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周桂香金条的其他类型小说《老太太重生,白眼狼全都跪灵堂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喜欢断纹的阿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死老婆子快说啊!金条你死了也带不走,不留给我们几个还要给谁啊?”周桂香被大儿子赵兴强攥着衣领拎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死盯着面目狰狞的几人,难以相信,这是在今天前她以为还算孝顺的儿子们。都说“富家出孝子,贫家出猴头”,几个儿女日子过都不差,她一直觉得他们都挺孝顺。老大两口子是七七年的大学生,现在临近退休都已经是领导层了。老二在村里种地,赚不多钱,但胜在老实,每次来都大包小包。老三开了个小饭店,不景气但多少比老二家过得好。小女儿和女婿都是工人,生活稳定。当她查出胃癌后,几个孩子商量把她送进医院治疗,还派了大孙女赵夏天天照顾她。周桂香一度十分内疚,觉得自己拖累了孩子。在医院治疗几个月,她情况越来越差,现在病入膏肓,昨晚陷入了休克。今...
《老太太重生,白眼狼全都跪灵堂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死老婆子快说啊!金条你死了也带不走,不留给我们几个还要给谁啊?”
周桂香被大儿子赵兴强攥着衣领拎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死盯着面目狰狞的几人,难以相信,这是在今天前她以为还算孝顺的儿子们。
都说“富家出孝子,贫家出猴头”,几个儿女日子过都不差,她一直觉得他们都挺孝顺。
老大两口子是七七年的大学生,现在临近退休都已经是领导层了。老二在村里种地,赚不多钱,但胜在老实,每次来都大包小包。
老三开了个小饭店,不景气但多少比老二家过得好。小女儿和女婿都是工人,生活稳定。
当她查出胃癌后,几个孩子商量把她送进医院治疗,还派了大孙女赵夏天天照顾她。
周桂香一度十分内疚,觉得自己拖累了孩子。
在医院治疗几个月,她情况越来越差,现在病入膏肓,昨晚陷入了休克。
今早醒来她听到了走廊上医生的声音:“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周桂香甚至松口气,觉得死了就不用继续给儿女增添负担了,还想嘱咐他们别给自己大操大办浪费钱,就火化了埋在他们爹旁边就行。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面对儿女,周老太太转头就听到了护士在门外的闲聊。
“老太太也太惨了,本来还能治,结果儿女就把人扔医院里干耗着,身体越拖越差。”
“可不是嘛,孩子衣冠楚楚,看着像孝顺的,结果私底下天天打电话问主任老太太什么时候死……咋有这么狠心的?”
两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直让周老太太大脑空白了不知多久。
等再头脑清醒的时候,她就被原以为孝顺的大儿子掐着衣领从病床上提起来,几乎不能呼吸了。
艰难地发出几声“嗬嗬”,周桂香想辩解几句,却完全说不出话。
没人上前阻止老大粗鲁的行为。
三儿子甚至皱起眉,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床铺,发出“啪啪”的响声催促:“老娘啊,算我求你了!没时间了!你快说啊!”
几个儿子儿媳面露焦急,却不是因为她快要死了,而是到现在还没从她口中得知金条的下落。
周老太太张嘴想要怒骂这些不孝子,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噪声。
她这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四十岁丧夫,独自拉扯四个儿女长大,帮他们娶妻嫁人生子。一家轮一家,看大了八个孙子孙女外孙和两个曾孙,接近四十年没有一点喘息时间。
奶粉钱、买菜钱、衣服钱、上学钱、压岁钱……她从自己不多的存款里一笔一笔往外掏,给儿子、给女儿、给孙子、给孙女、给外孙,最后曾孙问她要钱买糖,她却拿不出来。
“太奶奶,你也太穷了,过年我爷爷给我包了好几千的红包呐!”
这句话不停地回响在濒死的周桂香耳边。
儿童天真稚嫩的声音,好像在嘲笑她无谓的付出。
“快说啊,死老婆子,金子在哪里?我奶那么疼我,肯定不会骗我的,你肯定有!是不是藏在老宅里了,你点点头啊!”
老大希冀地看向她,带着哀求:“妈,算我最后求你一次了!你不是一向对我最好了吗?”
周桂香直直地看向他,看着自己这个最出息、最信赖的大儿子。
他也知道自己对他好,那为什么他宁愿相信一向偏帮二房的奶奶,也不肯相信她这个为他奉献一生的亲娘?
“别逼娘了。”
二儿媳孙红看不下去了,给不言不语的闷葫芦老二赵兴旺使个眼色。
老二过来抓住老大的胳膊,却没用多大力,转头看向将自己养大的奄奄一息的亲娘,眼神中透露出怜悯,又带着几分痛恨。
“二嫂,要你装好人?你是不是早就把老宅翻个底朝天了?”三儿媳李香巧叉着腰,声音尖细,将矛头指向帮老太太说话的二嫂。
大儿媳于白秋也同样柳眉倒竖:“二弟妹,妈住院可没见你来几次,老太太一直是我们伺候的,这东西找到得我们家占大头。”
“大嫂,你伺候了吗?你不就指使你闺女吗?要说夏夏也是可怜,摊上你们这么一对爹妈,也不心疼她大龄产妇才坐完小月子。你咋不指使你儿媳妇来呢?”
周老太太张大了嘴,不停地喘息着,眼泪也情不自禁流了出来。
自从男人死后,她就把眼泪流干了。后面不管是多难多苦,她都咬牙挺过来,甚至刚刚得知孩子们不孝的行径也一滴泪没流。
但现在眼泪却像开了闸一般止不住。
她的夏夏,可怜的夏夏呀!
难怪每次见都觉得她脸色发白,才不到四十却比大儿媳还要显年纪。问她,她还说是没睡好。
真是个傻孩子!
“二弟妹,你还是管好你自家的事儿吧。反正是我们家伺候的,东西自然该给我们。”
“娘,你快看看都几点了,我还得去接你重孙呐!快点说出来,咱们都早点解脱!你想想你重孙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多适合戴个金手镯啊!”
三儿媳吵不过两个妯娌,转而来催促婆婆。
老三也是指着墙上的挂钟,一个劲儿念叨没时间了。
周老太太只觉心如刀割。
虽然她观念传统,默认跟着老大养老,但不妨碍她非常疼爱老三和小女儿这对龙凤胎。
在他们出生之前,周老太太还夭折过一个男孩儿。难过好几年,突然就怀了一对龙凤胎,还顺利生下来了,她一直觉得老三就是夭折的孩子重新回来投胎的。
所以当年分家,她顶着老大老二的压力,给老三和不应该参与分家的小闺女都多分了钱。虽然不多,却也是让大儿媳、二儿媳埋怨了许久。
没想到现在老三却催着她快点死!
还有小女儿……
“小妹怎么没来?”
老三嘴都说干了,周桂香也不肯开口,已经耐心全无,转头寻找起妹妹,想让她劝劝老娘。
他们是昨天接到老大通知,说娘快不行了,要一起商量丧事,连夜坐车过来的。想来他们肯定也通知了赵晓萍。
于白秋冷哼一声:“她可精死了。老太太刚住院,就急不可耐跑过来问金条的下落,老太太不肯说,她干脆把我们拉黑,来都不来了。估计就在家等着老娘咽气,她坐享其成呢。”
“嘁,不来正好,本来也没她事儿。”李香巧啐了一口,骂道,“老太太到底搞啥?人都快不行了还不说,难道还能带进棺材吗?”
“别是准备留给某人吧?”于白秋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老二。
孙红最讨厌这个大嫂,见她现在又想集中炮火到他们家,干脆摊牌:“老宅我们不要,你们愿意拆、愿意搜我们都不管。”
赵兴强手累了,松开钳制,周桂香砸回床上。
她艰难地咳了两声,深呼吸几口,却觉得胸口更加憋闷,眼前阵阵发黑。
“妈,金条是在老宅吗?”大儿媳伏在床前,帮周桂香掖了掖被角,语气温和地询问着。
“妈你就别瞒了,我知道你一直防备着,怕我们拿了东西就不养你了。但是你现在都这样了,东西留着也没用,倒不如给大孙子和重孙。兴强刚刚也是着急,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孙失业了,现在在家可颓废了,你去看看就知道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心情了?”
她说着还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周桂香看着大儿媳温婉的面容,全身都在颤抖。
大孙可怜,重孙可怜,难道她这个老婆子就活该去死吗?
