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荡歌小说 > 其他类型 > 贵女拒当吸血包,寒门白眼狼急疯了辛久薇祁淮予结局+番外小说

贵女拒当吸血包,寒门白眼狼急疯了辛久薇祁淮予结局+番外小说

辣辣小麦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此日春光好。祁云舟终于迎娶了他心目中勇敢坚毅的白月光——薛氏孤女薛应雪。而一直被他嫌弃过于柔弱的辛久薇,正躺在床上呕血不止。辛久薇想,难怪祁淮予让她搬来这个偏远的小院。她已毒入肺腑,半死不活,任谁看了都觉得晦气。屋外丫鬟听见她咳嗽后立刻推门而入,抓着她的头发,将一碗又臭又苦、含着药渣的汤汁灌进她口中。“新夫人说了,大喜的日子不能死人,你就算要死,也得把今天过了!”辛久薇差点窒息,咳出满脸血与泪,狼狈不已。“既然怕我死......就将那颗解百毒的丹药还我。”从前,她担心官场危险,从神医那里求得丹药,全都给了祁淮予,只希望危险时刻,能保祁淮予一命,其中就有一枚可解百毒的丹药。丫鬟不屑道:“此等神药岂是你能吃的?新夫人身子孱弱,大人已将丹...

主角:辛久薇祁淮予   更新:2025-05-27 17:29: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辛久薇祁淮予的其他类型小说《贵女拒当吸血包,寒门白眼狼急疯了辛久薇祁淮予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辣辣小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此日春光好。祁云舟终于迎娶了他心目中勇敢坚毅的白月光——薛氏孤女薛应雪。而一直被他嫌弃过于柔弱的辛久薇,正躺在床上呕血不止。辛久薇想,难怪祁淮予让她搬来这个偏远的小院。她已毒入肺腑,半死不活,任谁看了都觉得晦气。屋外丫鬟听见她咳嗽后立刻推门而入,抓着她的头发,将一碗又臭又苦、含着药渣的汤汁灌进她口中。“新夫人说了,大喜的日子不能死人,你就算要死,也得把今天过了!”辛久薇差点窒息,咳出满脸血与泪,狼狈不已。“既然怕我死......就将那颗解百毒的丹药还我。”从前,她担心官场危险,从神医那里求得丹药,全都给了祁淮予,只希望危险时刻,能保祁淮予一命,其中就有一枚可解百毒的丹药。丫鬟不屑道:“此等神药岂是你能吃的?新夫人身子孱弱,大人已将丹...

《贵女拒当吸血包,寒门白眼狼急疯了辛久薇祁淮予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此日春光好。
祁云舟终于迎娶了他心目中勇敢坚毅的白月光——薛氏孤女薛应雪。
而一直被他嫌弃过于柔弱的辛久薇,正躺在床上呕血不止。
辛久薇想,难怪祁淮予让她搬来这个偏远的小院。
她已毒入肺腑,半死不活,任谁看了都觉得晦气。
屋外丫鬟听见她咳嗽后立刻推门而入,抓着她的头发,将一碗又臭又苦、含着药渣的汤汁灌进她口中。
“新夫人说了,大喜的日子不能死人,你就算要死,也得把今天过了!”
辛久薇差点窒息,咳出满脸血与泪,狼狈不已。
“既然怕我死......就将那颗解百毒的丹药还我。”
从前,她担心官场危险,从神医那里求得丹药,全都给了祁淮予,只希望危险时刻,能保祁淮予一命,其中就有一枚可解百毒的丹药。
丫鬟不屑道:“此等神药岂是你能吃的?新夫人身子孱弱,大人已将丹药给她调理身子了。”
辛久薇一怔,低低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流进口中,与呕出的鲜血混成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用来救命的药,祁淮予给了薛应雪调理身子?!
薛应雪不是一向自诩将门虎女,最看不起她们这种娇气小姐做派吗?
是了......一直都是这样。
她将世间最好的东西给了祁淮予,而祁淮予总说薛应雪失怙可怜,转手就将好东西又给了薛应雪。
那时,辛久薇是颍州的世家小姐,祁淮予拥有的一切都有她的功劳,因此从未将薛应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祁淮予心善。
后来,祁淮予出人头地,辛久薇却失去一切,落入和薛应雪同样的境地。
她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事说错话,在这吃人的京城里给祁淮予惹麻烦。
可祁淮予却嫌她太瞻前顾后,不如薛应雪坚强飒爽。
丫鬟摔了碗便走,辛久薇心口痛得麻木。
她等到窗外被夜色染尽,渐渐绝望。
“吱呀——”
摇摇欲坠的木门终于被推开,有人逆着月光站在门口,不肯踏进来一步。
毒在发作,辛久薇已经看不清了。
但她知道,祁淮予一定穿着大红喜服,就如当年他们成亲时一样。
辛久薇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坐起身,“真难为你,洞房花烛夜还能来看我。”
祁淮予的声音很冷淡,“我来看着你,别在卯时之前死了。”
辛久薇不住咳血,“我从未想过拆散你和薛应雪,为何......为何一定要我死?”
“阿雪不能为妾。”祁淮予淡淡道,“我此生,只娶她为妻。”
辛久薇愣住,随后猛地放声大笑。
她笑得嘶哑,笑得艰难狼狈。
“祁淮予,你不觉得可笑吗?只娶薛应雪为妻?难道当初入赘辛家的人不是你?”
祁淮予脸色微变,冷道:“若不是你爹以权势相逼,你以为我会娶你?”
辛久薇在黑暗中死死盯着祁淮予。
“你要娶她为妻,大可与我和离,哪怕是放妻书我也认!可你、可你......”
“哈......是了,你如今是百姓爱戴的祁大人,新皇面前的纯臣,如何能做停妻再娶这样的事。”
所以她得死,薛应雪才能是祁淮予名正言顺的妻。
“祁淮予。”辛久薇耳边嗡嗡直响,快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清了,“我爹如此看重你,尽全力扶持......没有辛家,你一辈子都是奶娘的儿子!祁大人饱读诗书,竟读成了白眼狼!”
当年的辛久薇,有做世家家主的父亲,有富商外祖留下的巨额家产,她原本是颍州最尊贵的姑娘。
直到她爱上祁淮予。
无论被兄长和姐姐指着鼻子骂多少次胳膊肘往外拐,她还是眼巴巴地捧着最好的东西给他。
央父亲给祁淮予和他娘放了奴籍,送他去拜师,带他结识世交家的公子,给他最好的吃穿用度。
兄长读不好书,她就求父亲把机会给祁淮予。
姐姐要议亲,她说对方曾与祁淮予交恶,不可结亲。
兄长大闹一场,失了父亲的信任,从此只知花天酒地,成了颍州有名的纨绔废物,那一年与人争执,生生被打死。
姐姐弃了婚事,之后每每定亲,男方不是坠马就是染上重病,姐姐成了人人皆知的克夫命。她一气之下上山修行,马车却跌入山崖,尸骨无存。
而她们的父亲,也在将辛家和辛久薇交给祁淮予后,病逝了。
她从家人万般宠爱的掌上明珠,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
想起家人,辛久薇心中剧痛。
她倾尽辛家一切,助祁淮予上青云,那时明明说好的,她助他成才,他护她安稳......
而如今的祁淮予却冲进来,用力掐住她的下巴。
“辛久薇,我最恨你这副挟恩图报的嘴脸。”
“你辛氏区区末流世家,你爹汲汲一生也不过是个颍州太守,拿什么帮我?”
“拜入大儒门下,靠的是我自己寒窗苦读;门荫入仕,是老师对我欣赏信任;如今的官位与权势,亦是因我有从龙之功,你?”
“你既无眼界,亦不贤惠,如何能助我?”
辛久薇疼得流下眼泪,“辛家的一切我都给了你......”
祁淮予冷笑,“你父亲老而无用,亲兄长不学无术,若不是我力挽狂澜,你辛家早没了!”
