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楚王玉圭的其他类型小说《九歌·杀神咒楚王玉圭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下班第一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是《九歌》中唯一不食人间香火的神灵。楚王捧着玉圭跪在我庙前,求一场云雨之欢。我折断玉圭,碎玉溅在他脸上,“吾司风雨,非尔枕席。”他笑了。三日后,众神设宴,说楚地连年征战,冤魂郁结,伤及国运。湘君抚琴,河伯斟酒,大司命叹道:“唯有神女慈悲,可度苍生。”我信了。可酒盏刚沾唇,湘君的琴弦突然缠住我四肢——是《九歌》的调子,此刻却成了捆仙索。宋玉执刀走来,竟是大司命的“天命刀”,寒光映出我惊惶的脸。原来,都是一场局。(一)我早该明白的。折断玉圭那日,楚王眼底的阴冷,河伯嘴角的笑意,湘君指尖按在琴弦上那一瞬的迟疑——只因我坏了规矩。九歌诸神,享人间香火,必要护一国气运。楚王要云雨,我便该解罗裳;楚王要征战,我便该降风雨。多可笑?我本是逍遥风...
《九歌·杀神咒楚王玉圭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我是《九歌》中唯一不食人间香火的神灵。
楚王捧着玉圭跪在我庙前,求一场云雨之欢。
我折断玉圭,碎玉溅在他脸上,“吾司风雨,非尔枕席。”
他笑了。
三日后,众神设宴,说楚地连年征战,冤魂郁结,伤及国运。
湘君抚琴,河伯斟酒,大司命叹道:“唯有神女慈悲,可度苍生。”
我信了。
可酒盏刚沾唇,湘君的琴弦突然缠住我四肢——是《九歌》的调子,此刻却成了捆仙索。
宋玉执刀走来,竟是大司命的“天命刀”,寒光映出我惊惶的脸。
原来,都是一场局。
(一)我早该明白的。
折断玉圭那日,楚王眼底的阴冷,河伯嘴角的笑意,湘君指尖按在琴弦上那一瞬的迟疑——只因我坏了规矩。
九歌诸神,享人间香火,必要护一国气运。
楚王要云雨,我便该解罗裳;楚王要征战,我便该降风雨。
多可笑?
我本是逍遥风雨间的神女,如今却成了王权手下一条拴着链子的伥鬼。
可我还是信宋玉。
即使他亲手将我炼成器灵,剔去神骨,在我灵台刻下咒文,“杀鬼降精,斩妖辟邪,永保神清”,字字笔锋如刀。
真是讽刺,看着困住我的铜钱上“山鬼”两个大字——贬我为鬼,却要我替人杀鬼。
“如何才算护佑苍生?”
我问他。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待你食尽百万恶鬼……便还你神骨,重修神格。”
后来我才懂,这“百万恶鬼”,原就是百万苍生。
说完,他将我最后一块神骨抛进汨罗江。
江水翻涌,如万千冤魂伸出的手臂。
“这神骨,自有人替你守着。”
他说。
从此,我成了这枚铜钱的囚徒。
我辗转于术士之手,以供驱杀恶鬼。
每杀一鬼,便要吞尽它的记忆与怨气。
这些鬼物多是楚国亡魂——冤死的忠良,战死的将士,饿死的百姓。
它们的怨气郁结天地,最是伤及国运。
楚地不过三四百万人口,宋玉却要我食百万恶鬼——只是乱世之中,人命如草。
今日刚吞下水淹鄢城十万冤鬼,明日郢都之下三十万战魂又哀嚎着扑来——这竟成了我的“幸事”。
我拼命地咽,可咽得再快,也快不过人间造孽的速度。
我的梦,早变了。
从前是山雾与杜若,是麋鹿踏过溪水的轻响。
如今一闭眼——盖头还未掀的新娘
,抱着未归人的牌位沉入井底;数着米粒熬粥的母亲,最终数尽了最后一口气;饿得啃手指的孩子,到死都以为指尖尝到的是饴糖;被征召的少年士兵,在寄回的家书上画满杏花——而家乡的杏树,早被砍作了箭杆。
数十万人的悲欢在我肺腑里烧。
烧穿了神格,烧烂了慈悲,最后烧出个笑话——原来最毒的诅咒,不是“永世不得超生”。
而是让你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张咽下去的脸。
郢都城郊,我与那将军亡魂对峙。
他浑身插满秦箭,甲胄破碎,却仍高举残剑,独臂指向郢都方向。
我看着他空洞眼眶里跳动的鬼火,铜钱在他眉心烙下猩红的“杀”字。
“是楚王……命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铜钱嗡鸣,杀意翻涌。
我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带着说不尽的苍凉。
他残缺的面容凝固了,箭矢穿透的眼窝里,鬼火忽明忽暗。
那柄高举的残剑微微颤抖,却始终不肯放下。
“末将……知道。”
沙哑的声音从破碎的盔甲中挤出,“但郢都……还在……轰!”