不孝子,不孝子,不孝子!
她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大儿媳面上啐了一口。
“呸!”
老大再次爆发了,过来掐住周老太太的脖子,目眦欲裂:“死老太婆,给你软的不吃,非得吃硬的,快说啊!”
“大哥!”老二上前抓住大哥的胳膊。
老三见大哥情绪不对,立马后退几步随时准备开门跑路。
周老太太恨恨地瞪着老大,恨不得将他一口一口吞回肚子里。但眼前已经黑了,她胸膛剧烈起伏两下,就这么活活被气死了!
只是片刻,眼前出现丝丝亮光,一口破旧的棺材横在了周桂香面前。
“丧门星克夫命,带钱改嫁便宜外人!”
周桂香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双眼肿痛,视线模糊,像是哭了许久,嗓子干涩的仿佛吞了沙子。
耳边传来一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话,是她婆婆找老婆子在丈夫死后经常念叨她的。
难道她这么倒霉,含恨而终还又在地府碰上了欺压她一辈子的婆婆?
“奶奶,你拿着这钱我妈肯定没意见。”
熟悉的一本正经的声音瞬间唤回了周桂香的神智。
克夫?钱?
瞬间记起现在是什么情况,周桂香立马挣扎着起身阻止:“等等!”
只是她哭的太久,儿女们连口水都不知道给她倒,她一站起来便眼前一黑,声音也嘶哑难听,勉强能发出声。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周桂香立刻打量周围环境,破旧的土坯房,意思性地挂了两条白布,堂屋中间摆了一口破棺材。
没错了,就是她丈夫出殡那天!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婆婆语气不善,眯缝起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一向懦弱听话的大儿媳。
周桂香下意识眼神躲闪,身体也忍不住瑟缩一下。
想到刚刚看到的婆婆半白的头发,小巧的发髻,三角眼吊梢眉,高的能戳死人的颧骨,以及旁边老神在在地坐着抽旱烟的公公,全都与上辈子完全相同!
她竟然真的重生了,回到了1977年的冬天!
这时候她丈夫因为下河救了两个儿童溺水死亡,两家人外加公社和村里凑了三百块钱给她家做补偿。就是在今天,在灵堂上,当着众人的面,公婆拿走了这三百块钱,不久后就光明正大贴补给了他二叔,让他在城里给孩子买了工作。
那可是丈夫用死换来的三百块钱!一分一毫都没有用到他们家!
她还记得公公的话:“老二以后也能拉拔你们家几个孩子,钱能比孩子前途重要吗?别以为分家了我和你娘就管不到你们了,你男人死了,你照样得给我们养老!”
那时候她懦弱惯了,男人在的时候听男人的,男人走了就听公婆的。
她男人生前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爹娘不会害我们”。
因此,她在丈夫死后没日没夜地上工上山,就为了养孩子孙子和赚每个月给公婆的五块养老钱。
一直到公公死了,她才知道,一家三个兄弟,就只有她这个男人没了的,每个月给老人养老钱,而这钱也完全没有花在他们自己身上,全都用在了两个小叔子家里。
只是为时已晚,她没勇气去问两个小叔子要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而更令她痛心的是,几个儿女竟然都知道这件事。
“老大,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周桂香不可置信地问老大和大儿媳。
于白秋逗弄着孙子,装作没听到。
老大无所谓地说道:“孝敬长辈不是应该的吗?不能因为爸不在了,就不赡养爷奶吧?二叔三叔家怎么做我们管不着,但我们要孝顺。而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妈你老提这些旧事有意义吗?”
当时听着,周桂香只觉得是大儿子不了解农村亲戚这些弯弯绕绕,但本心是孝顺的,她也就不再提。
现在想想,啊呸!
去他妈的孝顺,要真是孝顺最后怎么会拎着自己老娘的衣领子,不顾死活地问金条的下落。
怒气上头,周桂香胸口十分憋闷,只觉得再不抒发出来就要爆炸了,于是立马指着老大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大你疯了?你爹用命换来三百块钱,你说给就给,这家有你说话的份吗?怎么,你爹死了我没资格当家?
你要不想继续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就滚,我把你过继到你爷名下,你去给你爷奶当儿子,替你爹孝顺他们!”
这话一出,灵堂里的人都安静了。
赵老婆子没想到一向鹌鹑的儿媳妇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顿时细眉倒竖,跺着小脚就要来抓她头发教训。
老大第一次当着外人被自己亲娘骂这么惨,也是大吃一惊。但他第一反应却不是去给亲娘道歉,而是赶紧看屋里众人的反应。当看到他们面上若有若无的嘲讽神情后,顿时羞恼地红了脸,心里也恨上了周桂香。当着这么多人,一点面子不给他留,让他以后怎么做人?
赵存善赵老头抽旱烟的手也停下了,瞥一眼站着直晃悠的大儿媳,觉得她八成是被老大的死刺激疯了,必须让老婆子抽两巴掌教训教训。
周桂香环视一圈,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上辈子没人帮她说话,不是她人缘不好,是这些人都想巴结赵家老二赵永阳。他在县教育局上班,就是个位置最低的职工,却也够这些村里人羡慕了。
当然,也是她的懦弱和妥协将一切都拱手于人。
钱是,孩子也是。
原本想着丈夫死了,娘家又没人,她能依靠的就只有公婆和两个小叔子。钱给了婆婆,只是帮忙保管,等儿子女儿结婚的时候问婆婆要回来,不会有问题。
没想到,才过一个星期,婆婆就当着她的面把钱全都给了二叔,公公还义正言辞地教训她。周桂香不敢反驳,含着泪点了头。
后来,她和儿女们说想把钱要回来,却又被大儿子说教,说家里要靠在县里的二叔提拔,不能贪图眼前小利。
公婆态度强硬,儿女又不支持,一向软弱的周桂香没了希望,只能闷头干活儿,为大儿子和大儿媳凑上大学的路费和学费。
等他们把家搜刮一空离开去上学,只留下一个两岁女儿的时候,周桂香已经瘦的皮包骨了。
但她还得继续攒钱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给小女儿攒嫁妆,拉扯两岁的小孙女。
老二自己谈的对象要二百彩礼,她拿不出,最后从隔壁村给他找了个不要彩礼的姑娘结了婚。老二一年没和她说话,她不在意。后来两口子日子过起来了,老二却越发沉默。
小女儿未婚先孕,男方一分彩礼不出。周桂香不同意,小女儿偷了户口本跟人私奔领证。她又气又急,但是婚已经结了,怕闺女被人苛待,只能私下偷偷塞给她一百块钱。
老三喜欢上了城里姑娘,结婚要五百块钱和手表、自行车,周桂香实在拿不出来,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嚷着要去倒插门。无奈之下,她把家里所有积蓄都给了老三,还去两个小叔子那里借了三百块钱,一直到零几年才还清。
但这也让老二彻底跟她离了心。
周桂香不愿解释,也有口难言。老二结婚的时候老大刚去上学,家里一个钢镚都没有。等老三和小闺女结婚已经过去五六年了,家里已经宽裕几分。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里面确实是有偏心的。
上辈子她可以说,除了对不起二儿子,对得起这屋里的每一个人,可他们都是怎么对她的?
周桂香目露凶色,抡起巴掌用尽全力扇到冲过来的赵老婆子脸上。
这辈子谁也别想让她不痛快,都是他们欠她的!
赵老婆子被狠狠扇个倒仰,穿着绣花鞋的小脚举到了空中。
众人都未反应过来,赵老头霍地起身,直勾勾瞪她:“老大家的,你要造反?”
周桂香扶着身边的棺材才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冷哼一声:
“老不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二叔要给儿子买工作缺钱,就想拿大哥的买命钱去用?想得美!
赵永明拿命换来的钱,除了我谁也别想用!
我就算是扔水里打水漂,也不可能让你们拿去给他买工作!
看我没娘家人,你们没完没了地欺负我。我念在赵永明对我不错的份上顺着你们,孝敬你们,现在男人都没了,还想继续拿捏我?做梦!”
赵老头面色阴沉,赵老婆子则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唤。
周桂香冷眼旁观,她知道这老太婆身体好,上辈子可是比他们活得都长,足足活到了92才死!
“娘,你怎么能这么跟爷奶说话?爹这才刚死你就这样,你让他怎么安息?”
