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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发表时间: 2025-06-05

戏台的硝烟裹着焦糊的桐油味,混入柳三绝嘶哑的哭嚎。他枯瘦的手臂勒着柳莺儿,刀刃在女儿苍白的颈侧压出血线,浑浊的泪冲开脸上油彩,沟壑纵横如龟裂的土地。“他们骗我!什么换脸续命…莺儿的脸烂得更快了!幽冥道…全是吃人的鬼!”

裴隐隔着弥漫的烟尘与他对视。柳莺儿覆面的薄纱在挣扎中滑落半幅,露出溃烂流脓的右颊,新生的皮肉像腐败的菌斑,边缘翻卷发黑。那溃烂处,竟隐约可见细密的针脚痕迹——是强行缝合移植的皮!苏芷倒抽一口凉气,药箱里的银针匣子“咔哒”一声轻响。

“柳班主!”裴隐上前半步,声音压过木料燃烧的噼啪声,“幽冥道给你药,是毒。他们用莺儿逼你杀人取皮,对不对?”他目光扫过柳莺儿溃烂的脸,又定在柳三绝望向女儿时眼中锥心的痛悔上,“放下刀,我能救她!”

“救?”柳三绝惨笑,刀尖颤抖,“拿什么救?连宫里的太医都…”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咻——!”

一道乌光撕裂烟雾,直射柳三绝后心!快得不及眨眼。

“小心!”燕赤云厉喝,腰间软剑如银蛇出洞,“铛”地格开那枚三棱透骨钉。暗器钉入焦黑的台柱,尾部嗡嗡震颤,淬着幽蓝的毒芒。

几乎同时,第二枚、第三枚透骨钉呈品字形射来,角度刁钻,封死所有退路!目标赫然是柳三绝怀中的柳莺儿!

“灭口!”裴隐瞳孔骤缩。

燕赤云剑光泼洒如瀑,金铁交鸣声刺耳。一枚透骨钉被他险险挑飞,另一枚却擦着他肩胛掠过,带起一溜血珠。最后一枚,直取柳莺儿眉心!

电光石火间,柳三绝猛地旋身!

“噗!”

透骨钉狠狠扎进他肩胛骨。他闷哼一声,身体剧震,勒着女儿的手臂却丝毫未松,反而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朝裴隐的方向猛地一推!“接住!”

柳莺儿像片枯叶跌向裴隐。苏芷飞扑上前,双臂稳稳揽住女孩瘦骨嶙峋的身体,顺势滚倒,用自己后背挡住可能袭来的暗器。尘土沾满她素净的医袍。

柳三绝踉跄后退,背靠熊熊燃烧的布景架子。火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残破的幕布上,如同皮影戏里即将落幕的悲角。他望着被苏芷护住的女儿,浑浊的眼里竟透出一丝释然。

“裴…大人…”他艰难喘息,染血的手颤抖着探入怀中,掏出一个物件,用尽力气掷向裴隐,“小…小心…九幽…”

半枚温润的玉扣划过一道弧线。裴隐下意识接住,入手冰凉沉实,边缘断裂处锋利。火光下,玉质内里似有血丝般的沁痕缓缓游动。

柳三绝的手颓然垂下,深深看了女儿最后一眼,反手将一直抵在莺儿颈间的短刀,狠狠抹过自己的咽喉!

“爹——!!!”柳莺儿撕心裂肺的哭喊骤然冲破喉咙。

血箭喷射,滚烫地溅在裴隐的官靴和烧焦的地板上,滋滋作响。柳三绝的身体顺着布景架滑倒,眼睛瞪视着浓烟翻滚的戏台顶棚,残留着无尽的怨毒与解脱。

混乱中,一道鬼魅般的青影在戏台二层的残破回廊上一闪而逝。

“哪里走!”燕赤云不顾肩伤,足尖点地,如鹞鹰般腾空追去。软剑撕裂空气,直刺青影后心!

那青影头也不回,反手一甩。

“哗啦!”

一片细如牛毛的碧色针雨当头罩下,范围极广,针尖泛着熟悉的幽蓝——与袭击柳莺儿的透骨钉同源!

燕赤云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能将软剑舞成光轮。“叮叮当当”密如急雨,大部分毒针被格开,仍有几枚穿透剑网,钉入他左臂和大腿!剧痛伴着麻痹感瞬间蔓延。他闷哼一声,身形急坠,重重砸在下方散架的戏箱上,木屑纷飞。

青影借机融入后台更深的黑暗,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声冰锥般的冷笑,在灼热的空气中回荡:

“判官笔下落,尔等…不配知晓!”