辛久薇不可置信。
眼前此人......真的是那个君子如玉的祁淮予吗?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蠢得有多可笑。
“辛久薇。”
祁淮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看,哪怕是要死了,你还是这般愚蠢模样。”
“你连阿雪的头发丝都比不上,活着只会拖我后腿。”
祁淮予走了,他走到门口,拉起一直等在屋外的人的手。
辛久薇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了,却觉得薛应雪一定还是那副清高的模样,平静又傲慢地看着自己。
“辛久薇,下辈子做个聪明人吧。”
渐渐地,辛久薇五感尽失。
他们辛家,就像那话本子里的垫脚石,在祁淮予功成名就的路上被踩得粉身碎骨。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蠢笨,就那么不听劝,就那样一意孤行地爱着祁淮予!
她失去意识,眼前却如走马灯一般。
最后,她看见很多年前,屋外大雨连绵,少女时的她端坐寺中,神情倨傲。
“你们弄错了,我辛久薇不可能抽中下下签。”
那解签的年轻高僧面容已在记忆中模糊,辛久薇却始终记得他雪白的僧衣。
“下下签并非坏事。”
“万般命数,皆在自己。”
大雨渐停。
窗外传来鸡鸣,卯时已过,是新的一天了。

“小姐,小姐!你说句话呀!”
少女娇俏而又急切的声音猛地拉回了辛久薇的神智。
辛久薇眨了眨眼,先看见的,是捧着镶金托盘,从小陪她一起长大,后来为她寻找解药失足摔死的丫鬟——望晴。
视线转动,辛久薇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辛家的春日宴上。
她回到了刚及笄这年,颍州春光灿烂,她年华正好,亲朋俱在。
“你这个小贱蹄子!嚷嚷什么?”
尖酸刻薄的话让辛久薇回了神。
吊梢眼,八字眉的老婆子站在两人对面,呸了一声,数落道:“薇丫头,不是我说你!你年纪小,又是个笨的,连个丫鬟都管不好。这下人啊,太纵着,容易爬到主子头上。”
“日后你嫁给我儿,管家的事,还得跟我学着呢!”
说着,老婆子把手伸向托盘,朝那金光熠熠的簪子抓去。
下一瞬,辛久薇抓住老婆子的手腕,用力将人甩开。
“我辛久薇得的彩头,也是你能拿的?”
眼前这尖酸刻薄的婆子,其实是她兄长辛云舟的奶娘——冯氏,也就是祁淮予的生母。
上辈子,冯氏吃定辛久薇喜欢祁淮予,一直以婆母自居。
为了祁淮予,辛久薇对冯氏处处忍让讨好,让一个奶妈吃穿用度比寻常的贵妇人还要奢华,以至于每每赴宴,外人都以为冯氏是辛氏的长辈亲戚。
上辈子的春日宴,小姐们起了投壶的兴头,大家纷纷拿出物件添彩,最后被辛久薇拔得头筹。
而冯氏眼馋那些金饰,立刻就从望晴手上抢了去。
望晴不忿,争执了两句,结果冯氏撒泼打滚,闹得人尽皆知,为了维护冯氏的颜面,辛久薇只好当众罚了望晴一番。
而重活一世,辛久薇自然不会让旧事重演。
“反了天了,你敢推我?”冯氏先是震惊,而后便暴跳如雷,“小小年纪敢在长辈面前拿乔,你,你这是忤逆!”
席间贵女们被冯氏的大嗓门吸引,不明就里地看过来。
“辛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她姨母吗,两人怎么吵起来了?快去看看......”
“长辈?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辛久薇冷笑道,“不过喂我兄长吃过几日奶罢了,一个奶娘,也敢冒充我颍州辛氏的长辈?”
望晴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小姐一向文静秀气,何时这般疾言厉色过!
“你乱说什么!”冯氏脸色巨变。
辛久薇不是一向对她唯唯诺诺的吗?今天怎么吃错药了?难道不怕儿子不娶她吗?
想到这里,冯氏又挺直了腰板,压低声音道:“赶紧把东西给我,否则我告诉淮予,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不提祁淮予还好,一听祁淮予的名字,辛久薇怒火暗烧。
“一个下人,还敢以下犯上?望晴,捆了她动家法!”
“是!小姐!”望晴立刻让小厮动手。
可就近的几个小厮,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出一个老实长相的问道:“小姐,可是......祁公子......”
“你是辛家的奴仆,还是他祁淮予的?”辛久薇一边冷笑,一边心惊,没想到这个时候,祁淮予在辛家的地位已经如此之高了。
小厮们只好动手,冯氏一边尖叫躲闪,一边梗着脖子骂道:“什么下人,我呸!小贱蹄子,老娘早就放籍了,是良民,你辛家的家法,管不了我!”
这话一出,气势上的泼是撒出去了,却也无疑承认了她曾是辛家的奶娘,而不是什么远房姨母。
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
“哦,这样?”辛久薇平淡地点点头,将冯氏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望晴,她身上哪些东西是咱们家的?”
望晴连忙道:“全都是!”
“既如此,把她这身华服珠钗扒了,家法既管不了良民,那就将人捆了报官!”辛久薇笑了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罪名嘛,自然是偷盗辛家财物。”
“我没有!我没有!”听到要报官,冯氏急得大喊,“你要做什么,这些明明都是你送我的!”
“久薇,你们在做什么?”
也许是母子连心,冯氏才哭喊两三句,祁淮予便赶了过来。
辛久薇克制住心中的波澜,面色平静地看过去。
一众公子哥中,为首的祁淮予格外打眼,一袭月白锦袍,束发金冠上镶的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他原本生得便龙眉凤目很是英俊,被辛家这些昂贵物什一衬,更显得芝兰玉树,周身都是贵公子的气派,人群中如众星捧月。
哪里是奶妈儿子会有的样子。
见他这副模样,辛久薇只觉讽刺。
祁淮予一到,冯氏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哭天喊地地告状:“辛久薇这丫头反了天了,当众扒我衣服!儿......”
祁淮予狠狠瞪了冯氏一眼。
冯氏这才想起什么,赶紧闭上了嘴,在一旁抽抽噎噎。
这些年,祁淮予一直打着辛家的名义读书和交友,外面没人知道他是奶妈的儿子,加上辛久薇的外祖正好也姓祁,人人都以为他是辛久薇的表哥。
甚至,上辈子他们成亲后,连知道祁淮予是入赘的人都很少。
辛家唯一的儿子文不成武不就,慢慢的,整个颍州都默认辛氏未来要靠祁淮予这位“表少爷”,他的出现,竟比辛久薇这个正经辛氏女,更让人放心。
“久薇,你又任性了。”
祁淮予摇了摇头,用一句话,将无理取闹的帽子扣在辛久薇脑袋上。
一直都是这样。
辛久薇为他争取时,他不声不响;辛久薇有事犹豫时,他说她胆小怯懦。
而一旦对他或他娘不利,他就说辛久薇任性,耍小姐脾气。
上辈子的辛久薇被说多了,次次都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辛久薇冷笑一声:“我任性?祁公子不如好好解释解释,我如何任性了?”
祁淮予一派正气凛然:“老吾老及人之老,这位......冯氏,年纪也大了,有什么道理不能好好言语?你又是家法,又是报官,叫人知道,会说你辛家三小姐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待人苛责,性格残暴。”
席上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祁淮予身后的公子哥们还暗道,幸亏这辛三小姐一门心思扑在祁淮予身上。
否则要是让他们娶这么个贵女回去,实在是家门不幸!
祁淮予又叹了口气,“罢了,你本就不爱读书,不懂这些。也只能由我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了......”

他这话说得,仿佛万般无奈,只让人觉得辛久薇朽木不可雕也。
一旁看热闹的赵家公子道:“是了,姑娘嘛,没读什么圣贤书,祁兄多教教便是!”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这辛家兄妹都不是读书的料,颍州谁不知道呢?”
“辛氏若没有祁兄,恐怕前途艰难啊。”
辛久薇低着头,长袖下的双手早就掐出了血印,她告诉自己要忍住,千万不能失态,不然就真如祁淮予所说,是自己“任性胡闹”了。
忍下心中怒火,她笑着抬头看向众人。
“辛三受教了。不过,我虽不学无术,但也算通世情。请问李小姐,你会将你娘亲留给你的嫁妆,送给奶娘吗?”