灵堂上赵家的长辈们都稳如泰山地坐着,没人帮赵老头和赵老婆子出头,反倒是她的好大儿先跳出来,对着她这个亲娘发难了。
“老大,那你说怎么办?”周桂香深吸口气,心平气和询问。
老大见自己娘终于恢复正常,就惯常地命令道:“钱当然要交给爷奶帮咱攒着,之后等老二、老三娶媳妇的时候用,娘你就别瞎操心了。”
“爷奶要是给二叔了怎么办啊?”老三赵兴富这时候插话了,他眼珠子乱转,看着就不老实。
周桂香知道家里除了老大都不愿意把钱给公婆。
几个孙子在老两口心里还算有分量,但比起最出息的二儿子来,却也要往后稍一稍。只是老二沉闷,老三狡猾,小女儿一心扑在男人身上,他们都指望别人冲锋陷阵。
现在老三帮忙说话,多半是看出老大的态度有鬼,想趁机捞好处。
“胡说!”老大竖起眉,“爷奶肯定不会的,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况且,这钱给了爷奶,他们愿意怎么花就是他们的事,咱们都是一家的,二叔好了也好提拔我们。”
话音一落,周桂香抄起手边没剩几个供果的盘子,冲着老大的头砸过去。
“哗啦”一声,盘子碎了,老大的额头上滴滴答答落下血滴。
“兴强!”于白秋大喊一声扑过去。
其他人见赵家的灵堂上居然见了血,顿时慌乱起来。
这可是不吉之兆。
在外头的立马转身就走,屋里也有几个不同姓的匆匆告别,最后堂屋里只剩下了面色不好看的赵姓人家。
“永明媳妇,你今天这把婆婆扇倒在地,把儿子脑袋砸出血,闹得是哪出啊?”一婆子酸溜溜地问道。她明知道是是非对错,但就是看不惯儿媳妇反抗婆婆。
“二伯娘,我还想问问您这大丧的日子,穿得这么喜庆是闹哪出?不是想和我家男人结个冥婚吧?一把年纪了,穿红戴绿的也不嫌丢人。”
上辈子周桂香就注意这人了,一屋子人,就她穿个深红的袄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参加喜事。现在见她还敢出声,立马怼回去。
“永明媳妇,怎么对长辈说话?!”二伯娘她男人顿时冲着周桂香吹胡子瞪眼。
周桂香多看他几眼,这男人不是赵永明的亲二伯,但平常见着赵永明就要念叨几句,让他要懂得敬重长辈,想来是想趁机从赵永阳身上捞点好处的。
“我就这么说了。你要觉得不行,就下去找我男人,找他念叨。”周桂梅不屑地嗤笑一声,也不管他如何跳脚,不再理会了。
“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儿媳妇啊!永明啊,你怎么早早就去了呢!以后我们老俩可惨啦,要被坏儿媳妇赶出家去了!”
赵老婆子被人扶起来坐着,一直在看赵家各叔伯的脸色,现在见他们面露不虞,顺势哭嚎起来。
赵老头也坐在椅子上愣愣看着大儿子棺材,一副失落神伤的样子。
紧接着,于白秋红着眼睛质问婆婆:“娘,有话咱们一家人可以坐下一起说,你何必在爹出殡的日子,把兴强的头打出血?不就是三百块钱的事儿,咱们好好和爷奶说说,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得,一家子影帝影后。
周桂香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挨个骂回去:
“你个不知羞的老太婆,要不是你克子,我怎么会这么年轻就守寡?出嫁前就听说你是克夫克子的天煞孤星,没想到真是,我看二叔三叔都要危险了,爹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还把你赶出去,我没替老赵家把你休了都是给你脸了!”
“爹你也是,儿不孝父之过,你看二叔这么大人,都在县里当大官了,还要回家要钱给孩子买工作,既不孝敬也不清廉。你要是管不了,我改天去县里反映,让有关部门查查二叔能不能胜任教育局的工作。”
“于白秋,枉费你还是京市来的知青,说话颠三倒四,连是你男人先不忠不孝的都没弄明白,就敢替男人出头,我看你高中都是找关系上的吧?还考大学,能考上才是有鬼!”
几人被骂的脑袋发懵,纷纷不可置信地望向周桂香。
“你……”赵老婆子指着周桂香的手都在哆嗦。
“你什么你,别用手指我,和你这不吉利的人在一个屋里,我都怕缩短我寿命。”周桂香往后退了几步,一副不愿意和她靠近的模样。
顿时围在赵老婆子身边的几个婶子嫂子,都下意识退了一步。
赵老婆子气得胸疼,赶紧回头在堂屋找人,但见两个儿子都出去送客了不在,只能跟三儿媳说道:“老三家的,快过去,把你大嫂打醒,我看她是被水鬼附身了!”
赵叶子被点名心里不情不愿,她都躲得远远的了,居然还是被婆婆找到了。这钱本来就和三房一点关系没有,现在要她去打大嫂,以后她们还见不见面了?
只是二伯哥和二嫂都是当官的,她也实在想巴结。
周桂香扫一眼纠结的赵叶子,根本不放在眼里。这个三弟妹向来偷奸耍滑,上工只能赚八岁小孩儿的工分,哪里比得上她每天十公分的力气。要知道真打起来,连三叔赵永志都未必是她对手。
“老三家的,还不快去?”赵老头沉着脸催促一声。要不是他是公爹不好对儿媳妇上手,他就直接自己去打了。
闻言,周桂香顶着众人或好奇,或嫌恶的目光,迈步出了堂屋,走进厨房抄起一把菜刀。
走出厨房,两个小叔子结伴回来,见到她手中的刀都是一愣。
周桂香斜了二人一眼,回到堂屋,当着众人的目光“哐”一声把刀插进棺材盖里:“谁还想要钱?过来,我和你理论理论。”
周桂香大闹灵堂的事情随着村民从赵家离开,传遍了村里的每一户人家。
公社领导和被救两家人跟着大队长进村的时候,就听到三五成群的人凑在一起议论。
大队长暗叫一声不好,立马喊过一个妇女来询问:“大子家的,你们不去帮忙给永明出殡,怎么都站在这儿说闲话?”
大子媳妇赶紧撇清:“大队长,不是我们不去,是他们家为了钱的事儿都见血了,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继续留下。”
大队长一拍大腿,来不及说话就急匆匆往赵家跑去。
书记看情况也擦一把汗,看看身边的几个领导,犹豫还要不要把人带到灵堂。
公社的妇女主任田雪梅这时候发话了:“赵书记,咱们也快去看看吧,要真有矛盾,也能帮忙调和一下。”她本就擅长做家庭工作,也是个热心人,现在听到赵家闹矛盾,立马提出去帮忙。
见此赵书记也只好苦笑着应下,带着几人去追大队长。
“听说大儿子的三百块买命钱,赵老婆子要给她二儿子,这也太不是东西了,三家人都分家多少年了,桂香那么听话的媳妇都忍不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老二不是在县里过好日吗?怎么还能要自己大嫂的钱?”
“欸,我听说,是赵老头和赵老婆子怕兴强他娘拿着钱改嫁。”
“呀,难怪兴强也同意把钱给他奶呢。”
一路上碰到三三两两的人群都在说赵永明家的事,听得被救的两家人有些不知所措,两个被牵着的孩子更是畏畏缩缩。
有人远远看到他们就停了说话,对着几人指指点点;有的则说得更起劲儿,还似有若无地往这边努嘴,暗示其他人往这边看。
“呐,来送钱的了,也不知道这钱最后到谁手里。”
“我看八成还是赵老婆子拿着,桂香跟个泥人似的。”
“不一定,兴强他娘这次可是动真格的了,刚刚在门外听了一耳朵,菜刀都拿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自杀。”
“嚯,吓死个人了。桂香要真死了,是不是说明赵婆子克夫克子啊?”
他们说的越来越吓人,几人脚步也越来越快,生怕还没到灵堂,里面又多一具尸体。
好不容易到了赵家,没进院就听到大队长的怒吼:“快放下,你这要干什么?”
只是里面场景却和预想的不同。
迈进去就能看到堂屋门大开,中间放着一口破棺材,棺材盖上插着一把菜刀,菜刀则被一个面色蜡黄身材瘦削的中年女人拿着,女人此时完全不理会大队长的训斥,正板着脸指着另一个中年男人的鼻子骂。
“你个脏心烂肺的,拿大哥买命钱去给儿子买官。我倒要去县政府问问,是不是只要有钱就能当领导?那我也去给自己买个工作,省得钱花给你这忘恩负义的老畜生生的小畜生身上。
你摸着良心问问,你大哥为了供你上学吃了多少苦,欠了多少债。我俩结婚他连双不开口的鞋都没有,全都让你这白眼狼把家里扒光了!
