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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身为奴又如何?真千金她杀疯了柳云舒庆云小说

捌拾叁玖陆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一辆马车驶过泥泞的路,车厢猛地晃了一下,晃地里面的人也跟着打了个踉跄。柳云舒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眨了眨眼,猛然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手指纤细洁白,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一身有些褪色的短打,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包袱。没有炙热的火苗,也没有呛人的烟味。被火灼烧过的痛苦,仿佛昨日黄花逐渐远去。柳云舒诧异地握紧了拳头。她这是回来了?!庆云十二年!是她刚刚被卖进侯府,还没做世子的小妾之前!她回来了!一切都还没发生!没等她收拾好心情,马车便停了下来。一个婆子掀开帘子:“意娘,下来歇歇,再有一刻钟就该到了。”柳云舒垂眼敛下情绪,学着自己从前的性子,小声地说了句:“多谢婆婆。”下了马车,周围都是些林子。车夫走远了些,只剩下李婆婆...

主角:柳云舒庆云   更新:2025-05-26 18: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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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柳云舒庆云的其他类型小说《卖身为奴又如何?真千金她杀疯了柳云舒庆云小说》,由网络作家“捌拾叁玖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辆马车驶过泥泞的路,车厢猛地晃了一下,晃地里面的人也跟着打了个踉跄。柳云舒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眨了眨眼,猛然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手指纤细洁白,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一身有些褪色的短打,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包袱。没有炙热的火苗,也没有呛人的烟味。被火灼烧过的痛苦,仿佛昨日黄花逐渐远去。柳云舒诧异地握紧了拳头。她这是回来了?!庆云十二年!是她刚刚被卖进侯府,还没做世子的小妾之前!她回来了!一切都还没发生!没等她收拾好心情,马车便停了下来。一个婆子掀开帘子:“意娘,下来歇歇,再有一刻钟就该到了。”柳云舒垂眼敛下情绪,学着自己从前的性子,小声地说了句:“多谢婆婆。”下了马车,周围都是些林子。车夫走远了些,只剩下李婆婆...

《卖身为奴又如何?真千金她杀疯了柳云舒庆云小说》精彩片段


一辆马车驶过泥泞的路,车厢猛地晃了一下,晃地里面的人也跟着打了个踉跄。

柳云舒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

眨了眨眼,猛然回过神来。

映入眼帘的手指纤细洁白,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一身有些褪色的短打,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包袱。

没有炙热的火苗,也没有呛人的烟味。

被火灼烧过的痛苦,仿佛昨日黄花逐渐远去。

柳云舒诧异地握紧了拳头。

她这是回来了?!

庆云十二年!

是她刚刚被卖进侯府,还没做世子的小妾之前!

她回来了!

一切都还没发生!

没等她收拾好心情,马车便停了下来。

一个婆子掀开帘子:“意娘,下来歇歇,再有一刻钟就该到了。”

柳云舒垂眼敛下情绪,学着自己从前的性子,小声地说了句:“多谢婆婆。”

下了马车,周围都是些林子。

车夫走远了些,只剩下李婆婆捶打着老腰。

见柳云舒下来,她又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

“意娘,你这样的容貌要是落到其他的地方,可都是做花娘的命。

老婆子心善,帮你找了个好去处。大户人家虽规矩多,但赏银也不少,说不定过几年就能赎身出来了。”

上辈子李婆婆也说了这样的话,当时柳云舒还沉浸在卖身的惶恐中,只胆怯地点了点头。

辜负了婆婆的好意。

柳云舒行了个礼:“婆婆的心意我知晓的,往后若是有机会,意娘定会报答婆婆。

只是还请婆婆帮我把卖身银子给我娘,也算是尽了我这不孝女的一份心意。”

李婆婆一听,腰也不捶了,略有些吃惊:“哎呀你这丫头,可算是脑子开窍了。先前你说要给胡秀才我就不同意,还好婆婆我留了个心眼,要回去才能给银子。你放心,这银子我一定交到你母亲手上。”

胡秀才是她定了亲的未婚夫,柳云舒和他说好了。她的卖身银子都给他,他帮柳云舒照顾卧病在床的双亲。

想到这里,柳云舒垂下眼,掩盖住了眼中的怨恨。

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柳云舒福了福身子,恳求道:“兄长他以后定会在镇上出人头地,还请婆婆将我卖身契上的名字改上一改,遮掩一二,免得日后兄长受了我的拖累。”

李婆婆并未应下,而是又絮絮叨叨了半天,说柳云舒半年没消息的兄长没良心。

柳云舒还以为她是不愿意改,跪在了地上。

“婆婆的大恩大德,意娘永生难忘!”

