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人群掠过毕加索真迹时泛起蓝调的反光。
我攥紧颜料刚跨进展厅,迎面撞上林寒砚拽着苏娆大步而来。
林寒砚眉目凌厉,衣猎翻飞,苏娆被他拉着踉跄几步,耳坠摇碎一池光影。
他们盯着我手里的颜料,林寒砚皱着眉头,语气不善:
“颜料不是早就到了,你刚才怎么不给我,现在才磨磨蹭蹭地送过来,耽误了我们娆娆画画,你赔得起吗?
“就是啊,见星姐命真好呀~,几年不出一幅新作品的过气画家,也能靠着爸妈有钱,在艺术圈的人脉来参加威尼斯双年展。”
“那像我们寒砚哥哥呀,全靠自己打拼。”苏娆转身依偎进他怀里,故作天真地补充。
我望着林寒砚瞬间挺直的脊背,胃里一阵翻涌。
却见他正宠溺地望着阮见微,眼中满是温柔。
打拼?靠剽窃我的画作打拼吗?
我这下终于明白过来,林寒砚完全没把我的话当真,还依旧认定我喜欢他。
“人确实该靠自己,所以颜料我不会给你们,别再找我了。”
林寒砚指节一抬,轻蔑地将苏娆往身后一拨,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唇角扯出一丝冷笑:
“娆娆只是我朋友,家境贫寒,哪能跟你比?”
“我不过赞助她一点,反正你又不缺。”他指尖随意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语气讥诮。
见我脸色难看,他忽地倾身逼近,眼底寒光一闪:
“靠父母混进画展的过气画家,也配瞧不起她?”
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娆娆好心提醒你——真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苏见星呀?”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箭矢,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最可笑的是,他比谁都清楚——我能站在这靠的是实打实的《湖中的少女》,是惊艳整个欧洲的《暮色湖畔的蓝调》。
“林寒砚。”我声音颤抖,“我对你的喜欢到此为止了。”
林寒砚冷嗤一声,漫不经心地骂完,目光扫到我手中的颜料时骤然阴沉。
他一把将苏娆揽入怀中,指腹轻擦过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声音温柔得刺耳:“娆娆别怕,不就是一点颜料吗?我肯定让她给你。”
苏娆顺势往他怀里缩了缩,仰起脸时睫毛轻颤,声音软得像浸了蜜。
“见星姐别生气......我和寒砚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他只是一时心急......”
说着忽然咬唇偏过头,露出一截纤细脖颈,“算了......我不要了,二十年的情谊,何必为这点东西伤和气......”
我看着他指尖暧昧地摩挲她肩头,又瞥见她藏在林寒砚臂弯里对我挑衅的勾唇,忽然觉得荒谬。
“演够了吗?”我掂了掂颜料瓶。
面对他们两个人自导自演的戏码,失去耐心的我,懒得继续这场无意义的争辩。
不得已最后重申一次:“不管你们信不信,颜料不可能给,心意也早收回了。”
我转身欲走。
林寒砚却突然像被戳中了死穴,瞬间暴跳如雷:“苏见星,你果然是在一直羞辱我,看不起我!装什么装!”
“砰!”
我手中的颜料被他一把夺走,狠狠摔在地上,猩红的颜料溅上我的裙摆,像极了前世割腕时喷涌的鲜血。
“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
林寒砚甩下这句话,搂着苏娆扬长而去。
我望着地上支离破碎的颜料管,笑出了眼泪。
原来——
是我看不起他们,是我羞辱他。
我倾尽所有的付出,原来在他眼里全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最可笑的是,这些“施舍”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上辈子的敲骨榨髓!
全家惨死!
到底是谁被吃干抹净!
我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大步往外走去。
——那就让这滩破碎的颜料。
——祭奠我们粉身碎骨的前世。
林寒砚,这一次,我们的感情就像这些被打碎的颜料。
粉身碎骨。
永不回头。
——
“苏见星疯了吧,不就是一瓶颜料吗?至于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就是,谁还买不起了,这么小气,她不就是个几年都没个像样作品的过气画家,难不成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呢?”
“那可不是普通的颜料,那可是1868年就停产的名家收藏级天然版本茜素红颜料。”
“只有苏富比、佳士得这种等级的艺术材料专场才能弄到,每克价格是黄金的350多倍不止,那一小瓶怎么也有个10多克。”
“要不然林寒砚怎么舍不得呢?也就苏见星能弄到这种级别的颜料了。”
“那…那怎么了,寄生虫。”有人啐了一口。
“仗着爹妈混进画展,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不看看自己还剩几斤几两。”
“竟然还敢得罪当前圈内青年画家中最有天赋的林寒砚,他不知道林寒砚新拜了个厉害师父吗?人家那个师父可不鸟她的背景。”
议论声像毒蛇般钻进耳朵,我死死掐住掌心。
地上的破碎的颜料,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才从苏富比拍来的。
他们不知道林寒砚那些所谓“天赋异禀”的作品,全部都是用的我的颜料、我的技法、我的......心血。
至于那个林寒砚那个所谓新拜的老师......
既然决定斩断纠葛,自然不会再让他从我这里得到半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