还有你那老婆,眼睛跟长在屁眼里似的,大伯哥出殡不回来,我看就算爹娘现在嘎嘣死棺材里,她也不回来吧。就这样的女人,你还能腆着脸去当上门女婿,不就图你老丈人官大吗?
咋的,老丈人家这么有钱,你还缺这三百,我看不是你想昧下给外头的女人花吧?那我倒是要去找二弟妹唠唠,看她知不知道了!”
周桂香一席话内容丰富,假里有真,真里有假,直把赵永阳说得双拳紧握,脸色发青。
“大嫂,你这些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要大哥的钱了?”深呼吸好几下,赵永阳才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句话。
赵老婆子赶紧帮儿子解释,顺便在大队长几人面前表明态度:“你别胡说八道,老二根本没说要你家钱,是我说帮你保管,等你家老二老三结婚,我再给你,明明是你空口无凭的就污蔑小叔子。”
“好了,别说了!”大队长趁机制止两边骂架,公社的领导都到了,还让他们继续骂下去,他们队今年还评不评先进了?
赵书记带着人上前,给双方介绍。
公社这边来的是公社副主任李川、妇女主任田雪梅以及一个记者,两家人则是父母带着孩子。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几人都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还是田雪梅率先上前拉住了周桂香的手,表示一番慰问:“周同志,节哀,你也不要太伤心,还是要保重自己身体,也为你的儿女想想。”
李川见此走到了赵老头和老婆子身边。本想意思性安慰几句,没想到直接被赵老婆子拉住手,就要给他下跪。
“青天大老爷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我们两个老人大儿子一死,就要被儿媳妇虐待死了!她为了改嫁,就想逼我们把儿子的赔偿金全都给她,哪有这样做人儿媳妇的?我可怜的儿子哟,可怜的孙子孙女啊……”
赵老婆子唱念做打,一套下来,看着真像个被儿媳妇虐待的农村老太太。
周桂香一言不发,甩开田雪梅的手,用力拔出菜刀,抓着走向赵老婆子:“你个老婆子,克死亲儿子不算,还要饿死他老婆和儿女。我今天就算拉着你一起死,也不会让你把钱拿去给小叔子的!”
赵老婆子看着刀害怕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甩着小脚就跑。
只是那三寸金莲怎么也跑不快,三两步就要被周桂香追上了。
赵老头和其他赵姓的族人也吓一跳,立马起身,却没人敢上前阻拦,生怕一个不好被误伤。
赵老头急得直拍桌子:“你要干什么,快放开你娘!”只是嘴上说得好听,脚却像被钉住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吆喝两个儿子上前帮忙。
赵永阳面色难看,和赵老头一样站在原地。至于老三赵永志早就和他媳妇赵叶子一起跑到人群后头了,远远地看热闹。
大队长和书记想去拉周桂香,念在男女有别,迟迟不敢动手,转头去喊赵家的婆子媳妇们。
两个孩子看到棺材、白布,又见到这动刀的场景,再也忍不下去,嚎啕大哭着往外跑,两家大人连忙去追。
赵兴强、于白秋和赵兴旺、赵兴富都目瞪口呆看着自家亲娘,不敢相信这是往常跟面糊似的人物。
赵兴强还有求于二叔,又觉得亲娘不会连他都砍,便想上前阻拦。但于白秋察觉出婆婆今日的不对劲,死拉着男人不让他去。
整个堂屋都乱成一锅粥了。
最后还是田雪梅看不过去拦住了周桂香:“周同志,咱们有事好好说,我看你们一家人有误会,还是先把误会解开!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周桂香见终于有人拉她,顺势停下。老太婆跑跟爬似的,再装追不上,她都要装不下去了。
她擦一把汗,故作惊讶:“都是误会?行,那把钱给我,我就当做没骂过他们。”
田雪梅被这话噎了一下,很想说不是这个问题,但还是忍下了,好声好气道:“咱们坐下来说说各自的诉求,然后再想解决方案。”
周桂香又举起菜刀:“没有别的解决方案,三百块钱全给我是唯一的办法。”
李川看不惯她这态度,板着脸训斥:“周同志,赵永明同志的父母也有继承他死亡赔偿金的权利,就算是给也不可能全都给你,最多是你们平均分。”
“平分是吧,那我就砍死这老两口,看看谁再和我平分。”周桂香睨了李川一眼。
李川皱眉:“砍死他们,你也要死,更拿不到钱。”
“没事儿,我拿不到就捐给大队里,反正不能让这两个老畜生拿去接济小畜生。”周桂香掂量着菜刀,无所谓地说道。
李川顿时气急败坏:“你……”
赵兴强几人闻言也是一愣,还以为娘会说钱给他们,没想到居然要捐给大队里,老三顿时就忍不住叫了声“娘”。
“好了,李同志,别说了。”田雪梅赶紧打断,觉得李川这完全不会做思想工作,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激吗?何况农村这种情况,多半是公婆态度偏颇,把儿媳妇给逼得不行了,现在还向着公婆说话,怎么保证妇女同志的权益?
“叫什么叫,刚刚看你爷奶欺负我,跟个哑巴似的,现在长出嘴来了?”
周桂香劈头盖脸骂了老三一顿,不解气还反手给了他两巴掌。之前不来帮忙,现在见要分钱了知道凑这么近了,正好方便她扇巴掌。
老三被打懵了,捂着脸不可置信,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
老大嘲讽一笑,紧接着脸上一疼,也挨了一巴掌。
“笑屁,亲娘让人欺负死了,还笑。”周桂香说完趁着老大媳妇还没反应过来也顺手扇了两巴掌,“你也一样,吃里扒外的玩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你爷有一腿,就知道帮老畜生说话。”
上辈子她跟着去儿子家看孙子了,才知道这儿媳妇之前在外头和别的妇女传她闲话。现在让她也尝尝滋味。
于白秋顿时红了眼眶,呜呜哭起来。老大脸色青红交加,都不敢抬头看周围赵家人的脸色。
老二本在站在周桂香身边,见哥哥弟弟都被打了也瑟缩下脑袋。
周桂香还是不喜欢老二,跟榆木疙瘩似的,也不知道帮忙,不过上辈子确实最对不住他,也是他和他媳妇最孝顺。周桂香就伸手不轻不重扇了他一耳光:“没主见!”
赵老婆子见她连一向疼爱的儿子都扇了巴掌,心中惴惴,只是面上还是不服输。
“大嫂,都是误会,是娘理解错意思了,我没打算要大哥的钱。咱们已经分家了,我哪有拿大哥钱的理由。”
赵永阳却是更早的看清了形势,立马选择把赵老婆子推出来顶锅。骂也就骂了,总比当着这么多人继续纠缠的好,毕竟公社领导和记者都在这儿呢,他丢不起这人。
赵老婆子面皮抽了抽,不想认怂,但自己二儿子说的话她是不敢反驳的,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重复:“老大家的,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没说要给老二。”
赵老头觑一眼赵永阳,没吱声,心里却有些不痛快。
这时候两家人带着孩子回来了。赵书记不顾尴尬的气氛,语速极快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拉众人一起在棺材前合影,接着就把他们都送走了。田雪梅本还想调解,也被其他人半拖半拉带走了。
大队长当着众人把三百块钱拿出来,被周桂香眼疾手快一把薅过去。
“多谢大队长。行了,兴强你带着弟弟跟着大队长去给你们爹下葬吧,别误了时辰。”周桂香把钱塞怀里,疲惫地坐到堂屋中间的椅子上,摆手吩咐三个儿子。
赵兴强头上已经不流血了,但神情还有些恍惚,回头看看赵老头,见他点头了,才跟着大队长的指挥去给他爹下葬。
屋里人走干净,只剩了赵家老两口和周桂香。
“老大家的,你今天是翻天了。”赵老头阴沉着脸说了一句。
周桂香闭着眼闷笑几声,随后就是越笑越大声,最后变成开怀大笑。
她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发泄出来了。
原来骂人的感觉这么爽,难怪死老婆子喜欢骂人。
赵老婆子和赵老头都被她的笑声吓得全身冒起鸡皮疙瘩,赵老婆子迈了几步躲到了赵老头身后。
老大家的不会真被水鬼附身了吧?