见柳云舒跪下了,李婆婆吓了一跳。

“哎哟你跪下做甚,老婆子答应你就是了!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她便拿了张新的身契出来,让柳云舒重新签字画押,将柳云舒改成了柳玉儿。

原本的卖身契则是撕了个粉碎。

柳云舒知道这样没什么用,但能糊弄住一时算一时。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车夫便回来了,柳云舒故意落在后面,在路边抓了把土,跟着李婆婆上了马车。

狭小的车厢里,柳云舒勉强压下心中滔天的恨意,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与旁人的有什么不同。

双亲恩爱,兄长宠爱,未婚夫婿前途光明。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七月末的时候,双亲去隔壁镇上买药材。

不料路上却遇到了下大雨,马车出了事,老两口昏迷着被人抬了回来。

哥哥外出行商不在,家中又没个主事的人。

六神无主的柳云舒,擅自做主拿出了家里全部的银两给双亲治病。

就这样还是不够,连父亲的医馆和家中的田地都被她卖了个干净,才勉强保住了双亲的性命。

家里没了银子,双亲却一直昏迷不醒。

柳云舒一时慌了神,被胡斌趁虚而入,用花言巧语撺掇哄骗着,跑去找李婆婆卖了身。

胡斌与她定亲多年,对她从来都是呵护有加,温柔细心。

柳云舒当真以为他会来替自己赎身,不顾旁人的劝导,一心要卖身。

好在李婆婆并不是个坏心肠的,柳家的变故她看在眼里。

劝阻无果后,也并未将柳云舒卖到那些不堪的地方,而是托关系将她卖进了京城的大户人家做丫鬟。

为双亲卖身,柳云舒是不后悔的。

她悔就悔在听了胡斌的鬼话,将银子给了他,白白断送了双亲的性命!

得知这件事时,她已经是世子后院里的小妾了。

胡斌花着她的卖身银子,考上了举人。

安远候府自然不会为她这个不受宠的小妾出头,去为难一个新进的举人。

死前她才从恩人那里得知,他们一家全都死于非命!

她进府后不久,双亲便被胡秀才捂死在了床上。

而外出行商的哥哥失踪多年,其实是被人灭了口!

就连她自己也被折磨到只剩一口气,死在一场大火里。

想到上辈子的事,柳云舒悲痛欲绝,差点呕出血来。

她一进府里,就被郡主挑了去刷恭桶,新进的丫鬟里就她的去处不好。

在恭房里做了三年,她好不容易用攒下来的银子买通了洗衣的婆子,才将自己调换了过去。

她知晓郡主不喜她,即使是去做洗衣这样最苦最累的活,她从来都是避着府中的各位主子,只想存够银子后赎身回家。

没想到她不过是替婆子去取衣的功夫,就被醉酒的世子拉上了床。

盛怒之下,郡主挥鞭将她打了个半死,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全身皮开肉绽,血几乎染红了整个院子。

还是路过的侯爷看不下去,她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她养了整整一年。

但整张脸都被毁了容,浑身上下都是鞭痕,好几次高烧差点熬不下去。

要不是她帮过的小丫鬟看不下去,偷偷给她喂了几次药,只怕早就死了。

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怨恨,只叹自己的命运不好。

那以后,她一直做小伏低,不敢任何人起争执,也不轻易出现在人前,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出府去,到双亲兄长的坟前磕个头。

就算是这样,侯府还是容不下她。

在得知哥哥的死讯后没多久,她就被人陷害,与侍卫苟且在床。

被折磨到只剩一口气后,被扔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

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便是郡主萧熙瑶。

她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样,眼里都是狠毒。

“你还回来做什么?乖乖做个贱婢去死不行吗?还敢活着回来碍我的眼。你以为你能拿回你的身份?下辈子吧!”

之后她所在的庄子,就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火焰席卷着她的身体,将一切埋在了灰烬里。

再睁眼,她就回到了十年前。

若不是卖身进了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不是柳家亲生的孩子。

她倒是要看看,自己的身世究竟什么样,竟然让人人都想要置她于死地。

上不管是做丫鬟还是做妾,她从未争取过什么,只想好好活下去。

是那些人不肯放过她。

他们越是不想要她回去,她就越是要回去。

他们越是不放过她,她就越是要去争。

就算是尊贵的侯府又如何,她定要让人知道什么叫做血债血偿!

马车停了下来,李婆婆在外面说了声:“到了。”

如上辈子那般,她被李婆婆带到了角门处,身后便是安远侯府。

角门处的婆子一脸刻薄:“怎的现在才来,像个大小姐似得,府里可要不起。”


买人的婆子姓陈,管着这府里所有下人的采买。

这次采买,是为了给刚嫁进来的郡主选伺候的人。

李婆婆一脸谄媚:“哎哟我的好姐姐,我收到消息就来了。这丫头家里过不下去了,你要是不收下,那她可就没活路了。”

柳云舒低着头,乖巧的站在李婆婆的身后。

那个婆子一把抓住柳云舒的手,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这样粗笨的丫头,连伺候我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不收。”

李婆婆赔着笑,将一份卖身契塞进陈婆子的手里:“劳姐姐多照顾。”

陈婆子挥了挥手:“知道了,走吧。”

小声地同李婆婆告了别,柳云舒依旧是一副胆怯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婆子身后,随着她进了府。

在来的路上,柳云舒就往自己脸上抹了些路上抓的灰,又往身上裹了几件旧衣服,将自己打扮成了又壮又黑的样子。

柳云舒从小就生的好,皮肤细腻雪白,哪怕是下地干活都晒不黑。

柳云舒发现郡主格外在意她的样貌,就连她挨的那顿打,每一鞭都是朝着自己的脸去的,如果不是她及时护住,只怕不只是毁容这样简单了。

眼下她只不过是个小丫鬟,如何斗得过身份尊贵的郡主?