**“判官”**!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楔子,狠狠钉入在场三人心头。

“赤云!”苏芷将昏迷过去的柳莺儿轻轻放平,立刻扑向燕赤云。她飞快抽出银针,精准刺入他伤口周围的穴位,暂时封住毒血上行。又麻利地割开他臂腿的衣料,露出钉入皮肉的毒针——针尾细若蚊须,针体碧绿,散发着甜腥的草木腐败气息。

“是‘碧萝瘴’!见血封喉的南疆奇毒!”苏芷脸色煞白,指尖却稳如磐石,用特制的磁石小心翼翼吸出毒针,迅速敷上随身携带的解毒药膏。药膏触肤,立刻腾起一股辛辣刺鼻的白烟,燕赤云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跳,冷汗瞬间浸透鬓发。

裴隐紧握着那半枚玉扣,指尖冰凉。玉扣一面光滑,另一面阴刻着一个清晰的“漕”字。字迹古拙,边缘已被摩挲得圆润。他蹲下身,目光落在柳三绝的尸身上。颈间的致命伤狰狞外翻,但裴隐的视线却死死锁在柳三绝肩胛处——那枚被燕赤云格开、只划破皮肉的透骨钉造成的伤口。

伤口周围的皮肉并非正常的红肿,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皮下血管网纹路清晰,颜色深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缓慢蔓延,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更令人心悸的是,伤口流出的血液粘稠发黑,散发出淡淡的、类似铁锈混着杏仁的甜腻气味。

“不是普通灭口。”裴隐的声音沉得像压城的黑云,“他早就被下了毒。这透骨钉只是触发毒发的引子。”

苏芷处理完燕赤云的伤口,立刻过来查验。她用银簪小心拨开柳三绝肩胛的伤口,簪尖顷刻间泛起乌黑。她又迅速掰开尸体的口唇,凑近细闻,再翻开眼皮观察瞳孔。

“锁魂散!”她声音发颤,“慢性剧毒,潜伏体内,平日毫无异状。一旦被特定手法引动气血激荡或见血…顷刻间便能锁闭心脉,神仙难救!这毒…配制极难,需七七四十九种阴寒毒物…”

“幽冥道的手笔。”燕赤云在苏芷搀扶下挣扎站起,脸色因失血和余毒而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杀人灭口,还要确保他死前说不出更多!好狠毒!”

裴隐沉默地站起身,掌心那半枚玉扣被体温焐得微温。“漕”字硌着他的指腹。他走到昏迷的柳莺儿身边。女孩气息微弱,面纱下的溃烂处脓血混着泪痕。裴隐蹲下,轻轻擦去她眼角未干的泪。

或许是父亲的体温骤然离去,或许是裴隐指尖的触碰,柳莺儿睫毛剧烈颤动,竟悠悠转醒。失焦的眸子茫然地转动,最终落在裴隐脸上。巨大的悲伤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像受惊的小兽般猛地蜷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泣。

“莺儿姑娘,”裴隐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怕。你爹…把你托付给我了。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药?”

柳莺儿浑身一颤,涣散的目光在裴隐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惊恐地转向柳三绝倒毙的方向。巨大的悲恸让她几乎再次昏厥,苏芷立刻按住她几处安神的穴位。

“青…青面…”柳莺儿嘴唇翕动,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梦呓般的恐惧,“脸上…全是青的…没有鼻子…眼睛…像窟窿…”她瘦弱的手死死抓住裴隐的袖口,指甲掐进布料,“他说…药抹上…脸就不疼了…爹…爹信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在哪儿给你的药?”裴隐追问,目光紧锁着她。

“后…后台…”柳莺儿眼神空洞,仿佛又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场景,“爹…出去练早功…那人…就从梁上…飘下来…冷…好冷…”她身体筛糠般抖起来,“药…黑乎乎的…像…像泥…”

“飘下来?”燕赤云忍着痛楚,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轻功绝顶!是那青面人无疑!”

裴隐轻轻拍着柳莺儿的背,待她喘息稍平,才继续问道:“除了药,他还说过什么?或者,留下过什么?”

柳莺儿茫然地摇头,泪水无声滚落。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上绣的一朵褪色小花。“他…他走的时候…袖子里…掉出来…一片…叶子…”

“叶子?”苏芷立刻追问,“什么样的叶子?”

“红…红的…”柳莺儿努力回忆,“像…像被火烧过…边…边是黑的…很硬…”

“红叶?黑边?”苏芷与裴隐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惊疑。苏芷立刻从药箱底层翻出一本泛黄的手札,快速翻动,停在一页绘着奇异植物的图谱上——叶片殷红如血,边缘焦黑似炭,名为“赤焰焦尾桐”,旁注:生于南疆绝壁,性极热,乃“锁魂散”主药之一!

线索,在血与火的废墟中,如毒蛇般咬合了。

“赤云,你还能动吗?”裴隐看向燕赤云,语气不容置疑,“带莺儿姑娘和苏大夫立刻回刑部验尸房,那里最安全。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柳班主尸体,尤其是刑部的人!”他目光扫过远处影影绰绰开始围拢的衙役身影,带着冷意。赵侍郎的警告言犹在耳。

“你呢?”燕赤云急问。

裴隐摊开手掌,那半枚染血的玉扣静静躺着。“漕”字在摇曳的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他抬眼望向青面人消失的后台深处,那里堆满烧塌的梁柱和焦糊的戏服道具,一片狼藉。

“我去后台。”裴隐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看看这位‘判官’,除了狠话和毒针,还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惊喜’。” 他迈步走向那片吞噬了光线的黑暗,官袍下摆在焦土上拖出长长的阴影,腰间的提刑司令牌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燃烧的戏台在他身后发出最后的哀鸣,轰然塌落一角,溅起漫天火星,如同为这场血色终幕撒下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