这时候赵永阳回来了。
送葬的队伍走远了,他想解决一下家里的事,所以就偷偷折了回来。在门外听到那一连串笑声,也是吓得双腿打颤。
周桂香笑够了,收敛起表情,起身拿起扔在地上的菜刀。
“你们以后愿意跟着二房也行,三房也行,没有跟着我这个死了男人的儿媳妇的道理。”
上辈子男人死了,公婆却依然住在她家,由她养着。不仅吃她的用她的,每个月还要从她这里拿五块钱。
现在想想,她真是傻透了。
这次,谁愿意养这两个谁养,她就算拼着不孝的名声,也不会再当滥好人了。
从前她注重名声,怕背上个不孝的称呼,之后儿女们被人指指点点。现在她明白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她手里握着钱,有份靠谱的营生,才是最重要的。
赵老头用力拍一下桌子:“不可能,当时分家就说了我们在大房养老。”
赵老婆子闭着嘴不敢说话。她其实不想跟着大房,想跟老二去县城生活,但老二和老头子都不愿意,她就没有说话的权力了。
周桂香觑一眼不说话的赵永阳,哼笑一声:“可以啊,你以后在家吃饭喝水小心点,不知道什么时候……”
赵老头面色一僵,气势弱了下来:“你,你干……你要做了,你儿子们……”
“无所谓,你要喜欢,我把他们都记到你名下,让他们给你们养老也行。我就当没生过这几个儿子女儿。”
“胡闹,胡闹!”
周桂香见赵永阳还不出声,干脆直接问他:“当时分家,爹娘藏的小金鱼都给你了吧,就这样你还不想给爹娘养老?”
三人瞬间瞪大双眼,露出极为惊诧的表情。
“呵,你们以为永明志不知道吧?其实他早就都知道了,还和我说爹娘不疼他了……”周桂香幽幽一笑,黑漆漆的双眼内却毫无感情,显得恐怖渗人,“也许他今晚就会去爹娘和二弟梦里问问你们为什么呢。”
“不行!”赵老婆子被吓到了,连忙抓着二儿子的胳膊,“永阳,你带我们去城里住吧。”
赵永阳不悦地动了一下,挣开赵老婆子的手,然后整理一下衣袖。
“大嫂,你说笑了,哪有什么小黄鱼?是大哥开玩笑吧。”
周桂香不置可否。
赵家确实有小黄鱼,是地主大小姐赵老太被长工赵老头带着从家里私奔出来的时候,特意偷的。
赵老太家远,竟然在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没被查出是地主家后代,更没人知道她手里有小黄鱼这么稀罕的东西。
赵永明也确实是意外得知他娘把小黄鱼给了赵永阳。只是他是个死心眼的,觉得他爹娘不会害他,给他弟不给他肯定有原因。
周桂香对公婆不满,却懦弱惯了,除开对着男人抱怨几句,也没想过争一争。后来她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婆婆,听到她告诉赵永阳去祖坟后头找剩下的小黄鱼。
本也想和儿子们说一声,但她眼见二叔听完就给在老家的儿子打了电话,也只能感叹自己和金子无缘。
后来,不知道这老太婆对她那几个贪得无厌的儿女说过什么,几人竟然都以为小黄鱼在她手上,最后还因为想逼她交出来,直接把她气死了。
想想,这一切的根源不就都在这三人身上吗?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反正这两个老不死的我不会养,不然……”
这话被刚进门的赵兴强、赵兴旺和赵兴富听到了,赵兴强立刻反对:“娘,你怎么能这么和爷奶说话?”
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
周桂香又觉得手痒了,自己从前真是太纵容他们了,才把一个个的都养成了这副模样。
“你们跟谁,跟我走,还是跟你们爷奶走?”她抛出个选项,让三人选。
老三赵兴富眼珠一转,立马出声:“我肯定是跟着娘,爹没了,娘就是我们最亲的人。爷奶还有二叔三叔呢,哪能轮到我们几个孙子养?”
老二赵兴旺同意地点点头。
周桂香眼神投向老大赵兴强。
老大皱起眉,瞥了爷奶和二叔几眼后,还是说道:“这是什么选择?我们几个当儿子的,肯定是跟着娘。但是爷奶不是也跟着我们大房吗?”
虽然赵老头和赵老太婆不怎么重视大儿子,但是对于有出息的大孙子还是喜欢的,偷偷给他开过许多小灶。后来更是在老大去上大学的时候,塞了五十块钱给他当学费。所以老大一向是向着这两个老的。
“你弟都知道你爷奶有儿子养,用不着你这大孙子。你想表现,等你奶把你二叔三叔都克死了,才能轮到呢。”
周桂香嘲讽一句,几人面色都不好看。
赵老婆子想发火,但是顾及她手里的菜刀,只能息声。
赵永阳不想也不敢答应给老两口养老,但凡他把两个老人带进县城,他媳妇都能和他离婚。
赵兴强则是被说的脸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对周桂香的埋怨更多了。
赵老头开口了:“不想给我们养老,就把当时分家给的二百块钱和你们住的房子,还有这三百块死亡赔偿还回来。”
“凭什么,分家给的东西是我男人和我应得的,如果不给你们养老就没有,那你们怎么还给其他两房也分了一样多的东西?”
周桂香都懒得说自己以前犯的傻。大房给老两口养老,却一点东西都没多拿到,说破天也是他们亏了。
现在这不要脸的还敢开口让她还回去?
“把东西还回来,你愿意去哪儿去哪儿,我们不管。只要你不还,你就还是我们大儿媳,就得给我们养老。”赵老头阴沉着脸,说出的话也是不容置疑。
不得不说还是这老头子心眼多,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斜理。
这不,周桂香还没开口,赵永阳就发话了:“大嫂,爹说得有道理。我也不是逼你给爹娘养老,只是分家协议是这么签的,现在你也不好直接作废吧?如果这么作废了,以后村里人怎么看咱家?”
“娘,你要真这么做了,邻里邻居得怎么议论我们?别忘了我和白秋还要出去上大学,万一被大学知道了,把我们开除怎么办?”老大赵兴强抛出杀手锏,觉得他娘一旦听到这个就会立马害怕。
周桂香沉思片刻,忽然转变态度,痛快答应:“行啊,那我给他们养老,但是……你们两家每月得给我五块钱。”
她想了想,忽然觉得就这么把人赶走太便宜这两个老畜生了,放在家里慢慢折磨才解气。而且还能趁机问二房三房要点钱,一举两得。
“什么?不行!”
赵永志立马推门进来,看样子应该在门外偷听很久了。于白秋和赵叶子也跟在后面。
“不行?那你们二房三房商量谁给爹娘养老吧。”周桂香把话题推回去。
赵永志梗起脖子:“我可是什么好东西都没分到,而且我还是最小的,哪有让小儿子养老的?”
赵老头眉头一皱,举起烟杆就要打小儿子。
他不愿意跟着二房三房是一回事儿,但儿子们不想养就是另一码事儿了。
赵永志被打也还是喊:“反正别想我们三房养。二哥你说句话啊,你可是老赵家最出息的儿子,爹娘的好东西都给你了!”
“够了!”赵永阳大喊一声。
觑一眼赵永志,赵永阳嘲讽:“我出得起一个月五块,你能出吗?”
“嘿嘿,二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一个月给爹娘五块,二嫂转头就跟你去离婚了。”屋里没外人,赵永志不在意现在戳破二哥那不值钱的面子。
果然,这话一出,赵永阳顿时面色青黑。
就像周桂香之前骂的一样,他和倒插门进去的也没什么区别,在家不是听老丈人的,就是听老婆的,一点权力也没有。
但在外,他一直小心维持着自己当家做主的体面,没想到今天一天被人戳破两次,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内心。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那你想怎么样?我肯定也不能带爹娘去县里。”
赵永志的话刺痛的不止有赵永阳,还有赵家老两口。而听到赵永阳的话后,赵老头和赵老婆子更加失望。
周桂香抱臂看他们窝里斗,好笑不已。
看看,赵家人卑劣的基因,祖孙几代,恐怕没出过一个孝子吧。
哦不对……
看看堂屋里挂的白布,周桂香恍惚一下,赵家唯一一个孝子,原来早早就死了!
回过神后,周桂香重申自己的要求:“没有每月十块钱,我绝对不会养公婆的。至于十块怎么来,你们自己商量吧。”
“大嫂,你就不怕兴强两口子被人指指点点?”赵永阳威胁道。
赵兴强立马恳求地叫道:“娘!”