被点名的李小姐理所当然道:“这怎么可能?被我娘知道,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辛久薇又看向了最先出声的赵公子。
“请问赵公子,你家放良的管事在今日宴会上撒泼呼号,你会如何处理?”辛久薇提醒道,“管事的年纪可比你要大哦。”
赵公子看了看脸色难看的祁淮予,抓了抓额头,没有回答。
“最后,我想问问祁公子。”辛久薇意味不明地看着祁淮予,“这位冯氏的穿戴,库房自有记录,都是辛家财物。如果不是冯氏偷盗,那就是真如她所说,是我赠与的了。只是,我为何会把家母留下的嫁妆,赠给一个奶娘呢?”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想来,她应当有别的身份,我才会如此吧?”
祁淮予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听出威胁之意的他,还是忽视了冯氏眼巴巴的视线,道:“既然事关你娘亲的嫁妆,我也不好置喙。只是......莫要太过了。”
闻言,辛久薇心中冷笑,说得那般大义凛然,祁淮予也不过如此!
既不能认儿子,又被辛久薇当众下面子,冯氏有苦说不出,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来呀,今日就算报官,这些也都是你送的!”
“我看你就是想为难我一个老婆子,不然你以前怎么不发作,偏偏今日发作!有本事,今日你就把我打死!”
冯老婆子也有些急智,她已经跟着辛久薇混过好几场宴会,偏偏这个时候说她是偷东西的贼,怎么也说不过去。
辛久薇被她的大嗓门吵得头疼,她今日的确是要借题发挥,杀杀老婆子的威风,也是给惨死的自己出口气,真要送官和祁淮予撕破脸,却也不一定能摁死这对母子。
想到这里,辛久薇揉了揉眉心,吩咐望晴:“把她的首饰衣裳全扒了,留下里衣,扔出门去。”
冯氏张口又要高嚎,给辛久薇扣下欺辱老人的罪名。
可席间众人已知道她根本不是辛家什么姨母,谁会为了她得罪辛久薇?
不如多一事少一事,因此谁也没有站出来说情。
怕污了贵女们的眼,望晴与几位丫鬟一起,把冯氏拖走了。
而方才还纷纷嫌辛久薇不讲道理的公子哥们,此刻见状也只觉得是女人间的琐事,嫌弃地让开了路。
祁淮予更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老娘被拖走。
辛久薇看也没再看这边一眼,将那赢来的簪子戴在发间。
她的东西就得及时享用才行,再不会如上辈子一样,为了讨好祁淮予什么都送出去,最终却都落入薛应雪手里。
正想着,竟真的听见了薛应雪的声音。
“淮予。”
她被下人领进来,却远远地就停下了脚步,站在人群外等祁淮予过去。
众人看过去,便是她姿态傲然,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一来,一群贵公子的眼睛立即看了过去,还有人迎上去献殷勤。
祁淮予也连忙走过去,“应雪,怎的过来了。”
“你们久久未回,茶都凉了。”薛应雪漫不经心般看了这边一眼,“否则我怎会来无聊的女席。”
她一直都是这样,每每赴宴都嫌贵女们赏花品画无趣,一向是去男席的。
偏偏还没人说她不知礼数,只因她是将门虎女,将军遗孤,众人都赞她有其父英雄之姿,与颍州别的女子都不一样。
祁淮予在薛应雪面前是一丝傲气也无了,十分温和,“女子间的琐事耽误了一会儿,这就结束了。”
“对对对。”旁边的公子哥也附和,“薛姑娘,走,咱们继续将刚才的文章论完,莫要在无聊小事上耽搁了。”
薛应雪的视线却投向了辛久薇,轻轻皱眉。
祁淮予问:“应雪,你在看什么?”
薛应雪这时似乎不嫌女席无趣了,走到辛久薇面前。
“这簪子你是哪儿来的?”
辛久薇今日原本戴的是花钗,头上只有赢来的那只是簪子。
她盯着薛应雪,脑子里满是自己惨死那日,对方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的样子。
还有那句下辈子让她做个聪明人。
辛久薇敛了神色,心想,那我便如你所愿。
她知道薛应雪为什么要问,但面上只故意装傻,“这是叶四小姐给咱们赏花宴添的彩头,有什么问题吗?”
席间的叶四小姐闻言道,“我也是偶然购得的,这簪子样式独特,不怎么常见。”
薛应雪眼神忽闪,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之前那位附和的公子哥姓陈,对薛应雪一向殷勤,“薛姑娘可是喜欢这簪子?”
“我素来不喜金饰这种俗物。”薛应雪傲然道,却忍不住又看了看辛久薇发间,神情变得失落,“只是这簪子似乎有些像亡母遗物,我才多看了一眼。”
陈公子顿时大声道:“竟是这般珍贵!不如同辛三小姐商量一下,想必她也愿意割爱。”
薛应雪道:“既是叶四小姐正经购走的,就算了吧。”
说着低头怅然一笑,“即使于我再特殊,也已被辛三小姐赢走了,我总不能夺人所爱。”
辛久薇心头发笑,果然如此。
上辈子冯氏将簪子抢走后没多久,辛久薇就听说被薛应雪看见了,只无意间说了一句那是她亡母遗物,就被祁淮予拿走送给了她。
冯氏为此又找到辛久薇面前闹了一场,从她那儿顺走更多名贵首饰。
而此刻薛应雪还是如前世一样,明明想要,却偏要做出无可奈何的模样。
果然,祁淮予立刻就对辛久薇说:“久薇,将簪子给应雪。”

辛久薇拒绝:“不。”
没想到她会拒绝,祁淮予有些不悦,“这簪子之于应雪意义重大,你莫要这般自私。”
陈公子也道:“对对,三小姐何不成人之美呢?”
辛久薇冷道:“你们当我赏花宴的彩头是什么,一会儿给奶娘,一会儿又给根本没参与的薛姑娘。”
“好歹也是别人精心挑选带来的,让你们如此轻贱?”
祁淮予眉头一皱,“你说话何必如此难听。”
辛久薇不语,一旁带来簪子的叶四小姐却怯怯开了口。
“既然是如此特殊的东西,不然......就给薛姑娘吧。”
辛久薇怔了怔,回过神,“现在东西是我的,当然我说了算。”
叶四小姐性子软,闻言不安地低下头,她身边的好友见状,不满道:“她只是同情薛姑娘,您何必咄咄逼人。”
辛久薇讶然:“我说什么了?”
“辛久薇。”祁淮予压着火气,“她们谁都没得罪你,你不该这般无礼。”
辛久薇道:“你们强人所难就不无礼了?”
“够了。”薛应雪终于开口,扬着细长的脖颈,“我对女子间的争抢没有兴趣,这簪子我不要了。”
辛久薇嗤笑:“本来就不是你的,何来要不要一说?”
薛应雪面色微僵,又看了簪子几眼,移开视线,“我不想做无谓争吵,有这时间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淮予,陈公子,咱们去将文章论完吧。”
“好好好。”陈公子连忙道,“还是薛姑娘豁达。”
薛应雪对这类夸奖最是受用,矜持一笑,看了辛久薇一眼,提着裙子走了。
辛久薇冷眼见她离去,心中并不着急。
她辛久薇既然重活一世,自然是要先收拾祁淮予这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倒想看看,等薛应雪知道祁淮予只是个奶娘的儿子,还会不会上赶着嫁给他。
几人又回男席去了,祁淮予最后离开,走之前还对辛久薇说:“你今日太不懂事了。”
席上的贵女们神情各异。
她们当中不少人都羡慕薛应雪自在大方,这般场景下,也是觉得辛久薇有些小气了。
辛久薇并不在乎她们如何想,叫来管事的辛叔,“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男席那边也一并送客。”
辛叔犹豫,“祁少爷那边似乎还没结束。”
“他们结不结束与我何干。”辛久薇道,“外面多得是酒楼,什么惊世骇俗的文章非要在这里论?”
“还是说辛叔你作为辛府的管事,只听他祁淮予的,不听我这个辛氏三小姐的?”
辛叔被她的话一怼自然什么也不敢说,只好带着下人们去送客了。
往常辛家设宴,祁淮予高谈论阔起来总不看时辰,无论多晚,辛久薇都是等到他们结束再让人收拾残局。
现在直接让他们散席,祁淮予肯定不会高兴,可如今辛久薇难道还在乎他高不高兴?
果然,待宾客散去,辛久薇被拦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
祁淮予面色冰冷,“你什么意思?”
辛久薇歪了歪头,“什么什么意思?”
