瞬,双眸被姐姐身上的疤痕狠狠灼伤。
姐姐的胸口,有一大片烫伤留下的伤疤,狰狞可怖。
那是八岁时,高锦华气儿不顺用热水泼她,是姐姐为她挡了。
甚至,姐姐的颈间,还有一道浅淡的勒痕。
那是十岁时,姐姐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以退为进,在众人面前悬梁,为她争取了随舅舅前往军营的机会。
往日种种,宛如发生在昨日,可眼前的姐姐,再不复昨日的鲜活。
慕凌音为姐姐换好衣服,随后看向姐姐的贴身丫鬟知月:“你在这里守着,外面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理会,我很快就回来。”
今日去灵佛寺上香的人,本该是她慕凌音。
这次回京,姐姐打定了主意要给她寻个如意郎君,故而愈发在意她的身形和礼节。
她不愿姐姐挂心,学得很认真。
今日,去参加曲水流觞宴的人本该是姐姐,而她,则是去灵佛寺上香。
可临出门前,姐姐却改了主意,说要检验她这段时间所学的礼节,让她去曲水流觞宴,如果她能在宴席上不被人看出破绽,就代表她这礼节学成了。
而姐姐,则代替她去灵佛寺上香。
可谁知,姐姐上了这一次香,竟是再也回不来了。
姐姐的尸首,是同去的车夫带回来的。
可她安排跟在姐姐身边的青影却不见踪迹。
青影是她在北疆时搭救的孤女,功夫不在她之下,一身轻功更是出神入化。
若青影还在,不会让姐姐遭遇这些。
可车夫带回的,却没有青影的尸体,这很奇怪。
慕凌音直接去下人房,要找那车夫,却发现那车夫早已不知踪迹。
慕凌音迅速骑马出门,在前往灵佛寺的一处山坳处,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时值八月,野草已经开始衰败。
可露着的泥土上,却能看到清晰的车辙印儿。
不远处的草丛里,还有几处被利箭戳出的痕迹。
多年的北疆从军生涯,慕凌音早已心细如发。
很快,她就看出了个大概,并找到山匪袭击姐姐前藏身的位置。
从这些位置来看,这伙山匪训练有素。
他们藏身的地方分别在不同的位置,呈包抄之势,看样子,是卯足了劲儿要取姐姐的性命。
不!
电光石火间,慕凌音突然醒悟,他们要的不是姐姐的性命,而是——她的性命!
不然,姐姐一个闺阁女子,哪里值得他们花费这样的心血?
这伙人的目的,是她!
顷刻间,慕凌音握着短刃的手微微发抖。
姐姐,是替她死的!
再度回到慕清辞的尸身前,慕凌音的眼睛很热,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知月上前哭诉:“二小姐,奴婢为大小姐置办的棺材被老爷抢去,安置大夫人了。”
知月是姐姐的贴身丫鬟,自然分得清楚她们。
慕凌音转过脸,神色木然:“知月,你记住,我以后就是大小姐。”
知月怔了怔,很快就明白过来,却又很快摇头:“二小姐,若大小姐还活着,一定希望您过得平静。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您安安稳稳地活着。您不必为她报仇,她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您这样做。”
“可是,要我如何甘心呢?知月,我若不报仇,是活不了的。”
说着,慕凌音攥紧双拳,指尖刺破掌心,鲜血从指缝里流出。
痛吗?
自然是痛的。
可,不及心底的痛半分。
慕凌音起身,去已经置办好的灵堂里,把高锦华的尸身拎出来扔在地上,拿过一旁的白烛,扔在了棺材里。
被高锦华污染过的棺材,她不会给姐姐用,嫌脏。
闻讯而来的慕世谦一边气急败坏地命令下人灭火,一边指着慕凌音的鼻子骂:“你这个逆女,非要闹到家宅不宁才罢休不成!”
慕凌音看向他,面无表情:“你不抢这棺材,什么事都不会有。有恶父在前,自然就会有逆女在后。如此,才算是上行下效。”
“你……你何时变得这般不知变通?我置办的棺材还没送来,拿来先安置高氏又怎么了?左不过是先用后用的问题,难不成我还会不给你妹妹置办棺木?”
慕世谦的鬼话,慕凌音一句都懒得听,只忙着给姐姐置办灵堂。
之前府中为高锦华置办的一切,全部被慕凌音命人扯掉,扔到角落里。
最中间的位置,安放慕清辞的棺木。
慕世谦气了个倒仰:“你、你倒反天罡!按照辈分,该是高氏居中,慕凌音在下面的位置!”
慕凌音看了他一眼:“死的是三品凤翎将军,届时会有朝中文武官员前来吊唁,你确定,要让高氏凌驾于她之上?”
慕世谦两眼一翻:“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朝从未有过凤翎将军的称号,朝廷不过是可怜慕凌音一个女子却立下赫赫战功,才给了她这么一个莫须有的封号。你还真当旁人就能认下这所谓的三品凤翎将军?”
“原来只是莫须有?改日有机会,还真得让陛下好好听听父亲的这般说辞。”
“你!”慕世谦几乎气晕过去。
他说的这些只是他的猜测,怎好拿到陛下跟前去说?
不然一个揣测圣意的罪名压下来,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慕世谦伸手指着慕凌音,“你……”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几分理智:“你消停些吧!高氏突然死了,我现在都没敢让你大哥知道,不然,他若是发现什么端倪,饶不了你!”
“他母亲气死我母亲,又磋磨我们姐妹多年,我杀她,她不亏。我能报仇,我这大哥也可以来找我报仇。只要,他有这个本事。”
“祖宗!你消停些吧!什么报仇不报仇的,都是一家人,说出去难道光彩吗?”
慕世谦拍着大腿,痛心疾首。
“早知不光彩,你为何做这不光彩的事?继室的儿子比原配的女儿都大,这些年来,在旁人嘴里不知把你说成了什么样子,你这会儿才知道不光彩?”
慕世谦大怒,瞪着眼睛看了慕凌音半天,转身朝着手底下的人吩咐道:“来人!来人!”
慕世谦一通忙活,把高锦华的尸首带走了。
看样子,是要另外选个地方给高锦华置办灵堂。
这些,慕凌音不关心,只不停地往火盆里放着纸钱,守着姐姐。
黄昏时分,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吊唁。
除了她和知月,旁人都以为死的是她慕凌音。
故而这会儿前来吊唁的,多半是朝中的末等官员。
而慕凌音多年来在北疆军营活动,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这些末等官员之所以前来,不过是碍于慕凌音三品凤翎将军的名号。
夜,越来越静。
知月在旁边劝:“小姐,夜里冷,您回去歇会儿吧,奴婢在这里守着。”
“不用。”
知月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慕凌音则陷入沉思。
是谁要对她动手?