在羽翼丰满之前,她绝对不能暴露!

既然如此,她便往丑了打扮。

陈婆子一边走一边警告她:“这些人里你来的最晚,赶紧去把这一身臭哄哄的洗干净。明儿个到了主子面前紧着点,要是惹了贵人不快,谁都救不了你。”

柳云舒低着头,格外温顺:“是,奴婢知道了。”

侯府的下人房是大通铺,一间能睡十个人。

见陈婆子进来,里面的小丫鬟都站起身来迎接。

“婆婆来了。”

陈婆子阴着脸:“嗯。这是新来的,给她找身衣服换上。”

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丫鬟笑意盈盈,往前迎了一步:“是,奴婢这就带这位妹妹去洗漱。”

陈婆子交代后就走了。

刚刚还笑着的丫鬟紫玉翻了个白眼,往床上一躺:“小丫,你带她去。真恶心,怎么什么人都能往府里送了。”

旁边又瘦又小的小丫头听了,从箱子里翻了身衣服出来,递给柳云舒。

“看你这么壮,也不知道穿不穿得下,走吧。”

柳云舒:......

算了,壮就壮吧。

她本身个子就高,又多穿了四五件衣服,可不就又高又壮么。

下人的洗漱都是浴堂里,想要热水得自己出钱去厨房买。

柳云舒身无分文,只能自己去不远处的井里打凉水洗。

小丫将人带到就走了。

此时正是下人吃饭的时间,浴堂没什么人来。

柳云舒关上门,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

脸上的灰抹的有些潦草,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得想个法子把这身皮肤给遮盖住了。

浴堂后面是个杂草丛生的园子,她溜到园子里四处找了找,扯了些野草回来。

这些野草到处都是,村里的小姑娘们会扯了捣碎,用红的、黄的汁水敷指甲,这种汁水沾到手上要很久才能褪下去。

柳云舒现在手上没有脂粉,只能用野草汁兑水,才能盖住自己的皮肤颜色。

等她弄完回到下人房,天色已经渐晚了。

那群小丫鬟也没管她,全都围在紫玉身边恭维着。

柳云舒找了张看上去没人的床,躺了上去。

几个小丫鬟还在叽叽喳喳谈论着,紫玉她娘是郡主院子里的管厨房采买的嬷嬷。几人恭维着紫玉,也是想要让她能提拔一二。

丫鬟和丫鬟之间,也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柳云舒能理解她们的想法。

若不是她已经过了一世,此刻怕是也会像上辈子那样,恭维在紫玉身边。

她既然再次进了府里,自然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来之前柳云舒就已经想好了去处。

回春堂。

郡主挑丫鬟,采买的自然是要多备下的,以防不够用。

人多了,自然就会有多余的。

没被挑中的,会被打发到各个不重要的院子里做杂事,这其中这些人最不愿意去的,就是回春堂里。

侯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少不了养几个大夫,平时里已备不时之需。

回春堂就是这样的地方,平时主要是府中的大夫在住。

侯府处处尊贵,若是主子有事,多半会上了折子请太医来瞧。

回春堂的大夫们平时帮得脸的下人们看病得多,没什么油水赏钱,活儿还多。

要知道侯府虽说月钱不少,但赏赐才是大头。

跟了得脸的主子,得到的好处可不止一星半点。

就连去郡主院子里刷恭桶这样的活计,都有的是人抢着干。

而去大夫院里做活,不仅累,还只能拿月钱,又没有赏赐,一般年轻的丫鬟们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柳云舒想将医术捡起来。

父亲是镇上的大夫,可惜兄妹俩都对学医没什么天赋。

柳云舒也只认得一些普通的草药,学了些浅薄的医术。

也正是那些浅薄的医术,才让柳云舒上辈子在这府中挣扎了十年。

既然老天有眼,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自然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复仇。

第二天,柳云舒天不亮就起来了。

趁浴堂没人,她匆匆给自己梳了个笨重的发型,往嘴里塞了两团棉花,消瘦的脸也鼓起来了些。

昨晚敷的药水也起了作用,雪白的皮肤变得焦黄焦黄,面前还点了些红色的斑点?

哪怕是熟悉她的人,现在这样子也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

到了快午时,陈婆子才带着一行人去了郡主住的晚香堂。

郡主萧熙瑶乃是长公主萧睿琳的独女,皇上格外宠爱这个侄女,特意赐了皇姓给她。

十八岁及笄后,就嫁给了安远候世子梁子辰。

柳云舒低着头站在最后,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忍住了自己满腔的愤恨。

她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金枝玉叶,要让她对自己下这样重的狠手。

死前柳云舒才得知,兄长柳云起的死格外惨烈。

当时和他一起的商队一行四十人,全都被灭了口,抛尸在了野外的树林里。

当地的知府根本不敢插手,连收敛尸身都不敢,可见背后之人权势之大。

除了恨她入骨的萧熙瑶,柳云舒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会这样做。

若不是替哥哥收敛尸骨那人有些权势,只怕柳云起连入土为安都不能。

凶手就在面前,她却不能除之而后快,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但她还不能轻举妄动!

挑下人这样的小事,自然是不需要郡主亲自做的,各位管事就挑得差不多了。她们这批一共二十个小丫鬟,就剩下了四五个没人选的还站在原地。

陈婆子见郡主有些不耐烦了,有眼力见地挥了挥手,准备让人都下去。

柳云舒刚准备转身跟着陈婆子走,就听见萧熙瑶厉声道:“慢着!”