“今日你太不识大体了。”祁淮予皱起眉,“应雪不过是想要她母亲的遗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都这般吝啬,外人会怎么想?”
“还有我娘又没做什么,你为何当众给她难堪?”
说着,他眼中露出掩饰不住的嫌弃,“你这样,日后如何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
辛久薇觉得好笑,祁淮予在辛家被捧得太久了,还真拿自己当姑爷了。
明明这一年她刚及笄,他们连亲都还没有定。
“你现在知道她是你娘了,刚才怎么不敢认?”
祁淮予面色有些难看,“我当然要顾全大局。”
辛久薇嘲讽,“祁公子的大局一般人真是承受不起。”
祁淮予皱眉,“你今日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辛久薇刚重生回来不久,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亲人,实在没心力与祁淮予纠缠。
“不想听更难听的就走开。”辛久薇抬了抬下巴,眉眼间自然流露出世家贵女的傲气,“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就要走。
“辛久薇!”
祁淮予皱着眉拦她。
骤然被拉住手腕,辛久薇用力想甩开。这动作却激怒了祁淮予,眉间怒气更盛。
“你今日到底耍什么脾气?!”
他问得理直气壮,辛久薇感到厌烦,却挣脱不开。
“这又是在做什么?”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辛久薇鼻尖一酸,猛然回头,“姐姐!”
声音的主人慢慢从远处走了过来。
她生得一双远山眉,丹凤眼,面如白玉,身姿翩然。
正是辛氏的大小姐,前世被亲事蹉跎而死的辛兮瑶。
辛兮瑶是路过的,见着二人拉扯,并没有走近,只蹙着眉有些嫌弃地看过来。
“光天化日,要拉拉扯扯也找个隐蔽些的地方,像什么样子。”
她一直都看不上祁淮予,觉得妹妹自从喜欢上对方之后就像被下了降头,在此前的几次矛盾中辛久薇都只站在祁淮予那边,辛兮瑶看见两人就烦,久而久之也懒得管了。
在别人面前,祁淮予总是装得人模狗样的,因此辛兮瑶一来,他就松了力气,一副因辛久薇任性而无可奈何的模样。
辛久薇趁机甩开他的手,跑到辛兮瑶身边,见她一身外出的打扮。
“姐姐,你要出门去?”
辛兮瑶有些警惕,“与你何干。”
见她的态度,辛久薇便确定了原因。
上辈子,辛兮瑶的第一门亲事在辛久薇的反对下作罢后,辛兮瑶就有了些意见。
现在是她第二次议亲,今日是出门相看的。
但辛久薇知道,那与辛兮瑶议亲的谢家三少会在今日回家途中坠马摔断腿,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亲事自然就算了。
也就是从这一次起,辛兮瑶的每一任议亲对象都会出事,她于是背上了克夫的名声。
辛久薇也是很久之后才想明白,这一切背后都有祁淮予的手笔!
辛兮瑶是她同母所出的嫡亲姐姐,若是嫁了个好人家,自然也会是辛久薇的靠山,这可不利于祁淮予蚕食辛家。
祁淮予不仅时常挑拨姐妹之间的关系,更是暗地里破坏辛兮瑶的亲事,蹉跎了辛兮瑶一辈子!
如今,辛久薇定然是要阻止的,“姐姐,你别去同谢公子相看了。”
辛兮瑶果然有些不悦,“你又想做什么?这次说亲是父亲同意的,你反对也没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辛久薇摇摇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正想着,却听旁边的祁淮予突然开了口。
他装得平和温良,甚至是苦口婆心。
“久薇,你别耍小姐脾气,谢家书香门第,谢三公子是人中龙凤,这么好的亲事要是错过了,岂不是耽误了大小姐?”

事实上,他早已买通人在谢三公子今日要骑的马身上做了手脚,自然不能让计划取消。
而辛久薇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闭嘴,何时轮得到你说话?”
祁淮予面色再变,辛兮瑶眸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辛久薇知道三言两语无法说服辛兮瑶,便决定亲自跟过去控制局面。
于是她拉拉辛兮瑶的衣袖,“既然一定要去,就带上我吧,姐姐。”
“久薇。”祁淮予控制好了表情,又劝起来,“大小姐去相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去不合适。”
辛久薇的声音瞬间冷下来,“关你何事。”
祁淮予:“你莫要任性。”
此刻辛兮瑶已很是不耐烦,没心思看她们争执,转身就走。
辛久薇连忙想跟上,却被祁淮予一把拉了回去。
她想也不想,回身就给了祁淮予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祁淮予懵在原地,连已经走出去的辛兮瑶也停下了脚步。
辛久薇收回手,冷淡地看着祁淮予。
“是平日太给你脸了,敢管我的事。”
不等祁淮予有反应,她几步追到辛兮瑶身边,一改刚才的强势,笑得像只讨好的小狸奴。
“姐姐,你就让我一起去嘛,就当我好奇。”
辛兮瑶震惊了许久,心中有几分动摇。
但又想起辛久薇和祁淮予往日所为,她冷下脸,转身就走。
“辛久薇,你总想坏我好事,今日又何必假惺惺。”
辛久薇一怔,姐姐很快就带着人走远了。
她连忙跟出去,叫来望晴,“快给我备车!”
当下姐姐的事要紧,至于祁淮予,他们来日方长!
而祁淮予留在原地,完全是被这一巴掌打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
他英俊的面上乌云密布,死死盯着辛久薇离去的方向。
辛久薇竟然当着别人的面打他,简直是失心疯了!
今日这般嚣张,待日后他将辛家捏在手里,看她如何后悔!
前往崇吾山的马车上,辛久薇掀起车帘,催促着车夫:“快一些,别将姐姐他们跟丢了。”
车夫笑道:“三小姐放心,咱们一定跟大小姐一起到灵岩寺!”
辛久薇想起姐姐的态度,心中还是有些涩然。
上辈子,她连姐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听到消息的时候,辛兮瑶已经死在了去带发清修的路上。
“姐姐,以前都是我蠢,这次我绝不让你们落得那样下场。”
这一次,她的家人都要好好的。
山路那头隐隐显出一方寺庙的轮廓。
崇吾山上灵岩寺,辛兮瑶与谢三公子相看之地。
亦是前世,辛久薇抽中下下签的地方。
脑海中浮现出一位面容模糊的白衣僧人,辛久薇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她比上辈子提前来了灵岩寺,今日会遇上那人吗?
车夫并非夸下海口,辛久薇到灵岩寺时,辛兮瑶也刚从马车上下来,正同到得早一些的谢夫人见礼。
谢夫人面目和善,她对辛兮瑶是满意的,毕竟辛氏大小姐是辛家唯一才名在外的,又生得这样好。
而她身后的谢三公子谢长景的脸色却不太好,神色间抵触明显。
谢长景与祁淮予交好,想也知道定是祁淮予明里暗里说了许多坏话,谢长景早已对辛兮瑶有了偏见。
谢夫人邀请辛兮瑶一同进去上香,辛久薇远远地跟着,辛兮瑶以为她又要闹什么事,可碍于外人在场也不好发作。
辛久薇也没有上前打扰,见他们进了正殿后暂时无事,便悄悄带着望晴折回大门口。
中途停下来,同望晴耳语了几句。
望晴仔细听了有些诧异,但还是照辛久薇说的,爬上一颗歪脖子树,放了支簪子上去。
又到大门口假意称簪子丢了,请车夫帮忙找一下,将人引开。
辛久薇走到谢长景的那匹名驹旁,只见它虽看似温顺,实则格外躁动不安,前蹄不断刨着地下泥土,而一旁驾车的两匹马却没有异样。
很明显,祁淮予在这匹马身上做了手脚,待谢长景独自回家时,发狂的马就会将他摔下马背。
辛久薇思考着对策,身后忽地传来望晴刻意抬高的声音。
“多谢大哥了,那树我自己实在爬不上去,要是丢了簪子,定然会被小姐骂的......”