郢都城头,黑色王旗撕裂暮色。
秦军的战鼓震碎云霄,铁蹄声如雷滚过楚地山河。
铜钱“当啷”坠地。
将军亡魂突然暴起,眼中血泪决堤:“楚虽三户——”枯骨利爪直取术士咽喉,“亡秦必楚!”
老术士踉跄后退,祭坛雄黄酒泼洒而出。
酒液穿魂而过,却浇在铜钱上——“啊!!”
我瞬间坠入熔炉。
雄黄灼穿咒文,每一笔划都化作烧红的铁钩,撕扯我的神魂。
铜钱迸发的血光冲天而起,将军亡魂在凄厉嚎叫中灰飞烟灭。
老术士趴在地上咳血,浑浊的眼珠却死死盯着铜钱。
他颤抖着又滴下一滴雄黄——“呃啊——!”
我蜷缩在钱孔里抽搐,看着铜钱上的咒文在剧痛中愈发猩红,怨气如沸油从钱孔喷涌。
“原来如此……”他枯瘦的手指摩挲铜钱,突然癫狂大笑,“痛得越狠……”涂满朱砂的桃木钉猛地贯穿钱孔,“杀得越凶!”
铜钱疯狂震颤,怨气凝成血雾,在空中扭曲成千万张尖叫的鬼脸。
那些被我吞噬的亡魂,此刻都在血雾中哀嚎。
(二)老术士连夜上报楚宫,我尚未吞够百万冤魂,就被急召回新都陈地。
楚宫里熟悉的祭祀大鼎立在殿前,青铜
鼎身上还沾着水渍——想必河伯亲自护送来的。
我忽然笑了起来,惊飞了殿檐下的玄鸟。
“河伯送鼎倒是殷勤,只是鄢城十万百姓沉尸时,他的避水咒去了哪里?”
老术士托着铜钱站在殿外,我暂可以真身示人。
赤豹踏云而来,文狸蜷在臂弯,杜若花香漫过九重玉阶。
两侧文武纷纷屏息,不知是畏是敬。
“仙家受苦了。”
楚王竟亲自下阶来扶。
我侧身避让,衣袖带落的花瓣被赤豹踏碎。
他却也不恼:“当日是寡人唐突,今日请仙家来,只为社稷。”
宋玉要我杀鬼,楚王却要我杀人。
楚王得知怨气可化杀意之时,便动了这个心思。
“楚王可知,神道贵生,”我伸指在虚空中点出一朵薜荔花,“我虽剃了神骨,但依旧还有神名。
神明杀人,是要遭天罚的。”
声音仍有着神女的清冷。
“何须仙家亲自动手?”
楚王冕旒轻晃,“只需取那些许冤魂,炼成恨意,便是无方杀器,必能助寡人大破秦军。”
“些许冤魂?”
