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发生了什么,你没有跟任何人说。伯父伯母还有秦燃都尝试问过,但你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应激严重,去见了几次心理医生也效果甚微,所以大家都默契地再也不在你面前提起他。”
礼安垂着眸,一时间难以消化。
“唉,安安,我们真的不是有意瞒你,本想等你记忆慢慢恢复,再适时告诉你这件事。毕竟连江行野都不敢当你面承认,我们就更不想你先把最糟糕的记忆捡起来。”
一阵电流在脑中飞窜,礼安强忍着头疼,按了按太阳穴,继续听着。
“你回礼家以后,我们不希望你和江行野再有来往,这是事实。抛开伯父伯母对你的愧疚不谈,江行野他这个人就不太正常。联合叔叔逼死亲爸,又踩着叔叔的头高调回国,把轮流养过他的所有江家人逼上死路,不知道他还想扬了多少人的骨灰去建一个幻月。安安,他早就不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人了。既然已经忘了他带来的痛苦,就向前看不好吗?”
手机响起,是秦燃又发来消息。
小安,康复师今晚会去云澜公馆给你做理疗,你想约几点钟?
“是哦,”礼安看着消息,低声喃喃,“向前看,不好吗?”
几条街之隔,幻月集团总裁办,男人的手机没有等来好友申请,反而等来了一句——
“是哦,向前看,不好吗?”
江行野面目表情地摘掉耳机,下颌紧绷,深黑的瞳孔掩不住绝望。
手背青筋暴起,指甲陷进掌心,血珠滚落却浑然不觉。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结局?
他明明已经在努力扮演一个正常人,保持社交距离,温柔体贴,不做任何逾矩的事情。
压抑住了一切抱紧她,把她拆卸入腹,强迫她只准看向自己的卑劣欲念,也没有用年少时的情感做筹码骗她心软。
为什么还是被判了死刑?
自从知道礼安失忆,江行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要如何创造和礼安的第一次正式重逢。
礼安来幻月之前,先找上门的人是秦燃。
他扔给江行野落在病房里的大衣,言语犀利:“没想到江二少在国外镀金一圈回来当了总裁,还是改不掉狗急跳墙的癖好。”
江行野懒懒散散掀开眼皮:“看来秦家最近日子好过不少,不用二老一把年纪还拎着两个儿子到我这来求饶了。”
“你!”秦燃咬咬牙,说话收敛了些,“江行野,我奉劝你把肮脏下流的心思收一收,别再打礼安的主意!难道你还要再绑架折磨她一次才满意吗!”
见江行野不再说话,秦燃自以为抓住他的命门,继续咄咄逼人:“像你这样的烂人,有哪一点配得上安安?你应该庆幸她现在失忆了,看见你也只会是把你当成陌生人。如果有朝一日她想起一切,一定又看你像看洪水猛兽。那样恐惧的眼神,我从未在安安眼里见到过第二次,江行野,这全是拜你所赐!”
江行野让陈芜把人撵了出去,沉思许久后,把原本计划的重逢又全部推翻。
如果礼安没有来找他,江行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资格正大光明再见她一面。他或许会将自己的死期一拖再拖,直到再也容忍不了没有礼安的生活,像五年前那样亲手打破这份平静,再等待礼安亲手把他送下地狱。
可是,是礼安先来找了他。
明明是她先叫了他一声“行野哥”,是她染着梨汁的甜美浸染了他的鼻息,也是她收下了他给予的东西,亲口承诺了“下次”。
短短半天,却赐他天堂地狱。
无法忍受,难以平息。
对于陈芜焦急的劝阻,江行野充耳不闻。他失去理智,一路狂飙,只想不管不顾把礼安从咖啡店带走,离开这个到处都记录着礼安和别人的幸福生活却唯独没有和他的城市,然后去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像从前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人。
到时候,要他跪下也好,要他死掉也好,只要礼安的眼里只有他,怎么都好。
在咖啡店前,江行野急刹停下。
他一眼就看到礼安。
女孩儿穿着一件羊羔毛的外套,坐在落地窗边,黑亮的头发别到耳后,小口小口吃着盘子中的甜点,一双小鹿眼忽闪忽闪眨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悠闲惬意的画面成了礼安手中无形的牵引绳,死死勒住江行野的喉咙,逼他清醒。
他差点又毁了她的一切。
她想要的幸福,礼盛和林婧茵能给,秦燃能给,温知语能给,一杯咖啡一块甜品,街边的野花路上的流浪猫流浪狗都能给。
唯独他不行。
习惯了这种心痛,习惯了远远望着礼安的样子。江行野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眨眨涩痛的眼睛,然后驱车离开。
礼安此时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向窗外看去,在黑色宾利扬长而去的时候,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总之,对你们来说是过了十年,但对我来说这只是高烧后的一场梦。”
“小时候,我特别希望一觉睡醒就长成大人,然后嫁给江行野,现在也算梦想成真。”
“不管这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此时此刻,我爱的人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