闻言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萧熙瑶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指了指柳云舒:“你过来。”

柳云舒猛然一惊,心跳得飞快。

难不成她这样的打扮还是被认出来了?


柳云舒的心跳得飞快,整个人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她被认出来了?

难道又要和上辈子一样吗?!

陈婆子见柳云舒还在磨蹭,忍不住在背后掐了她一把。

疼痛总算让柳云舒回了神,她屏住呼吸,装作一副胆怯的样子,上前行了个礼。

“奴婢玉儿,见过郡主。”

“抬起头来我看看。”

萧熙瑶厉声道。

柳云舒微微抬起头来,眼睛却不敢看她。

这是陈婆子一早就来教过的规矩,不可直视主子。

萧熙瑶眯着眼盯了一会,突然嗤笑了一声:“本宫还真是累着了,一个低贱的丫头罢了,滚吧。”

郡主身边的嬷嬷凶狠地瞪了一眼柳云舒,嘴里却连忙出声道:“郡主受累了,午膳已经备好,您看要在哪里用膳?”

柳云舒连忙磕了个头,着急忙慌地退下了,将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丫鬟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直出了院子,她才舒了口气,后背都是冷汗,手心都被自己掐出血了。

她这是糊弄过去了?

萧熙瑶没认出她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走一条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路了!

陈婆子却是沉着一张脸,将没被挑选出来的几人带到一处空地,开口道:“既然没被郡主选上。看来是你们福薄,那就去各院做粗使丫鬟吧。”

粗使丫鬟是府里最低等的,一个月的月银只有二两银子。

听上去不少,却是连洗漱的热水都要不起几回。

柳云舒期期艾艾地上前问道:“婆婆,奴婢家中曾经是做医馆的,能让奴婢去回春堂伺候吗?”

陈婆子盯着她想了想,这丫鬟今日惹恼了郡主,眼下其他地方都不合适她去。

回春堂倒是个好去处,平日里也见不到主子,时间久了郡主自然就把她给忘了。

“你去找钱婆婆,最近就安分待着,别乱跑,知道没?”

柳云舒格外乖巧:“是,奴婢知晓了。”

回春堂在府中最偏僻的角落里,平日里少有人来,不过这里有个角门,靠近府外的一条街,供几位大夫平日里进出。

柳云舒选这里,不是为了旁的。

上辈子为哥哥收殓尸骨的那位恩人,便是约她在此见面,告知了真相。

柳云舒因得知哥哥的死讯,害怕回去会被人发现,便在角门处哭了一场。回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安远候夫人的马车。

不过她并未多心,只是有些疑惑为何夫人会走这个门。

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无心的举动!

竟然会要了她的命!

这件事发生后不久,她就被人陷害捉奸在床了。

以私通的罪名打到半死,丢到了庄子了。

现在想起来,只怕当时她应该是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才被安远候夫人趁机灭了口。

越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就越是要知道!

这些贵人高高在上,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能决定旁人的生死。

凭什么?!

侯府又如何?

她就是要为上辈子的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回春堂只有两个伺候的下人,钱婆婆和负责跑腿的小春。

钱婆婆虽说是管事,可整个院子就这么几个人。

见了柳云舒倒也没说什么,安排着柳云舒住下了。

这边下人少地方却大,住的开。

柳云舒被单独分了间房,这倒是让她舒了口气。

与人同住,她得小心翼翼地掩盖身份。但若是自己一个人住,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回春堂一共有三位大夫,葛大夫年纪大了,在侯府不远处有一处宅子,平日里偶尔会来翻翻书,旁的时间都不在。

另外两位年轻一些的大夫,一位是葛大夫的徒弟小葛大夫,住在葛大夫家中,只有轮值时会来。另一位是宁国侯夫人的陪嫁方大夫,他倒是住在回春堂后面的小院里,不过平日里也经常不见人影。

柳云舒刚来,钱婆婆不放心,便只让她做些粗活,时不时还会想法子磋磨一下她。

不过柳云舒对于这些杂事也并未抱怨,钱婆婆说什么便做什么。上辈子她做过比这样杂物更低贱肮脏的事,回春堂已经好太多了。

柳云舒就这样安稳地做了几日活,除了钱婆子难缠了些,倒是还好。

“小玉!过来!”钱婆子站在廊下,叫了声在药田里干活的柳云舒:“你去一趟大厨房,将今日的午饭提回来。”

去大厨房拿饭这事可不好做。

大厨房的人都是些势利眼,看人下菜。

像回春堂这样地方,不给点好处,都是拿最差的东西打发。

这些吃食拿回去,少不了要被钱婆子责骂。

刚来没几天,柳云舒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看来只是她那同原本有两分相似的容貌,还是让萧熙瑶起了怀疑。

还好她心知祸端,早早央求了李婆婆将卖身契上的名字改了。虽说这番行为瞒不了多久,但能拖一时算一时。

她托外出采买的婆子打听过家中的消息,得知父亲已经醒了过来。

等到兄长接到她的信件,提前回来接走双亲,她便不至于这般被动了。

即便如此,柳云舒也不敢赌。

萧熙瑶这个女人疑心太重,对她来说,就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柳云舒才越发笃定,自己的身世定然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