我猛地抬头,铜钱中的亡魂突然剧烈翻涌。
一个溺死的妇人浮出水面,怀中还抱着肿胀的婴孩。
楚王见我神色微动,冕旒下的目光忽而热切起来。
“青殊早告之寡人,这些魂魄收取不易……”他压低声音,十二道旒珠在眼前晃动,将帝王威仪割裂成闪烁的光斑,“待功成之日——”话音未落,殿外名唤青殊的术士,手中托盘里的铜钱开始震动嗡鸣。
楚王却浑然不觉,兀自伸出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屈下:“一还神骨,二塑神格,三……”他忽然展颜,露出我熟悉的那种志在必得的笑容,“许你与东皇太一共享香火。
如何?”
那些鄢城溺死的妇人发丝在水雾中舒展,离石战卒的断枪上开出白花。
我按住颤抖的手腕——数十万亡魂的记忆正在血脉里苏醒。
“王上明鉴,”我强压下翻涌的怒意,声音依旧保持着神女的端庄,“这些亡魂所求无他,不过是了却残愿,重入轮回罢了。”
我掌中的薜荔突然凋零,花瓣飘落在楚王的龙纹靴边。
楚王的面色骤然阴沉,冕旒玉串在他眉宇间投下森冷的阴影:“大楚养士千日,用在一时。
此乃天经地义。”
我指尖轻颤,铜钱中的亡魂突然清晰可见。
一个枯瘦
如柴的老农正跪在龟裂的田埂上,将最后一捧粟米装入官府的粮斗。
“养士?”
我的声音忽然空灵悠远,仿佛从云梦泽深处传来,“《天问》有云:蜂蛾微命,力何固?
——那田间的蝼蛄尚知储粮越冬,而这些黎民——”铜钱剧烈震颤,青殊术士的符咒刚触及便被血芒撕碎,“他们何曾受过君恩?”
亡魂的影像愈发清晰:佝偻的老妇在缴纳蚕丝时被抽断手指,少年农夫在军粮车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们的血泪渗进铜钱纹路,将“永保神清”四字染得猩红。
“分明是他们用骨血奉养庙堂!”
我振袖而起,赤豹的咆哮震落梁上积尘,“可换来的,是易子而食的陶釜,是鄢城浊浪里的浮尸!”
亡魂的呜咽声从铜钱中漫出,先是一缕游丝般的抽泣,继而化作滔天悲鸣。
那声音在鎏金殿柱间来回碰撞,惊得梁上玄鸟纷纷振翅,翎羽落满丹墀。
满殿文武尽皆色变,青铜灯树的光影在他们脸上明灭不定。
“王上为合纵之谋,使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的将士埋骨他乡;令百姓民离散而相失。”
铜钱突然变得滚烫,灼穿了垫着的锦缎,又熔穿了青铜托盘,“如今竟连他们最后一缕残魂都不放过!”
铜钱坠地的刹那,溅起的黑血在玉砖上蚀刻出《哀郢》的诗句:“皇天之不纯命兮——”字迹如被无形之手篆刻,深入玉髓。
“吼——”赤豹突然暴起,将欲拾取铜钱的术士扑倒在地。
殿中护军的佩剑在鞘中不住震颤,发出凄厉的嗡鸣,仿佛在畏惧着什么可怖之物即将现世。
殿中空气骤然凝固,唯有楚王冕旒上的玉串仍在簌簌作响。
“你可是要造反?”
楚王的声音从十二道旒珠后传来,带着几分颤抖。
我轻抚怀中躁动的文狸,赤豹的尾巴在地面扫出焦痕:“我本巫山逍遥客,不食人间一香火,更不受君王俸禄……”指尖轻扬,殿中青石缝隙间突然窜出无数女萝藤蔓,如灵蛇般缠绕上楚王的冕服。
翠绿的藤叶攀附在玄色龙纹上,细嫩的卷须轻轻拂过他颤抖的手腕。
“何来造反一说?”