她在北疆多年,向来是勤勤恳恳练功,作战时不肯落于人后,自问从未与谁结仇。
既然如此,会有谁要大费周章杀她呢?
慕凌音想不通。
是她碍了谁的路吗?
姐姐身上的致命伤在腹部,其余的还有几处箭伤。
可事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哪怕是射落的箭都被人收拾走,可见对方是个谨慎的。
如此谨慎之人,不像是籍籍无名之人,想必也有一定的地位,只是这样的人,为何要杀她呢?
她并不曾碍着谁的路。
要么,就是她碍了谁的路而不自知。
慕凌音正想着这些,突然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儿,愣神的时候,候在不远处的知月已经倒下。
她正要有所动作,却在这一瞬改了心思。
故而,她什么都没做,任凭一记手刀拍在她的后脑,然后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若换做是姐姐,这一记手刀,姐姐受不住。
可她不同。
她倒下,其他感官却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敏感。
她能察觉到身后袭击她的人很快退开,有另外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人脚步有些无力,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自她身边走过,走向安放姐姐棺木的位置。
借着夜色的遮掩,慕凌音睁开眼睛。
黑色的棺木旁,立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晃动的白烛映照出男子冷冽的侧脸。
剑眉英挺,侧脸的弧度绷得笔直,眉骨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古井无波的瞳仁,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他朝着棺木缓缓伸出手,却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猛地收回,背在身后。
暗夜里,无人看到他这手抖得厉害。
慕凌音有些疑惑。
此人来吊唁她。
可她,并不认得此人。
莫非,是凶手特意前来,来验证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慕凌音正想着这些,却察觉到一道冷厉的视线朝着她射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立刻闭上眼睛。
“主子,怎么了?”
“没什么。许是本王太敏感了。”
“主子,您受了重伤,华神医还在府里等着您呢。”
“不急。”
男子没动,他那属下也没再动。
慕凌音却听到了些微的动静,似乎是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
黑暗中,时间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那属下疾呼一声,冲到了棺木旁,接住了什么。
混乱中,慕凌音趁机去看,看到那原先站在棺木旁的男人晕倒了,被那属下很快带离。
二人走后,有另外一人从暗中出现,将棺木旁的血迹清洗干净。
一切,恢复成仿佛没有任何人来过的样子。
就连知月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是太困了才睡着的。
慕凌音没说什么,只问道:“知月,你可知京城哪位王爷的府上,住着一位叫华神医的大夫?”
昨晚那个男人自称本王,又提到华神医,给了她找寻此人的线索。
知月摇摇头:“奴婢不知。不过……”
知月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慕凌音的脸色,又戛然而止。
“说。”
知月凑近,压低声音说道:“京城各个府邸都有哪些人,大小姐是最清楚的。她还专门写了册子,她原是打算记录下来让您看的。说是免得您日后回了京城,两眼一抹黑。”
慕凌音眼底一热:“去取。”
姐姐从来都是替她着想的。
就连这册子都是以官职分类记录的。
慕凌音取出记录大魏王爷的那本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着。
大魏的王爷有二十几位,除了辈分高过陛下的几位老王爷、亲王之外,陛下给已经成年的六位皇子也封了王。
结合昨晚那人的年纪,慕凌音筛选出两位亲王和六位皇子所封的王爷。
至于各位王爷府上是否有一位叫华神医的大夫,册子上面没有提及。
想来,是姐姐查不到更多的信息。
这一切,还需得她来查。
慕凌音微微皱眉,她的人手都在北疆,跟着她回到京城的,只有青影一人。
如今青影失踪,她无人可用,少不得给舅舅去信,让他派几人过来。
现在这个时候,旁的人,她当真是信不过。
她正想着让谁过来,就听一旁传来知月略带哭腔的声音:“秦少卿,您来了……”
听到这三个字,慕凌音蓦然想起她在北疆时,姐姐写给她的信——
“凌音,晏清性情温和,为人端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当然,这未来的姐夫,也得你喜欢才好。待你回京,我带你见他。若你看着顺眼,我便允他上门提亲……”
这一刻,慕凌音低下头去,眼睛酸得厉害。
就在她回京之前,秦晏清接了一桩案子,远赴肃州查案。
因此,她回京之后,并未见过秦晏清。
前几日姐姐还欢喜地告诉她,说秦晏清的归期就在这几日,届时,会安排他们见面。
……
“清辞,对不住,我该早些回来的。你放心,我去大理寺复命之后,已经派人赶往事发地。你放心,我定会将杀死凌音的凶手揪出来!”
说到最后,秦晏清已经有些哽咽:“清辞,你别这样,你说句话。你哭出来,哭出来好不好?”
秦晏清果然如姐姐心中所写的那样,端方有礼,却又不失柔和。
慕凌音依旧低着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秦晏清。
她该如何对上秦知言期许的眼神,告诉他,死的不是她慕凌音,而是他的心上人,慕清辞。
她虽不曾见过秦晏清,可在姐姐的信中,早已知道二人之间的情意。
如果姐姐还在,也一定不会希望秦晏清伤心。
这时候,知月上前来,劝道:“秦少卿,我家小姐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不如,您先去查案?”
“好。”秦晏清立刻应了,脚步却没动,他依旧站在慕凌音身边,声音很轻很轻地说道,“清辞,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就对我说一个字,就一个,好吗?”
“去吧。”慕凌音紧咬牙关,只说了这两个字。
秦晏清却在这一刻愣住,他猛地后退两步,看向一旁的棺椁。
片刻后,他迅速转身,身形极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上台阶的时候,竟有几分踉跄。
慕凌音按住自己的心口,那里疼得厉害,可这眼泪,竟是一滴都落不下来了。
她的姐姐原本可以嫁得良人,相夫教子,幸福一生,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天色,由暗转白。
慕凌音叫过知月:“知月,你去济世堂走一趟,打听一下华神医是何许人。”
这华神医有神医之名,想必医术了得,既然如此,从医之人应该会对他有所耳闻。
果不其然,知月很快带了消息回来。
“这位华神医是南边来的人,如今正在枭王爷的府上。”
枭王。
慕凌音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对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枭王墨昭,三年前不知何故触怒陛下,被陛下赶往南陵封地。
南陵地处大魏最南端,各种毒物横行,瘴气林子更是多不胜数,故而当地民风彪悍,杀人越货者数不胜数。
可墨昭前往南陵之后,以雷霆手段镇压当地暴民,竟是将南陵治理得井井有条,成了完全不输于周边州县的存在。
传闻墨昭此人冷血嗜杀,暴戾无情,对任何人都不讲情面。
“礼官大人,小女的丧仪,怎还劳驾您亲自前来?”