周桂香一巴掌扇过去:“叫叫叫,叫魂?你娘又没死,不用你叫!你想养你爷奶,你就替你二叔三叔拿十块钱。”
她这一下用了十成力气,把赵兴强扇得一个趔趄。于白秋本想去扶,却害怕被婆婆打,僵硬地立在原地,不去看男人被打惨了的样子。
赵永阳没了拿捏周桂香的法子,但依然不打算掏十块钱,干脆扯下身上的白布,转身就走。
赵永志见二哥要走,连忙拉住人:“二哥,事情还没说清楚你就要走?”
二哥回县里能得个清净,但他可是和大房住在一起,万一大嫂真不管不顾把爹娘扔出来,他这个亲儿子能不养吗?到时候养老的一下子就成三房了,这可不行。
“放开我!”赵永阳生气地甩开弟弟,抬腿要跑,紧接着屁股就挨了一脚,整个人往前扑倒,磕了个狗啃屎。
周桂香放下脚:“没说清楚就想走?今天你们两家必须给我十块钱,不给别想出这门。”
赵永阳摔狠了,门牙都磕掉一半。
赵老婆子心疼地直拍大腿,想冲过来和周桂香拼命,见着她手里的菜刀又停下了。
“够了。”赵老头算看明白了,三房人都指望不上,但现在说要去跟二房、三房养老,就是和这两个儿子结了仇,他们指不定心里怎么埋怨他了。
他和老婆子只能继续留在大房,但大儿子死了,大儿媳突然跟疯狗似的见谁咬谁,现在还要逼着两个儿子拿钱,继续放任下去他们两个老家伙真的要被三家人抛弃了。
“老大的死亡赔偿你全拿走了,里面本来应该有我们老两口一份,就算是养老钱了。”赵老头见周桂香还想反驳,立马接上,“公社的干事都说了有我们的,你就是告公安也没用。要是不想养老,就把钱拿出来,我和你娘出去单过。”
赵永阳好不容易爬起身,还没来得及心疼自己的门牙,就听到亲爹的话,顿时心凉了大半。
这一切事都因三百块钱而起。
就因为他贪心那三百,所以才撒谎说要给儿子买工作。爹娘保证把三百给他,没想居然到被大嫂听到,还在出殡的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坏了他的名声。现在又因为养老的事和爹有了嫌隙,真是得不偿失。
“呵。”周桂香冷笑一声,“什么便宜都让你们占了,不可能,我不怕告公安,就看你们好儿子怕不怕闹到县里去了。”
赵老头没再开口。他这个当爹的已经让步到这份上,两个儿子要还是那个态度,他以后肯定也指望不上他们。那他手里的好东西,自然也不会再给两个人了。
看一眼亲爹,见他不容置疑的神情,赵永阳和赵永志就知道他们继续说下去,恐怕爹也不会护着了,反而还会和爹娘彻底离心。
赵永志心中不服气,觉得自己一点好处没占到,现在还要往外掏钱。
赵永阳则后悔没和媳妇一样找个借口不回来参加葬礼。
“我们两个一个月给你五块钱,十块太多了,拿不出来。”沉默许久,还是赵永阳发话了。
深知不能把人逼得太狠,周桂香冷哼一声,伸出手来:“先把这个月的给我。”
赵永阳回头看向赵永志。
赵永志也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只能先给了,下个月开始再想办法不给。他推了推旁边的赵叶子,赵叶子不情不愿地回屋拿了两块钱。
“还差五毛。”赵永阳面无表情地看着手心的两块钱。
赵叶子只好从口袋又掏了五毛。
赵永阳利落地从自己裤子口袋拿了两块五,一起扔桌子上,然后转身就走。
周桂香扔下菜刀,数了数,一起收进怀里。
赵永志见二哥离开,立马也带着媳妇跑了。
赵老头和赵婆子也不愿意再和大儿媳打交道,话都不说一句,就回了房间。
赵兴强几人面面相觑,也想离开,但又眼馋亲娘今天收起来的三百多块钱。
“娘……”老三赵兴富腆着脸凑过去,要零花钱。平日里娘最宠他了,自从分了家,娘手里有钱之后,他每次要,都或多或少能拿到几毛。这次娘拿到这么多钱,他可得多要些,不能便宜了大哥大嫂。
老大赵兴强和大儿媳于白秋也走近几分。不可能只让老三占便宜,他们两口子也早就盯上这些钱了,就等着录取通知书下来问爷奶要钱上学,没想到亲娘把钱握到了手里,那倒是更方便几分,只可惜不能巴结二叔了,不知道上学的事会不会有变故。
回头看一眼糟心的三个儿子,周桂香点了相对老实的老二:“去把你小妹找回来,带不回来以后就不用回家了。”
老二手足无措:“我……不知道……”
周桂香皱眉摆手:“去知青院找。”
赵晓萍这段时间跟知青院一个小白脸知青打得火热,十里八乡的猫狗都知道了,老二居然还说不知道妹妹在哪儿。
说他榆木脑袋都是赞美了,怕不是她错把胎盘养大了吧?
没一个省心的。
周桂香转身一脚踹向身边老三的腿弯,将人踹得跪倒在地,然后又如法炮制,让老大和大儿媳也都跪下了。
“别起来,好好反省反省今天做错了哪些事情,之后我再和你们算账。”
老三面露不忿:“娘,我可是向着你的……”没说完,一巴掌过来,把他半边脸扇肿了。
老大本来也想说话,但感受一下仍然火辣辣又肿胀绷紧的脸颊,最终还是憋回了肚子里。
大儿媳瑟瑟缩缩,低着头连个哼都没发出来。
没想到这三人里最看事儿的居然是于白秋。
周桂香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喉。
上辈子她伤心不已,出殡这天除了哭就是哭,四个儿女没人来安慰她一句。三百块钱大队长直接给了赵老婆子,她见都没见到,最后还因为脱水晕倒在了灵堂里。
也许她早就该察觉出儿女们对她的真实态度,知道这些人根本靠不住才对。
没喝几口,老二拉着小妹进来了。
“干嘛啊,你们商量事儿又没我说话的份儿,让我回来干什么?”
赵晓萍噘着嘴,十分不乐意,一进门就向她娘抱怨,看到堂屋里都没人了,更是生气被打断好事,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周桂香双眼一眯:“怎么,耽误你和那个知青滚草垛子了?我和你爹这么要脸的人,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皮没脸的骚货?真是随你奶随铁了!”
赵家重男轻女,赵永明又是赵老头和赵老婆子不怎么喜欢的大儿子,所以他的小女儿赵家人就更不重视了。
赵永明是个只会种地的庄稼汉,对女儿也没那么重视,有好的都是紧着儿子吃用。
所以,赵晓萍从小日子过得算不上舒坦,也养成了自卑的性格,出门在外总是畏畏缩缩。
但周桂香心疼闺女,看不得她受苦,总会偏心偏向几分。就算鸡蛋、糖水、白面这些精细物家里只给儿子们吃,她也会想办法抠出半个蛋清给小女儿,让她尝尝滋味。
也就是这种宠溺,反而让赵晓萍变得既自卑又自私,像极了赵老婆子。
“娘!你说什么呢!”赵晓萍被自己娘骂“骚”,瞬间气红了脸,原地跺两下脚,转身就要走。
她确实是去找白知青了。
白知青心疼她小小年纪没了爹,正抱着她安慰,结果二哥就来把她拉走了,害她错失这么好的亲近机会。
但这不是能当众说的,赵晓萍也不想承认自己“骚”,就要回屋歇着去。
周桂香看着她,呵住,招招手:“晓萍,过来,娘有事和你说。”
赵晓萍立在原地片刻,才转身不情不愿走过去,这才注意到自己哥哥嫂子居然都在堂屋跪着,瞬间惊讶:“这是?”
周桂香起身,劈头盖脸赏了她两个耳巴子:
“你爹出殡,你不在灵堂守着,也不去给你爹送葬,小白眼狼!
不去送亲爹最后一程,去找才认识几个月的男人搂搂抱抱,骚货赔钱货!
爷奶拿家里的钱,不知道出来帮娘说句话,没半点良心,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生你真不如生条狗、生只猫,狗还知道乱吠,猫还知道挠人,你个废物除了放屁什么也不会!”