车夫随口说着没事,声音渐渐近了。
来不及再想,辛久薇解开缰绳,见马挣脱束缚消失在山林中,她才转身从另一边折了回去。
没了坐骑,谢长景回程时只能坐他母亲的马车,至少今日不会受伤。
车夫发现马不见了,连忙跑出去找,望晴也是有聪明劲儿的,三言两语引着人去别处寻了。
姐姐还在相看,辛久薇闲着无事,往寺院深处走去。
灵岩寺是颍州第一名寺,占地广阔,分殿众多,越往里走越僻静,渐渐地不见人影。
辛久薇在一处偏殿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牌匾上“大悲”二字,心中忽地一动。
前世,她就是在这里求到一支下下签。
辛久薇提起裙摆,落脚处几乎无声。
大悲殿中供的佛像她并不认得,只觉法相威严,并不似那救苦救难的慈悲菩萨。
若菩萨真能救命,上辈子她也不至于惨死。
辛久薇自嘲地笑笑,拿起香案上的签筒。
“施主走错了,此处不求签。”
平静的声音似一道惊雷,让辛久薇才察觉到这大悲阁中还有第二个人。
佛像庞大,她进来时又满腹心事,竟没有注意到周围。
她看不见说话人的身影,但声音万分耳熟。
辛久薇强行镇定下来,问:
“殿中既放了签筒,为何不能求签?难道菩萨也爱做那没用的事?”
四周静谧半晌,辛久薇得不到回应,固执地晃动签筒。
入定了一般的人却又在此时开口。
“刚做下不义之举,实难求到好签。”
声音平淡,辛久薇的手却忽地一抖,签筒中意外掉出一支签来。
她忽略掉因这句话忽然加快的心跳,飞快地说:“听不懂。”
那人也不说话了,大约觉得她不可理喻。
辛久薇却琢磨出,对方可能看到了她刚才做的事。
但这其实不重要,就算被发现是她放走了那匹马,大不了也就是装一回任性,再赔上些钱财,这些对辛久薇来说都是小事。
她在意的是这个人——
辛久薇又抬头看了一眼闭目佛像,回忆裹挟着风雨在脑中闪过。
她竟紧张起来,伸手将那支签捡起来。
“这是它自己掉出来的,实为天意。”
她扬声说道,捏着木签站起身,“大师可能解签?”
又是静了一会儿,那人才说:“不解。”
像是实在懒得理她。
辛久薇缓缓地朝那边走去,“佛祖普度众生,灵岩寺这般受颍州百姓供奉,圣僧却连解签都不愿,实在小气。”
说罢,她故意不顾礼节,伸手掀开了眼前的一角帷幔。
叮铃——
是风吹动了殿内的铜铃。
两人一站一坐。
辛久薇垂下头,对上一双无悲无喜的黑眸。
她的心又跳得快了,捏着木签的手不自觉攥紧,只能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觉明大师,请为我解签。”

她认得他。
静坐于佛像后的年轻僧人身姿挺拔,白色僧衣纤尘不染,周身仿佛有皎月之辉一般。
重要的是,他有一张极好看的脸,却因置于清修之地,令人不敢直视。
除了辛久薇。十几岁的少女手里捏着签文,鼓起勇气直直看进那双寒潭般的眼中。
“觉明大师,您是不会解签吗?”
“还是说,因为我抽的是下下签,圣僧也觉得晦气?”
觉明终于开口,声音清洌:“施主怎知是下下签。”
辛久薇的声音染上几分落寞:“当然,我总是没有那般好的运气。”
觉明手中的佛珠转了一圈,道:“施主心不诚,自然抽不到好签,无论我如何解读都不会如施主的意,不如早早归去。”
听他说完,辛久薇沉默了。
殿内只有隐隐的风声。
辛久薇眼神微动,面上立刻就换了副神态,无助一般跪坐到空着的蒲团上,白净小脸上露出凄切神情。
“圣僧是看见了我刚才做的,对吗?”
“您有所不知,我实非是要恶作剧,那马主人是一纨绔恶少,今日来此就是想逼家姐嫁与他......”
“小女生母早逝,处境艰难,对此实在毫无办法,放走他的马,不过是撒撒气罢了,圣僧就当可怜可怜我,千万莫要说出去......”
她演得真切,怕觉明听不仔细,说话间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着。
觉明微微侧了侧身,“施主请起。”
他说得客气有礼,辛久薇却敏锐地抓到他眼中闪过的不悦,这才惊觉自己离得有些近了,便连忙站起来。
辛久薇一时也有些慌乱,强令自己镇定下来。
“大师不为我解读,如何知道这签文不会如我意呢?”
觉明道:“施主执念太深,过刚而易折。”
“何意?”辛久薇咬着唇问,“就因为我非要解这下下签吗?”
觉明不再说话了。
殿内的檀香飘进鼻尖,辛久薇似乎听见远处其他僧人的诵经声。
殿外明明是晴朗的天,她却好像回到了前世的那个雨夜,也是在觉明面前抽中的下下签,她一时恍惚。
“大师,什么称得上执念?”辛久薇的语气平缓了一些,“如果我只是想做我应该做的事呢?”
觉明闭着眼,无悲无喜:“你既称处境艰难,又如何行事。”
辛久薇柔柔地笑了,扬起纤细的脖颈,像风雨中摇曳的一朵小花。
“圣僧,难道您就没有被逼无奈的时候吗?”
不等觉明回答,她俯身从他手中拿回那张签文,轻声说:“如您在那样的时候遇上我,我定不会像您一般无情。”
说罢她如来时一般,轻盈没有声息地离开了。
觉明手中的佛珠缓缓停止转动,他俯下身,将辛久薇落在一旁的签筒拾了起来。
而辛久薇越走越快,直到回头见不到大悲殿了,才停下脚步,长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快就遇到觉明了!
颍州最年轻的得道高僧,辛久薇的父亲身为辛氏家主都要敬上几分的人。
辛久薇怕的,却是对方如今还不为人知的身份。
她走到一棵古树下,颤抖的手抚上枯老的树干。
觉明,觉明,不过是那男人一生中用过的,最短暂的名字。
几年之后,这个年轻的高僧就会脱下袈裟,黄袍加身,权势滔天。
圣僧觉明,其实是当今圣上的第六子,前世那个让祁淮予有了从龙之功、让祁淮予在京城炙手可热的——
新皇萧珣。
辛久薇的颤抖不再是因为紧张,而是兴奋。
她先祁淮予一步遇到了萧珣!
祁淮予不是最嫌辛久薇柔弱无用吗,那她为什么不能效仿前世的祁淮予,攀上六皇子这颗大树?
她要让祁淮予看看,最是无用的柔弱小姐,究竟能不能断了他的命脉!
辛久薇平复了心情,走去正殿找姐姐,刚到门口却听见了谢夫人斥责谢长景的声音。
“景儿,如何这般同辛小姐说话!”
只见偏殿内几人都站了起来,辛兮瑶立于一张案几旁,手中还捏着一支细细毛笔,是描画用的,只是此刻没有动作,面色有些难看。
而谢长景远远站在另一边,神情不屑。
辛久薇一只脚刚踏进去,就听见他说:
“谁不知道辛大小姐多愁善妒,再画得一手好丹青又如何,性子这般尖锐,来日我若是欣赏不来你的大作,怕不是要落得一身不是。”
谢夫人气急,重重拍了他一下,“是为娘让辛小姐为佛祖作画以示咱们今日之诚心,你说这些不知礼数的话做什么?”
谢长景嗤笑,“娘,我都听说了,她可不是什么善茬,最是恃才傲物,你让她作画,还不是正中她下怀?”
“我谢长景肚子里没几分墨水,与大才女说不到一块儿去,辛大小姐不如收了心思,去寻那无需你相夫教子的人家吧。”
他一口一个才女,却满满都是嘲讽,听得一旁辛久薇一肚子火!
这谢长景长得人高马大,竟是个脑子蠢的,被祁淮予下点眼药就先入为主对辛兮瑶没了好印象,还当众这般羞辱起辛氏的大小姐了!
辛兮瑶的脸色很难看,她是傲气的性子,素来不善与人争辩,又碍于议亲而压着脾气。
此刻被谢长景算是指着鼻子嘲弄了,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长景愈发不屑:“母亲,我们回去吧,我是不会娶她的。”
辛久薇修整了神情,拎着裙子迈进殿内,“谢三哥说笑了,咱们两家素有交情,姐姐陪伯母来上香也不过是寻常事,哪有娶不娶,嫁不嫁之说呢。”

殿内的人闻言纷纷向她看过来。
比起辛兮瑶,谢长景对日日纠缠祁淮予的辛久薇更看不起,看她的眼神更加轻视。
“谁不知道辛三小姐上赶着要嫁祁兄,说这话有什么说服力?”