当慕世谦谄媚的声音传来,慕凌音抬头看过去,发现一个穿着礼部服制的官员缓步而来。
有礼官在,一切丧仪皆由他来操办。
慕凌音眼前人来人往,她都漠不关心。
直到,知月站在她面前,低声道:“小姐,礼官大人说,这些东西应当由至亲之人塞进大小姐的手里。”
慕凌音接过,是几枚成色极好的小元宝。
逝者手握金元宝入葬,寓意来世金玉满堂,一生富贵,是极好的寓意。
慕凌音走到姐姐的棺木旁,她不敢去看她的脸,只沉默地握住她坚硬冰凉的手指。
可这手,再也不会热了。
等她掰开姐姐的手指,想把金元宝塞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有一枚玉佩。
她取出玉佩,玉佩之上的“枭”字赫然在目。
这是、枭王墨昭的玉佩!
可是,他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姐姐的手里!
入夜,慕凌音黑巾蒙面,闯入枭王府。
此刻,枭王府的主院灯火通明,有下人进进出出。
一个声音急促道:“华神医,我家主子昏迷不醒,您快想想法子啊。”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昨晚出现在姐姐棺木前的那个手下。
被他催促的人却是两手一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是神仙来了也没用,是他自己不想活。”
人昏迷着,要查证的东西就无从查起。
自此,慕凌音日日都会来枭王府查探一番,但,直到慕清辞下葬,枭王墨昭还是没有醒过来。
这时候,舅舅从北疆送来的人已经赶到。
是她在北疆时的两个副将,叶霜和江岳。
叶霜是北疆少有的女副将,脸圆圆的,带着些婴儿肥。
与这娃娃脸不相称的,是她无穷的力气,日常所用的武器是一柄大锤。
江岳容貌清俊,虽然有略微的口吃,但并不影响日常的交流。
他们二人是她在北疆除了青影之外用的最顺手的人,舅舅能让他们来,也是用了心思的。
三人见面,相顾无言。
最终,是慕凌音打破了沉默:“叶霜,你暂且先跟着我。江岳,你先在京城找个客栈住下。”
她要让江岳成为她的一招暗棋。
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天,她的查证却没有任何进展,墨昭一直昏迷着,这件事仿佛陷入了僵局,找不到半分突破口。
就在慕凌音为此忧心的时候,她得到了一个消息,墨昭的母亲淑妃娘娘有意为墨昭冲喜。
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却对此避之如蛇蝎。
只因墨昭为人暴戾,有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声,再加上他如今昏迷了这么多天也没醒,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谁也不想让自家女儿一嫁过去就守寡。
慕凌音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墨昭的枭王府戒备森严,哪怕她的身手还算不错,可数日来,也没能近墨昭的身。
再者,姐姐的手里攥着墨昭的玉佩。
要么,墨昭就是杀死姐姐的凶手。
要么,就是有人想要将姐姐的死嫁祸给墨昭。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墨昭就是局中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需要一个接近墨昭的机会。
冲喜,就很好。
但,婚姻大事,到底是要长辈来决定。
慕世谦要是知道她的真实意图,一定会阻挠。
慕凌音细细一想,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于是,慕凌音带上知月,去了慕世谦所住的金风院。
高锦华没了,慕世谦跟户部告了一个月的假用来治丧。
在慕清辞下葬的前一日,高锦华已经下葬。
这会儿,慕世谦正对唯一的儿子慕瀚云耳提面命。
冷不丁看到慕凌音过来,慕世谦下意识地把慕瀚云往他身后拉了一下。
这段时间,慕世谦一直避免和慕凌音见面。
甚至,也以为高锦华守灵为理由,不许慕瀚云和她见面。
见慕凌音过来,慕世谦立刻支走慕瀚云,满脸戒备:“你还想做什么?”
说完,不等慕凌音说什么,慕世谦就拍着桌子,愤懑道:“原本明年开春,你大哥就能参加春闱了。就因为你,他要守母丧,再等三年才能考!他最有才华,书院的夫子都说他有状元之才,硬生生被你给耽误了。”
“要怪,就怪他有那么一个母亲。”
“清辞,你如今说话怎么这般刻薄!就算是高锦华待你不好,可你大哥自幼就在书院读书,没牵扯这些事情!”
没错,多年来,高锦华和慕世谦把慕瀚云保护的很好。
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都没让慕瀚云沾手。
只是,因为高锦华的缘故,多年来,慕清辞、慕凌音和慕瀚云相处的也如陌生人一般。
可今日,慕凌音就是要往慕世谦的软肋上踩:“就凭他母亲是高锦华,他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你莫不是还想对他下手?”
“不然呢?若不是你和高锦华无媒苟合,早早地生下慕瀚云,我母亲也不会抑郁成疾,那么年轻就撒手人寰!冤有头债有主,慕瀚云他也不冤!”
“疯了!你可真是疯了!瀚云是我慕家唯一的男丁,你想动他,莫不是想让我慕家断子绝孙!”
“你这样薄情寡恩的血脉,传下去也是为祸子孙,不如断个干净!”
这话,才是触动了慕世谦的逆鳞。
他死死地盯着慕凌音,扬手上来就要打她。
慕凌音冷笑着,看着他的巴掌。
不知为何,就在这巴掌快要落到慕凌音脸上的时候,慕世谦看着她冷然的眼眸,硬生生收回了巴掌,气愤道:“你休想得逞!”
“那就走着瞧吧!”
撂下这句话,慕凌音径直离开。
回去的路上,知月不解:“小姐,您为何故意惹怒老爷?”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其实,用不着过几天,第二日,知月就知道了。
知道之后,知月万分愤懑:“老爷是疯了不成?竟然想让您嫁给枭王爷?奴婢听说,这位枭王爷受了重伤,昏迷数日都没醒。”
“不急,等我那好父亲来了,一切也就清楚了。”
刚才来告知他们的,是慕世谦身边的小厮。
是来打头阵的。
没多久,慕世谦就来了,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
“清辞,你是我女儿,如果有法子,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枭王爷。可这是宫里的意思,为父也没有法子。”
“什么叫没有法子?就算是宫里的意思,还能强制臣子之女婚嫁不成?”
“为父也是这个意思,想要据理力争,可宫里的贵人哪里会听为父的话?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说着,慕世谦偷眼看慕凌音。
慕凌音冷冷地看过去:“要嫁你去嫁,我不嫁。”
“清辞,凌音死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是你杀了高锦华,为父也没有过分苛责你。但是这件事不同,你若是不同意,咱们一家人都性命堪忧!”
