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在敲击着地面。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两座山。
李春妮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撞入的是一顶灰扑扑、打着补丁的旧蚊帐顶棚,几缕蛛丝在角落挂着灰,随风轻轻晃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杂了廉价头油、陈年汗渍和某种劣质药膏的浑浊气味,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搅。
这不是她那个四面透风、只有一张破板床的柴房。
“笃、笃、笃……”那声音又响起来,近了。
李春妮转动眼珠,循声望去。
视线尽头,是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刻沟壑的脸。
花白稀疏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巴巴的小髻,裹着洗得发白的旧蓝布包头。
浑浊的三角眼微微耷拉着,眼皮浮肿,薄薄的嘴唇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形成一个极其刻薄刁钻的弧度。
这张脸……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她最深的噩梦里,带着狞笑,挥舞着烧红的火钳,咒骂着“扫把星”、“赔钱货”!
李春妮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像被重锤擂鼓般疯狂地撞击着胸腔!
她认得这张脸!
化成灰她都认得!
那是李金凤!
她的婆婆!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铁钳死死扼住,只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移动。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枯槁的手,皮肤松弛得像揉皱了的牛皮纸,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
嶙峋的指关节突出,指甲缝里嵌着黑黄的泥垢。
其中一只手里,正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刚才那“笃笃”声,正是这拐杖敲击在泥土地面上的声音。
不!
不可能!
李春妮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一个老人,倒像是被鬼附了身。
一股巨大的、荒谬绝伦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几乎是扑下床的,跌跌撞撞扑向墙角那个蒙着厚厚灰尘、早已模糊不清的旧梳妆镜。
镜面映出的人影,让李春妮如遭雷击,瞬间石化。
昏黄的镜子里,清清楚楚地映着一张苍老、刻薄、令她恨入骨髓的脸——正是李金凤!
稀疏的白发,耷拉的眼皮,深刻的法令纹,向下撇着的薄唇……每一道皱纹,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