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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千金反骨杀疯了,倾城香药双绝结局+番外小说

半岛流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民国八年,苏州城,梅雨季。冷雨夜,大帅府。段承烨段大帅一身戎装,身材魁梧,此刻脸上的笑容却分外扭曲,滚烫的烟头直接按在柳诗意的锁骨处熄灭。“啊——”柳诗意惨叫着挣扎,三指粗的铁链勒进她的手腕,血肉模糊。她发间的兰花头簪散了,湿头发黏在汗津津的脸上,却依旧藏不住绝色的容颜。“跑了三年,原来就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段承烨粗粝的拇指和中指用力地挑起她下巴,“老子花了三根金条把你从戏班子赎出来做四姨太,新婚夜就跟野男人跑?你这身子老子还没尝过味儿,就被沈修文那个穷酸小子白睡了三年!”柳诗意咬破了舌头,啐了他满脸血水:“段承烨,你不得好死!”段承烨反手一记耳光扇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猩红的手印,他抽出腰间的皮鞭,扬起抽打在她胸口。皮开肉绽,剧痛...

主角:明倾城段维新   更新:2025-06-14 22: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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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明倾城段维新的其他类型小说《假千金反骨杀疯了,倾城香药双绝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半岛流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民国八年,苏州城,梅雨季。冷雨夜,大帅府。段承烨段大帅一身戎装,身材魁梧,此刻脸上的笑容却分外扭曲,滚烫的烟头直接按在柳诗意的锁骨处熄灭。“啊——”柳诗意惨叫着挣扎,三指粗的铁链勒进她的手腕,血肉模糊。她发间的兰花头簪散了,湿头发黏在汗津津的脸上,却依旧藏不住绝色的容颜。“跑了三年,原来就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段承烨粗粝的拇指和中指用力地挑起她下巴,“老子花了三根金条把你从戏班子赎出来做四姨太,新婚夜就跟野男人跑?你这身子老子还没尝过味儿,就被沈修文那个穷酸小子白睡了三年!”柳诗意咬破了舌头,啐了他满脸血水:“段承烨,你不得好死!”段承烨反手一记耳光扇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猩红的手印,他抽出腰间的皮鞭,扬起抽打在她胸口。皮开肉绽,剧痛...

《假千金反骨杀疯了,倾城香药双绝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民国八年,苏州城,梅雨季。

冷雨夜,大帅府。

段承烨段大帅一身戎装,身材魁梧,此刻脸上的笑容却分外扭曲,滚烫的烟头直接按在柳诗意的锁骨处熄灭。

“啊——”

柳诗意惨叫着挣扎,三指粗的铁链勒进她的手腕,血肉模糊。

她发间的兰花头簪散了,湿头发黏在汗津津的脸上,却依旧藏不住绝色的容颜。

“跑了三年,原来就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

段承烨粗粝的拇指和中指用力地挑起她下巴,“老子花了三根金条把你从戏班子赎出来做四姨太,新婚夜就跟野男人跑?你这身子老子还没尝过味儿,就被沈修文那个穷酸小子白睡了三年!”

柳诗意咬破了舌头,啐了他满脸血水:

“段承烨,你不得好死!”

段承烨反手一记耳光扇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猩红的手印,他抽出腰间的皮鞭,扬起抽打在她胸口。

皮开肉绽,剧痛让柳诗意眼前发黑。

他一把扯开她的衣襟,大片雪白肌肤和红色肚兜露出来。

“沈修文是不是把你搞舒服了,你当年才会跟他跑?今天老子让你这个臭婊子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铁链锁死她的手脚,无论挣扎也无法反抗。

段承烨喘着粗气压上来,腥臭的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柳诗意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屈辱的泪水混着血水流进嘴角。

充满兽欲的吻从她的脸上,颈脖和锁骨处胡乱落下。

她看着段承烨扭曲的面孔,想起三年前那个月光如水的新婚夜,她的青梅竹马,失踪多年的沈修文犹如天神般降临,带着她翻出了大帅府高墙,在东山镇过了三年相爱相依的日子,还生了一个瓷娃娃般的女儿。

就在段承烨扯开她最后一缕衣衫的瞬间,柳诗意用尽全身力气,咬破了段承烨的耳朵,嘶哑地笑出声:

“修文一定会杀了你!”

柳诗意的笑像淬了毒的利刃,耳部的疼痛彻底激怒了段承烨。

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用力将她的头撞在了墙上,解开腰间的裤带扑了上来。

柳诗意闭眼承受着一切,她在等死,她在窒息般的恐惧中突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越来越清晰,竟与院外传来的枪声重合。

“砰!”

院外突然枪响,木门被炸得四分五裂,气浪掀翻了屋里的桌椅。

沈修文冲了进来,俊朗刚毅,白色衬衣下左肩伤口还在渗着鲜血,他此刻犹如愤怒的杀神

抬手两枪,“砰砰” 两声,两个追来的卫兵眉心开花。

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他却视而不见,枪口直接顶住段承烨后脑勺:

“放开她!”

段承烨来不及提上裤子。

刚想反抗,沈修文一脚踹在他膝盖上,一声脆响,段承烨疼得跪在了柳诗意面前。

“就你一个人?” 段承烨梗着脖子冷笑,“你以为你们能跑得出大帅府?”

沈修文枪管狠狠砸在他后颈,“老子一个人,也能送你下地狱!”

他另一只手甩出匕首,刀光一闪,割断了柳诗意手腕的铁链。

柳诗意脚踝的铁链还没解开,身体一软,向沈修文倒去。

他眼疾手快扶住她,匕首继续割向脚踝的铁链。

柳诗意刚裹上衣衫,段承烨突然从靴筒抽出三棱军刺,猛地刺向沈修文喉咙。

沈修文侧身闪躲,军刺擦着耳垂,削断一缕头发。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扳机一扣。

“噗!”

子弹穿透段承烨太阳穴,颅骨炸裂。脑浆混着血喷溅在墙上。

段承烨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直挺挺地栽倒一边,咚地砸在青砖地上。

梆子声密密麻麻响起来,几十个卫兵举着刺刀和长枪围了上来。

沈修文抱起柳诗意撞开后窗,碎玻璃划破两人的皮肤也浑然不知疼。

刚落地,子弹就像雨点一样扫射过来,墙上瞬间多出密密麻麻的弹孔。

他从腰间掏出两颗手榴弹,拉弦扔了出去。

“轰隆!”

爆炸声震耳欲聋,气浪掀翻了好几个卫兵。

卫兵们穷追不舍,子弹很快打光了。

沈修文拔出匕首,刀锋和刺刀碰撞,火星四溅。

沈修文匕首捅进一个卫兵的肚子,又割破另一个卫兵的咽喉。

热乎乎的血溅了他一胳膊。

可追兵越来越多,柳诗意知道沈修文带着自己跑不掉了。

她看着自己破烂衣衫下暴露的肌肤,又看看浑身是血的沈修文。

她突然夺过他手中的匕首。

“诗意!”沈修文大喊着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柳诗意哭着,眼中是极致的屈辱和爱意。

“我脏了......忘了我.......” 柳诗意哭着把匕首刺进心口,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淌,滴在沈修文手背上。“别管我,你快走!要照顾好兰儿......”

“不!我们一起走!”

沈修文红了眼,他抢到了一个卫兵的长枪,挥刀砍翻了周围的卫兵,抱着柳诗意从当年带她走的后墙翻离了大帅府,向城郊跑去。

他抱起柳诗意狂奔,大帅府的警钟响彻夜空,无数灯笼火把像毒蛇般涌来。

两人被追到东山的悬崖边,暴雨倾盆而下,柳诗意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修文,我好痛......” 柳诗意气若游丝,“我们跑不掉了......兰儿怎么办?”

