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整个天空都在一片氤氲的气氛里,慢慢地石化。熟悉的教室,每天准时上台演出的老师轮流登场,无声舞台剧,剧情固定,三尺讲台上雪白的粉笔灰和整齐划一的蓝色校服就是高三生活的全部色彩。
中午放学铃声如期而至,半边裸和共和国像往常一样,为了争一个所谓的“食堂第一口饭”荣誉,甚至都来不及打伞,在春哥示意可以下课的一刹那,就像百米运动员接到了裁判比赛开始的信号一样,径直冲进了雨帘。这是多么雄壮又2B的青春。
日子就像水一样平淡而柔软,教室后面的空地上放满了花花绿绿的雨伞,如同浮萍在水上飘啊飘,流到地上的雨渍汇集成了意识流图形,象形又难解。
同学们之间少了很多的嬉闹,多半是三五成群地一边讨论议论文里的四大巨头或者正余弦之间的关系一边收拾书本,然后费劲一番周折,从众多的伞里面找到自己的那一把,踏着平稳的脚步迈出离开教室的第一步。时间的不可倒退似乎让少年总有理由相信未来的美好,安静的脚步消失在雨里。
洛云寒整理好书本之后,发现教室里面就剩下他和林允蓝两个人了。洛云寒用食指轻点了下林允蓝的右肩,“我先走了,你不要弄到太晚额。”
朋友之间的对话,嗯,就是这样苍白无力,干枯如晚秋。
“知道了,你先走吧。”林允蓝手上的笔还在草稿纸上来来回回地舞蹈,每一个数学符号都像艺术作品一样给人以美的享受。
洛云寒走到教室门口,看见外面的茫茫大雨下个不停,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根本没带伞,一定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被半边裸催去食堂忘了拿。
洛云寒愤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双手抱头,模仿着半边裸和共和国的姿势就准备往雨里冲。
“云寒,你想干什么?”洛云寒回过头,林允蓝举着一把蓝色的雨伞,埋怨地看着他。
“我忘记带伞了。”要不要这样,林允蓝每个方面都比他优秀,包括自理的能力。
“我们一起吧。”林允蓝笑着说。
原来,林允蓝也是会笑的啊。和她做同桌几个月了,这是洛云寒头一次看到林允蓝的笑容,这笑给他的感觉就像阳春三月里的鹅毛白雪,是出人意料的欣喜。
“这可以吗?”洛云寒不确定。
“可以啊,我们是好朋友,有什么不可以的?”林允蓝笑得透明无瑕。
和林允蓝在雨里漫步,这曾是洛云寒设想过多少次的情景啊,而当它真的要发生了,却又变得犹豫不决了,是因为那一句“我们是好朋友”吗?
“云寒,过来撑我这把伞吧。”夏若依撑着一把淡紫色的伞从雨里突然冒了出来,她收好伞,用手甩了甩被雨淋湿的马尾,“允蓝,你也在这里啊。”
“正准备走来着。”林允蓝表情竟然很自然。
洛云寒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真切的疼痛感提醒他,这棘手的状况真实得淋漓尽致。
他瞄了一眼眼前这两个女孩,一时间头脑空白。一个几乎和他作了三年的高中同桌,他借过她那么多的红笔都还没还。多少次每当洛云寒不开心的时候,只要看见夏若依那两个可爱的马尾和那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所有的烦恼都会和夏若依洗给他的红苹果一样被一口口的吃掉。另一个,是他一直喜欢的女孩,她那么优秀有教养,她的过去是多么难以启齿的柔弱。林允蓝的一个微笑都足以让洛云寒难以招架,可是命运下了诅咒,他们只能是朋友,就像眼前的雨一样不可阻挡地奔向大地的怀抱。
绕不过,停不了,放不下。
“云寒,我这把伞比允蓝的要大耶,过来我们一起走吧。”夏若依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孩子模样,这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只是伞大与伞小的问题。
“云寒,你不是喜欢紫色吗?就和若依一起走吧?”林允蓝呆呆地说。
“你不会生气吧?哦,不对,你没有生气吧?”洛云寒问。
“没有,怎么会。”不自在的表情,明明就有,洛云寒想起了共和国的星座理论,善变的双子座,还有夏若依的“说没有就是有”理论,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走啦,食堂要关门了。”还没等洛云寒反应过来,夏若依一把将洛云寒拖进雨中。
“喂,怎么这么蛮不讲理?”洛云寒应激般的张牙舞爪。
他回过头,林允蓝站在原地朝他挥着手。雨下得更加猖狂,仿佛在庆祝洛云寒和林允蓝的渐行渐远终将迎来挽不回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