这段时间柳云舒发现郡主院里相貌精致秀美的丫鬟其实不少,若是怕丫鬟爬床,那她们不可能留下。

倘若她们能留,那就说明萧熙瑶针对的,就是柳云舒这个人了。

柳云舒低着头,匆匆忙忙来到大厨房。

今日府中有客,大厨房乱成了一团。管事的婆子见是她,撇了撇嘴,将提前备好的食盒扔了过来,态度可谓差到极致。

“又是回春堂的穷酸鬼,蠢得像头猪一样,也不知钱婆子这个破落户怎得调教的,出来丢人现眼。”

这样的酸言酸语没少说。

若是一般的小丫鬟,早就羞愧难耐,只怕是要红了眼眶了。

柳云舒却早就听过比这还要过分的话了,只当没听见,低头拎着食盒避着人走了。

拿回了饭食,钱婆子看见里面倒翻的饭菜又是一顿骂,柳云舒只低着头怯怯不语。

钱婆子骂累了,见她这样油盐不进,气得直瞪眼:“你给我滚出去,这般没用的xx,我看你个小x妇真是好日子过到头了......”

柳云舒也不与她争论,只捂着脸跑了出去。

钱婆子被郡主身边的管事嬷嬷暗示,探探新来的小玉的底。

钱婆子以为柳云舒得罪了人,故意找些刁难的事情让她去做。

谁知小玉这丫头蠢是蠢了点,运气倒不错,不管见谁都好言好语,嘴巴也紧,倒让人不好下手。

柳云舒自然是故意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天,不知道是哪家的尊贵小公子在府中落了水,连她在恭房都知道了。

在前院伺候的春月因此被贬去同她做了伴。

虽然不到三个月春月就调走了,但她还是记住了这天。

用过午饭,果然前院传来阵阵喧哗,想来是那位小公子出了事,回春堂的方大夫被叫去了前院伺候,连跑腿的小春也被叫走了。

钱婆子此时还在屋内骂骂咧咧地吃饭,正好让柳云舒找到了机会。

前几日柳云舒替小春去给方大夫送饭时,在他住的院子里听到了一阵咳嗽声。

虽然很轻,但很明显是个女子的声音。

前世她在这府里十年,对府中的人还算熟悉。

从未听说方大夫身边有什么夫人或是侍妾,方大夫这人也很怪,从未要下人贴身伺候,一应吃喝穿着都是回春堂的下人代劳,平日里多是小春替他跑腿。

柳云舒总觉事有蹊跷。

趁着今日没人注意,她打算去看上一看。


方大夫乃是侯夫人的陪嫁,一切开销都由夫人的嫁妆负责。

他如今已三十多,平时为人谦和低调,在府里并不算起眼。

越是这样,越蹊跷。

这其中没有鬼,柳云舒不信。

既然这府中人人都有秘密,那她就是要知晓这所有的秘密,将这些个自诩高贵的人的脸面通通踩到地上。

方大夫的院子不算大,是个一进的院子,那声音便是从东耳房传来的。

院子门落了锁,却难不倒柳云舒。

她从西厢房墙后的阴沟处绕了过去,那里有她早就备好的一架梯子,是回春堂不要的,被她偷偷捡回来了修好了。

将梯子架在墙上,柳云舒没费什么精力便落到了东耳房门头的天井里。她落下的声音不算小,耳房内的人应该也听到了,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房门并未落锁,柳云舒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光亮落入昏暗的房间,只见里面灰尘遍地,中间摆着的桌子破乱不堪,散乱着几张快要散架的破凳子。虽然看上去像是年久没人住,但却传来一股恶臭。

柳云舒捂着鼻子跨了进去。

只见右边靠里有一张床,床上正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脸庞消瘦,两鬓斑白,伸着一只鸡爪子似的手,抓着一边灰扑扑的幔帐正在用力往上爬。

见进来的人是柳云舒,那人浑浊的双眼突然散发出摄人的光芒!

“嗬...嗬...”

见到柳云舒,那人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从胸膛中发出腐朽的咳嗽声,让人心惊。

柳云舒见她要跌落下来,顾不得其他,冲上前去一把将她稳住了。

此时她才看清老妇人的处境,大腿以下竟然已经断了,上半身那件黑黢黢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她的伤口。一旁堆着床脏到看不清颜色的被子,散发着恶臭。

这人是谁?!

怎得会如此惨烈?!

柳云舒虽医术浅薄,但也知晓这样的环境,根本不利于老妇人这样的伤患居住。

老妇人被她稳住后就开始咳嗽,几欲将肺腑咳出。柳云舒见状,忍不住轻拍她的后背,待她挨过着这一阵,捞起一旁的茶壶给她倒了杯水。

茶壶茶杯自然也是破烂不堪,勉强能盛水罢了。

老妇人喝下水,又急切地抓着柳云舒的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张嘴就是“嗬嗬”声,根本无法说出话来。

柳云舒有些不忍,只好开口道:“婆婆,你别急。若是我说对了,你就点点头。你可认识方大夫?他这般对你,你们二人可是有仇?”