沈修文低头吻了吻她苍白的额头:

“别怕,我们回家。”

他抱紧她,后退一步,脚下的青苔打滑。

闪电划破夜空,两个身影坠入悬崖,被汹涌的河水瞬间吞没。

三日后,东山镇制香世家明府。

二太太柳如烟抱着个粉瓷般的女娃娃,姿态婀娜地走进来,孩子脖子上戴着一个漂亮的兰花吊坠,隐约看到背面刻着四个字——“香药同源”。

明家老爷明焕之看了看女娃娃的脸,又盯着吊坠看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养着吧。”

大太太李黛茉撇着嘴说:

“这个小野种,指不定哪天惹祸上身。”

她的儿子,五岁的大少爷明东辰却蹒跚着走过来,踮着脚将手中的糖人塞进女娃手里:

“妹妹吃,甜!”

女娃抬头,看着眼前浓眉大眼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叫道:

“哥哥。”

二太太柳如烟摸了摸女娃的头:

“既生得如此俊俏,就叫明倾城吧,和我的东芙以后也有伴儿。”


民国十五年夏,蝉鸣声煮沸了东山的空气。

半山腰的草木茂盛,十二岁的宁景天背着竹篓,步子踢踏。

瞥见两团粉影正蹲着身子辨认地上的草药。

“明家的丫头也配学辨药?”

宁景天一脚踢飞了石子,惊得明东芙跳起来,明倾城葡萄般的眼睛瞪大了看着宁景天。

他扬了扬手中的《本草经》,从草丛里拽出两株相似的植物。

一株叶片宽大,一株茎干细弱。

“看清楚,这乌头和附子,哪个能治风湿,哪个沾着就烂喉?猜对了,我就把这本书送你们。”

明东芙急得跺脚:

“凭什么我们明家不能学药?”

明倾城拉了拉妹妹的手臂,转身就要走。

宁景天抓起一把苍耳子,扬手撒去。

尖锐的刺果扎进两个女孩的衣衫发间。

“连医草和毒草分不出,你们两只蠢猪!明家的人都是笨驴!”

说完拔腿就跑,明东芙气得追了上来,明倾城跟在明东芙后面跑着想拉她回家。

三人追逐间,脚下铺着伪装的薄木板突然断裂,三人齐齐跌进了漆黑的捕兽洞。

明东芙气得跳脚,提裙就追。

明倾城紧跟着她,伸出手想拽住妹妹。

三个孩子在山坡上奔跑,追逐间,脚下覆盖着草叶的薄木板突然断裂。

下方漆黑一片。

惊叫声只响了一半,便被下坠的风吞没。

腐叶、枯枝、湿土混着蛛网糊了满脸。

明东芙发出压抑的哭泣,抱紧了明倾城。

“姐姐......好疼......”

明倾城低头看去。

明东芙的小腿被断裂的竹刺斜斜划开一道口子,白色的裹腿布迅速被鲜血浸透,洇开刺目的红色。

她撕下自己裙摆的布条,小心翼翼地缠绕在妹妹渗血的伤口上。

宁景天摸索着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根枯枝。

火光跳跃,映出洞壁湿滑的泥土和缠绕的藤蔓。

浓烟升起,却被洞口灌进来的风一吹,瞬间散开。

他扒着湿滑的洞壁,指甲抠进泥里,向上攀爬。泥土嵌满指缝,滑落,再爬,再滑落。

几次尝试,都狼狈地跌回洞底,身上蹭满泥污,多处擦伤。

最后一次,他咬牙向上,终于抓住了洞口的草根,翻出了洞口。

他喘着粗气,对着洞里喊:

“我回西山镇找人来救你们!”

明东芙哭喊着回答:

“你不许骗人!一定要回来!”

许久,宁景天也没有回来。

天色渐暗,明东芙靠在明倾城的肩头,喃喃地问道:

“姐姐,晚上会不会有野兽?我们会不会被老虎吃掉?”

明倾城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拍了拍明东芙的小手,回答道:

“东芙,别怕,东山没有老虎。有人看到烟就会来救我们了。”

西山镇宁家药庐内,宁家老爷宁长卿听完儿子的描述,冷声道:

“明家的丫头?不救!”

宁景天急得跺脚,大哭起来:

“爹,不去救她们,她们会死的!”

宁长卿盯着墙上“悬壶济世”的匾额,沉默良久才唤来管家:

“去明府递个信,就说东山林中,明家的两个女娃掉进了猎户的陷阱。”

另一边,捕兽洞里的火星子快要熄灭,

明倾城将身上的衣服一条条撕下来,绑在枯枝上点燃,浓烟顺着洞口缝隙蜿蜒而上。

明倾城抱着明东芙,不停地唱着童谣安慰着。

小娘柳如烟临死前,跟她说一定要照顾妹妹一辈子,她记在心里了。

暮色漫过山脊时,十五岁的段维新正打猎归来,马背上绑着几只山鸡和野兔。

却见半山腰升起一缕可疑灰烟,他便纵马前来查看。

他踢了踢马腹,配枪随着颠簸轻晃,他翻身下马,拨开草丛,便看见洞里飘出的烟。

“下面有人吗?”清朗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

洞里两个脏兮兮的小粉团子猛地抬头。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站起来,拼命挥手。

“有人有人!”

“快救救我们!”

段维新从马背上解下绳索,一端系在树上,另一端缓缓放入洞内。

“先救我妹妹!”

明倾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让明东芙抓住绳索,托住她爬了上去。

明东芙被拉出洞口的时候,看到救命恩人的脸,瞬间怔住,剑眉星目,面若冠玉,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孩子。

待明倾城自己向上攀爬时,脚下却突然打滑,整个人急速坠落。

她闭上眼等着掉落到洞底时,腰间却缠上条有力的手臂,段维新单手将她提上地面,清爽的薄荷香气息扑面而来。

明倾城撞进了少年的胸膛,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抬眸间,四目相对,久久未从对方脸上移开。

段维新放开了明倾城,正想询问她们家住何方。

此时,喧闹声传来,火光由远及近,原来是明府的人找上了山来。

段维新见两个女孩子已经安全了,便转身牵过马,准备离去。

明东芙追着跑过去问道:

“大哥哥,我是东山明家的明东芙,谢谢你救了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段维新看了眼明东芙,又看了眼还没回过神的明倾城,答道:

“小事一桩,不必言谢!我是段维新,有缘再见!”

明府祠堂内,明倾城又被罚跪一夜,青砖冰得明倾城膝盖发麻。

“你是姐姐,为何不看好东芙?”

明焕之的斥责声犹在耳畔。

许久,祠堂门被轻轻推开。

明东辰抱着食盒闪进来,月光照亮了他耳尖的红晕。

“桂花蜜糕,绿豆饼,茯苓糕,这些都是我刚才吃晚饭的时候藏的,趁热吃。”

他把糕点塞进明倾城掌心,又掏出个油纸包,

“梅子糖,你最爱吃酸的。”

明倾城拿起一块茯苓糕递给明东辰,明东辰却按住了她的手:

“倾城,你吃。”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手心被戒尺抽打的伤口上,此刻还泛着红肿。

明东辰抓起她的手,指腹轻轻擦过伤口边缘的血痂。

“爹又打你!倾城,疼不疼?”

明东辰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着。

口中的凉风拂过伤口,掌心的刺痛化作了酥麻的痒意。

“哥哥,倾城不疼了。”

夜风卷着蝉鸣灌进祠堂,明倾城听见了明东辰擂鼓般的心跳声。

“倾城不怕,等我长大了保护你。到时候谁都不能欺负你,爹也不行!”

