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边那一片地界儿,白日里看着灰扑扑的,像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可天一擦黑,那层灰土底下藏着的脂粉气、丝竹声,就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甜腻腻地直往人鼻子里钻,缠得人骨头缝都发酥。
尤其是那顶顶有名的“醉月阁”,门口悬着的两盏大红灯笼,活像两只醉醺醺的眼,勾魂似的,把夜色都染得暧昧不清。
萧景琰勒住马缰,胯下的乌骓马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在冰冷的夜色里凝成一团。
他高踞马背,一身玄色暗云纹锦袍,外罩墨狐大氅,衬得一张脸在灯笼昏暗的光线下,愈发冷峭如刀削斧凿。
薄唇紧抿着,压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正扫视着醉月阁那花枝招展的门脸,里面翻涌着的,是足以冻死人的嫌恶和……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属于年轻人的好奇。
“啧,”他身后跟着的王府长史周德福,是个面白无须、精瘦得像根竹竿的中年人,此刻正苦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觑着自家主子的脸色,“王爷,这腌臜地方,何须您亲自来?
奴才带人进去,保管……闭嘴。”
萧景琰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像冰棱子砸在石板上,脆生生地截断了周德福的话头。
他微微偏头,目光掠过身后那群屏息凝神、甲胄鲜明的王府亲卫,最后落在街角阴影里几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上。
那是他的“影”,是他藏在鞘中的利刃。
其中一道身影,隔着人群,隔着喧嚣,似乎朝他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一个无声的确认信号——人,已潜伏到位。
萧景琰收回目光,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只剩下纯粹的、执行命令的冰冷。
“奉旨查抄。”
他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清晰得如同掷地有声的冰珠,“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
亲卫们轰然应诺,声浪在寂静的街巷里炸开,惊飞了檐角几只昏睡的寒鸦。
下一刻,沉重的靴底踏碎了醉月阁门口那刻意营造的旖旎。
红绸撕裂,珠帘散落,精心布置的暖香被凛冽的寒风和铁甲带来的肃杀之气瞬间冲散。
醉月阁里瞬间炸了锅。
方才还醉眼迷离、软语温存的恩客们,此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叫着四散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