老婆婆猛地点头,又伸出一双粗糙的手用力比划着。

动作不大,却让柳云舒大吃一惊:“你是方大夫的妻子?!”

老婆婆点了点头,柳云舒格外惊讶。

她从未听说过方大夫还有这样一位妻子,只是见老妇人说到方大夫便一副咬牙切齿,恨意冲天的模样,便知晓她说的并不是假话。

她心中也有恨意,自认知晓老妇人心思,见状便起了同情之心。

上辈子她何尝不是这般,躺在床上毫无作用,只能看着仇人近在眼前却不能杀之而后快。思及此处,她决心帮这老妇人一把。

柳云舒扶住老妇人,说道:“婆婆,我是这府中刚来的丫鬟,人轻言微,能做的事情有限。你想让我帮你,只怕还得让我谋划一番。”

老妇人虽急,但却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点了点头,做了个写字的手势。

柳云舒懂了:“你识得字?想让我为你找来笔墨?”

笔墨这样的东西并不难找,只是柳云舒今日并未准备,此时要是现去取,只怕是要碰上方大夫回来。

柳云舒想了想,问道:“婆婆,你可还能再坚持一段时日。今天我是趁着府中的人都不在,才偷偷溜进来的。现在去取,只怕是要花些时间。”

老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她落到如此下场,若不是心思坚定,也坚持不到今日。

柳云舒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发现不妥的人,她如今也只能相信这个小丫头了。

她一边比划一边在空中写字,倒是让柳云舒半猜半懵念了出来:“你身上有方大夫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不敢轻易杀了你?”

老婆婆点头,又比划起来:“倘若我救了你,你便告诉我一个贺佳的秘密?”

贺佳,正是侯夫人的名字!

难不成这个秘密,正是导致柳云舒上辈子身死的原因?

柳云舒隐约之中有些猜测,说不定就是这样!

不然为何上辈子她只不过是看见侯夫人的马车一次,便被她找理由灭了口。

那知晓这个秘密的老婆婆,自然就要被囚禁在这院子深处,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柳云舒下定决心,既然侯夫人要这个老婆婆死,那她便偏要留下这人一条命。

这个侯府里肮脏的一切,便让她扯下最后的遮羞布,将一切公之于众。

眼见时辰不早了,柳云舒将老婆婆扶好,拉了拉被子:“婆婆,方大夫马上要回回春堂,我得走了。这几日我得了机会便来看你,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老妇人用手在床上比划起来,柳云舒发现她说的正是几味解热消炎、消肿止痛的药材。她的眼前一亮:“你懂医术?”

老婆婆点头,这倒是让柳云舒格外惊喜了,既然婆婆知晓医术,倒是不必柳云舒费心为她寻医找药了。

回春堂内旁的没有,这些不贵重的药草都是她在打理,要昧下草药,倒是不难。

不过想要在钱婆子的眼皮底下将其熬成药,需得仔细谋划一番。

柳云舒从围墙处翻了出去,匆匆回了回春堂。

钱婆子不知道去了哪里,柳云舒大概猜到她应当是去打听前院的消息了,于是便悄悄去晒药的院子里抓了些药藏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落水这件事并非是件小事。

大概是落人的人身份尊贵,柳云舒记得上辈子还牵连了二小姐。

这位二小姐梁子叶,是姨娘所生。

平日里有些沉默寡言,后面更是被送去了庄子上。

这些都是春月同她闲聊时说起来的。

春月是家生子,她娘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

消息也格外灵通些。

柳云舒打算趁着过几日出事时,再去看一看婆婆,给她送些药。


晚间,柳云舒才从小春那里得知了白日里发生的事。

郡主设宴请京中贵女前来赏花。

信国公家的世子夫人带了两位未出阁的妹妹前来赴宴。

其中一位是嫡出的小姐,很受信国公夫妻的宠爱。

性子也格外娇蛮一些。

她同庶出的二小姐梁子叶起了争执。

不知怎么就动了手,反而将世孙误推下了水。

世孙年纪还小,虽然立马就救了上来,但还是惊惧过度,当场就起了高烧。

不仅和客人起了争执,还让人落了水。

二小姐这下可捅了大篓子了,不仅挨了打,还被罚去跪了祠堂。

主子出了事,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得小心谨慎些。

生怕哪位主子不顺心,撞了上去。

连钱婆子都消停了些,安安分分的留在院子里干活。

除了葛大夫,其他两位大夫也回了府里坐堂。

柳云舒的伪装有些假,能瞒过府里这些下人,但她怕被精通医理的小葛大夫看穿自己,便尽量避免了往前院去凑。

钱婆子仗着自己的资历老,像是打理药田、泼水施肥这样的粗活一向是不做的。

正好便宜了柳云舒。

她假装怕被晒黑,大半张脸裹在了包帕里干活,倒也不算突兀,丝毫没露出半点破绽。

“唉,刚刚去白姨娘院子里送药,还挨了珍云姐姐的骂。”

小春如今才十岁,还能在后院里来往,做些跑腿的活。

他年纪小坐不住,被人骂了也不怎么在意,特意跑来药田,坐在田埂上找柳云舒闲聊。

柳云舒手里活没停,挽着袖子除草:“可是你做事不细心?我听说珍云姐姐向来温和,不像是那等凶恶的人。”