明倾城很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比东芙只是大了两个月,可是每次犯错被责罚的却只有她。

直到她八岁,小娘柳如烟去世的时候才告诉她,自己并不是明家的女儿,柳如烟是她的小姨,她母亲叫柳如意,是柳如烟的姐姐,在她三岁时已经去世了。

这就说通了,难怪老爷从来不给她好脸色看。

小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她,一定不能让老爷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因为她的爹娘都是见不得光的人。

明倾城的鼻子开始发酸。

那她的爹又是谁呢?小娘没有告诉她。

这个家只有哥哥对她好,虽然他们只相差两岁,可他总会把自己护在身后。

她想起白日里掉进捕兽洞时,第一个念头也是: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

“那我们说好了,”她伸出另一只手,小指勾住他的,“哥哥,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明倾城仰起头,眼里还噙着泪花,却已经漾起笑意,月光落在她眼底,像盛着两颗小星星。“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二人稚嫩的童声在祠堂里回荡,夜风卷着烛火轻轻摇晃,映得两人交握的手影在青砖墙上明明灭灭。


民国二十二年,寒冬。

猩红热病如恶鬼般席卷东山镇。

街巷里焚烧艾草的浓烟混着腐臭味,染病的百姓咳着血沫蜷缩在墙角,草席裹着的尸体被不断运出。

东山众多医馆均束手无策。

明家香铺前,明焕之不停地拨弄着沉香木珠,望着哭喊着求药的人群,却仍然面色凝重地摇头:

“香可避秽,药断不可用。”

明东辰、明倾城和明东芙一排跪在书房的青砖上,膝盖都早已没了知觉。

明倾城抬头望着父亲严肃的面容,壮着胆问道:

“爹,我在您书房见过明家与宁家联名研制的防疫药方,如今疫病横行,为何不用?”

明焕之狠狠瞪了明倾城一眼,正准备开口责备,明东辰出声道:

“爹,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吗?东山镇的乡亲们,可都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啊!”

明东芙也跟着附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爹!为何我们明明有疫病的药方!却不拿去救乡亲们?”

明焕之重重叹了口气,这才开口答道:

“你们也都长大了,今天爹就告诉你们为何!当年我的爷爷与宁长卿的爷爷同拜在苏州药王柳淮之门下,一同钻研医道和香道,药王仙逝后,却因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从此宁家在西山专注药理,钻研药方;而我们明家,则在东山选择了制香一道。先祖立下规矩,明家后人只可用香,宁家后人只可用药,两家互不干涉,这规矩断不能破啊!”

明焕之一口气说完,便挥了挥手,“你们别跪了,都出去吧。”说完,便转过身去再也不搭理三人。

从书房出来,明倾城便偷偷奔往西山镇。

宁家药庐内,宁长卿的叹息声混着雨声传来:

“明家当年断了我们宁家的香料商路,如今求到头上,我宁家不会帮忙.......”

话未说完,身边的宁景天开口说道:

“爹!这时候不要再讲那些没用的规矩了,东山镇李阿婆的孙子才三岁,再不用药,就来不及了!”

宁长卿怒不可遏,抄起药罐砸在青砖上,碎瓷片四处飞溅。

明倾城吓得后退一步,却被宁景天眼疾手快拉住手腕,拉到了身后。

宁景天的身上沾满了药渍,却依旧苦苦哀求着父亲出手相助。

良久,宁长卿终于松口:

“景天,我不管了。有本事你自己去救人!这场疫病,是湿毒入体,淤积肺腑。”

宁家药房中。

宁景天一边挑选药材,一边向明倾城解释药理。

“我家的药方中,用金银花、连翘清热解毒,辅以藿香、佩兰化湿,可解此疫。”

明倾城点头记住,补充道:

“这瘟疫来势汹汹,香药合用,或许能事半功倍。我们明家的避瘟香,以苍术、艾叶、雄黄等为料,点燃后香气弥漫,可净化空气,驱散疫病之气。”

两人正说着,宁南星推门而入,巧笑嫣然:

“宁景天,怎么能让明家的丫头进我们宁家的药房?”

宁景天看着这个比自己晚出生十分钟的孪生妹妹,不悦道:

“宁南星,你是想气死我?哥哥也不叫,又喊我大名!治病救人的事,不分姓明姓宁!”

宁南星走到宁景天跟前,抓起一把金银花闻了闻,

“切,才比我大十分钟,想让我叫你哥哥,门儿都没有!既然是好事,也算我一份呗!”

三日后,小雨。

明家香铺前的桌子上铺满了打包好的草药和香料。

明东辰、明东芙、明倾城与宁景天、宁南星五人一起冒雨熬制分发,忙碌得不可开交。

宁景天正给一个垂危的老人喂着汤药,宁南星突然跑来抓住他的袖口:

“宁景天,镇西王家娘子咳血加重了!来不了,估计你要去一趟!”

宁景天背起药箱正准备出发,明倾城抓起桌上的香包说道:

“我带着新配的避瘟香,跟你一起去!”

二人并肩踩着积水狂奔,白袍与粉裙在雨幕中翻飞。

屋檐下,明东辰望着明倾城被雨水打湿后紧贴脊背的衣衫,又瞥见宁景天为她用药箱挡住头上飘零的雨水,心中隐约有些酸涩。

或许他只能是哥哥,也只能默默守护着她。

一个月后,疫病消散。

明府祠堂的戒尺声却惊飞了檐下白鸽。

明焕之攥着戒尺,看着跪得笔直的明倾城,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说!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明倾城却第一次倔强地仰起头,回答道:

“我没错。若守着规矩见死不救,那才是错!”

戒尺猛地抽在她手背,瞬间肿起三道红痕,可她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反了反了!”

明焕之将戒尺砸在青砖上,转头冲着一边的李黛茉喝道,

“去!请家法!我们明家的人,竟去求宁家帮忙,当祖宗的规矩是儿戏?”

李黛茉想起宁家医者不顾忌讳帮忙,想起那些在疫病中挣扎求生的百姓,进门的时候有些迟疑。

许久才抱着紫漆木匣推门进来,匣中九节钢鞭泛着冷光。

明焕之拿起钢鞭,气得发抖,开口道:

“最后一次机会,你认不认错?”

明倾城盯着寒光凛冽的钢鞭,眼里却没有半分惧意:

“爹要打便打,我绝不后悔!”

第一鞭抽在明倾城肩头时,皮开肉绽,她闷哼一声咬住下唇。

第二鞭破空而来,却突然被明东辰一下子撞开。

少年的棉衣撕开,后背绽开两道血痕,在皮肤上刮出狰狞伤口。

“爹,你打我!是我教倾城去找宁家的!”

明东辰挡在明倾城身前,胸膛剧烈起伏。

“若不是宁家药方,东山镇要多添多少疫病亡魂!我们明家的规矩,难道比东山镇百姓的人命还重要?”

看着从小到大都没有忤逆过自己的独子,明焕之的钢鞭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我看你们都反了!” 明焕之浑身发抖,“给我跪足三日!不许送水送饭!”

祠堂门重重关上,明东辰摸索着扯下内衣的布条,给明倾城包扎着伤口。

“哥哥,你疼不疼?”

明倾城的眼泪砸在他伤口上,滚烫的液体混着血珠滚落,那刺痛让明东辰喉头发紧。

明东辰却强撑着笑,用拇指将她眼泪抹去,他的指尖擦过她红肿的眼眶,心却揪得生疼。

“傻丫头,哥哥皮糙肉厚,不疼。”

祠堂外,明东芙攥着金疮药在廊柱后踱步,却终究没有勇气冲进祠堂。

她怕父亲的戒尺会打到自己的手上,真的很疼。


夜渐深,明倾城冻得瑟瑟发抖,明东辰将明倾城冰凉的脚捂在怀中,低声哼着儿时的童谣。

少女的脚踝纤细,他摩挲着她的脚背,想把自己的掌心的温度全都传给她。

明倾城将头靠在他肩头,听着熟悉的旋律,泪水又涌了出来。

她想起儿时,每次受了委屈,都是明东辰唱着歌哄她。

那时她只当他是最亲的哥哥,如果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妹妹,还会这样疼她吗?