赵晓萍被骂傻了,也被打懵了,过了许久才不可置信捂着脸,大喊大叫:“娘!”
这还是她从记事起,第一次被娘打。之前爷奶哥哥打她,她娘都会护着她的。
而且娘怎么骂的这么难听,什么词都用上了。昨天娘还抱着她哭着说只剩下她了的,怎么变化这么快?
她就知道娘都是骗人的,她还是向着儿子的,赵家人没有不重男轻女的!
于是赵晓萍立马愤怒道:“娘你重男轻女!我还以为你是我亲娘会不一样,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都只会说女儿是赔钱货!”
周桂香反手又给了她一巴掌:“叫叫叫,说你只会放屁一点不假!还重男轻女,你是什么女的?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能吗?除了天天出去勾搭这个勾搭那个,你还会什么?”
赵晓萍被打得摔倒在地,却没人去扶她。
她只好自己爬起来,委屈地哭道:“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骂我?爹一死,你真面目就露出来,难怪人家说你命不好,你就是个克夫的母夜叉!”
周桂香看着小女儿愤怒的模样,心如刀割。
她可以不在意其他人的议论与指点,但听着自己疼爱的儿女,这样埋怨自己、伤害自己,还是会感受到由内而外的痛苦。
对,她有错,她懦弱偏心,没有给孩子很好的条件,也没有满足他们大部分的要求。
但她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了她能给的一切。
哪怕是上辈子最对不起的老二,她也不是随便给他找了个不要彩礼媳妇,而是打听观察许久,确定二儿媳品行端正,性格又正好和老二互补,才说的亲。
但现在,看着这一个个嘴脸丑恶的儿女。她觉得这不是她的亲人,而是仇人。
周桂梅彻底心寒了。
她忽然平静下来,走到小女儿跟前,看她梗着脖子不看她,伸手轻抚了下她杂乱的头发。
赵晓萍以为她娘要示弱,刚想说她不会原谅的,就觉得腹部一痛,整个人都被踹飞出去,砸到堂屋侧墙上,最后顺着墙滑落到墙角。
老大几人颤抖着吞了吞口水,大气不敢出,生怕牵连到自己。
老二本来站在门口堵着不让小妹跑,现在腿抖了两下,不敢看娘,闷声低头走到老三身边,跪下了。
一时间堂屋落针可闻。
赵晓萍眼前一阵发黑,许久才缓过来,猛烈地咳嗽起来。然而一咳嗽,腹部原本的钝痛就变成了尖锐的刺痛。
“娘……”
她终于害怕了,哭着喊娘,想让娘像往常一样来安慰她。
但周桂香没理她。
“以后家里我说了算,一切都按劳分配,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去上工,能赚几个工分,就能吃几成饱。”
许是刚刚那一脚威力太大了,几人竟然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提,乖乖点头了。
但周桂香知道他们心里不服气,只是她也不在意,以后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
如果还能把他们的性子掰回来,那她不介意收获几个孝顺孩子。如果发现他们掰不回来了……
那她也不介意像上辈子他们利用她一样,把他们价值吸干了,再一脚踢开。
短短这几个小时,她想明白了。
上辈子死在了自己的儿子女儿手中,即便重生回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也许结果中有她的原因,那她现在会尝试改变,但是改变后又能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她无法预测与决定。
她所能做的就是弥补上辈子的遗憾,过好自己的生活,至于儿女们如何,已经不是重生后的她所关心的了。
也没招呼他们起来,周桂香回屋把全部钱都揣进怀里,就离开了。
她又饿又累,不想去操办男人的后事了。
这男人生前对她没有多么好,死后又给她留下一堆麻烦事,如果他真生气变成鬼来找她,那她一定要暴揍他两顿。
至于请村里帮忙的人吃饭的事,就让赵老头、赵老婆子和老大去办吧,毕竟没办好丢的也不是她的人。
现在她想去城里大吃一顿,犒劳下空虚的肚子。
死前她就有许久没吃上一口热乎饭了,只能每天打营养针吊着命,不知道有多想吃红烧肉。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先去一个地方才行。
赵家的祖坟在村北边山脚下。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家家户户在家做饭,路上几乎没人。
周桂香一路往坟地走去。
这时候,即便有人看到她去坟地,知道她男人今天下葬也不会觉得奇怪,更何况她这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上辈子她只听老婆子说金子一直藏在祖坟后头,但具体是什么位置,是什么时间藏进来的还真不知道,只能去了再仔细翻找。
赵家祖坟范围很大,但周桂香觉得赵老婆子肯定不会把金子放到别人坟后头,所以只在赵老头这一支的坟附近查看。
赵永明已经下葬了,坟包一看就是新的,旁边还给她也留了位置。赵老头和赵老婆子留好的坟的位置在赵永明旁边不远,现在还是一片杂草地,不过上辈子周桂香是亲眼见过这两个坟包的。
不出意外,金子应该不在这四个坟的范围里。
周桂香走到赵永明爷奶的坟边,站在原地想了想又离开了。
赵老婆子最讨厌她婆婆,赵老头也不孝顺自己爹娘,想来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到他们旁边。
继续往里走,周桂香花了点时间才辨认出赵老头爷奶的坟。
坟上的土一看就很陈旧了,除了没有杂草外几乎和周围融为一体。坟前有立碑,但周桂香识字不多,认不出写了什么,只隐约记得赵老头的爷爷名字简单,笔画特别少,所以才找到这坟。
只是绕了两圈都没发现有什么机关。
这边常年有人上坟烧纸,总归不会放的特别醒目,但农村的坟包结构简单,也没有可藏的地方。
想到这些,周桂香干脆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不知道您老人家认不认得我,但我是赵家的媳妇,给赵家生了三个儿子,看在这份上,你们也该分给我点金子。”
说完她趴在原地往上瞧,就注意到墓碑下面的底座有块石头看起来有几分异样。
心中一喜,周桂香起身环视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后,才伸手去抠。
果然有两块石头是松动,但是卡的也十分紧,周桂香抽了几下都没抽动。若不是确定这里一定有金子,她肯定会以为只是裂了缝。
又费了半天劲儿,周桂香才好不容易把两块垫在地下的石头抽出来,伸手进洞里,就摸到一个布包。
布包里面东西又沉又多,一次拖不出来,她只能摸索着解开包口,然后分几次把东西抓出来。
一块、两块、三块……
最后周桂香摸出了整整三十块小金条。
倒吸一口凉气,周桂香赶紧用布包把金条包起来揣到怀里,然后迅速将墓碑恢复原样。
等抱着金条跑进无人的山里,周桂香才终于松口气,擦擦汗。
发财了!
居然有这么多金条,这两个老不死的也是够能藏的,连孙子没钱结婚的时候都没舍得拿点出来。
周桂香心情极好,打算去城里吃点好点,只是刚走了几步又开始犹豫了。
她把金条放到哪里才安全?
贴身携带是不可能的,藏在家里容易被那些不成器的儿女找到,她也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靠帮忙,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如果现在是八九十年代,周桂香倒想去城里买套房子,把钱放到房子里。
但现在才是七七年的尾巴,一切政策都还不明朗,她即便送去银行,若是被问起金条的来源也难以解释,到时候说不定闹出更大的事来。
她站在山上,俯视着刚刚离开的赵家祖坟,突然想到,她也可以放到坟里呀!