“早就听祁兄说过,辛三小姐愚笨,更是不堪为人妻。”
说着还重重冷哼一声:“辛世叔也是家门不幸,养的两个女儿都舔着脸要嫁人,又不好好学那贤妻行径,实在令人看不起。”
“谢长景你......!”辛兮瑶几乎要捏断手中细豪,但她从没遇到过如此明显的轻视,憋得脸通红也说不出重话来。
辛久薇走到姐姐身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这竟是有些安抚的动作,辛兮瑶的愤怒转变为诧异,看着这个之前和自己关系不太好的妹妹。
辛久薇还笑吟吟地,问谢长景:“敢问谢三哥,去年上元节赛灯谜,您拿了几名?”
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谢长景怔了怔,旋即脸色有些不好。
辛久薇笑问:“三哥不记得了吗?姐姐,你记不记得?”
辛兮瑶已经反应过来,用袖子捂着唇斯文地笑了笑,“来赛灯谜的人那样多,我只记得前三甲了。”
“我倒是比姐姐记性好一些。”辛久薇道,“但也只记得入围决赛的些许人,谢三哥你可在里面?”
谢长景脸色变了变,有些没面子,“不曾,那又怎样!”
辛久薇缓缓走到他面前,“不久前我听闻,公子哥们吃酒时谈起我辛家,说我姐姐辛大小姐一心要找那才子做夫君,也不知颍州城内谁能入得了她的眼——谢长景,这话是你们说的吧?”
不等谢长景说话,她笑吟吟地补充一句,“这世上哪有才子连灯谜都猜不出来呀。”
谢长景方才虽说着自己肚里没墨水,那也是讽刺辛兮瑶的,他先入为主,心里是看不起对方的。
可现下被辛久薇暗讽没才华,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气道:“放眼整个颍州,才华最盛者非祁兄莫属,辛大小姐想嫁才子,那便同你妹妹商量吧!”
这话说得已是极难听了,谢夫人连忙呵斥,“景儿,慎言!”
辛久薇暗道这人真是说话不经大脑的蠢货,她辛氏即使如今落魄,也尚在天下九大世家之列,颍州城内其他高门就算看不起她,又有谁敢放言自己不怕得罪堂堂世家?
辛久薇说道:“照你的意思,祁淮予的才华是天下第一咯,比京城的学子们更好,比皇宫中的太傅们更好?”
这又谁敢夸口!
辛久薇轻笑:“普天之下,多得是人杰地灵之处,谢三哥爱颍州的美人,可谁又说过我姐姐也只会在咱们颍州找夫家?”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面色各异。
这些年,都说辛氏的三个儿女挑不起担子,让颍州其他家族都不自觉有些轻视了。但他们却忘了,辛氏再怎么样也是世家,出去了多得是联姻的选择,轮得到他们来看不起?
辛久薇看看姐姐,又道:“虽说娶妻娶贤,可我记得咱们世家选婿,亦是要求极高的,况且我姐姐并非不贤惠,眼瞎之人却不一定治得好了。”
谢长景和谢夫人都脸色难看。
辛久薇往前走了两步,做出“请”的手势,“谢三哥就算再不爱读书,想必也不会知道山外有山的道理,今日天色已晚,早些陪伯母回府吧,旁的不说,做儿子总要体贴些的。”
她一顿阴阳怪气,谢长景真的没读进去什么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最后也只是憋着气去扶谢夫人。
“母亲,我们走!”
等人都走了,辛久薇快步回到辛兮瑶身边,“姐姐,没事吧?”
“我没事。”辛兮瑶摇摇头,盯着辛久薇,“倒不知你这般巧言善辩。”
辛久薇笑道:“姐姐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骂我强词夺理、没理也要闹三分呢。”
辛兮瑶哼道:“你还知道。”
妹妹替自己解了气,她终是软下语气,“幸好你来了,你是不是知道那谢长景不愿议亲,才一定要跟来?”
“不过是正巧听过些风言风语,不重要。倒是姐姐今儿怎么了。”辛久薇疑惑,“平日里骂起我来不嘴软,怎的让谢长景这草包欺负到头上。”
辛兮瑶叹了口气,“他虽是个草包,可咱们与谢家是世交,放眼整个颍州,哪还有比这更好的亲事?我原本就......”
她神色有些低落,眉头轻蹙起来,“已是退了一门亲了,我怎能再让父亲忧心。”
“姐姐哪里的话。”辛久薇道,“我方才说的话不是吓唬谢长景的,姐姐你这般好,日后我和父亲定会为你寻一个更好的人家,你的夫君要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颍州没有,我们就去别处找、去京城找,你莫要妄自菲薄!”
辛兮瑶诧异,也有些被她的话震惊,好一会儿才道:
“那你之前说什么都要父亲把我的亲事退了,难道是看不上颍州的......”
这倒是她误解了,辛久薇连忙卖乖,“那时是我不懂事,姐姐,你原谅我嘛。”
见辛兮瑶不语,又摇摇姐姐的手,“所以我更要弥补姐姐,给你找个顶好顶好的夫君!”
辛兮瑶终于笑起来,有些好笑地戳了一下辛久薇的额头。
“你才多大?就张罗我的事,而且就你那眼光......”
她冷哼一声,“我可不敢恭维。”
就算感觉妹妹转了性,辛兮瑶也依然不喜欢祁淮予。
知道不可能突然就让姐姐接受自己的转变,辛久薇也不急,只囫囵了几句,就挽着辛兮瑶的手往外走去。
望晴跟在后面,感慨姐妹俩许久没有这般和谐地相处了。
谁知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吵闹声,正斥责车夫的谢长景看见姐妹两出来,更加生气,嚷着要痛打车夫一顿。
看来是为着马跑了一事。
他们吵得热闹,辛兮瑶多看了一眼,辛久薇拉着她上马车。
“姐姐莫看,咱们快点回家吧。”
正踩了脚踏上车,却忽听那车夫大喊一声——
“是她!定是她放走了公子的马!”

那车夫竟迸发出许多力气,三两步冲过来就扯住了望晴。
“今儿只有你这个小蹄子叫我找劳什子东西,定是你害老子!”
望晴被扯住了头发,痛呼一声,辛久薇连忙回身将人救回来。
“做什么!”
辛府的家丁也迅速挡在她们面前,将车夫推开。
谢长竟危险地眯了眯眼,打量着望晴,随后反应过来,指着辛久薇大喊。
“辛久薇,把我的马还来!”
辛久薇眨了眨眼,面上一派无辜,“谢三少莫不是糊涂了,我为何要还你马。”
“定是你记恨我刚才下你姐姐面子,放走我的马让我无法下山。”谢长景气道,“祁兄说你蠢笨不堪,我看是心思歹毒才对!”
辛久薇面色一冷,“你前脚言语侮辱完我姐姐,后脚马就不见了,我一直在寺内,难不成还有分身,来害你的马?况且没了马,还有你谢府的马车在,难道谢三少就这么嫌弃自家马车,坐也不愿坐一回?”
谢长景气极:“强词夺理!”
辛久薇护着姐姐和望晴上车,回身看向谢长景,冷道:
“谢三少有那个心思为难我们小女子,不如多想想是不是自己脑子太愚笨,什么人的话都信,自己的东西出了问题,还傻傻地什么都不知晓。”
她心想,虽然她的确是在强词夺理,可也算救谢长景一命,两项抵消,无需过多纠缠。
谢长景说不过她,眼睁睁地看着辛家的马车走远了。
车内,辛久薇嘱咐望晴:“那车夫大哥被谢长景教训一顿,定会吃些苦头,你从我房里取张银票差人给他送过去,权当补偿,记着别找咱们府上的人。”
望晴点点头,“奴婢记下了。”
辛兮瑶听见她的话,似是猜到什么,但只是看了看辛久薇,什么也没问。
回到辛家,辛久薇带着望晴回了自己的玉棠阁,刚走到门口却又听见一阵吵闹声。
守在门外的眠风正忍着气,一见到辛久薇,连忙委屈地喊了一声:“小姐!”