她不敢多想,可此刻听着他因疼痛而微颤的嗓音,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却泛起别样的涟漪。

明倾城悄悄环住了他的腰,随着旋律流淌,她将脸颊贴得更近,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

明东辰的歌声渐渐低去,他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伤口的疼痛与整夜未眠的疲惫袭来,他仍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

他怕一闭上眼,就再无法守护着眼前的人儿。

明倾城望着熟睡了的明东辰,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艾草香,感到莫名的安心,倦意来袭。

这个一直保护她的哥哥,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天清晨,明府大门突然被敲响。日本香会的藤野次郎带着女儿藤野香子不请自来。

前院里,藤野次郎身后跟着的藤野香子穿着和服踱步,裹着猩红的披肩,狐狸毛领衬得她眉眼艳丽。

“久闻明家香道冠绝江南,我们日本的香道在中国的香道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藤野次郎的中文带着古怪腔调,言语中虽然谦逊却让人感觉不适。

“犬女香子今年刚满十八岁,她一心想学中国的香道,但是要学就要学最顶尖的香术。若能在明家习艺一年,两年后上海的万国香会,我保证,明家定能以主办方之姿而名震天下。”

明焕之不禁有些心动,承办万国香会意味着明家香业即将可以踏上远洋货轮,销往南洋、美洲和欧洲。

可他思索片刻后,到嘴边的应允又咽了回去。

“藤野先生,此事还容我考虑些时日再做决定。”

藤野香子的中文比父亲标准许多,鞠躬道:

“明叔叔,如果您能答应收香子为徒,香子愿以中国失传已久的汉宫飞燕香谱作为交换。”

“汉宫飞燕?”

明焕之手中的沉香念珠骤然收紧,勒得指节发白。

汉宫飞燕香谱的名头,他自小在祖父书房的残卷里见过记载,那是能让整个香界为之疯狂的至宝。

“藤野小姐可知,这香谱最后一次现世,还是在清朝的光绪年间?”

藤野香子掩唇轻笑,抬手将和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戴着的香串,每颗珠子上都雕刻着失传已久的飞燕纹。

“明叔叔请看,汉宫飞燕的秘方需以晨露调和南海龙涎,而这香串正是根据汉宫飞燕的香谱所制。”

明东辰突然上前一步,斜了一眼藤野香子,说道:

“爹,谁知道这香串是不是真的!我们明家还是不要乱收日本人做徒弟好。”

“明少爷难道比令尊更有话语权?”

藤野次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明焕之盯着香串上的飞燕纹,想起书房暗格里藏着的半块香方残片,纹路竟与这珠子上的图案有七分相似。

“若汉宫飞燕香谱是真,明家可允藤野小姐入门,但香谱必须先交由我过目辨认真假。”

藤野香子深深鞠躬,腕间散出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自然。三日后,香子会带着完整香谱,再次前来拜访明叔叔。”

她直起身时,目光扫过明东辰紧绷的下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故意用和服袖口扫过了明东辰俊朗的脸庞,又假装吃惊地微微笑道:

“明少爷,香子失礼了。”

入夜后,明倾城在回廊撞见徘徊的明东辰。

“哥哥,你还在想那个日本女人的事吗?”

她凑近时,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艾草香。

明东辰猛地转身,看着明倾城说道:

“倾城,你知道那些日本人在我们国家都干了什么吗?”

明倾城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

明东辰拉着明倾城在回廊的长椅上坐下,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却又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

“日本人如今已经占领了东北,在那里烧杀抢掠,残害了无数中国百姓。”

明倾城闻言,抬头看向哥哥严肃的面容,天真地说道:

“可是应该每个地方都有好人也有坏人吧?就像从小爹就跟我们说西山镇的人不好,但宁景天和宁南星却不顾规矩来帮我们东山镇,救了瘟疫中的乡亲们。他们过完年就要一起去日本学习西医了。所以日本的人也会像他们一样,来中国学我们的香术,这难道不是很好的文化交流吗?”

明东辰的眉头紧缩,许久才发出闷闷的声响:

“你觉得宁景天是好人?”

明倾城点了点头,根本没注意到哥哥语气中的异样:

“对啊,他这个人吧,虽然小时候经常欺负我和东芙,可是他医术很好,心肠也好。”

明东辰的下颚线微微收紧,侧过脸不想再看她:

“所以你喜欢他?”

明倾城这才察觉哥哥语气有些不对,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心地问道:

“哥哥,你怎么了?宁景天真的是个好人。”

明东辰无奈地看着明倾城,心中有些莫名的刺痛。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快十八岁了,到了嫁人的年纪。

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而自己在倾城的心里,终究只是哥哥,或许他也该放手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

“倾城,你如果想嫁给他,我去跟爹说......”

明倾城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有些伤神地说道:

“哥哥是真的想让我嫁人吗?”

明东辰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一急,伸手想拉住她的手,明倾城却将手缩了回去。

“傻丫头,你已经长大了,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明倾城听着明东辰的话,心中揪痛,只觉得哥哥不要她了,想把她往外推。


“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她红着眼哽咽着,“以前你总说会保护我一辈子,现在却要我嫁给别人.......”

“傻丫头,”明东辰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拽进怀里,嗅着她发间的茉莉香,“哥哥怎么会讨厌你?永远不会。”

明倾城想起刚才哥哥说让要让她嫁人,手指攥皱了他的衣衫下摆,生怕下一秒哥哥就会把她推入别人的怀里。

或许有些心意,早已在朝夕相处中变了模样,只是谁都不敢说破。

他以为她只当他是哥哥,她以为他只当她是妹妹。

廊灯忽明忽暗,明东辰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儿时做噩梦的她那样。

“算了,不说了。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两人一时沉默。

倾城看着哥哥紧抿的嘴唇,心中委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突如其来的隔阂。

她轻轻地挪了挪身子,与哥哥拉开些许距离。

明东辰察觉到她的动作,心中苦涩,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想起小时候,那时的她总是喜欢笑着往他怀里钻,而现在,却因为一个西山镇的小子与他生分了。

过了许久,明东辰终于再次开口,温柔地说道:

“倾城,不管怎样,哥哥都是为了你好。现在的世道复杂,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你要保护好自己,别让哥哥担心。”

明倾城轻轻“嗯” 了一声,却转过头,没有看向他。

为什么要保护好自己?不是说好了他会保护她一辈子吗?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长椅上,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再说话。

三天后,藤野香子准时登门,手中捧着个描金匣子。

她掀开匣盖,露出里面泛黄的宣纸,递给了明焕之:

“明叔叔请看,这就是汉宫飞燕香谱。”

明焕之盯着纸上的字迹,又惊又喜。

“麝香,沉香,龙涎香,白薇,白僵蚕......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明东辰站在一旁,冷着脸不说话。

“东辰哥哥,其实我娘也是中国人,你别对我这么凶嘛。以后我跟你学做香,你教我好不好?” 她故意凑近,手上的香串飘出迷人的香气,“我还带来了日本的沉水香,可以媲美你们明家的沉水香,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研究新方子。”

明倾城和明东芙站在一边,明东芙小声说:

“她的合香好浓,闻着有些头晕。”

明倾城没有回答,眼睛却盯着藤野香子的手轻轻碰了碰明东辰的袖子,哥哥立刻退后一步,耳尖红得厉害。

藤野香子又转向明焕之,鞠了一躬:

“只要您肯收我为徒,这香谱就是您的了。下一届万国香会,明家一定能夺得头彩。”

明焕之摩挲着沉香念珠,终于点头:

“好,从明日起,你便跟着东辰学吧。”

明东芙走上前忍不住拽了拽明东辰的袖子:

“哥哥,她的香味有问题......”