“我的亲人,只有凌音。”说着,慕凌音蓦然红了眼睛。
“我知道。可若是家里获罪,指不定就连凌音也要被挖出来鞭尸。你二人向来要好,想必,你也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惨剧发生吧。”
似被戳中心中软肋,慕凌音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慕世谦以为这事儿成不了的时候,慕凌音开口了:“我可以嫁给枭王爷。但是,他眼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日后他若是死了,我在枭王府过不好。所以,我需要银钱傍身。”
“可以。我给你准备一万两白银做添妆。”
“我还要我母亲的嫁妆。”
慕世谦一愣,随即点头同意:“可以。”
“要按照我母亲当年嫁进来的嫁妆单子准备。”
慕世谦两眼一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父亲,还请您秉持公正,把高锦华拿走的那些嫁妆通通还回来!若是还不回,就给我折成同等的现银,不然,枭王府的花轿,我不会上。”
这一次,慕世谦气笑了:“慕清辞,弑母的是你,你觉得我不敢把这件事抖搂出去,就想拿这件事牵制我,是吗?”
“父亲说笑了。你想说只管去说,我管不着。”
“清辞,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你从前温柔懂事,最识大体……”
慕凌音径直打断他的话:“你也说了,那是从前。从前我有软肋,现在没了。如今的我,也算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未必吧。如今朝廷正在查慕凌音的死因,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了她?”
“不想。”慕凌音兴致缺缺,“人已经死了,就算是知道凶手是谁,也活不过来了。”
“知道凶手,总好过糊涂的好。不然,有朝一日你去了阴曹地府,凌音若是问你是谁杀了她,你该怎么说?”
“呵……”慕凌音嗤笑,“父亲,我活着需要担心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暂时还不想担心死了之后的事情。总之,我的条件就是这些。父亲若是不同意,这嫁给枭王爷的事,就此作罢。”
“传旨的马上就来。”
慕凌音惊讶道:“你、你竟然还求了圣旨?”
圣旨一来,可就再也没办法更改了。
慕世谦洋洋自得:“自然,这是宫里的意思。”
他料定,有了圣旨,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
这时候,慕凌音却笑了,清丽的面颊上笑意森然:“父亲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把德行有亏的人嫁入皇家……”
慕世谦浑身一震:“逆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怎么,父亲听不明白?要不,女儿跟您好好说说,高锦华是怎么死的……”
“不,不要!”慕世谦立刻打断慕凌音的话,“清辞,我已经说过了,你杀了高氏,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怪你。但是你万万不可自暴自弃。嫁给枭王爷,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想不了那么多。现在,我只顾眼前。我还是那句话,我要我母亲全部的嫁妆。不然,我不敢保证我后面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慕世谦气得不打一处来,“事到如今,你还想怎样?”
“那可就多了。比如,等传旨太监来了,我就告诉他,我杀了高氏。”
“若此事被陛下知晓,怕是要诛我慕家全族!”
慕凌音笑了:“是吗?还有这好事?”
慕世谦震惊地看着慕凌音,怔了好半天才说道:“清辞,你这是在吓唬为父,是不是?”
“父亲,我从不吓唬人。”
恰逢此时,守在前院的人来传话,说传旨太监已经到了。
慕凌音立刻就往外走。
慕世谦紧张得眉心直跳,连声道:“允你!都允你!”
直到亲眼看着慕凌音接了那圣旨,慕世谦的一颗心才算是放到了肚子里。
但是想到自己允诺的东西,他又气得捶胸顿足。
若真把原先的嫁妆补齐,侯府是要伤筋动骨的。
他还打算留着银子给儿子打点呢。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冷眼看向款款而来的廖姨娘,慕世谦气得不打一处来,抄起手里的瓷镇纸就砸了过去:“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廖姨娘看着镇纸在脚边炸开,吓了一跳:“老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你说的,若是不想看清辞在府里作威作福,就把她嫁出去,最好还是嫁到那种权贵之家,保管让她翻不出风浪来。如此一来,枭王就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在,这个贱人竟然问本侯要她母亲的嫁妆!”
廖姨娘从前跟着高锦华做事,自然也知道原来的侯夫人萧氏的嫁妆,被高锦华挪用了不少。
“老爷,您息怒。妾身原先跟着夫人做事,就没见过那嫁妆单子。夫人都没有的东西,大小姐那里也不会有,不如伪造个嫁妆单子出来,也好堵住大小姐的嘴,让她乖乖上花轿。”
慕世谦眉心一动,觉得可行。
就在这时,小厮送来一物:“老爷,这单子是大小姐身边的人送过来的,请您过目。”
慕世谦拿过一瞧,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竟然是萧氏当年的嫁妆单子!
这天杀的贱蹄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还留着这个!
廖姨娘凑过来一看,脸色微微发白:“这单子,大小姐怎么会有?”
慕世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这单子不会是假的吧。”廖姨娘嘀咕道。
“是真的。”慕世谦颓然道。
这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他见过。
其中有一个价值连城的八宝如意壶,被他用来讨好上头的人了。
把嫁妆单子上的东西补齐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萧氏当年嫁过来的时候,正是萧家鼎盛的时候。
萧氏出嫁,萧家给了不少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现在再去买,压根儿就买不到。
东西买不到,少不得要给一些银票作为补偿。
想到这些,慕世谦不禁觉得肉疼。
一旁,廖姨娘试探着说道:“老爷,大小姐向来乖顺,就算是您不把东西补齐,想必她也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她如今还没出嫁,正所谓未嫁从父,她如何行事,不还是得听您的嘛。”
慕世谦皱着眉,没说话。
他隐隐觉得,自打二女儿死了之后,大女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廖姨娘不知其中的缘由,见慕世谦如此,只以为他这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又道:“老爷,要不妾身去劝劝大小姐?”
慕世谦白了她一眼:“不准去!清辞后天就出嫁,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你速去准备,不得有误。”
廖姨娘还想说什么,但是看慕世谦不耐烦,想说的话也就咽了下去,悻悻而出。
等她回了自己房中,刚准备坐下来喘口气,就被人拉进怀里。
廖姨娘吓了一跳,转脸看到是慕瀚云,不禁轻拍了一下心口:“冤家,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慕瀚云没应这话,只问道:“问出什么来了?”
