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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6-05

神都的雨,下得像是要把百年的污浊都冲刷出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朱雀桥的青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很快又汇成细小的溪流,沿着石缝蜿蜒淌入黑沉沉的护城河。戌时刚过,这座白日里车水马龙、冠盖云集的京城中枢,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湿冷和昏暗。悬挂在桥头石望柱上的气死风灯,在狂风骤雨中疯狂摇摆,昏黄的光晕被雨帘切割得支离破碎,勉强照亮桥下靠近水面的那一小片区域。

也照亮了那具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躯体。

裴隐撑着把半旧的油纸伞,伞骨在狂风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深青色的官袍下摆早已被泥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寒意像细针般钻进来。两名同样淋得透湿的刑部差役提着防水气死风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艰难地撕开一小团光亮,摇曳着投在桥洞下那个倚着桥墩的“人”身上。

雨水顺着桥洞顶部的石缝汇聚成几股小瀑布,哗啦啦地浇在那“人”的头顶和肩颈,再沿着僵硬的身体轮廓流淌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被雨水稀释过的血腥味,混杂着护城河特有的淤泥腐殖气息,还有一种奇异的、甜腻的脂粉香。

“大人,就、就在那儿……”一个年轻差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手里的灯笼晃了晃,光线扫过那“人”的脸,又飞快地移开,仿佛被烫着了。

裴隐没说话,只是将伞沿略略抬高了一些。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前襟,他却毫不在意,目光沉静地投向那具尸体。

那是个女子。

她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坐”在桥洞下一块半没入水中的条石上,背靠着湿滑阴冷的桥墩。说是“坐”,更像是一具被精心摆布过的人偶。她的头颅微微歪向一侧,露出修长却毫无血色的脖颈。身上穿着一件极为艳丽的戏服——水红色的绸缎底子上用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的牡丹缠枝纹,在昏暗的光线下兀自闪烁着妖异的光泽。宽大的衣袖垂落下来,袖口和衣襟边缘都缀着细密的珍珠流苏,此刻被雨水打湿,沉沉地贴着冰冷的石头。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脸。

那里空荡荡的。本该是鼻梁、嘴唇、脸颊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模糊、暗红、被雨水冲刷得微微发白的肌肉纹理和筋膜组织,边缘处还残留着撕裂的痕迹,像一张被粗暴揭下的面具。整张面皮,被完整地剥去了。空洞的眼窝里积着浑浊的雨水,倒映着桥上摇晃的灯火,宛如两潭死寂的深渊。雨水顺着光秃秃的眉骨滑落,在失去嘴唇遮挡的森白牙齿上汇成细流,再滴落到那件华丽得刺目的戏服前襟,晕开一小片更深的红。

“天爷……”另一个年长些的差役倒抽一口凉气,别过脸去,喉结上下滚动,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裴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近乎冷漠的平静。他抬步,踩着没过脚踝的冰冷积水,一步步靠近那具被雨水无情冲刷的尸骸。靴子踩在湿滑的石块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这只有风雨呼啸的桥洞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走到尸体三步开外站定,没有贸然触碰。油纸伞微微倾斜,遮住了斜打进来的雨水,让灯光能更清晰地笼罩住尸体。他先是从上到下,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一寸寸扫过:湿透的、紧贴着头骨的黑色长发;失去面皮覆盖的头颅轮廓;颈部皮肤完好,没有明显勒痕;肩膀被沉重的戏服压着,姿势僵硬;交叠放在腹部的双手,指甲修剪得整齐,指缝里似乎有暗红色的残留物……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尸体的指尖。

右手的小指上,缠绕着一根细细的红绳。那红绳颜色极正,在雨水和灯光的映照下,像一道凝固的血线。红绳打着一个精巧的结,垂下一小段尾端,随着风雨微微晃动。

裴隐蹲下身。积水立刻浸透了他的膝盖。他小心地避开尸体脚下那片浑浊的泥水,从腰间挂着的皮质工具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展开,里面是几件小巧的工具:一把细长的银质镊子,一根牛角薄片,一个扁平的木柄小刮刀,还有一个细颈的白瓷小瓶。

他先用镊子,极其小心地避开那根诡异的红绳,轻轻夹起尸体的右手腕,凑近灯光仔细查看指缝。雨水冲刷掉了大部分痕迹,但在无名指和中指的指甲缝深处,借着灯光,能看到一些极细微的、深褐色的颗粒状物,像是凝固的泥垢。