“东芙,没事。” 明东辰低声说,目光却一直盯着藤野香子的匣子,“我会看着她的。”

藤野香子走上前鞠了一躬,笑着问道:

“东辰哥哥,明家的香房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明东辰没应她,转身便往香房走,藤野香子踩着木屐赶紧碎步跟上,。

明倾城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明东芙又扯了扯她的手,问道:

“姐姐,你说那个日本女人是不是喜欢哥哥?”

“是。”

明倾城回答明东芙的时候,能听到自己心底的哭腔。

香房内,明东辰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先把架上几十种香材的性味记熟,三日后考核,如果记不住,你就不适合在明家学香。”

藤野香子却踩着木屐上前,刻意靠近了明东辰,娇声问道:

“东辰哥哥不肯亲自教我?”

他嗅到对方身上甜腻的合香里混着异样的气息,像掺了蜜的酒,令人头晕。

他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的醒神香囊。

“东辰哥哥怕什么?”

明东辰嗅到一缕极淡的罂粟香,此刻与她的合香混在一起,显得诡异至极。

“东辰哥哥心跳怎么会这么快,是对我心动了吗?”

明东辰这才惊觉喉间发紧,心跳加速,掌心冒汗,而对方腕间的香串正散出若有似无的甜气。

“你下了催情香?”

他攥紧醒神香囊,拇指碾破囊口。

辛辣气息窜入鼻腔,他瞬间清醒,看见藤野香子眸底闪过了一抹惊慌。

“明家香房不容污秽。”

藤野香子脸色微变,却仍笑道:“不过是调香时助兴的小趣味嘛......”

“你如果再敢用这种下作手段,我就把你连人带着你的香谱一起扔进太湖里。”

藤野香子后退半步,佯装不解地问道:

“东辰哥哥何必这么绝情?我们明明可以一起快乐......”

“滚。”

明东辰抄起捣香杵重重砸在香案上,震得博古架上的香罐轻晃。

他望着藤原香子消失在香房门口后,终于松开了攥着醒神香囊的手。

“哥哥!” 明倾城的声音由远及近,她跑进来时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明东辰听见明倾城的声音时,喉间正泛起催情香的甜腻余韵。

他不敢回头,却在她靠近时,猛地转过身大声吼道:

“别过来!”

明倾城被他粗粝的语气惊住,却见他耳尖红得几乎滴血,胸前衣襟已被冷汗浸透。

明倾城却已跑到他身前,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雨气扑面而来。

她仰头望着他泛红的脸颊,伸手便要去触他额头:

“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烫......”

“别碰我!” 明东辰大声吼道,猛地侧身避开,又在看到明倾城受惊时,不禁心中有些悔意。

“哥哥?” 明倾城被他陡然暗沉的眼神惊住,“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不是!”明东辰脱口而出。

催情香残留的热意顺着血脉往上涌,他看见明倾城眼中噙着的泪,突然发觉喉间干得冒烟。


明东辰攥紧了她的手腕,指腹碾过她的掌心。

“你弄疼我了。”

却在抬头时,撞上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她嗅到他身上混着的艾草香与催情香的味道。

明东辰盯着她微张的唇瓣,听见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催情香的余韵像无形的手,推着他往前,而理智却在尖叫着警告他。

她,是他要守护一辈子的人。

他猛地松开手,后退时撞翻了身后的香架,数十个香罐轰然落地。

“对不起......” 他弯腰去捡香罐,却因头晕栽向明倾城。

她慌忙扶住他的肩,却被他反握住手腕,拉进了怀中。

“倾城,别躲着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情愫,“我们就这样待一会儿。”

明倾城浑身紧绷,感受着他喷洒在颈间的呼吸。

她知道催情香意味着什么,想逃开,却被他禁锢在臂弯间,被迫仰起头迎上他滚烫的目光。

香房里的艾草香与催情香激烈交缠,她有嗅到了他颈间渗出的汗水里混着醒神香的辛辣,突然伸手攥住他后颈的衣领:

“你身上的味道让我头晕。”

明东辰瞳孔骤缩,看见她眼底跳动的小火苗。

热意顺着她掌心传来,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而她的指尖正沿着他后颈的碎发轻轻攀爬,像藤蔓缠住即将倾倒的树。

“倾城......”

他沙哑地唤她名字,鼻尖几乎触到她颤抖的睫毛。

她的呼吸喷在他唇下,带着茉莉香的清甜,彻底冲垮了醒神香筑起的防线。

他猛地低头,却在即将吻上的瞬间,咬住了自己舌尖。

他闭着眼将她推开。

“滚出去!我怕自己会后悔......”

“后悔什么?”明倾城逼近他,仰起的脸上挂着泪珠,“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意!”

“瞎说什么!”明东辰慌乱地打断她,不敢看她的眼睛,却又将她一把拉进了怀中。

明倾城的心跳猛然加快,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心动。

她勾住他脖颈,将颤抖的唇印在他喉结上。

明东辰浑身僵住,喉结在她唇间滚动。

他看着她微张的唇,终于再也忍不住,用拇指碾过她湿润的眼角,低头贴住了那如玫瑰般娇艳欲滴的唇瓣。

双唇轻触间,积压多年的情愫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这时,香房外突然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明东辰猛地推开她,转身跨过几步,还不忘小声叮嘱:

“倾城,以后别靠我这么近。”

他听见明倾城急促的喘息,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却不敢回头。

怕一回头,就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狂澜。

倾城望着他紧绷的后背,唇瓣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今天彻底改变了。

“东辰!倾城!” 明东芙推开门,目光扫过狼藉的香房,“怎么地上怎么这么乱?”

明倾城慌乱中后退半步,却被香罐绊倒,明东辰伸手扶住她的腰,又像触到火炭般迅速收回。

明东芙惊呼道:

“谁干的?是不是那个日本女人?肯定是藤野香子搞的鬼!” 明东芙气得跺脚,“我刚才看见她从香房出来时,嘴角还挂着坏笑!”

“我已经警告过她,再有下次,会让爹赶走她。”

明东芙还在愤愤不平:

“可是爹现在一门心思扑在香谱和万国香会上,他会赶走那个女人吗?”

“那我就把她和香谱一起扔进太湖!”

“你们两个出去。”催情香的热意再次翻涌,明东辰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闷,“我要清净。”

明东芙一边嘟囔着 “哥哥今天好奇怪”,一边拽着明倾城往外走。

香房内,明东辰终于滑坐在地。

喉间泛起苦涩,自从五岁那年第一眼看到她,她就成了自己此生再也化不开的执念。

对,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或许有些心悸,从来不是因为催情香。

年三十晚上,明府正厅烛火通明,一桌子的美酒佳肴,欢聚一堂。

酒过三巡,明焕之对着大家开口说道:

“过两年就是四年一度的万国香会,我们明家作为这次的主办方,必须拔得头筹。所以,我决定送东芙去法国学一年洋人的香术。我们中国人讲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明东芙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开心的回答道:

“爹!女儿准保学得好好的,不给明家丢脸!可是就我一个人去吗?东辰和倾城怎么不去?”

明焕之转动着手中的沉香珠,答道:

“香铺的生意需要有人照料,你就一个人去吧。”

他身边坐着的明东辰却皱起眉,看了眼对面的明倾城,转头跟明焕之说:

“爹,我可以自己照料香铺,您为什么不送倾城去?大家都知道,她调香比东芙强多了,连我都自愧不如,而且她从小嗅觉过人,不但能轻易分出各种香味,还能嗅出最好的花露该啥时候采呢!”

明焕之手串“啪”地拍在桌面,面色铁青。

李黛茉见丈夫脸色不对,立刻出声阻止:

“东辰,你父亲决定的事情,岂容你质疑?”

明倾城穿着粉色棉袍坐在一边,只低头喝着汤,她心中明白,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明家的女儿。

明焕之沉默了许久,开口问道:

“倾城,你想去吗?”

明倾城盯着自己的手,轻声说:

“我不想去法国,想留在东山。”

“为什么?” 明东辰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前几天还说想去苏州城里买些外国的书,学习法兰西最新的调香法。”

“我就是不想去!”