廖姨娘摇头:“没问出什么。但是,老爷似乎很怕大小姐。可往日里,老爷对大小姐分明是不屑一顾的。我猜,老爷是有什么把柄落到大小姐手里了。”
说着,廖姨娘染着蔻丹的手撩开慕瀚云的外衣,伸了进去。
慕瀚云由着她摸,又问:“给我母亲换寿衣的时候,你可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没有。”廖姨娘含糊地应着,眼底染上玉色。
“你再想想,你为我母亲换寿衣的时候,就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真的没有。冤家,给我吧。这么久都没有,我想了。”
说着,廖姨娘拉过慕瀚云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慕瀚云嘴角轻扯,一把抱起廖姨娘,进了床榻。
床幔摇晃了许久才终于停歇。
廖姨娘的手搭在慕瀚云精壮的腰身上:“冤家,如今你真是越来越知道怎么让我快乐了。”
“是吗?比之我父亲,如何?”
“瞎说什么?夫人一直霸着老爷,我都近不得身。”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迟迟没有儿女傍身,又经不住慕瀚云的诱惑,与他有了首尾。
“怎么,你怨我母亲?”说着,慕瀚云的眸子里,染上几分危险。
“怎会?”廖姨娘抚摸着慕瀚云的脸,“我有你,就什么都不要了。”
这男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力不从心,怎能比得上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呢?
现在的她,比从前更加快乐。
夫人不是霸着老爷不肯让她近身吗?
那她就和夫人最看重的儿子鬼混。
现如今高氏死了,不然,她还真想看看,高氏若是看到她和慕瀚云滚在一张床上,该是怎样的表情?
“你再想想,你为我母亲换寿衣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反常的事情?”慕瀚云的脸埋在廖姨娘的颈窝里,轻声问道。
廖姨娘刚想说没有,却在这一瞬,想起一件事来。
廖姨娘记起,当时她为夫人换寿衣的时候,老爷就在一旁站着,虎视眈眈。
再加上她是第一次给人换寿衣,难免有些紧张,再加上老爷在一旁看着,她更是忐忑。
这一紧张,就不小心戳到了夫人的脖子。
按理说,人死了,身上是很硬的。
可她触到的地方,却很脆,似乎是把什么东西给戳破了。
她想去看,可老爷连声催促,她怕得很,就没去看。
可换完寿衣去洗手的时候,才发现指缝里竟然沾染了白灰。
当时她还纳闷儿,夫人脖子里怎么会有白灰?
这会儿慕瀚云问起,廖姨娘就想起了这桩事。
和慕瀚云厮混许久,廖姨娘知道他向来惜字如金,他频繁问同一个问题,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
“在想什么?”
廖姨娘一愣神,就看到了慕瀚云的脸。
他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熟稔地抚摸着她被汗打湿的脸颊:“瞒了我什么?”
顷刻间,廖姨娘有一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一股脑儿把自己刚才想到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慕瀚云:“你一直问,是不是怀疑什么?”
“是,我怀疑我母亲的死另有原因。”
“老爷不是说夫人得了急病吗?”
“母亲得了急病,她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没了。这很奇怪。虽然父亲说那些人都是忠仆,见母亲死了也不愿意独活。可这样的说辞真的站不住脚。”
所谓忠仆,有那么一两个还好说。
可一连七八个人都是甘愿付出性命的忠仆,这就很奇怪了。
而且,客观来说,以母亲的人品,不会有这么多忠仆为她舍弃自己的性命。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些人应该是被灭口了。
母亲身边的人被灭口,这就说明她的死有问题。
父亲在遮掩。
“你刚刚说,你的指缝里有石灰?”
“是。”
“确定吗?”
“确定。大少爷,你不会以为我连石灰都不认得吧?”
慕瀚云沉默着,没说话,拉着廖姨娘又来了一回。
之后他穿衣下床,动作麻利。
连着来了两次,廖姨娘面色酡红,眉眼含情:“冤家,你这是做什么去?”
“挖坟。”慕瀚云低头穿鞋,头都没抬。
“什么?”廖姨娘心头的绮思散了大半,“挖、挖谁的坟?”
“我母亲的。”说完,慕瀚云头都没回,径直走了出去。
廖姨娘裹着被子追到门口,慕瀚云已经不见踪迹。
一时间,廖姨娘心里慌得厉害。
……
很快,慕凌音也得到了慕瀚云去挖坟的消息。
如今她身边有知月和叶霜,府外有江岳,查起什么来很顺手。
叶霜有点担心:“将军,要不要阻挠他?”
“不用,静观其变就好。叶霜,以后不要叫我将军,叫我大小姐。”
以后,她不再是慕凌音,而是慕清辞。
叶霜出去之后,知月忧心忡忡:“大小姐,您要不要给秦少卿写封信说一下?您嫁到枭王府冲喜的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出去。秦少卿若是知晓……”
后面的话,知月不敢说,只小声哽咽着。
身为慕清辞的贴身丫鬟,秦晏清和慕清辞之间的感情,知月看得最明白。
慕凌音微微叹了口气:“知月,从传旨的人来,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大概,有一个时辰。”
“所以,秦晏清已经知道了。他知道,却没来质问,说明他已经知道姐姐没了。知道活着的人,是我。”
“怎么会?”知月大惊,“秦少卿只有那晚来过。当时光线昏暗,您就说了两个字,他应该看不出来的。”
慕凌音苦笑:“知月,辨认熟悉的人,靠的从来都不是脸。我虽然跟着姐姐学了礼节,但举手投足并非与她一模一样。这些,骗不过熟悉的人。”
也就只有慕世谦和高锦华对她和姐姐毫不上心,压根儿就分辨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差别。
可这些,骗不过秦晏清。
更何况,秦晏清是大理寺少卿,心细如发。
“知月,你去给他传信。就说、我约他在望江楼喝茶。”
知月有些疑惑,她没问,径自去了。
她走之后,慕凌音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桂树出神。
杀高锦华,诱导慕世谦把她嫁给枭王冲喜,她步步为营,每一步都有她的计划。
可秦晏清,在她的计划之外。
去见秦晏清之前,慕凌音心情复杂。
见到他,更加复杂。
眼前的秦晏清,双眼无神,脸颊彻底凹陷下去,显得颧骨高高耸起,满脸的胡茬犹如肆意生长的野草,潦草不堪,全然没了京城第一公子的卓越风姿。
他抬头看慕凌音,只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声音颤抖:“找我什么事?”
他在盼,在祈祷,在哀求,在希冀着万千不可能里一丝微渺的希望。
慕凌音开口打碎他的希望:“你已经猜到了,就别再自欺欺人。你去过你的日子,我姐姐的死,由我来查。”
她想,姐姐在天有灵,也会希望秦晏清过得好。
“不……”秦晏清本能地反驳,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他猜到是一回事。
可真的被确认,是另外一回事。
看着秦晏清哭,慕凌音面色平静。
她的眼泪,已经流光了。
秦晏清终于冷静下来,他依旧不看慕凌音,嗓音里带着残破的嘶哑:“你以清辞的身份活着,是想麻痹幕后之人,查出凶手是谁?”