辛久薇目光一扫,正正地就对上方才正与眠风争执的人。
原来是那冯氏去而复返,吵着要进院子去!
眠风张了张口,很想告状,可想起往日种种,又说不出话来。
从前在玉棠阁,冯氏早已爬到所有丫鬟头上作威作福,俨然半个主子。
她想自己又得吃个哑巴亏,谁知一向忍让着冯氏的小姐却眉毛一挑,问:“怎地将外人放进来了?”
“哎呀,不是外人,不是外人!”
冯氏一改往日态度,像白日席上的事没发生一般,亲切地拉住辛久薇的手。
“薇丫头说笑了,我们之间怎么会是外人,是吧?”
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又找了一套衣服换上,虽不如原本那身华贵,却也不是下人所穿的料子。
辛久薇毫不留情地将手抽出来,道:“内院只有辛家人与下人能进,你既说自己已不是下人,就快点出去。”
“你这丫头,又在耍孩子脾气。”冯氏一副和蔼模样,“我知道,今儿都是因为淮予带了薛应雪来家里,你不高兴了。”
“你放心,那姓薛的就是个孤女,哪里比得上你?只要有我在一天,绝不叫她进门来!”
辛久薇没说话,只觉得这冯氏脸皮真是极厚的。
冯氏的眼睛直往辛久薇发间瞧,谄笑道:“现在她们都走了,你若是气消了,便将衣服还我吧,我是淮予的亲娘,总不好穿成这样出去给你们丢面子不是?”
“看来我今日说的话你是没有听明白。”辛久薇不愿与她费口舌,“望晴,不是叫你把人丢出去了么?”
望晴睁着圆圆的杏眼,“小姐,定是外边的护院放进来的。”
眠风委屈地接话,“这玉棠阁上上下下,谁还听咱们的呀,这老婆子进辛家跟进自己家似的。”
她这话说得倒是没错,连辛久薇自己的院子里,都有不少丫鬟是冯氏想方设法用裙带关系塞进来的。
辛久薇如今重生第一件事,便是要将这些毒瘤都拔掉。
她冷声喊来护院,“将冯氏扔出去,至于谁把她放回来的,自己来我面前领罚!”
几名护院面面相觑,脸上流下豆大的汗珠。
辛久薇神色一冷,望晴见状便厉声呵斥道:“怎么,小姐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护院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来将冯氏押走。
冯氏惊呆了,挣扎间还在不死心地大喊,“你们敢动我,等我儿子回来,罚你们俸禄!”
“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辛久薇道,“愣着做什么,都不想干了?”
见状,护卫们终于狠下心来抓冯氏。
冯氏见威胁没用,又开始撒泼哭喊,“薇儿,你今儿是怎么了!往日里你待冯嬷嬷是最好的,是谁将你蛊惑了,要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啊——”
她状若癫狂,看着竟又有几分可怜,院内的洒扫丫鬟追出来看热闹,她们平日也受些冯氏的小恩小惠,竟升起了求情的心思。
“小姐,冯嬷嬷也没有什么过错,这样实在可怜,您......”
辛久薇冷冷地看过去。
看来她从前真是鬼迷了心窍,对祁淮予母子太好了,院里院外的人都听他们的,竟将这对母子当主子了!
她指着说话的丫鬟,“望晴。”
“哎。”望晴清脆地应一声,十分机灵,“小姐,环儿与冯氏感情太深,应该是太担忧了,小姐最是心善的,不如将环儿放了出去,同冯氏一道吧,也能互相照应!”
叫环儿的丫鬟面色猛地一白,“望晴姐姐,我没有......”
辛久薇看看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还有这回事?真是善良的姑娘,那就按望晴说的......”
“小姐!小姐!”环儿“噗通”一声跪下,“是误会,我同冯嬷嬷不熟的,求小姐别赶我走,我是被爹娘卖给人牙子,费了好大力气才进到咱们府上的,出去了只会受折磨,小姐,求求您......”
辛久薇原本也只想暂时威慑一下其他人,闻言也并没有为难一个小丫鬟,只看望晴一眼。
望晴高声对愣住的护院说:“怎么还不把人扔出去,难道你们也想和冯氏作伴?”
护院纷纷回神,连忙将挣扎得厉害的冯氏按住手脚,像过年抬猪一样将人抬了出去。
“辛久薇!你这个小蹄子——儿啊——救娘啊——”
冯氏的声音久久不散,听得院内一众小丫鬟额角都冒出了细密的一层汗。

冯氏被扔出了辛府,见如何撒泼也没用,只好灰溜溜了回了自己家。
这间临街的小院子其实也是辛家给的,她们母子被放籍后,辛久薇又私下贴了钱,叫人置办的。
这辛久薇,明明之前对她儿子千依百顺,却不知今天这是发哪门子的癫!
且等着,等辛久薇后悔了,她这个准婆婆可没那么好哄!
祁淮予正在这时推门进来,冯氏一见他,立时便嚷嚷起来。
“回来得正好!辛久薇竟然不许我进院子,你快去将她骂一顿,免得反了天了!”
祁淮予原本就心情不佳,被老娘这一喊,也没了好声气。
“本就不是你的院子,她不让进我有什么办法。”
冯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将手中瓜子一扔,“这是在哪儿受了气,回来同你老娘撒野?”
祁淮予没说话,径直走回自己卧房。
冯氏追上去,道:“是不是辛久薇那小蹄子给你气受了?你同我甩脸子又有啥用,要不是你非要把那个薛应雪带去她面前,她也不会找到理由使小性子!”
祁淮予道:“跟应雪没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冯氏高声道,“老娘早就跟你说过,那薛应雪成天什么风花什么雪月的,不是个踏实的!还没爹没娘,别跟她走太近!”
“你倒好,为了这么个货色,把辛久薇得罪了,气都撒到你老娘头上!”
祁淮予也来了气,“应雪是将门虎女,又素有才气,辛久薇如何跟她比?”
冯氏连连“哎哟喂”了好几声,“辛家的钱财把那薛应雪卖一百次也赚不来,我看你是糊涂了!”
“应雪不是你可随意侮辱的女子!”祁淮予难得提高了嗓门,很快又压下来,只是脸色依然难看。
“她辛久薇不过就是有几个臭钱,蠢笨得很,怕什么。”
冯氏道:“那她今日发那么大的脾气,上好料子的衣服都给我扒了,这咋办?”
“谁知道她又发什么疯。”祁淮予冷笑一声,“放心,想来是像娘你说的,她容不下应雪罢了,且将她晾着几天,自己就眼巴巴地来求饶了。”
“对对对!”冯氏恍然大悟,“这大家族的小姐就是性子怪,还是儿你有办法。不过她今日耍这么大的威风,几日才会消气啊?”
祁淮予的眼中是不屑与得意,“她能坚持几日,你且看着,结实再来讨好,我可没那么好说话。”
冯氏道:“那你也别拿乔太久,我是要快快回去吃香喝辣的。”
“娘放宽心。”祁淮予挤出一丝笑,关了房门。
冯氏哼着小曲走远了,祁淮予心里闪过一丝嫌弃。
他娘也是个粗鄙不堪的,不知道应雪是多难得的女子。
他迟早是要成大事的,也只有薛应雪这般才情和性子才配得上他,至于辛久薇——辛家这些东西可不是他逼着辛久薇给的。
他这般才华,辛久薇会仰慕于他再正常不过了,既然她非要给,他还有拒绝的理由不成?
等他拿到了辛家,届时还愁没有办法踹了辛久薇娶薛应雪吗?
祁淮予兀自得意着,等着辛久薇来同自己道歉。
然而辛久薇这边风平浪静,这一觉还睡得十分香甜。
翌日,她心中记着清理下人的事,起了一大早,叫望晴拟来一份名单,又拿来她院中所有下人的身契。
辛久薇上辈子糊里糊涂的不爱管事,如今一看,还真让冯氏插了手进来。
她院子里,竟在近两年内换了一大批人,新进来的丫鬟、厨子和杂役,要么是经冯氏手买来的,要么是冯氏这样那样的亲戚。
“我划出来的这些人,给了身契遣出府去。”辛久薇给眠风一份名单,又给了望晴另一份,“这些人先观察几日。”
两个丫鬟都应了,辛久薇又叫人拿来自己院中的账目。
她母亲早逝,辛家没有主母,辛父为了锻炼两个女儿,让她们自己管院子中的账。
清账花了大半日,一看竟是触目惊心。
辛久薇的外祖家是富商,她自然不缺钱,但其实她也不是喜爱奢华的性子,可自己院子里的银子每日竟是流水般地往外花。
不用想也知道,全都是花在祁淮予母子身上的!