(三)恰在此时,宋玉缓步出列。
他腰间玉佩相击,清越之声竟暂时压住了铜钱里的呜咽。
“神女息怒,王上且静。”
他拱
手而立,白衣胜雪,“当日臣确实说过,请神女度化苍生……”话音未落,铜钱突然凌空飞起,悬停在他面前三寸之处。
其中万千亡魂的哭嚎声清晰可闻,有老妪唤儿,有稚子啼母,有将士临终的怒吼。
“度苍生?”
我的声音冷得让殿中结出霜花,“如今楚王要我将这些苍生……”铜钱突然迸发刺目血光,“炼化为杀器!”
宋玉踉跄后退,面如金纸。
他腰间玉佩“啪”地碎裂,玉屑纷扬如雪。
“宋子渊,”我直呼其字,声若挟云雨而来的雷霆,“你说,该是不该?”
不待宋玉开口,楚王的声音已从女萝缠绕中传来:“宋大夫,既然神女不愿,便不必勉强。”
冕旒玉串在藤蔓间叮咚作响,他强撑着君主的威仪,脖颈上却已勒出红痕。
我转身走向殿外,俯身拾起那枚铜钱。
青殊术士刚要掐诀,殿前侍卫方欲拔剑,我指尖轻勾,女萝骤然收紧。
楚王闷哼一声,厉声喝道:“退下!”
驾云欲归巫山之际,忽听身后传来楚王的声音:“仙家且慢。”
他声音里竟带着几分诚恳,“寡人今日方知民怨深重至此……多谢仙家点醒。”
我回眸冷笑,铜钱中的亡魂们忽然安静下来,那些战死的将士、枉死的百姓,全都仰着残缺不全的面容,浑浊的眼中泛起微光。
他们生前为国捐躯,死后却被斥为“祸国恶鬼”。
“三日后,寡人将开坛祭祀。”
楚王郑重道,“以国礼超度这些亡魂……还望仙家莅临。”
我本要拒绝,但铜钱在我掌心微微发烫,那些亡魂的期盼仿佛有了温度。
鄢城的老妪在浊浪中对我作揖,离石的伤兵拄着断枪单膝跪地——他们生前未能得到的尊严,此刻都寄托在这句承诺里。
(四)我在巫山云雾间枕石而卧,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手中酒葫芦倾倒,清冽的酒液浸透了身下青苔。
忽而想起——又得罪了楚王那个老匹夫。
不禁仰天大笑,惊起满山栖鸟。
神骨已剔,铜钱在手。
他还能奈我何?
第三日拂晓,宋玉的小师妹蝉娟踏着晨露寻来,素白的裙裾扫过山间野菊,在崖边寻到醉卧的我。
“师兄让我带话……”她咬着唇,将一支杜若花放在我枕畔,“明日祭祀,请神女莫去。”
我晃着空了的酒葫芦,
任山风吹散鬓发:“怎么?
楚王还能诛神不成?”
指尖轻弹,惊飞花间蝶,“纵使落魄,我仍是天地正神。”
这日我睡得格外安稳。
铜钱悬在身旁的老松枝头,里面的亡魂都敛了声息。
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雀跃——是年轻士兵在擦拭生锈的甲胄,老妇人对着水镜梳她溺散的发髻。
醉眼朦胧间,仿佛看见金黄的稻浪在云海中起伏,炊烟缠绕着团聚的笑语飘向远天。
那些被血浸透的记忆,竟也在酒意中透出几分人间暖意。
楚人尚巫,国祭之礼极尽隆重。
我踏着祭乐入殿时,九重高台上已列好太牢三牲,青铜礼器在旭日下泛着幽光。
楚王见我真身赴约,竟从王座起身相迎:“仙家果然信人!