明倾城提高了声音,却在撞上明东辰的目光时,突然低下了头。

明东辰一下子没了声,过了会儿才又不甘心地出声道:

“东芙一个人去法国,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让倾城陪她一起去吧。”

明东芙点头赞同道:“爹,让倾城陪我一起去,没有倾城在,我怕我学不会!”


“爹,让倾城也去吧。” 明东辰站起身附和道:“我们三个,她天赋最高。说不定倾城学会了法兰西的调香术以后,能在万国香会上给咱们明家长脸呢。”

明焕之面色阴沉地盯着明东辰,半天没说话。

明倾城攥着衣服下摆,手心全是汗。

其实心里乱得很——

去法国,就得离开东山,离开哥哥。

可她是真心喜欢香术,其实她不但喜欢香术,还喜欢药学,可是明家的规矩不让学药。

“算了,”明焕之最后摆了摆手,“倾城吃完饭就去祠堂默一遍《明家香谱》吧,如果写错一个字,那就不用去了。”

“好的。” 她垂着眼先应下,刚好她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

可是明东辰却不愿意了,又开口说道:

“爹,今天是年三十。要不过两天再让倾城默吧?”

“闭嘴!” 明焕之狠狠瞪了他一眼,“规矩就是规矩,什么日子都一样!去不去都得去祠堂默一遍!”

明倾城没吱声,抬头看向明东辰,正撞见他冲她点头,像是在说“别怕,我陪着你。”

明倾城默默放下了筷子,推门走进雪地里。

雪越下越大,灯笼在风里晃得人眼晕,她深一脚浅一脚往祠堂走,心里堵得慌。

自从小娘柳如烟去世后,老爷对她就从没过好脸色,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让她滚出明家了。

向来就是想罚就罚,想打就打,兄妹三人不管谁犯错,最后挨打的总是她。

她想着想着,鼻子发酸,近来老爷还总盯着她看,眼神怪模怪样的。

或许去法国,可以暂时逃离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家,可是她最舍不得的是哥哥,想到了哥哥,她笑了笑,心里又觉得暖暖的。

推开了祠堂门,里面冷得像冰窖,她点上煤油灯,刚铺好纸笔开始默写,就听见身后脚步声。

“这么冷?” 明东辰抱着两个暖炉走进来,脖子上还多挂着条围巾,“也不知道回房多穿点?”

他把暖炉塞进她怀里,又给她围上围巾:

“我跟爹说让你别默,他不同意。不过没事,我陪你一起。”

明倾城看着明东辰棱角分明的侧脸,想起小时候自己被老爷责罚,被大夫人刁难,都是他挡在前面。那时候就觉得,有这么个哥哥,真好。

“哥哥,没事,我乱写一遍交差就行,我不想去法国。”

“其实你该去法国的,”明东辰很认真地说道,“你那么喜欢调香,不该被明家的规矩困住。”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 她咬着唇,“我怕去了就见不到你了。”

明东辰顿了顿,拉过了她冰凉的小手,说道:

“傻丫头,又不是不见面了。也就一年的时间,很快的。”

她抬头看他,见他说得认真,点了点头,心里暖了起来。

明东辰笑了笑,看着明倾城的眼睛说道:

“其实你调香的时候最好看了,眼睛亮闪闪的,跟有星星似的。”

明倾城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幸好祠堂里光线暗,没被他看见。

她低下头看着暖炉,鼻尖萦绕着炭火气,还有明东辰身上淡淡的艾草香。

明东辰静静地看着明倾城默着香谱,她身上似有若无的茉莉香气阵阵袭来。

妹妹长大了,应该有更广阔的世界,而他不能把她一直拴在身边,虽然不舍。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

天色微亮,当明倾城写完最后一个字,活动着手腕时,看见明东辰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明倾城托着腮,看着他温柔的睡颜。

其实她不是不想去法国,只是舍不得离开他。

可她也知道,她也离不开香,自小戴着的兰花坠子上的“药香同源”更是她的梦想。

就像哥哥说的,不该被规矩困死。

“哥哥,一年很快,等我回来。”

她轻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

很快过了正月,二月初二。

明倾城和明东芙去法国的前一夜,

明倾城握着一个精美的青瓷瓶来到了明东辰的门外,里面装着的是她精心研制了一个月的醒神香精。

瓶中液体泛着淡淡的琥珀色,晃动时,流转的光华恰似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

明倾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明东辰房间的门。

屋内,明东辰正倚在书案前发呆,眉眼间透着些许愁容,此刻却更添几分英气。

他抬眸望向突然闯入的明倾城,瞬间眼底被温柔填满。

“倾城,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明东辰起身。

明倾城咬了咬下唇,走上前,将手中的青瓷瓶递了过去。

“哥哥,这是我新研制的醒神香,比你随身带的醒神香囊更有用。”

她顿了顿,说道:

“那个藤野香子现在住在咱们府里,不知道又会对你使什么坏,我跟东芙又不在家,你随身带着这个,我们才放心。”

明东辰接过青瓷瓶,打开凑近鼻尖轻嗅,一股清新而提神的甘松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茉莉香,正是明倾城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心中一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难道我的本事你还信不过?那日在香房,藤野香子的催情香,我不也没中招了”

他的话刚落,明倾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日香房里的情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暧昧的气息、急促的心跳、失控的情愫,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她低着头,发出的声音如同蚊蝇般细小,“不像是没中招......”

“嗯......”

他看着明倾城泛红的脸颊,想起那日的情景,不禁也耳根泛红。

明倾城抬起头,与明东辰炽热的目光相撞,眼底的火光快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了。

“哥哥,我不想去法国了......” 明倾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明东辰说自己不是她的妹妹。

她只知道,自己一天也不想离开他,更别说是漫长的一年。

明东辰他上前一步,将明倾城轻轻搂入怀中。

“倾城,别傻了,船票都订好了。” 他在她耳边低语,“这一年哥哥不在你们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东芙。”

明倾城靠在明东辰的胸膛上,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明东辰的腰,她多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明倾城把脸埋在他胸膛。泪水涌上来,濡湿了他的衣襟。

“哥哥,我舍不得你。”

明东辰心疼地捧起明倾城的脸,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傻丫头,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他看进她水光潋滟的眼眸,心底绞痛。“等你从法国学成归来,一定会是东山最厉害的调香师。”

明倾城抬起头,看着明东辰,“哥哥,等我从法国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研制出一款最独特的香,让明家的香名传遍天下。”

明东辰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明倾城静静地依偎在明东辰的怀里,享受着离别前最后的宁静时光。


民国二十四年,初春。

明倾城和明东芙学成归来的轮船上,夕阳将海面染成血色,猩红的余晖透过船舱的窗户,在两人兴奋的脸上洒下斑驳光影。

两人身穿同款的粉白色洋装,头发也都烫成了波浪卷,像两个粉瓷般的洋娃娃一样。

“姐姐,好开心,我们终于要回家了!”明东芙藏不住激动的心情说道:“也不知道哥哥把明家香铺打理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宁景天和宁南星从日本学医回来了没。”

明倾城同样兴奋,掩不住笑意翻阅着香方笔记,那里面记录着她在法国学到的所有调香知识,还有她自己研制的新配方。

“是呀,我们明天就可以到家了。”

想到即将见到明东辰,她的心脸颊也泛起红晕。

“姐姐,别看笔记了,我们去看大海吧。”明东芙拉着明倾城的手便往船舱外面走,明倾城收好笔记,跟着明东芙的脚步来到了甲板上。

海浪裹挟着咸腥气息撞向船舷,发出沉闷的轰鸣声,甲板上各种肤色的人走来走去。

“全都是白皮肤高鼻子蓝眼睛的,我到现在都还是分不清是法国佬还是英国佬。”

“既然不会用眼睛,那就用鼻子分呀。”明倾城笑着回答。

明东芙皱着鼻子,海风掀起她鬓角碎发,“那个戴礼帽的喷的是薰衣草混鼠尾草,应该是法国人,可那个穿格纹西装的,法国古龙水和英国馥奇香调我根本闻不出差别!”