祁淮予吃穿住行,出去同学子公子们吃茶品花,人情来往送礼,样样都是走的辛久薇的账。
甚至时常因为用完了辛久薇当月的月例,还会去管家那里支账,因着辛久薇喜欢他,自然是不会受到阻止的。
辛久薇越看,心中越是起火,叫来眠风。
“把书房里祁淮予的东西都扔出去,还有——”
她抬高了一些声音,因着房门是敞开的,她说的话能清晰地传进院子。
“我尚未成亲,祁淮予不是辛家的姑爷,更不是什么远房亲戚,日后他再外以辛家名义挂的账,通通不作数。”
眠风喜滋滋地应了,很快就带着人去了书房。
辛家正发生的事,祁淮予还一无所知。
他正陪着薛应雪逛街。
昨日他没有帮薛应雪拿到亡母遗物,心中十分没面子,又怕薛应雪心中忧愁,便答应带她出来置些胭脂水粉。
但逛了半日,薛应雪始终有些愁眉不展。
“可是没有中意的?”祁淮予贴心地问。
薛应雪叹了口气,“你是知道我的,也不爱这些俗物,无事,不过是心中对我娘有愧罢了。”
“辛久薇强占你的东西不过是仗着家世显赫,你无需自责。”祁淮予道,“怪我,将你当做了寻常女子,以为胭脂能让你开心一二。”
他略一沉思,既是不想看薛应雪伤身,也为了找回昨日丢下的面子,便道:
“应雪,你且放心,前些日子说过的那场鉴宝会,我会带你一同前去。”
“当真?”薛应雪的眼神闪了一下,“那鉴宝会集齐颍州各家高门,是要贴子的,我如何能去得?”
祁淮予心中得意,面上却笑得含蓄,“有我的名帖,这些场合自是不难进,颍州还有能高过辛氏的高门不成?”
薛应雪笑了一下,点头,“还是淮予有办法。”
祁淮予心情明朗,带着薛应雪走进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
薛应雪好一阵挑拣,选中一块价值不菲的墨。
“应雪喜欢就包起来。”祁淮予风度翩翩,“以应雪的一手好字,就要配好墨才是。”
薛应雪微微颔首,露出矜持的笑意。
祁淮予习以为常地接过店家包好的墨,“老规矩,挂我账上就好。”
却听店家问:“是挂祁公子账上吗?公子何日来还账?”
祁淮予眉头一皱,用不懂事的眼神看着店家,“自然是往日怎么挂就怎么挂。”
“抱歉,祁公子。”店家笑得温和,“辛府差人来交待过了,您的花费不能挂在辛府账上。”

“辛久薇!”
祁淮予闯进来的时候,辛久薇正坐在院子里,吃望晴手把手喂的葡萄。
她看也没看祁淮予,只对望晴道:“这护院是真没用了,明儿去换一批新的。”
祁淮予冲过来,开口便质问:“是你不许外面的店家让我挂账的?”
辛久薇慢条斯理地将葡萄籽吐进装果核的玉盘中,才正眼看了看他。
“你是什么人,我家凭何让你挂账?”
“你......!”祁淮予忍着脾气,“往日是你叫挂的账,如今又不让挂,你什么意思?”
辛久薇道:“是啊,既然我能同意你挂账,自然也能收回这些权利,毕竟花的是我辛家的钱,难道还要你同意不成?”
见祁淮予阴沉着脸不说,她又道:“你想挂账,可以,写下字据再画个押,利息就按一成算,很低了。”
祁淮予:“辛久薇!”
“你做什么!”望晴一步挡在辛久薇面前,“祁公子,这里是辛府女眷的内宅,你这般大呼小叫的真是吓人,我们可以报官的。”
祁淮予平日以谦谦君子自居,此刻意识到失态,只能生生忍下来。
“久薇。”他缓和了语气,“你还在生气?乖,莫要再闹脾气。”
辛久薇冷笑一声,“望晴,我好像听见有狗在叫,你把它赶出去。”
“辛久薇,你到底要做什么?”祁淮予一而再再而三被辛久薇下面子,终于忍无可忍,“耍性子也要有个限度吧!”
“你算什么东西,用得着对你耍性子?”辛久薇站起身,冷冷看着他。
“祁淮予,往日你仗着我忍耐,在我们辛府白吃白喝,出去仗着辛氏的面子被叫两声公子,还真把自己当辛氏子弟了?”
“辛氏如今只有一个公子,那就是我哥哥辛云舟!”
“至于你,那些用掉的钱财珠宝,不如我们来清算清算?”
祁淮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道:“这些东西可不是我求着你给的,你自愿的,与我何干?”
说着,神情又变得不屑,“辛久薇,是你成日跟在我身后,是你舔着脸说要同我成亲,如今又怪起我来了,难道因为你是女子,我便要受这般莫须有的指责?”
“东西也是你自己给的,如今又要叫我还回去?什么辛氏小姐,我看是上不得台面。”
望晴听得心中火起,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被辛久薇拉住了。
没办法,之前的确是她脑子不清醒,生生去倒贴这个白眼狼。
事情既是自己做的,也只能认了,但祁淮予也休想再讨到一点便宜!
辛久薇笑起来,“行,往日的都不算。”
“祁淮予,你也知道我从前的心思啊,可你一边享受着辛氏的好处,一边却绝口不提成亲之事,不提聘礼,你又是什么心思?”
她盯着祁淮予,笑意渐渐消失,“辛氏给你的已经够多了,再多,我怕祁大才子的肚子撑不下,砰的一声炸了!”
祁淮予阴沉地问:“少吓唬我,你能做什么?”
“我当然什么都做不了了。”辛久薇慢悠悠地说,“可你再嫌我无用,我也是辛氏实打实的女儿,我父亲兄长皆在壮年,你又算什么东西?”
祁淮予被气笑了,连连说了好几个“好”,“辛久薇,你别后悔。”
他拂袖离去,辛久薇在他背后道:“对了,劝你别想去书房留宿,辛府书房外人进不去。”
祁淮予脚步一顿,转身阴沉盯着辛久薇好一会儿,忽然又想到什么,冷笑一声。
“辛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有一样东西,说到京城圣上那儿去也是我应得的,还请辛小姐还给我。”
辛久薇皱眉,“什么东西?”
祁淮予道:“昨日诗会上那方南方运来的墨,乃是我凭才学所得,还不快些归还。”
辛久薇才知道还有这回事,不过是一块墨,她才没有祁淮予那般小气。
很快就差人取了过来,望晴一把丢进祁淮予怀里。
祁淮予也不做多留,只临走前又看了辛久薇一眼,倨傲道:“钱财这些小事我拗不过你,但你既然知道你父亲和兄长还在,就别忘了这辛家大事是谁做主。”
见辛久薇眼神微变,祁淮予又缓缓笑起来,一副平日里的谦和模样。
“久薇,许多事是辛伯父亲派我去做的,你跟我闹闹脾气就算了,可别惹了伯父不悦。”
说罢便扬长而去。
辛久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知道,祁淮予这是在警告她——堂堂世家辛氏,还轮不到她这个小女儿做主。
这几日也是因为父亲出了远门不在家,辛久薇才能这般雷厉风行。
前世,就是因为兄姐都废了,辛父才不得不将辛久薇和辛家都交给祁淮予,让他一步步将辛家蚕食,将辛家人的血肉踩在脚下做垫脚石。
而辛父如此信任祁淮予,不仅仅是因为辛久薇满心扑在对方身上。
更是因为这个人太会装、太有城府!
她必须得趁现在父亲对祁淮予的信任还不深,彻底了断祁淮予对辛氏的野心。
幸好,此时她的兄长和姐姐都还有救。
思及此,辛久薇问望晴:“两日没见哥哥了,他可在家?”
“大公子去了盼月楼。”望晴道,语气习以为常,“好像昨儿一整夜都没回来呢。”
——盼月楼!
辛久薇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备车,我要出门。”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