“记。”裴隐的声音不高,在风雨中却清晰稳定,“死者右手,指甲缝深处有深褐色颗粒物残留,疑为特殊泥土或颜料。”

身后的年轻差役慌忙从怀里掏出浸了水的小本子和炭笔,哆嗦着记下。

裴隐放下手腕,目光移向尸体的脚。那双脚穿着同色系的绣花软缎鞋,鞋帮上同样绣着精致的缠枝纹,鞋尖还缀着两颗小小的珍珠。其中一只鞋的鞋底边缘,靠近脚后跟的位置,沾着几块已经半干涸、但颜色依然醒目的暗红色泥块。这红泥与桥洞下黑褐色的淤泥截然不同,红得异常纯正,如同被鲜血浸染过,又像是某种特制的颜料。

他心中一动,用牛角薄片轻轻刮取了一点那红泥,小心地放入白瓷小瓶中,塞紧木塞。

“死者左脚鞋底边缘,沾附有特殊暗红色泥土。取样。”他再次吩咐,同时用刮刀小心地在尸体鞋底周围没有被水流直接冲刷的淤泥里刮了几下,又收集了一些散落的红泥碎屑,单独包进另一张油纸。

做完这些,他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尸体的整体状态和那身刺眼的戏服。他轻轻用镊子挑起一片湿透的袖口,仔细观察上面的刺绣针法和布料质地。又凑近那失去面皮的头颅,忍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雨水腥气,仔细观察剥皮伤口的边缘。

“切口边缘相对整齐,皮肤与皮下组织分离利落,未见明显反复切割痕迹。”他像是在对差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沉而毫无波澜,“凶手手法熟练,对皮肉结构极为了解。非屠夫即……精通人体之术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尸体被精心摆弄的坐姿和那身华丽到诡异的戏服:“目的非简单杀人。剥皮,着戏服,摆布姿态……更像是某种仪式,或展示。”

桥洞外风雨更急了,呜呜的风声穿过桥拱,发出鬼哭般的尖啸,吹得三人手中的灯火疯狂摇曳,将桥洞下那具人偶般的尸体和裴隐沉静的身影投射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扭曲晃动,形同鬼魅。

“裴大人?”一个清冽的女声突然穿透风雨,从桥头传来。

裴隐动作一顿,抬起头。油纸伞的阴影下,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望向声音来处。

桥头石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同样撑着伞,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在风雨飘摇的夜色里,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玉兰。她一手提着个不大的藤木药箱,另一只手里也提着一盏小巧的琉璃灯,灯罩上绘着几茎青翠的草药。

她步履从容地走下湿滑的石阶,积水似乎刻意避开了她的裙裾鞋袜。琉璃灯的光芒稳定而清冷,随着她的走近,将桥洞下这片血腥之地照得更清晰了几分,也照亮了她清丽而略显疏离的眉眼。

“苏芷?”裴隐站起身,微微有些意外。这位医术精湛、性情却有些孤僻的女医官,竟也这么快被惊动了?

苏芷走到近前,目光越过裴隐,直接落在那具尸体身上。琉璃灯的光芒清晰地映照出那张失去面皮的恐怖头颅和那身湿淋淋的艳丽戏服。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无惊恐也无厌恶,只有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专注。她甚至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欣赏一件奇特的标本。

“好大的雨。”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平静无波,仿佛眼前并非凶案现场,而是寻常的街景,“气味冲淡了很多。”

她将琉璃灯递给旁边还有些发愣的年轻差役:“拿着,照近些。”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差役下意识地接过灯,依言靠近尸体头部。

苏芷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副薄如蝉翼的鱼皮手套戴上,又拿出一个细长的银针筒。她没有立刻去碰尸体,而是先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尸体的姿态、衣物上的褶皱、周围地面的水痕和冲刷痕迹。

“不是第一现场。”她忽然开口,语气笃定,“尸体是被移动过来的。”

裴隐目光微凝:“依据?”

