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骸。
“看清楚了吗?”
我指尖轻挑,带刺的薜荔突然从大司命的金身裂缝中疯长而出,“这才是天理循环!”
“神君金身怎会……”少司命惊呼。
宋玉道,“楚民信仰已动摇,若无香火,不知诸位能在九重天端坐几时。”
大祭司猛然发现,地面上幸存的楚军正将神明护符扔入火中,老祭司的卜甲已碎成八瓣。
“上苍有好生之德。”
少司命急忙转圜,“山鬼既已受惩,这些亡魂所为情有可原,应免于天火,永镇忘川便是。”
“为神为鬼,我本不在乎。”
我抚过铜钱上的裂痕,“但这些英魂,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大司命咬牙:“你待如何?”
我摘下发间最后一朵杜若花,任其飘向铜钱,“我愿与他们永镇山鬼花钱,护佑百姓。”
花落钱响,赤豹长啸,文狸衔来《九歌》残篇覆于其上,“望宸君成全。”
我拱手拜向东方飘摇而来的东皇太一。
(八)东皇太一的法相自云间显现时,整片楚地山河都屏住了呼吸。
他周身都流淌着天河的光晕。
“善。”
一个字落下,汨罗江突然倒流,江底神骨化作金粉升腾,那些刻在骨缝里的《国殇》诗句纷纷显形,如金线缠绕住铜钱的每一道裂纹。
大司命急道:“宸君!
此例一开——此乃天道。”
东皇太一的声音让云海翻涌,“楚王失道,当失其祀;楚民载道,当受其佑。”
他的视线扫过诸神金身上的裂痕,“尔等可还有异议?”
河伯的冠冕突然坠入江中,湘君的琴弦根根崩断。
少司命怀中婴灵突然啼哭,那声音让所有神庙的门窗同时洞开——积年的香灰如雪崩般涌出,在楚地山川间铺就一条往生之路。
“值得吗?”
宋玉的声音从云端传来。
我任由铜钱裹着山风下落,看它掠过正在收割的麦田,“你听。”
农人们的俚歌混着打谷声传来,“身既死兮神以灵……”他们不懂《九歌》雅乐,却把魂魄唱进了土地。
后来楚国终究亡了。
亡在秦军的铁蹄下——可那些铁蹄踏不碎田垄间新发的稻芽;亡在楚王的昏聩里——但昏君埋骨的废丘上,野花啃噬着冕旒玉珠生长;亡在九歌诸神金身崩塌的巨响中——而崩落的金粉正被农妇捡去,熔作女儿出嫁的簪花。
多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