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清冽如水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大片大片银白的光斑。
停电了,整个小区陷入一片沉寂。
那盆临时救场的酸菜鱼,被陈芸从冰箱深处翻找出来,此刻正热气腾腾地摆在客厅中央的矮茶几上。
浓郁的酸香混合着鱼鲜和花椒的辛辣,在沉默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奇异地冲淡了之前的硝烟味。
微弱的烛光在角落里摇曳,勉强勾勒出围坐在茶几旁一家人的轮廓,影子在墙壁上晃动,模糊了彼此脸上的表情。
没人说话。
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沿的轻响,以及努力压抑着的、轻微的咀嚼声。
气氛尴尬得像一块凝固的胶。
昊昊被安排在陈芸和刘桂香中间的小板凳上。
小家伙似乎耗尽了白天的勇气,此刻异常安静,小口小口扒拉着碗里陈芸给他仔细挑去鱼刺的鱼肉,大眼睛在烛光和月光的交织下,怯生生地来回看着身边的奶奶和妈妈。
陈芸低着头,机械地吃着。
鱼肉很嫩,酸菜爽脆,汤底也够味,但尝在嘴里却有些发苦。
她眼角的余光能瞥见婆婆僵硬的身影,和自己丈夫紧锁的眉头。
白天昊昊那声带着哭腔的控诉,还在她脑子里嗡嗡回响。
“咳,”李伟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干巴巴的,“这鱼……还行。
就是有点咸了。”
他夹起一块鱼背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阳台——那里隐约可见浸泡在备用大水桶里的几部手机的“尸体”。
“有的吃就不错了,”李婷闷闷地接了一句,筷子戳着碗里的酸菜梗,“总比饿着强。”
她想起自己那副粉身碎骨的耳机,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只有昊昊小声地吸溜了一下鼻子。
忽然,一只皮肤松弛、布满褐色老年斑的手,颤巍巍地伸了过来。
那只手的目标异常明确,它越过酸菜,越过豆芽,精准地探向盆里最肥美、最完整、几乎没什么刺的鱼肚腩那块。
陈芸的筷子顿住了,下意识地想避开。
那只属于婆婆的手,白天还带着那么大的力气摔碎她的希望。
然而,那只布满皱纹的手却异常稳定地夹起了那块雪白丰腴的鱼腩肉。
它没有停留,没有犹豫,稳稳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它放进了陈芸面前那只盛着半碗白饭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