“水流方向。”苏芷指着尸体脚边的积水,“桥洞落水主要集中在她靠着的这个桥墩两侧,水流冲击地面,留下清晰的扇形冲刷痕。但你看她绣鞋鞋面和戏服下摆的湿痕分布。”

裴隐顺着她的指点看去。死者华丽的戏服下摆垂落水中,被浸湿的部分颜色深重,但湿痕的边缘参差不齐,尤其是靠近脚踝处的几处褶皱,湿痕呈现出不规则的、向上翻卷的印迹。

“如果是直接死在这里,被雨水不断冲刷,湿痕应该是均匀的、自上而下的浸润。但现在这些湿痕的边缘,更像是被拖曳过、在积水中浸泡后,再被部分提离水面时形成的拖拽痕迹。”苏芷的指尖隔着虚空,精准地点出几处关键的湿痕褶皱,“还有这里,右臂袖口内侧靠近腋下的位置,有一小块相对干燥的布料,形状不规则,像是搬运时被什么东西短暂地压住遮挡了雨水。”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尸体僵硬的坐姿上:“这种姿态,活人坐不稳,死人更不可能自己摆出来。必然是死后被人特意搬运至此,精心安放。搬运过程……至少两人。一人抬上身,一人抬腿脚。尸体颈部向后弯曲的角度,说明抬上身的人用力点在腋下或肩胛,导致头颅后仰。抬腿脚的人着力点偏低,所以脚踝处的戏服褶皱有向上提拉的痕迹。”

裴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这位苏医官的观察力,果然名不虚传。

“死亡时间?”他问。

苏芷上前一步,没有去碰那张恐怖的脸,而是伸出手指,隔着薄薄的手套,动作极其精准地按在尸体的颈侧(剥皮伤口下方仅存的皮肤)、手腕关节以及肘关节处。她的手指按压的力道和停留的时间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尸僵已在全身各大关节形成,且相当强硬,指压难以退去。”她收回手,又轻轻拨开尸体的眼皮(那空洞的眼窝让差役又忍不住别开脸),用银针筒里抽出一根极细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探入眼球的玻璃体——那里尚存少量未被雨水完全冲走的液体。

“角膜高度浑浊,已无法透视瞳孔。玻璃体钾离子浓度……”她抽出银针,借着灯光观察针尖残留的微量液体状态,又凑近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结合尸僵程度和眼下环境温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在昨日亥时到今日丑时之间,也就是……大约六个时辰前。”

六个时辰。裴隐心中默算。那时雨势尚未如此滂沱,甚至可能只是零星小雨。凶手有充足的时间行凶、剥皮、换衣,再将尸体搬运至此。

“死因?”他追问。

苏芷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头颅那可怕的剥皮伤口上,眼神锐利如刀。“致命伤……可能不止一处。”她再次靠近,这次几乎将脸凑到了那血淋淋的伤口前,丝毫不在意那浓烈的血腥气。琉璃灯的光芒将伤口边缘的每一丝肌理、每一条断裂的血管都照得纤毫毕现。

“颈动脉完好,未见割裂。”她仔细审视着,“剥皮创面主要集中在面部,深及真皮层和部分浅层肌肉,但并未伤及颅骨和主要颅内血管。单是剥皮,虽然痛苦,却未必立刻致命。”她的手指隔着鱼皮手套,极其轻微地按压着伤口边缘下方颈部的皮肤组织,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这里……”她的指尖停在一个靠近耳根下方、被剥皮创面边缘覆盖了一小半的位置,那里有一小块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淤痕,形状隐约像半个指印。“皮下有深部出血点,淤痕形态……符合被大力扼压所致。很可能是在剥皮过程中,死者因剧痛挣扎,凶手为控制她,用力扼压过颈部,导致窒息或迷走神经反射性心跳骤停。这是直接死因的可能性更大。”

她直起身,目光扫过尸体全身,最后落在那根缠绕在右手小指上的红绳上。“至于剥皮本身……是死后进行的。伤口边缘组织收缩反应微弱,出血量……虽被雨水冲刷,但残留的迹象表明,出血量远低于活体剥离应有的程度。凶手是在她死后,才从容不迫地完成了这件‘作品’。”

死后剥皮!精心装扮!搬运弃尸!裴隐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绝非临时起意的凶杀,而是有预谋、有手法、带着强烈仪式感和展示欲的残忍罪行。凶手在享受这个过程。

“能看出凶手惯用手或者体型特征吗?”裴隐追问。

苏芷再次蹲下,这次将注意力放在尸体手臂和肩颈连接处的骨骼形态上,尤其是那半个扼痕。“扼压的位置和发力方向,凶手惯用手应该是右手。指印淤痕的间距……手指粗壮有力,指节宽大。结合能扼压造成深层淤血甚至致死的力量……”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裴隐,“凶手应为成年男性,身材中等偏壮硕,臂力过人。而且,他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剥皮时下刀精准,避开主要血管,手法……堪称‘利落’。”她用了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褒贬。

