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总盼着在汉东能更上一层楼,可真要换地方了,反倒提不起那股子劲了。
虽说他对权力有所追求,但这股子执念,自打沙瑞金来了以后,是愈发强烈了。
如今看来,这执念怕是要落空了。
六十岁的人了,要是真离了汉东,遗憾肯定要比兴奋多。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有机会,却偏偏选择放手的原因,“故土难离”,这四个字,包含了多少不得已的苦衷。
高育良瞅瞅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得意门生祁同伟,这小子一直帮他往副省级的位置上使劲,还当过书记呢,可惜被他给推了。
高育良想知道祁同伟心里怎么想,连忙把他叫回来,想给他吃个定心丸,再商量商量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以往这种事,他都是自己拍板决定,但现在,他得先听听祁同伟的意见。
毕竟祁同伟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擦屁股的小跟班了,而是能独挑大梁的重要人物。
所以高育良一脸认真地盯着祁同伟,说道:“同伟,这次找你来,是因为在五人小组会上,关于书记的人选,沙瑞金还真如你所料,推荐了你。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直接往上升两级。
不过现在看来,这事有点玄乎。
我还没答应呢,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说完这话,高育良小心翼翼地瞅着祁同伟的脸色。
虽说现在他是省长,是祁同伟的老师,但在这事上,他还是得谨慎着点,注意祁同伟的反应,毕竟这事可不小。
书记这个位子,当初他就是靠着它,才能和沙瑞金抗衡,那时候他还兼任副书记呢。
这种官位,要是没点实权,那就是个摆设。
沙瑞金把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除了你手头上的那点事,其他的一概不让你插手。
正因为这职位太特殊,他才担心祁同伟会误会。
高育良问得小心翼翼,生怕祁同伟会恼羞成怒。
祁同伟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也挺激动的。
毕竟书记可是全省响当当的人物,谁不心动呢?当时他还稍微埋怨了一下高育良擅自做主,但仔细一想,就知道这职位是个火坑。
高育良能在那个位置上威风八面,不是因为职位本身,而是因为他是高育良,全省的政法干部多多少少都和他有点师生情谊,所以他才能如鱼得水。
祁同伟就不一样了,他人脉没那么广,上去了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一个虚职换一个实权的公安厅长,这笔买卖平时都不一定划算,更何况高育良现在还是省长,这是在动他的根基。
沙瑞金这是在赌祁同伟贪不贪心,给师徒俩出了个大难题。
沙瑞金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表面上看像是让步,其实里面藏着不少弯弯绕绕。
要不是钟小艾睡了后,他又多琢磨了一会,祁同伟可能就真的上当了。
“老师,您这表情可真够少见的,连吴老师都没见过您这样呢。”
祁同伟这话一出,高育良难得有些尴尬,“好好说话,别打趣我!”
祁同伟憋着笑说道:“老师,您的决定是对的。
对我来说,那个书记的位置就像鸡肋,我可没您那号召全省政法干部的能力。
就算上去了,也就是个挂名的书记。
要是您退了,这儿倒是块养老的好地方,能发挥余热,干完再退居二线。
但现在您是省长,这个公安厅长的位置对您来说比那个书记的位置更有帮助。
所以您的决定没问题,别这么小心谨慎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只盯着眼前那点小利益,把你捧上去。
等我走了,您还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呢。
再说,您现在已经是省长了,还在乎我这个副省长吗?级别照样能升,又不是升不上去,只要有机会,副省长也能当,这种小便宜我才不会占呢。”
高育良听了这话,心里挺高兴,原本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了不少。
他一直认真听着祁同伟说话,生怕漏了什么,脑子里还想着好几种应对方法呢。
高育良正琢磨着怎么跟祁同伟解释这事,他可不想因为这个失去祁同伟的支持。
但现在看来,他是自己想多了。
他对自己的计划挺满意的,觉得自己把一切都看透了,连沙瑞金的手段都能看穿。
祁同伟现在的态度让高育良很欣慰。
自从祁同伟结婚后,他脸上总带着一股阴霾,现在终于散了。
高育良心里明白,他能稳坐这个位置,全靠这些学生的支持,但这话他不能说。
祁同伟直接点破了这一点,让他松了一口气。
其实主要是两人的地位变了,这让高育良一时摸不清关系该怎么定位,说话都显得有些别扭。
但祁同伟根本不在意这些变化,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待他,这让他很开心。
高育良放下心来,直接问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去当副省长最合适?”