快请上座——”话音未落,祭祀鼓突然震天响起。
十八名巫祝同时挥剑,我足下金砖突然裂开。
坠入鼎中的刹那,终于看清这场“观礼”的真面目——三丈高的青铜鼎内壁刻满弑杀咒文,那些被我吞食过的亡魂正在黑油里翻滚哀嚎。
“你是在弑神。”
我抓住滚烫的鼎沿,指尖腾起缕缕青烟。
<山岚自七窍涌出,在鼎周凝成巫山十二峰的虚影——朝云峰托住我的手腕,暮雨峰缠住灼伤的指尖。
楚王的身影在鼎口投下阴影,“寡人担得起。”
他冕旒上的玉串垂落,每一颗玉珠里都映着一位神灵的面容——湘君赠的蟠桃木在鼎底燃起九色火,大司命的忘川水正在溶解我的神躯,河伯的避雷咒隔绝了天谴。
我在数十万亡魂的哭嚎中突然顿悟:原来在这楚国的天地里,不仅楚人殉国是天经地义,连楚国的神明也要以身殉道。
这些高高在上的正神们,早已与楚国的江山社稷绑在了一起。
既然我不愿献出冤魂为楚王所用,那便索性将我这个不知好歹的山鬼,连同那些不听话的冤魂一起炼化——既能保住楚国的江山,又能保住楚王的王位,最重要的是,能保住他们这些正神的香火供奉。
湘君、河伯、大司命……这些享受了楚国数百年香火的神明,怎能容忍自己沦为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
鼎下的火焰突然变成了血色,铜钱在烈焰中发出凄厉的鸣响。
那些被我吞噬过的亡魂,那些战死的将士、饿死的百姓、溺死的妇
孺,他们的怨气正在真火中淬炼而成。
“你以为……”我的声音在火中变得嘶哑,“用神明就能镇压苍生的怨恨?”
(五)鼎中的忘川水突然沸腾翻涌,数十万冤魂的怨气化作血色触手,从滚烫的黑油中探出。
那些我曾吞噬过的亡魂——鄢城溺死的老者用浮肿的手臂托起我的腰肢,离石战死的少年以折断的长戈为杖支起我的身躯,饿殍遍野的灾民们用枯骨相叠,筑成阶梯。
“杀了他。”
老妪的声音混着水汽,从铜钱裂缝里渗出。
“杀了他。”
将士的残甲在怨火中重铸,赤豹突然人立而起,将颈间铜铃咬碎融入剑锋。
我踩着亡魂筑成的骨梯,每一步都踏碎无数执念。
指尖凝聚最后的神力,化作千万蛛丝,在楚王周身织就弑君的罗网。
这时我看见楚王冕旒下的瞳孔里,终于映出真正的恐惧——那是一个凡人面对天罚时最本能的战栗。
铜钱裂开的刹那,数十万道怨气如离弦之箭。
最先贯穿楚王心口的,是那个始终抱着婴孩的妇人,她的指甲里还嵌着鄢城的泥沙。
楚王的血在祭坛上蜿蜒成溪,浸透了青铜鼎足上“受命于天”的铭文。
我忽然听见鼎中传来私塾先生沙哑的吟诵:“《荀子》有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一道天雨倾泻而下,如天河决堤,瞬间浇熄了鼎下的九色真火。
那些被束缚的冤魂们如逢甘霖,身上的怨气渐渐消散——他们终于挣脱了执念的桎梏,可以自由游荡,或是重入轮回。
我倚在滚烫的鼎沿,残破的神躯上缠绕着巫山云雾,发间的杜若花早已凋零大半。
楚王是人君,受命于天,我虽为神,但弑君者必遭天谴。
九霄雷劫便轰然而至,道道紫电劈得我神魂欲裂。
赤豹伏在我脚边低吼,它斑斓的皮毛被天雷灼出焦痕,却仍用尾巴卷着我的脚踝。
河伯的避雷咒在鼎沿发出凄厉哀鸣,那些曾用来困住我的咒文,此刻反倒成了最后的庇护。
真是讽刺——最想杀我的神明,却阴差阳错救了我一命。
