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咽气那一刻起,就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一个刚没了亲人的可怜丫头片子,那眼神里混杂着一种古怪的东西——有畏惧,像看山魈鬼怪;有怜悯,但更像是对着即将被宰杀的牲口;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麻木的好奇。
他们压低了嗓子说话,声音含混不清,像山风刮过竹林时发出的呜呜声。
我走过青石板铺成的窄巷,那些窃窃私语就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我的脚踝。
“李家的药引子……总算到时候了…………神婆等了十六年,总算等到了…………熬不熬得过,看她的造化喽……”药引子?
十六年?
造化?
这些破碎的词句,像冰冷的石子,一下下砸在我空茫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寒意彻骨的涟漪。
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冬月里从深潭底部翻涌上来的寒流,瞬间攫住了我。
我猛地抬头,想抓住一个说话的人问个明白,可那些聚在巷口屋檐下的身影,在我目光扫过去的瞬间,就像被惊散的乌鸦,“呼啦”一下全缩回了自家的门洞,只留下空荡荡的巷子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巷子尽头,挡住了我回家的路。
是神婆。
她永远穿着那身洗得发白、辨不出原本颜色的对襟土布褂子,宽大得像挂在竹竿上。
枯黄稀疏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巴巴的小髻,插着一根磨得发亮的乌木簪子。
脸上皱纹堆垒,像被揉搓过无数次的旧纸,眼皮耷拉着,遮住了大半浑浊的眼珠。
可当她抬起眼皮看向你时,那浑浊底下,却像藏着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幽幽地,能吸走人的魂魄。
她手里拄着一根虬曲的、不知什么木头做的拐杖,杖头嵌着一块乌突突的石头。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截从老坟头里长出来的枯树桩,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陈年草药、香灰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
这气息随着风,丝丝缕缕地飘过来,钻进我的鼻孔,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阿蓠,”她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树皮,干涩得没有一点水分,“时辰到了,跟我走吧。”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没有疑问,只有陈述。
仿佛这不是一个关乎我命运的决定,而只是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