想到就做,周桂香也顾不上吃东西了,辨别出方向立马往她娘家赶去。
她家中已经没人了。
爹娘早逝,周桂香在堂叔伯的帮助下,把小她五岁的弟弟拉扯长大,供他读书。后来她出嫁生了两个儿子,怀第三胎的时候送十六岁的弟弟去当了兵。
弟弟当兵后回家极少,后来又被派去执行什么保密任务,更是三年没有音信。
当他执行完任务写信说要回乡探亲,周桂香惊喜万分,期盼不已,结果却只盼来了一封遗书和一盒骨灰。弟弟没有死在三年的保密任务中,却在回乡前的最后一个任务里牺牲了。
从那时候起,周家只剩她了。
这些年她很少回娘家,过节偶尔回去看看叔伯们。从前查得严,她最多只能节日在家里给爹娘弟弟烧点黄纸,后来习惯了,她也不想去坟地触景生情了。
只是坟地的位置仍然深深地刻在她脑袋里。她去送过三次葬,而被埋葬的人一次比一次年轻。
周家村在三里大队,在她嫁去的月九大队的隔壁。
从小路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她直接走到了周家的祖坟附近。
这边最近大约没有丧事,看起来更加荒凉。
周桂香走到并排的三个墓碑边上,就红了眼。
坟包上的杂草应该被除过,长得不高,冬天都黄黄的倒伏在地上。只是墓碑看起来有些陈旧,落了许多灰尘。
周桂香跪在父母墓前深深磕了几个头,又仔细端详了许久三人的名字。
活了两辈子,其实她都有些记不清爹娘和弟弟的面容了。
她叹口气,跟赵老头和赵老婆子学的,把墓碑下的两块石头撬松拖出,然后用手将里面的土刨出来,再将布包和金条一根根放进去。为了以防万一,最后又将刨出去的土填回去一部分,然后才把石头安回去,最后在外面培上土。
这样除非跪着磕头,不然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了。即便是磕头,除非提前有所怀疑,也很难多想。
周桂香没有去擦拭墓碑,也没有拔草,只轻轻擦除自己来过的痕迹,转头离开了。
爹娘弟弟泉下有知也不会怪她,只会保佑她过好这一辈子的生活。
等回去,时间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周桂香没心情去城里吃饭,径直回了家中。
许是因为得了几根金条,周桂香心情还算不错。
但这截止到,她回去看到与中午完全一般,冷冷清清的堂屋为止。
“娘,你回来了,我们晚上吃什么?爷奶和兴强他们都饿了。”
于白秋见婆婆回来了,连忙走上前询问。
她其实不想靠近今天的婆婆,但爷奶和男人已经催促她做饭好几次了。于白秋不会做,也不想做,只能硬着头皮来问婆婆。
周桂香冷下脸,知道其他人都在屋里偷听,故意放大声音:
“饿了不会自己做,没胳膊还是没腿?老的也不老,小的也不小,天天在家吃白饭,还有脸问我吃什么。
以后谁想吃饭先去下地,挣够五个工分以上才有饭吃,不然就给我饿着!”
屋里没人吱声,全都静悄悄的,像是没住人。
周桂香从神情尴尬的大儿媳身边走过,径自去厨房做自己的饭。
因为分家后赵老婆子和赵老头跟着大房,所以家里的细粮和鸡蛋还是赵老婆子把控着,厨房只有些粗粮和白菜萝卜。
周桂香肯定不会主动去找赵老婆子,见厨房没什么吃食,去后院鸡窝摸了两个刚下的鸡蛋炒了,配着玉米饼子吃。
吃饱她也不管其他人,直接回屋睡觉了。
等她走了,赵老婆子才骂骂咧咧出来做饭。
“老大刚死,儿媳妇就想饿死公婆,真是不孝顺。我们老两口真是命苦啊!操劳一辈子,老了还享不上儿女的福。”
当然她的骂声也没得到任何回应,最后只能嘟嘟囔囔端着饭回屋吃了。
赵老婆子虽然拿着家里的细粮,但不舍得吃,所以吃的也是玉米饼子和炖白菜萝卜。
老二、老三两个男人没下过厨,也没媳妇,只能去敲老大屋子的门。
“大嫂,你能帮我们一起做顿饭吗?”老三哀求着,他虽然在灵堂啃了些苹果,但现在还是饿的抓心挠肝,更别说一天啥也没吃的老二了。
于白秋在屋里翻个白眼,把从床底掏出来的一小袋白面又塞了回去。
这本来是爷奶拿出来给公公办丧事用的白面,结果婆婆上午闹事,下午又不在,爷奶就赌气说不办了。这白面她就偷偷藏起来了,还谎称是婆婆拿走了。
本想着今晚各自做饭,她偷偷做了吃,没想到老二老三这两个讨债鬼又来了。
“你去开门。”于白秋努努嘴,让赵兴强去开门。
没想到一向很听她话的赵兴强居然坐在桌边,低着头毫无反应。
于白秋心里的火压不住了,手里枕头砸向赵兴强:“你在这儿跟我发什么脾气?你娘突然疯了似的闹事,把咱们都打一顿,工也不上了,饭也不做了,你一句不敢吭。回来了跟我在这儿厉害什么?”
赵兴强把枕头往地上一扔,站起来就要走。
于白秋更生气了:“还给我摔摔打打,你有这本事今上午怎么不用,被打被骂的跟孙子似的,丢死人了!”
“闭嘴!我丢人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你个败家的骚娘们!”赵兴强被戳中痛处,立马回头对骂,再也没了以往的浓情蜜意。
于白秋不可置信:“你敢骂我?赵兴强,你还过不过了?!”
老二老三在门外听着大哥大嫂吵架,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赵晓萍打开门出来,低着头快步往外走,老三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你干嘛去?你晚上怎么吃?”
赵晓萍用力一甩把老二甩开:“要你管!”
“你要不丢的不是赵家的脸,我才懒得管你。小姑娘的能不能要点脸?天天跟那知青搂搂抱抱,比村里寡妇都饥渴。不许去,快去厨房给我们做饭!”老三把人拉着不许走,给老二一个眼色,让他去关门。
老二听话地去把大门锁了。
赵晓萍气得跺脚:“你胡说什么!我才不给你们做饭,你们让那女人给你们做!我肚子还疼着呢!”
她心里都快恨死这一家人了,特别是她娘,她已经不想认她了。
老三看看任性的妹妹,又听听大哥屋里踢里哐啷的吵架声,再感受一下绞痛的胃部,顿时决定放下身段去求娘。
他跑到周桂香屋外敲门:“娘,娘,你能不能帮我和二哥做点饭,我们快要饿死了。”他招呼老二过来一起站着敲门。
只是屋里没有动静。
老三眼珠子一转,开始说软话:“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肯定有什么事儿都站在你那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推了推二哥,示意他说话。
老二迟疑片刻,才闷声闷气说道:“娘,我错了。”
周桂香这才打开门,冷眼看着门口立着的两个儿子,和远处站着眼巴巴往这边看的女儿。
“行啊。”
她话音刚落,老大屋里也开了门,两口子面色不好地走了出来。
“娘。”赵兴强语气僵硬地叫了一声,“我和白秋也饿了,你快点做饭吧。”
周桂香气笑了。
老三一看就知道要坏事,立马扭头给大哥大嫂使眼色,让他们适当服点软,哄哄老娘。
于白秋看懂了,只是刚刚受了男人的气,心里正在后悔嫁进了赵家,此时示弱也带着几分不情不愿:“娘,我们知道错了……”
周桂香一挥手,制止了几人说话。
“我看你们不是知道错了,是还不知道自己的错在哪儿。”周桂香嘲讽一句,“以后想吃我做的饭,除了上工,还得每月交家用。现在你们都没工作,就每人每月拿一块,以后有工作了工资的一半都要上交。”
这话顿时让众人都瞪大了双眼。
老大顿时就要反对,却被大儿媳制止了,老三率先开口:“好好好,都听娘的。”
说完立马从兜里掏了一块钱递给周桂香。
他和之前赵永阳想的一样。先给这一次,不继续刺激发疯的周桂香,把事情揭过去,等她过段时间恢复正常,他们以后就能想办法不给了。
老二虽然老实,但这么大年纪的小伙子,也或多或少攒了几块钱,见三弟给了,回屋也拿了一块递给娘。
周桂香拿了两块钱,看向老大两口子。
于白秋没看男人,回屋去找钱。
见自己也要掏钱,老大顿时忍不住了,开始像往常一样洗脑自己娘:“娘,我们是一家人,你就顺手多做几个人饭的事儿,怎么能要钱?”
他瞪了一眼掏钱的老二老三,转头去向没拿钱的小妹寻求认同。
赵晓萍没说话,她被踢的肚子和被打的脸颊还隐隐作痛,虽然对于要掏钱吃饭的事情心存不满,但也不敢出头。
见大哥望向自己,她也只能低下头,不去对视。
老大见小妹也没回应自己,顿时觉得作为家里老大的威严尽失,刚刚和媳妇吵架未消的怒火,在见到媳妇拿了两块钱的时候,烧的更旺了。
“你拿两块做什么?咱俩是一家人,给一块就行!”
于白秋瞥他一眼没说话,面上还扯起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明显在说:你有本事和娘说,和我撒什么气。
于是老大抽了其中一张,递到周桂香面前。
周桂香瞥二人一眼,不咸不淡说道:“三块,少一块都不行。还有,老大媳妇,把你藏的白面拿出来。真是胆子大了,公爹丧事的白面都敢私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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