“原来神不能杀人,”我捻起一撮被雷击碎的辛夷车辇残屑,看着它们在风中化作流萤,“不是不能,而是不敢承担这天怒。”
我望着天际尚未散去的雷云,喃喃自语。
大司命冰冷的声音
从天际传来:“弑君者,当碎神骨!”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汨罗江底传来清晰的碎裂声。
那是我的神骨,曾经被宋玉抛入江中,此刻终于彻底破碎。
我本该死去。
我本该消散。
但我却睁开了眼睛。
鼎中的亡魂们一个都没有离开。
他们像对待易碎的朝露般托着我,生怕我坠入忘川水中。
鼎外,楚国的军队已层层包围。
弓弩上弦,剑戟如林,却无人敢上前一步——数十万冤魂在鼎周盘旋,形成了一道生人勿近的屏障。
那些曾经软弱可欺的魂魄,此刻都化作了最忠诚的护卫。
(六)我分出一缕残魄,如一片杜若花瓣飘向汨罗江。
江水幽深,忽见水底有光,想起宋玉那句“自有人替你守着”,心头微动。
江水忽分,清光中现出屈原残魂。
他的衣袂早已被江鱼啃噬成缕,却仍保持着峨冠博带的姿态。
“宋玉那孩子……”屈子残魂指向江底,声音带着水流的回响,“早将你的神骨托付于我。”
江底静静躺着我的神骨,被汨罗的浩然之气包裹,表面流转着《国殇》的金色铭文——“身既死兮神以灵”。
每一笔刻画都深入骨髓,却让神骨在江底不朽。
“他剔你神骨时……”屈子的手指划过那些刻痕,“每落一刀,都在骨缝里藏了半句《国殇》。”
我这才明白,神骨碎裂的声响,正是这些诗句在共鸣。
它们将我的神魂与江底神骨相连,让我虽失神躯,却得魂灵不灭。
屈子残魂渐渐透明,最后的声音随波散去,“去吧……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子魂魄兮为鬼雄”。”
我驾着残云掠过楚地山河,赤豹的足印在麦浪间泛起涟漪。
没有君王的楚国,晨曦依旧爬上稻穗,暮色仍然沉入江心。
“国运?”
我轻笑,指尖掠过农人掌心的茧痕,那粗糙的纹路里藏着比竹简更深的史诗。
一个孩童正在田埂上咿呀学语:“帝子降兮北渚……”他还不懂《九歌》,却已把神韵种进血脉。
樵夫的斧头劈开晨雾时,我看见紫气从年轮里蒸腾而起;织女的金梭穿过经线,每一声“咔嗒”都织就一段新的传说。
那些被王侯们称作“草芥”的百姓,正用锄头在土地上书写真正的《楚辞》。
回到鼎中,我看见一位身着青
衫的文士魂魄,正用断笔在鼎内壁上教几个小卒描红。
笔锋所过之处,浮现的正是“操吴戈兮被犀甲”的字样,每一笔都闪着微光。
这一刻,我忽然参透了宋玉深藏的用意。
那“吞食百万恶鬼”的诅咒,从来都是个幌子。
他要我违抗的,分明是九歌诸神定下的天命。
而每一道送入我口中的“恶鬼”,实则是《国殇》里最倔强的英魂——宁折不弯的将士,死不瞑目的义士,含恨而终的烈女。
星图碎裂的声音从九霄传来时,我正在数铜钱上的裂纹。
大司命的手划过天河,我的神名像一粒沙被抹去。
“巫山神女堕为山鬼,当诛。”
我抬首望天,河伯的浪涛正在云端翻涌,湘君的琴弦已缠住陈都的四方城门。
“值得吗?”
我问那个正在用蚕丝补铜钱的老妪。
她头也不抬,“老婆子补了一辈子嫁衣,倒是头回补神仙的物件。”
鼎外的厮杀声渐近,说书人突然拍案而起:“诸位——”他撕下最后半页《九歌》,“可愿听最后一回书?”