“是。”
“我查了多日,没有线索,足以看得出这幕后凶手的高明。此人,位高权重。”
“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算我一个。”秦晏清神色淡漠,说出最疯狂的话。
“不,我姐姐的仇,我来报。你是秦家独子,自去过你的日子。”
“过不了了。”秦晏清摇摇头,“其实,凶手是冲着你去的,对吧?”
“你知道?”慕凌音有些惊讶。
“去上香的人,本该是你。这不难查。”
“你不怨我?”
秦晏清摇摇头:“清辞在意你,胜过一切。若你二人有其中一人会死,她会希望那个人是她。你活着,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局。若活着的人是她,她照样活不下去。所以,慕凌音,不要自责,带着清辞的希望活下去。”
说着,秦晏清看着慕凌音,神色坚毅。
他是真的在规劝她。
这一刻,慕凌音终于确认,姐姐没有看错人。
秦晏清,真的很好。
意识到这一点,慕凌音心里更痛。
秦晏清的话还在继续:“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下去。若有什么线索,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可以。随后我的人会去找你,他叫江岳,信得过。”
“好。”
第二日,母亲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就送到了慕凌音面前。
慕凌音没接那单子,也没看东西,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向慕世谦。
慕世谦咬着牙,从怀里抽出一沓银票递出去:“儿女都是冤家,这话果真是没错。”
“父亲这话,果真是真知灼见。”
说着,慕凌音接过银票。
足足十万两。
“不够。”
这么些年被高锦华挪去的东西,绝对不止这个价钱。
“再加两万两,没有更多了。”慕世谦气恼地甩出几张银票。
“没有钱,可以给我铺子。我要朱雀大街的朋来客栈。”
慕世谦气得直咝:“你怎么不去抢?那朋来客栈是咱们府上最赚钱的营生。客栈归了你,府上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
“对啊,我就是在抢。就像当初高锦华抢我母亲的嫁妆一样。她做初一,我做十五,很公平。”
慕世谦看了看左右,把下人都打发出去,神色狰狞:“逆女,你还要拿这件事威胁我一辈子不成?”
“不,等明日上了花轿,我就成了泼出去的水。日后再想威胁父亲也威胁不到了。”
当然,明日她会送慕世谦另外一份大礼。
“你确定,以后不会再拿这件事威胁我?”
“确定。”
慕世谦咬着牙想了许久,最终一跺脚,恨恨道:“给你!”
“那就劳烦父亲去户部跑一趟,办理过户的文书。反正您就是户部侍郎,办起这事儿来轻车熟路。”
慕世谦一甩袖子,走了。
慕凌音把单子交给知月,没再去看。
知月把东西全都归置到库房之后,和叶霜一道,抬了一个大箱子出来。
慕凌音扫了一眼:“不是让你把东西都收进库房吗?”
“这是……给您亲手绣的嫁衣。”
慕凌音指尖一颤,竟是、姐姐为她绣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
她颤着手打开箱子,摸向那红艳艳的嫁衣。
这嫁衣真的很好,用了上好的布料,上好的丝线,用了、全天下最真挚的心思。
嫁衣之下,另有一套如火的嫁衣。
知月哽咽:“这是大小姐为她自个儿准备的。”
“收起来,带到枭王府。我的这一套,为我穿上。我想看看。”
嫁衣样式繁复,层层叠叠,精美绝伦。
慕凌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总觉得这一刻,姐姐应该在的。
可她,不在了。
按照世家大族的规矩,迎亲要在傍晚落日时分。
可她嫁枭王是为了冲喜,冲喜的婚事都选在早上迎亲,寓意朝气蓬勃,带去新的希望。
礼部的人是在晚上来的。
有他们在,慕凌音几乎不需要做什么。
翌日一早起来梳头,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摆弄着。
哪怕红盖头盖在头上,慕凌音都没什么感觉。
直到,喜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新娘子拜别父母,哭——”
哭是哭不出来的。
慕世谦到了跟前来,尽显慈父风采:“女儿啊,你今日就要嫁人了。嫁人之后,你应爱重夫君,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
他高兴得很,那唇角几乎要压不住。
慕凌音直接打断慕世谦的长篇大论:“父亲,屏退左右,我有几句悄悄话,想说给你听。”
“胡闹。这个时候,说什么悄悄话?”
“要不,我大声说?”慕凌音提议。
慕世谦立刻道:“都退下。我女儿要跟我这个做父亲的撒娇,免得你们听了去,让她害臊。”
周遭的人,嬉笑着退开。
察觉到身侧的人都走远了,慕凌音隔着红盖头说道:“父亲就没想过,慕清辞是能杀人的人吗?”
慕世谦眉心狂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与姐姐如此相像,有没有可能,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慕清辞,而是我慕凌音呢?”
慕世谦跌坐在地。
慕凌音转身,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女儿出嫁,本是喜事一桩,父亲莫要如此伤心难过才好。”
说完,她扶上喜娘搀扶的手,迈步往外走。
身后,有热心的同僚把慕世谦扶了起来:“慕大人,知道你疼女儿,但是也没必要这样吧。”
慕世谦没回答,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刚才送走瘟神一般的雀跃不复存在。
他以为,女儿出嫁,就算是把烫手山芋送了出去。
却不曾想,这烫手山芋是会炸的,而且自带回旋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旋回来,会把他炸的连渣都不剩。
完了!
要是慕清辞,哄哄也就是了,到底是有多年日日相处的父女情意在,不至于叫他太过难堪。
可慕凌音就不一样了,她是个混不吝的。
她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再想到慕凌音对慕清辞的感情,慕世谦只觉得天旋地转。
慕世谦的反应,慕凌音猜到了,并且,乐见其成。
她上了花轿,随着迎亲的队伍往枭王府而去。
枭王还昏迷着,无法迎亲。
今日来迎亲的,是枭王的母亲淑妃身边的一个女官扮的。
拜堂也由她代劳。
礼成后送入洞房,也是这女官挑起了红盖头。
“王妃娘娘,王爷在这儿。”
慕凌音坐在床边侧身去看。
没错,是那晚出现在姐姐棺木前的那个男人。
那晚天色暗淡,没看清。
今日一看,枭王此人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容貌不俗。
他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脸色有些发白,透出一股病态的美,但并不损他的威仪。
“王妃娘娘,淑妃娘娘的意思是,以后为王爷擦身、梳洗这些事情,都由您来做。”
“好。”慕凌音一口应下,“去叫先前贴身伺候王爷的人过来,本王妃要问话。”
“是。”女官出去,很快引了人进来。
是个男的,做侍卫的打扮。
“王妃娘娘,属下随风,听您吩咐。”
听声音,是那晚陪着枭王出现的人。
人都对上了。
初次打照面,慕凌音不打算打草惊蛇,只按部就班地问:“本王妃先前与王爷不熟,不知他是因何受伤。你且细细说来,本王妃也好知道该如何照顾王爷。”
“王爷他……从南边回来的路上,不慎遭遇刺杀。伤在腹部,又因为急火攻心,伤了心脉,因而一直未能醒来。”
“急火攻心?王爷因何事急火攻心?”
