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熟悉的眩晕感之后，我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林婉清那张写满焦急的脸。
她正俯身看着我，手里拿着一块湿漉漉的手帕，不停地擦拭着我的额头。
“桢桢！
桢桢你醒了！
吓死妈妈了！
你感觉怎么样？
还难受吗？”
她看到我醒来，喜极而泣，声音都带着颤抖。
看着她真切的担忧，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粗糙而温暖的触感，我的鼻子猛地一酸。
那些被尘封的、属于猫的记忆，和此刻作为“人”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冲击着我的心房。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她那双布满老年斑、因为常年操劳而有些变形的手。
那双手，曾经无数次温柔地抚摸过我的毛发，为我准备过无数顿虽然简单却充满爱意的食物。
“妈妈。”
我轻声地，却无比清晰地喊出了这个称呼。
这一刻，我彻底放下了复仇的念头。
林婉清愣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那泪水，不再是因为悲伤或糊涂，而是因为喜悦，一种失而复得、苦尽甘来的喜悦。
“哎……哎！”
她哽咽着应道，泪水汹涌而出，紧紧地把我抱进怀里。
“我的桢桢，妈妈的乖女儿……乖女儿……”她的怀抱不再像以前那样有力，甚至有些硌人，因为她太瘦了。
但那份温暖，那份依赖，却真实得让我想要落泪。
我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了。
癌症晚期，加上老年痴呆的折磨，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消逝。
我决定，用这最后的时间，真正地作为她的“女儿”，好好地陪伴她，照顾她。
也弥补我作为一只猫时，无法言说的陪伴。
我开始学着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我耐心地喂她吃饭，一勺一勺，就像她曾经喂年幼的林桢一样。
她牙口不好，我就把食物做得尽量软烂。
她有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挑食，我就变着法子哄她。
我给她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她的身体很虚弱，皮肤松弛，布满了褐色的斑点。
我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她。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推着轮椅，带她去楼下的小公园晒太阳。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我们身上，我会给她讲我作为猫的时候的那些趣事。
我曾经偷偷把她藏起来的毛线球叼出来玩，结果弄得一团糟。
我给她梳头时，她会哼着跑调的儿歌，歌声断断续续，却充满了慈爱。
深夜她咳嗽时，我会像以前做猫时那样蜷缩在她脚边，温暖她冰凉的脚。
我会听讲她年轻时的梦想，讲林桢小时候的调皮捣蛋，讲那些已经泛黄的、美好的回忆。
一天傍晚，林婉清的精神突然好了起来。
她让我扶她到阳台看夕阳，就像过去我们常做的那样。
晚霞把她的白发染成金粉色，她突然说：“珍珍，谢谢你。”
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但她的眼睛依然浑浊，只是无意识地抚摸着我的手，就像从前抚摸我的背毛。
然后她继续前言不搭后语地讲以前的事。
我静静地听着，只是抱着她的手更用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