我看着他残破的衣袍化作烈焰,看着私塾先生的戒尺架住落雷,看着采药童子将菖蒲插进铜钱裂缝。
他们的魂魄正在燃烧,却把最明亮的火光都渡给了我。
(七)青铜大鼎乃楚国国器,又有英魂镇守,虽遭天火却岿然不动,唯有青烟袅袅。
鼎外景象却令人胆寒——河伯的浊浪卷走整排弓弩手,大司命生死簿翻动间,几名年轻士卒突然口吐鲜血倒地。
一道偏离的天火击中观礼台,执戟郎官们瞬间化为焦炭——他们铠甲内衬里还缝着妻子绣的平安符。
“我们……不是在诛杀恶鬼吗?”
年轻校尉看着天火灼伤的手臂喃喃自语。
他身后倒下的士兵铠甲上,还沾着今晨老母亲手抹上的艾草灰。
楚地之上,又添新魂。
“好一个九歌正神!”
我腾云直上九霄,巫山云雾在脚下翻涌成素白裙裾。
发间杜若花簌簌凋落,花瓣化作漫天箭雨直指诸神,“鼎中亡魂是昔日楚民,鼎外将士是今朝楚民!
你们受尽香火供奉,不施庇护反倒滥杀无辜!”
“放肆!”
九歌诸神法相森然,“若非你弑君堕魔,何至于此?!”
“楚王无道,欲炼民魂为器……”我扯断颈间薜荔带,青藤如蛟龙腾空,“我万死
——无悔!”
轰然巨响中,青铜大鼎应声炸裂。
数十万道英魂似星河倒卷,在云间列阵。
地上楚军目瞪口呆,望着昔日国器化为齑粉,无数亡魂竟与九歌诸神对峙。
剑拔弩张之际,宋玉白衣飘然而至:“众神明鉴,弑君者非神女,而是——是楚民。”
他挥袖指向万千亡魂。
大司命神躯一震:“荒谬!”
“末将亲眼所见!”
一个小卒突然跪地颤指,“那日国祭,是那个抱孩子的妇人……”他话音未落,溺死的妇人举起撑船篙,篙尖还滴着楚王血,“是民妇刺穿了王上的心口!”
“是我!”
离石老兵横举断枪。
“是我!”
私塾童子晃着溅血的墨瓶。
万千亡魂的声浪震碎云霄:“是我们!”
宋玉拱手向天:“楚王不仁,终自食恶果。
在下与这数十万冤魂,皆可作证。”
少司命神光扫过众魂:“弑君之罪,当受天火焚魂!”
亡魂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大司命声音里带着施舍般的怜悯:“若尔等所为皆因山鬼教唆……本座或可从轻发落。”
“教唆?”
我怒极反笑,神力激荡间,巫山十二峰的虚影在身后显现,“若楚民弑君是我教唆——那河伯娶亲不成便水淹鄢城三万户,由谁指使?”
我轻扯过缫丝女鬼的衣袖,露出她腕上狰狞的祭印,“这姑娘被推下水时,手里还攥着河伯庙求来的姻缘签!”
地面突然传来“轰”的巨响。
一个白发妇人将香炉狠狠砸向河伯庙门:“我女儿明明做了新娘,为何洪水还是吞了我家的稻、淹了我儿的骨!”
她身后,数十个失去女儿的父母拖着浸烂的嫁妆,蚕丝在风中如怨魂般飞舞。
“还有东君活祭童子,是何人授意?”
我抱来私塾童子,他脖颈上火烙下的伤还在渗血,“这孩子被推进火坑时,背的可是东君的祭文!”
“畜生!”
年轻农夫一锄头劈开祭坛,从怀中掏出半块焦黑的竹简。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东君佑我楚民”,墨迹被血泪晕开。
持墨的童子突然泪如雨下,冲着农夫喊了声:“爹……”这声呼唤令所有神庙的门匾同时坠落,香炉里的陈年香灰漫天飞扬。
那些曾经虔诚的信仰之力,此刻正化作千万道血色锁链,从每一座神庙中腾空而起,缠绕住诸神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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