“珍云姐姐是很温和,”小春叹了口气,蹬了蹬腿:“谁让二小姐这次犯下这么大的错呢?连带着白姨娘都受了牵连,珍云姐姐自然着急上火了。”

见四周没人,小春鬼鬼祟祟地凑上前来,说道:“听说侯爷还打了姨娘一巴掌,要不是二少爷求情,只怕她要被送到庄子上去呢。”

柳云舒见他这样,有些好笑:“你可别出去同别人说,妄议主家之事,你娘也保不住你。”

“知道知道。”

他点了点头:“我哪敢出去说,连方大夫都亲自交代我,让我最近别出府了,就留在回春堂里,连饭菜都不用我送去他的院子里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小春便回去上值了。

小春是专门给方大夫配的小厮,平日里要替方大夫做的事不少,因此也知道不少方大夫的事情。

二小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同他们这些下人并无太大干系。

方大夫何至于这般小心。

难不成?

是上次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

那位婆婆虽说不出话,腿脚不便,但明显感觉到她是位聪慧之人,应当不会暴露才是。

若是真的暴露了,方大夫应该不会如此淡定。

毕竟能接触到那位婆婆的,自然不会是府外的人。

他们这些丫鬟小厮最可疑。

但这两日方大夫却并未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不像是秘密被发现的样子。

那他到底在谨慎些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小春安分些?

那也不至于连饭菜都不用送了。

方大夫那个院子并没有厨娘,他一向是同府里的下人一起用饭的。

婆婆肯定是有人送吃的,才有可能活下去。

柳云舒找小春套过话,往常他每天都只送一个人的份给方大夫。

假如婆婆的分量也在里面,那显然是不够的。

这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

方大夫他不住在府里,吃住都另有地方。

偏门处虽说都是下人在走,但也是有门房的。每个出入府邸的人,都要画押记录才能出去。

假如方大夫从偏门出,门房那肯定有印象。柳云舒上辈子在后院十年,也不曾听门房说过方大夫住在府外。

所以方大夫的院子里,肯定还有些蹊跷。

不知道婆婆知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柳云舒打算趁下次去看婆婆时,再仔细探探。

她隐约有种预感,方大夫的秘密和她上辈子的死有关。

对于方大夫的一切,她自然会更关注了。

做完活,柳云舒回房洗漱了一下,又重新裹了身上的伪装,去了偏房处。

回春堂也是要守夜的。

她和小春需得在偏房处守着,要是夜里有人犯了病,也好有个准备,去请当值的大夫去瞧瞧。

今夜轮到她守夜。

小春替她留了饭,柳云舒吃完便点了盏灯坐着。

一直等到夜深,她才从窗底摸了些东西出来。

是一套笔墨纸砚,并一本破旧发黄的书。

这本《百草经》是柳云舒从药房的书里偷偷拿的,几位大夫都已经坐诊了,自然用不到这样初级的书了。

这本书被放在最角落的箱子里,落了许多灰。

她想要学医,只能自学,第一步便是要认识草药。

好在柳云舒识字,才能勉强看懂上面写的东西。

柳云舒托小春买了些纸张回来,趁着守夜的时候抄下来。

如今已经抄了一大半了。

柳云舒没学过画画,她只能用更透的草纸临摹着画个大概,再结合原本的图,写上她自己能看懂的批注,结合起来辨认草药。

这办法虽然麻烦了些,但效果还不错。

药田里的那些药草她都认了个大概,偶尔轮到她去打扫药房时,还能认一认其他的。

夜渐渐深了,柳云舒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下人房点的灯不怎么亮,看久了容易眼花,她每次都只抄几页便停了。

她正往床下藏东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有人来了!

柳云舒连忙藏好东西,整理了一下自己,装作一副正在瞌睡的样子。

一个身穿深绿色长裙的女子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连门都没敲,格外着急:“今夜当值的是哪位大夫?!”

柳云舒连忙上前行了个礼:“是方大夫!姐姐,可是哪位主子不适,奴婢这就去请。”

来的人柳云舒见过,叫喜儿,应当是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

喜儿格外着急,声音里都带着些许哭腔:“你快去!我们二小姐高烧不退,已经晕死过去了!”


二小姐正在祠堂罚跪,这个时候才被人发现,显然是昏过去了许久。

柳云舒也不敢耽搁,急忙去了正房处叫人。

方大夫此时已经歇下来。

大夫到了下半夜,基本都会在榻上小憩一会,有事自然会有值班的下人来叫。

柳云舒敲了敲门,等方大夫回应了,才大声说道:“方大夫!二小姐起了高热,麻烦您过去瞧瞧!”

隔了一小会,方大夫便睡眼朦胧地来开了门,将药箱递给柳云舒:“你跟我走。”

喜儿在前面打着灯,柳云舒提着药箱,三人匆匆往落玉院赶去。

落玉院这会灯火通明,二小姐的房间里隐约还传来阵阵哭声。

见喜儿带着方大夫来了,门口打帘的小丫鬟着急地将人引进了房里:“姨娘,方大夫来了!”