在高育良心里,祁同伟已经是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人了,说话之间毫无隔阂,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教导的意味。
祁同伟稍微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后回答:“老师,事情是这样的。
如果要去当副省长,那就得提前准备。
现在最好的机会就是督导组回去的时候。
这次督导活动我参与了不少,到时候申请的话,上面肯定会向督导组了解情况,这样成功率更高,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完全靠自己,您觉得呢?”
高育良压根儿没想过祁同伟会打起督导组的主意,但这主意确实挺机灵。
一般来说,碰到督导组,大家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沙瑞金不就是这样嘛,只派王政去应付一下,自己连面都不露。
说到底,督导组就像从上面派来的大官,专门找茬的,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可以直接向上头汇报,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大了去了。
祁同伟显然是想借着督导组这股东风,让上面的大佬注意到自己,给自己谋点好处。
可高育良心里纳闷,祁同伟哪儿来的这么大自信。
他觉得,督导组可不是好惹的,于是试探着问:“想借督导组的势?你有几分把握?你也知道,督导组就像疯狗,见人就咬,一不小心被盯上可就麻烦了。”
高育良这话虽然听着刺耳,但说的都是实在话。
督导组来头不小,走到哪里都是一言九鼎。
地方上的那些小交情,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高育良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
祁同伟却笑得挺得意,这次督导组之所以能找到方向,全靠他提供的线索。
那个马帅在看守所里不明不白地死了,大家也都装聋作哑,就这么过去了。
真要查起来,骆山河回去后肯定得退二线,这事可大可小,轻了没人追究,重了根本压不住。
骆山河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做事都会考虑他的想法。
像祁同伟这样直接占了钟小艾便宜的人不多,所以他得意洋洋地对高育良说:“老师,你可别小瞧我。
这次督导组的方向全在我掌控之中,想往哪儿推我说了算。
我这是为了咱们省的稳定着想,没让他们查出太多人来。
不然的话,能揪出来的多了去了。
不过就算这样,最后也肯定有人得倒霉。
具体是谁,就看谁的运气差了。
我也只能指望督导组能帮我说句话,好歹捞点好处。”
祁同伟的话让高育良大吃一惊,他真没想到祁同伟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督导组跟着他的思路走。
要知道,督导组要是认真起来,连省市领导都能直接给办了。
现在祁同伟能做到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的手段。
不过高育良心里也明白,这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所以他也没追根究底,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次的事,还牵扯出别人了?情况很严重?”高育良难以置信地问。
在他看来,最多也就是个市级的问题,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祁同伟回答说:“光现金就两个多亿,全是现金。
赵瑞龙那边更是不得了,组织领导犯罪、故意伤害、**罪、**勒索、行贿、开设**、利益输送、非法使用职权、非法持有****、窝藏,罪名多了去了。
赵瑞龙还给我打了电话,你知道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这个案子,恐怕要捅到天上了。”
祁同伟一番话讲完,高育良心里直打颤,刚要张嘴,祁同伟又接上话茬:“老师,您别担心,这事跟咱们汉东没半毛钱关系。
顶多就是处理个副省级的干部,剩下的就交给京城那边去办,咱们不插手。”
“咱汉东一向都是风生水起,平安无事嘛!”祁同伟这么一说,高育良眼里满是赞许。
一直提着的心,这下总算放下来了。
“同伟,有新情况了,你赶紧回来。”电话里骆山河催得急。
那个副省长之所以在绿藤横着走,全靠现任副省长王政罩着。
有王政撑腰,他干什么都有人给兜底。
“孙兴是王政的儿子,他妈是贺云,就是现在的市局局长贺云。
他那次改判也是王政在背后运作的。”
“王政为什么帮我?这些年我可没少给他送钱送女人,帮他养老婆孩子。
他不帮我还能帮谁?谁能帮他养孩子、帮他捞钱?”
“至于马帅嘛,小事一桩。
他知道的太多了,当年我的第一桶金就是他跟董耀跟我一起做的项目。
那时候有个叫麦自立的官员,说我们的工程有问题,软硬不吃,没办法,最后就把他给解决了,让陈剑波给埋了。
具体埋哪儿了我也不清楚。”
“那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拉拢人心的一套。
我的生意其实也不赚钱,也就勉强维持个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