明倾城用大拇指压住中指,轻叩她脑门,说道:“笨,英国人用香克制,前调再浓烈,后调必定带松针的冷冽,这后调分明藏着雪松香,他是英国人。”

她突然顿住,鼻翼急促翕动,海风里飘来股古怪气息,明明是龙涎香混着樟脑味儿,偏偏又透出刺柏木的冷冽,这混合的怪味是日本人爱用。

可面前走过的四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分明是中国人的打扮。

明东芙也察觉到异样,扯住她袖口压低声音说道:

“姐姐,这些日本人走得鬼鬼祟祟的,他们为什么要装成中国人。”

姐妹俩好奇心大发悄悄尾随,看着那几人刻意压低帽檐,皮鞋踏在木板上几乎没有声响。

来到一处贵宾舱,领头的用指节叩出三长两短的节奏,舱门打开缝隙的瞬间,明倾城瞥见里端坐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国人。

她攥住明东芙的手腕,两人猫着腰躲在船舱外偷看。

只见那个长衫男将一个信封交给了领头的西装男,西装男查看了信封中的密件后,便从内袋掏出了几张银票递到了长衫男手中。

“是日本间谍!” 明倾城的话音未落,明东芙一时间吓得没站稳,高跟鞋不小心发出了声响。

发现外面有人的西装男们突然猛地转身,手中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她们。

明倾城拉着妹妹转身就跑,高跟鞋在甲板上敲出凌乱的声响,身后子弹擦着桅杆飞过,木屑四溅。

明东芙突然被甲板上的缆绳绊倒,被追来的西装男逮了个正着,他狞笑一声,便用枪管抵住她太阳穴:

“小美人,你们一起跟我走一趟吧。”

明倾城不假思索地从口袋中掏出个玻璃瓶,打开盖子向西装男们挥洒而去,明东芙立刻反应过来,屏住了呼吸。

这款迷魂香是明倾城在法国苦心钻研的成果,融合了东西方香料的特性,只需吸入一点便能让人在一分钟内失去意识。

迷魂香的气息裹着海风翻涌,西装男们的脚步有些踉跄,可毕竟见效没有那么快,为首的间谍居然冲上来对着明倾城扣动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却被突然飞来的子弹打中,射出的子弹偏离了轨道。

段维新从桅杆后凌空跃下,黑色长风衣猎猎作响,身后五个黑衣人呈扇形包抄。

他的枪口精准抵住了日本间谍的眉心:“松开她,或许还能留条全尸。”

“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 话音还未落,竟然迷魂香的功效发作,日本间谍们尽数瘫倒在地。

明东芙惊魂未定,吓得跌坐在地,发间珍珠发卡散落。段维新伸手将她拉起,问道:“你受伤了?”

“是你?!”明东芙摇摇头,盯住了眼前男人的脸,确定了是她这些年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人。

“快走!” 段维新和同伴们却因迷魂香的余味而摇晃了起来。

明东芙立刻将醒神香一个个凑到他鼻前,辛辣的气息让他们瞬间清醒。

远处突然传来喧嚣声,更多日本特务的黑影从甲板尽头涌出,黑洞洞的枪口在夕阳下泛着寒光。

段维新对着通风管道连吹三声口哨,十几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如鬼魅般现身。

“押去船舱底!” 他踢了踢昏迷的特务,一手拉着明东芙,一手又抓住明倾城手腕,“跟我来!”

警报声骤然响起,整艘船陷入混乱。

段维新带着她们在错综复杂的通道穿梭,将她们安顿在自己的船舱。

“你们别出声,等我回来。”船舱的门关上,外面的枪声开始密集,明倾城和明东芙紧紧依偎,海风裹着硝烟从门缝渗入,她们此刻心中都感到从未有过的忐忑。

过了许久,段维新才回到了船舱内,

他坐在另一边的床上,看向眼前惊魂未定的两个女孩儿,目光在明倾城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刚才太危险了,你们怎么会去招惹那些日本人?”

明倾城刚要回答,明东芙兴奋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段哥哥,你不记得我们了吗?九年前,就是民国十五年,在东山的捕兽洞里,也是你救了我和姐姐!我是东山明家的明东芙呀!”

明倾城也想了起来,他这是第二次救了她们了,东芙怎么知道他姓段呢?

段维新微微一怔,仔细端详着明东芙的脸,又看向一旁的明倾城,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

“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娃娃,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过去了,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段哥哥,等你回苏州,这次一定要到我们明家坐坐,我让爹好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明东芙热情地说道。


段维新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轻轻挣脱了明东芙的手,笑着看向明倾城。

“两位明小姐,明家我是一定会去的。但是别跟任何人提起,你们今天见过我的事。”

“可是你救了我们两次,不好好感谢你怎么行呢......” 明东芙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明倾城拉住了。

“东芙,他说得对,现在世道乱,我们不该给段先生多添麻烦。”

段维新看着明倾城,赞赏道,“明倾城?你果然是聪慧。你们放心,船上的日本特务都已经被我的人控制住了,不会有危险了。我还要去底仓审讯他们,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会儿,然后回自己的船舱了。”

明倾城一脸懵,好像自己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明东芙也一样。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从十岁那年,段维新将她从捕兽洞里拉起来的那一刻起,这个好看的大哥哥就会每每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次日午后。

明倾城和明东芙推开明府大门时,府内一如往昔,丫鬟佣人们捧着各种香料穿梭回廊,

明东辰得知她们归来,欣喜若狂,早早地就在门口等候。

看到两个妹妹后,他激动地一左一右将她们揽在怀中,久久不愿松手。

明焕之听见动静,到门口迎接时,眼尾的鱼尾纹都染着笑意:

“爹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他看了明倾城的香方笔记后,破天荒地不停的赞许,还说等她休息好了,便可以将法国所学融入明家香道,好好研究一番。

李黛茉虽然没有表现得太过热情,但眼中也难掩欣慰之色。

但是明倾城敏感的发现,哥哥明东辰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瘦了好多,没有了一年前的精神气儿,眼神中尽是涣散之色。

当夜阖家团圆宴上,藤野香子也来了,腕间飞燕纹香串晃得人眼晕。

明倾城盯着她掩唇而笑的模样,总觉得对方有些不怀好意,她和东芙都从法国留学回来了,为什么说学艺一年的藤野香子还在府里?

餐桌前,藤野香子身着绯色和服,腕间飞燕纹香串随着动作轻晃。她坐在明东辰的身旁,指尖鲜红丹蔻点着瓷盘:

“东辰哥哥,这蟹粉狮子头看着好精致,你给我装一个吃。” 说着便将碗勺递到他手边。明东辰自然地接过碗和勺子,装了狮子头,又舀了几勺汤在碗里,放在了藤野香子面前,温柔地说道:

“香子,你尝尝,别烫到了......” 话音未落,藤野香子已尝了一口,故意发出满足的感叹:“东辰哥哥,真好吃!”

她转头对明倾城和明东芙眨了眨眼,

“两个妹妹可别吃醋呀,东辰哥哥对我这么好。”

明倾城的眼底都快要喷出火来。

明东芙却满不在意,继续兴奋地分享着法国的事:

“巴黎的香水工坊可有意思了,可是法国的香道跟我们中国的不一样,只重外不重内,姐姐还研制了好几种新香......”

“是吗?”明东辰打断了她,又给藤野香子夹了片鲥鱼,“香子最近也在学调香,她很有天赋,说以后要把日本香道也融入明家香谱。”

藤野香子娇嗔地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手臂,端起酒杯,说道

“东辰哥哥,来,我们一起敬两位妹妹归来!”