问完这句话,慕凌音神色平和,眼睛却看着随风,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然而,随风神色如常:“王爷急火攻心,是因为王爷看重的人出了意外。还请王妃娘娘知晓,这王府中的任何地方您都能去,唯独东边的山洞院,您去不得。”
慕凌音从容地点点头。
既然说去不得,那就一定要去了。
她没再追问,怕打草惊蛇。
不过,这院子取名为山洞院,倒是别具一格。
莫非,是因为里面做成了山洞的模样?
慕凌音话锋一转,问起枭王该如何照顾。
“换药之事都是华神医来。淑妃娘娘的意思是,请您为王爷擦身,如此一来可刺激穴位,有望助王爷早日醒来。”
“好,取毛巾和温水来。”
擦身而已,就当是给猪洗澡。
在北疆,她帮着伙夫杀过猪,在开膛破肚之前要清洗全身。
这个,她熟,无非是费点力气罢了。
慕凌音让知月和叶霜出去,只留随风在。
她打算趁机问点什么。
如今枭王身上只穿着里衣,剥起来很容易。
上衣剥掉,露出精壮的上身。
裤子一褪,是两条毛毛腿。
下一瞬,慕凌音去拽枭王的亵裤。
随风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王妃娘娘,给王爷留条亵裤吧。”
不然,他怕王爷醒来会捶死他。
慕凌音皱眉:“留着这个碍事,如何能擦洗干净?”
随风咽了口唾沫:“这里留着,属下来擦。”
“哦。”慕凌音应了一声,转身拿了浸在温水里的毛巾,拧干,对折,平铺在枭王的胸膛上,双手按住,往前猛地一推,再推。
推过之处,皆是鲜红的血点。
“王妃娘娘,住手啊!”随风咧着嘴疾呼。
慕凌音回头,不解:“怎么了?”
“您这力气用的太大了。您瞧,都给王爷身上擦出血点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这是在给猪擦洗呢。
王爷又不是皮糙肉厚的猪。
“不是要刺激穴位吗?这样,足够刺激。”
随风嘴角一抽:“娘娘之前没为谁擦洗过吗?”
“没有。”
姐姐没教。
“擦洗的动作,要轻。”
不然,他怕王妃这么擦下去,过不了几天王爷就成一副骨架了。
“好。”慕凌音答应得很爽快。
再一擦,又是一道红痕。
随风急忙拦住:“王妃,还是属下来吧。”
“哦,好。”慕凌音立刻退开,在椅子上坐下。
果然,若是做不好,那就不必做了。
听闻曾有一位新嫁娘,被夫家要求准备饭菜。她去了厨房,一个劲儿地往灶膛里添柴火。
火势太大,把整个厨房烧得一干二净。
自此之后,夫家的人看她如看犯人,再没让她踏进厨房半步。
这样,就很好。
然后,她就这么看着随风吭哧吭哧地为枭王擦洗、翻身。
说也怪了,哪怕是这么折腾,慕凌音愣是没在枭王身上看出半分虚弱。
气度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枭王身上,有身为皇子的矜贵。
哪怕他躺在那里动不了,也丝毫损不了这份气度。
随风忙活完,为枭王穿好衣服。
目光触及心口的红痕,嘴角忍不住又抽了一下。
“王妃娘娘,属下就在门外。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一声就好。”
随风出去之后,知月和叶霜就走了进来。
慕凌音不动神色:“知月、叶霜,王爷这边有我照看着。你二人去厨房走一遭,让他们准备一些我爱吃的饭菜。”
二人点头应了,相伴而出。
再回来的时候,知月手里提着食盒,叶霜则递了一个东西过来。
是王府的地形图。
让她们去厨房,拿饭菜是遮掩,观察王府的地形才是真。
她既然来了这枭王府,就不能两眼一抹黑。
慕凌音粗粗扫了一眼地形图,视线落在山洞院上。
叶霜立刻道:“这山洞院极大,比这新房的院子都大,应该是王爷之前住的地方。正门有人把守,四个角有暗卫守着。里面有一座阁楼,极高,可以看清楚周围的状况,必定也安插了人守着。要进去,不仅要避开四角的暗卫,还要躲过阁楼上的人,很难。”
慕凌音皱了皱眉。
她原本以为,这名为山洞院的院子不过是个类似于山洞的地方,不曾想,只是名为山洞院,与山洞全无干系。
这倒是怪了。
按理王府里的院子,名字总该取得雅致些。
叫山洞院,未免有些奇怪。
不过,联想到枭王的性子,他素来嚣张,他开口给这个院子取名为山洞院,自然无人敢多嘴。
“从现在开始,盯紧山洞院。”
叶霜皱眉:“大小姐,奴婢刚才看过,外面四个角上的暗卫换班的时间是交错着的,整个院子没有任何漏洞,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进去,几乎没有可能。”
换句话来说,一进去就会被发现。
慕凌音摇摇头:“那就先不进去。这山洞院里,想必藏着一个对枭王很重要的人。”
“人?”叶霜不解,“为何不会是物件儿?”
“如果是你,有这么一个金贵的物件儿,你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让人守着吗?”
叶霜恍然大悟。
派这么多人守着宝物,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会吸引人来偷。
“可奴婢查过,枭王爷最亲近的就是宫里的淑妃娘娘。而且,他这些年来不近女色,实在是查不出什么来。”
“不急。咱们既然来了这里,就有足够的机会来查证。或许,山洞院里藏着的人,会是我们的钥匙。”
揭开姐姐的死的钥匙。
叶霜连连点头。
慕凌音又道:“既然里面住着人,吃喝拉撒是必要的。所以,盯紧山洞院。”
盯紧饮食,可以借此推断山洞院里大致有多少人。
盯紧衣服,可以猜测里面被护着的人是男是女。
至于其他的,那就更多了。
不能进去,不代表什么都查不出来。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一切都不是问题。
曾经,年纪小的时候,慕凌音也是有些急躁的。
可多年的北疆生涯,早已让她的性子变得沉稳。
如今,她有足够的耐心去办自己想办的事情。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随风的声音:“华神医,您来了。”
“嗯。你家王爷如今娶了妻,晚上不用你守夜。你晚上可有时间陪我喝酒?”