裴隐沉默地点点头。这些信息与他的初步判断吻合。一个强壮、冷酷、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的男性凶手。屠夫?刽子手?或者……更令人不安的可能?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回那根系在死者小指上的红绳。那抹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这红绳……”苏芷也注意到了,她微微蹙眉,“材质很特别。不是普通的丝线,也不是棉麻。倒像是……”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像是某种特制的‘线’,韧性和光泽都不同寻常。我在师傅留下的古籍里,似乎见过类似东西的记载,与江湖上一些偏门技艺有关。”

裴隐心中一动。江湖偏门技艺?这案子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他正欲开口,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几盏更大的灯笼摇晃着逼近,伴随着一个略显尖细、透着不耐烦的嗓音:“裴主事!裴主事何在?赵大人遣我等前来,这雨泼天的,可有什么发现?莫不是又是什么‘妖祟’作怪?”

裴隐和苏芷同时回头。只见几名穿着刑部皂隶服饰、披着蓑衣的汉子簇拥着一个穿着深蓝色绸面便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快步走下桥阶。为首那人正是刑部右侍郎赵衍的心腹长随,赵安。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倨傲和一丝被雨淋湿的烦躁。

赵安的目光先是扫过桥洞下那具穿着戏服的无面女尸,脸上瞬间掠过一抹惊惧和嫌恶,随即强自镇定下来,目光落在裴隐身上,又瞟了一眼旁边气质清冷的苏芷,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裴主事,苏医官也在?”赵安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拱了拱手,“这……这情形,可真是骇人听闻啊!赵大人听闻又出了命案,还是这等离奇死法,忧心忡忡,特遣小的过来问问,裴主事可有了眉目?这大雨天的,凶徒怕是早跑没影了,依小的看,不如先收了尸,待天明再……”

裴隐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赵管事。初步勘验已有结果。死者为女性,年约二十上下,死于窒息或颈部压迫导致的迷走神经抑制,死后被剥去面皮,着戏服,搬运至此弃置。死亡时间约在六个时辰前。凶手为成年男性,右手惯用,力大,精通人体结构。现场留有特殊红绳及特殊红泥样本。”

他一口气将关键信息清晰道出,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堵住了赵安后面“收了尸再说”的话头。

赵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烁,尤其在听到“精通人体结构”和“特殊红泥”时,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干咳一声:“呃……裴主事果然明察秋毫,辛苦辛苦!这……这又是剥皮又是戏服的,听着就邪性!跟三年前那几桩没头公案倒有几分相似,莫不是……莫不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和暗示。

裴隐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看向赵安:“赵管事的意思是,刑部提刑司该去请道士和尚,而非查案缉凶?”

赵安被这毫不客气的一噎,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讪笑道:“裴主事言重了!小的只是……只是忧心,怕下面的人以讹传讹,引起恐慌。赵大人也是这个意思,这案子……需得谨慎处置,不宜……不宜闹得满城风雨。”他刻意加重了“赵大人”和“谨慎处置”几个字。

“命案既发,查清真相,缉拿真凶,安抚人心,方为谨慎。”裴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重力道,“至于恐慌,遮遮掩掩,语焉不详,才是恐慌之源。”

他不再看赵安难看的脸色,转头对两名差役下令:“仔细搜索桥洞上下及周边十丈范围,任何可疑物品、痕迹,哪怕是一粒不同的石子,都不可放过。保护好尸体,等仵作房来人搬运。苏医官,”他看向苏芷,“烦请再详细查验尸体,看能否发现更多线索。特别是那根红绳和死者指甲缝里的残留物。”

苏芷微微颔首,算是应下,重新戴好手套,目光再次投向那具尸体,仿佛周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赵安碰了个软钉子,脸色阵青阵白,看着裴隐沉静指挥、苏芷专注验尸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对着带来的皂隶没好气地挥挥手:“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裴主事的吩咐?还不快去四周看看!仔细着点!”

风雨声似乎更大了。裴隐撑着伞,独自走到桥洞口,目光投向外面被无边雨幕笼罩的、黑沉沉的神都。万家灯火在雨雾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团,如同巨兽蛰伏的眼。那根系在死者小指上、如同凝固血线的红绳,和鞋底那抹刺目的暗红泥土,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开始。这仅仅是一个血腥的、充满恶意与谜团的序幕。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湿冷的官袍,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左胸心口位置。那里,在衣衫之下,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寒意,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