明东辰笑着与她一起举杯,目光却在触及明倾城发白的嘴唇时,微微一滞。

明焕之捻着沉香念珠点头,笑着说道:“看来我们明府很快就要办喜事了。”

“明叔叔,” 藤野香子肆无忌惮地挽住了明东辰的胳膊,“这就要看东辰哥哥的意思了,以后我会和倾城、东芙好好相处的,”她故意凑近明东辰耳边低语,两人同时轻笑出声,明东芙这才发觉情况不对,惊得举着筷子的手突然愣住。

明倾城盯着碗里凝固的桂花蜜,突然起身,冷着脸说道:

“爹,大娘,哥哥,我有些累了。大家慢慢吃,我去休息一会儿。”

明东辰开口想要拦住她,却被藤野香子拽住衣袖:

“你就让倾城妹妹去休息嘛!” 明倾城握紧双手离开时,还能听见藤野香子娇软的笑声:“东辰哥哥,你准备啥时候跟我父亲提亲呀?”

怎么会这样?

走出厅门的那一刻,明倾城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

为什么只是去了法国一年,回来就什么都变了?

哥哥怎么会跟这个日本女人如此亲密?

可她觉得,他看藤野香子的时候,眼里装的并不是喜欢。

那是什么?难道是爱?

不像!

她不懂!

也不想懂!

更不敢想!

她回到自己房中,蒙头大睡。

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然而,在次日清晨。

更让她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段维新的副官带着十二箱聘礼叩响门环时,明府上下皆惊。

红绸金帖上烫着鎏金小字,竟是段家要聘明家大小姐为少夫人。

明焕之捏着聘书的手青筋暴起,他看向了明倾城,一字一句的说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当年段承烨未死时,跟我有过约定,我明家的大女儿要嫁给他儿子,如今段维新派人来求亲,也算是圆满,毕竟是正妻。若是他的大儿子段维民前来求娶,那是要做妾的。”

明倾城只觉耳边轰鸣,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却撞进了明东辰怀里。

明东辰下意识揽住了她的腰,掌心滚烫。

“爹!倾城......这婚约不该落在她头上!”

“住口!段家指明要的是明家大女儿,明家的名声和信誉,你难道不管不顾吗?”

“我不嫁。” 明倾城突然抬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嫁给段维新!”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

明东辰的心跳声震得自己耳膜发疼,他看着明倾城倔强的侧脸,想起香房里催情香作祟的那天。

只是去了法国一年,她说有喜欢的人了。

“爹!倾城不愿嫁,这婚约作不得数!”明东辰急道。

“这由不得她!” 明焕之大声说道:“段承烨虽然不在了,但既然段家有心求娶,那自然婚约必须要作数!婚姻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明东芙眼眶瞬间通红,要娶姐姐的是段维新,这可是她从小梦里的人呀。

她望着段家送来的霞帔凤冠,转头看向明焕之,满心焦急:

“爹,我可以嫁!”


“胡闹!你是大女儿吗?”明焕之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倾倒,“你姐姐还没嫁,岂有妹妹先嫁的道理?”

而此刻,段副官不耐烦地咳嗽一声,腰间配枪随着动作轻晃:

“明老爷,少帅说了,他要娶的是明倾城,半月后便来迎亲。”

“旧军阀都倒了!哪里还有什么少帅!” 明倾城昂起头,看着明焕之愤愤道:“我听镇子上的老人说,段承烨当年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死了也是遗臭万年,他儿子又能是什么好人,您跟这样的人定下的婚约,难道要我用一生去陪葬吗?”

明倾城此时却根本就没联想到,要娶她的段维新,就是两次救了她们的段先生。

她更不会想到的是,明家之所以养了她这么多年,让她做了明家的大小姐,为的也就是这么一天。

段副官闻言,狠狠瞪了明倾城一眼,冷哼一声后愤然离去。

夜幕降临时,明倾城跪在祠堂里,青砖沁骨。

明东辰抱着毛毯进来时,她怔怔的问道:

“哥哥,我真的要嫁给一个陌生人吗?”

明东辰在她身边坐下,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你如果真不想嫁,哥哥会帮你想办法。”

他握住了她冰凉的手,都不敢握得太紧,生怕一用力,那些藏在血脉里的情愫就会喷涌而出。

她,总归是要嫁人的,而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他。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日本女人藤野香子?”许久,明倾城苦涩地开口问道:“昨天吃饭的时候,你看她的眼神,和看我和看东芙的时候都不一样。”

“我不喜欢她。” 他声音发闷,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只是每次看到她,就忍不住想对她好,想教她调香,想靠近她,可我的心里知道不是喜欢她。”

明倾城怔住了,仔细地嗅了嗅哥哥身上的味道,除了熟悉的艾草香,还有若有若无的甜腻的味道。

“哥哥,是香毒!”她几乎可以肯定,她凑近了他的领口,混在艾草香里的罂粟香扑面而来,还有些许淡淡的麝香味道,“哥哥,你是不是经常和她独处?是不是闻过她特制的香?”

那些教藤野香子辨香调香的日子,她递来的茶盏总飘着异香;手把手教她研磨香粉时,她腕间的香珠总是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甚至今早她塞给他的香囊也还在袖中。

“怪不得我每次见到她,就好像不能被自己的心控制一样,忍不住的对她好。”

明东辰喃喃道,掏出袖中的香囊扔得远远的,惊得明倾城这才发现,自己的脸还紧紧贴着他的衣襟。

明倾城红着脸起身,带着几分调侃说道:

“难怪我的醒神香都没有用,这是慢性的香毒,我闻不全你身上的味道,但我怀疑是汉宫飞燕的香谱上的配方。赵氏姐妹靠着这香谱迷死了一国之君汉成帝,更何况我哥哥只是个凡人,”

明东辰望着她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喉结滚动:

“倾城,你是昨日就发现了?”

“在饭桌时就起疑了,可是没敢多想。” 明倾城别过脸,睫毛在脸颊投下阴影,“世人只知道汉宫飞燕的香谱可以美颜轻姿,却不知其中麝香的含量足够催情,藤野香子还掺了罂粟香,闻久了会让人产生依赖。”

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畔,带着几分嫉妒问道:

“哥哥,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胸闷气短?夜里辗转难眠时,眼前还会浮现她的影子?”

明东辰心中一怔,胸闷气短确实有,靠近藤野香子的时候便会好很多。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眼前浮现的可全都是倾城啊!

他猛地抬头答道:

“我知道自己对她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可我心里清楚,我喜欢的不是她。”

明倾城看着懊恼的哥哥,思索着说道:

“我知道,这不怪哥哥,是藤野香子太狡猾了。可是解这种香毒必须用药,咱们明家的香解不了慢性毒。想解香毒,最快的方法就是用宁家的九转回春丹。”

“宁景天和宁南星也刚从日本学医归来,可宁家会帮我们吗?”明东辰问。

明倾城压抑住内心翻滚的情绪,此刻冷静得有些可怕,分析道:

“但只有宁家才有九转回春丹。藤野香子故意用这种手段接近你,恐怕是另有目的,你先不要跟她翻脸,我们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明东辰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我明天去宁家。”

“还是我和东芙明天一起去宁府吧,我们跟宁家兄妹比较熟,好讲话。”明倾城说。

明倾城抽出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的小瓷瓶,里面装着淡金色的粉末,“这是我在法国的时候新研制的安神香,你日后睡觉的时候焚些,可以缓解身体里的不适,就算接触了藤野香子,也不会再加重香毒。”

明东辰盯着她单薄的肩膀,因为坚毅而愈发美丽的脸庞。

想起小时候,她总是躲在自己身后,等着自己的保护。

可此刻,却变成了她在保护自己。

他伸手想要抚平她紧皱的眉,却在半空僵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样认真看过她了。

她今天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谁呢?

他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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