是个女子的声音。
慕凌音有点意外。
这位华神医,竟然是个女子。
说话间,华神医已经走了进来。
她头发高高挽起,一身红衣潇洒利落,竟是做了男人的打扮。
偏她又是圆脸,带着些婴儿肥,逢人便笑,笑的时候眼睛弯的如同月牙一般,瞧着很讨喜。
很难想象这样的面相,会和神医二字联系在一起。
慕凌音起身,正准备打个招呼。
华神医却已经疾走几步,到了她的跟前来,煞有介事地问道:“姐姐,你这么美,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嫁给这个快死的玩意儿?”
快死的玩意儿?
慕凌音侧身,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枭王。
还没等她说什么,随风已经气鼓鼓地上前:“华神医,您这嘴又没把门儿的了,胡说什么呢?”
华神医却不管他,只一脸殷切地看着慕凌音:“王妃娘娘,您既然嫁了过来,这内院的事是不是都归您管?”
“应该……是吧。”慕凌音也不是很确定。
“既然这样,府上奴才的婚嫁,也是您说了算吧?”
“或许。”
“那这样。”华神医一把拽过随风,连声道,“他,把他许给我!我可以给钱的,万两黄金都不在话下!”
随风一脸惊恐,疯狂摇头:“快别说了。赶紧给我家王爷瞧瞧吧!这都冲喜了,他总该醒了吧?”
“唉,无趣!”
话虽如此说,华神医还是乖乖过去,给枭王诊脉。
诊完之后,她那皱着的眉没有半分松解:“和昨天一样,没什么起色。”
随风大失所望,嚷嚷着要送华神医走。
临走前,华神医还不忘叮嘱慕凌音:“王妃娘娘,我刚才说的事儿,您可千万别忘了。”
华神医一走,这闹哄哄的屋子就静了下来。
叶霜感慨:“没想到这位华神医竟然是这样的性子。”
慕凌音笑笑,错,这位华神医,可不简单。
“她不简单?”叶霜直摇头。
她可不这么觉得。
想着叶霜现在跟着她做事,不能不明不白的。
所以,慕凌音解释道:“她刚才自打一进来就说了这么多话,你我可曾插进去半句话?”
“不曾。”
“刚才,她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如此一来,你我插不进嘴,自然也就无法从她身上试探出什么。”
叶霜有点懂了:“所以,为了不让咱们发现什么,她故意装的?”
“是。”
“既然您知道,为何不见招拆招?”
“我为何要见招拆招?如今,我只是一个新嫁进王府里来的、无依无靠的王妃。”
藏拙而已,当谁不会呢?
只是,这位华神医这么小心做什么,莫非,和山洞院里的人有关?
说来也是,如今枭王昏迷不醒,大夫本该时刻守在这里。
可这位华神医,却是简单地诊了个脉,直接就走了。
按照常理来说,华神医应该守在这里,以备不测。
可她,就这么走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山洞院里,有人受了很重的伤。
并且,这个人是枭王极为看重的人。
心头千思万绪,却也只是短短一瞬。
慕凌音神色如常,用了饭。
今日虽然是新婚,可枭王还昏迷着,这洞房自然是弄不成的。
天色暗下来之后,慕凌音把知月和叶霜打发走,准备睡下。
门外,随风隔着门喊道:“王妃娘娘,睡觉的时候,您可千万别碰着我家王爷的伤口。”
“好。”慕凌音应了一声,弯腰抱起床上的枭王,把他挪到了旁边的软榻上。
然后,换了床上的被褥,躺了上去。
最近,她睡得不好,但是她努力去睡着。
明天还要进宫拜见淑妃娘娘,她需要养好精神,用足够的精力去面对。
然而,刚躺下没多久,慕凌音突然有一种被人凝视的感觉。
她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站了一个人。
这人身形高大,身上微微透出一股血腥味儿。
是枭王。
慕凌音攥紧拳头,试探着说道:“王爷?”
“姐姐,我总算是找到你了。”说着,枭王如一只大狗一样扑了上来。
慕凌音始料未及,就这么隔着被子,被他抱了个满怀。
黑暗中,她瞪大了双眼,完全弄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枭王却犹如一只不安分的大狗,在她心口的位置拱了拱,还捉住她的两只手,放在他的背上,嘴里嘟哝着:“姐姐抱。”
慕凌音的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不可置信地盯着怀里的人。
没错,是枭王。
不是假的。
可传闻中,枭王暴戾无情,怎会是眼前这个摇尾巴的大狗?
莫非,枭王被人掉包了?
她正疑惑着,枭王从她身上滑下,拉开被子钻了进来,在她的臂弯里躺下,捉住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嘴唇微微嘟起,仿佛是有些委屈:“疼,姐姐揉揉。”
冷不丁触到男人的肌肤,慕凌音的手本能地往后一缩。
却被枭王按住,重新贴紧。
“姐姐,我疼。”
慕凌音懵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一边揉,一边试着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姐姐?”
她不问还好,她这么一问,枭王的眼睛瞪得比原先更大了一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一哭,慕凌音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没人告诉她枭王是个小哭包啊。
偏偏他哭的时候还没有声音,就这么看着慕凌音,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嘴巴扁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我错了,我不问了。”
“哼,不理你了。”说着,枭王一转身,背对着慕凌音。
又偷偷转过身来,哀怨地看了慕凌音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快来哄我!
慕凌音瞥了一眼枭王的脑袋,觉得他可能是伤到脑袋了。
不然,他做不出这么出格的事情。
算了,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儿?
如此想着,慕凌音拍拍枭王的肩膀,柔声道:“王爷,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王爷?”枭王一个鹞子翻身坐起来,双臂环在胸前,“哼,什么王爷?我叫昭昭,小昭昭!”
“对对对,是小昭昭。”慕凌音从善如流,也坐起身来,“小昭昭,你看天都黑了,你去那边的软榻上睡觉吧。”
“不,我要跟你睡。”说着,枭王一掀被子又躺了下去。
还把慕凌音的手放到他的背上,教她一下一下地拍着。
然后,慕凌音拍得手腕都酸了,枭王还是看着她,没有入睡的迹象。
慕凌音瞪他:“再不睡我就不拍了。”
“睡,要睡的。”
说着,枭王乖顺地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起来。
被他折腾这么久,慕凌音也累了,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直到觉得怀里有些动静,慕凌音才再次醒来。
一睁眼,就和怀里的人看了个正着。
怕他又闹脾气,慕凌音立刻哄他:“小昭昭,你醒了……”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枭王突然坐起身,退到了床边。
他看着她,很快又挪开视线,看了看房间里红艳艳的装扮,似是明白了什么。
片刻后,他开口,声音冷漠:“这婚事,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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