屋子里,白姨娘坐在床头捏着帕子抹眼泪,双眼通红,显然刚刚就是她在哭。

“方大夫,你快来看看青青,呜呜呜。”

二小姐床上的帐子放了下来,挡住了床上的情况,只露了一只手在外面。

方大夫坐了下来,柳云舒连忙打开药箱,将一方丝帕搭在了二小姐的手上。

方大夫把了一会脉,又掀开帘子,伸手摸了摸二小姐的额头,说道:“热症炽盛,邪火攻心。我开个方子,找人熬煎后给二小姐服下。另外,用温水擦拭二小姐全身上下,直到降热为止。若是两个时辰后还没退热,我再来一趟。”

白姨娘哭哭啼啼地点头,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站都站不住,靠在丫鬟身上抽噎。

好在二小姐房里的大丫鬟莲香是个靠得住的,上前问了几句话。

方大夫一一解答后,喜儿便忙不迭地取来纸笔,方大夫开了药方,又急匆匆地回春堂抓药。

柳云舒全程没说一句话,只麻利地收起药箱,跟在方大夫的后面。

她这样的丫鬟只能做些打杂的小事,若不是值夜,只怕连拿药箱的机会都没有。

落玉院的二等丫鬟兰心跟着来了回春堂,抓了药后又匆匆回去了。

柳云舒没进药房,候在了门口。

送走兰心,柳云舒站在门外问了一嘴:“方大夫,可要用些热水?”

方大夫的声音传来:“不必了,我歇一会,卯时三刻叫我便是。”

柳云舒应下后,便回了偏房。

折腾了半宿,她也有些困了。

担心后面还有什么事,柳云舒干脆起身洗了把冷水脸,逼着自己清醒了些。

离卯时还有几个时辰,柳云舒干脆拿出草纸,一一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来。

上辈子她被打发去刷恭桶后,一起进府的几位丫鬟都不怎么理她了。

她每日一睁眼就是臭烘烘的恭桶,一直要洗刷到快亥时才能歇息。

管恭桶的王婆子得了郡主的吩咐,变着法地折腾她。

对于侯府的消息,她知道的实在是有限。

落水这件事发生后,春月被迁怒,撵去和她做了伴。

刷恭桶的活又累又脏,刷不完还不允许吃饭。

春月受不了,便偷偷给柳云舒塞些银子,让柳云舒帮着分担一些。

两人在王婆子的严加管教下,反而生出了一些情谊。

春月虽不知柳云舒为何被指来刷恭桶,只以为她是没背景被欺负了。

平日里也会对柳云舒指点一二。

主要是说些府里的弯弯绕绕,哪个婆子背后是谁的人,哪个丫鬟又不好惹之类的。

落水这件事也是她和柳云舒说的。

春月原本是在前院做事的。

落水这日被调去宴会上伺候,二小姐和信国公家的小姐杜月蓉发生争执的时候,她正好就在一旁。

具体发生了什么春月也没听到,杜月蓉发了很大的火,摔了桌上的杯子,吼了句:“你一个庶女也配?”

然后便动了手。

在场的都是京城贵女,动手这样粗俗的行为可谓是难得一见。

还是大小姐梁子兰反应过来,及时拉住了杜月蓉。

一片混乱中,跟在杜月蓉身边的世孙杜景澄不知怎么回事,落了水。

当天在场的所有丫鬟都挨了打,春月格外倒霉,她离二小姐最近,被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以至于事后郡主追起责来,她便第一个遭了殃。

杜月蓉的姑姑正是得宠的皇贵妃,二小姐梁子叶不过是个庶女。

不管是谁先动的手,侯府都得给世孙一个交代。

侯爷又是备下珍贵药材,又是亲自上门道歉,前后忙活了几日才让信国公消了气。

等信国公府那头忙完,自然就要来料理二小姐了。

柳云舒不知道上辈子梁子叶有没有深夜高烧,只隐约从春月口中得知,二小姐狠狠挨了一顿打,连伤都没治,直接被送去了庄子上。

后来那么多年,柳云舒再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不知是不是死在了外头。

梁子叶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将她送去庄子上,想必这也是对信国公府的交代。

这所谓的高门贵户,也不过如此。

没有人为二小姐申冤,也没人觉得受这样的惩罚有多重。

就连白姨娘,也不过假惺惺落了几滴泪,就迫不及待地送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柳云舒并非是个狠恶之人,只不过在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折磨后,她的心已经很硬了。

所有的人都能为她所用,不管这人是否无辜。

她打算看一看,二小姐能否利用一二。

卯时一刻,她停下笔,用油灯将桌上的纸点燃,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这些都是往后要发生的事情,写下来是为了日后好做安排。

收拾好了一切,她才进去正房处,叫醒了方大夫。

此时天色还早,离小春来换值还有些时间。

方大夫带着柳云舒又去了一趟落玉院。

落玉院里还亮着灯,下人们进进出出,这回柳云舒被拦在了外面。

她候在廊下,就看见兰心靠在角落里打瞌睡,面前是正在熬药的药炉。

药炉可能是炭火熄了,一丝热气也无。

柳云舒见状便打算上前加些炭。

二小姐的药要趁热喝才能有效果,兰心看管不利,说不定要挨骂。

重新将炭点燃,柳云舒顺手打开盖子,搅了搅锅里的药渣。

随着她的动作,几块圆圆的药材浮了上来。

她手中一顿。

这种扁圆的药材,叫马钱子,服下后会使人陷入昏迷。

连她都知晓这药材有毒,并不能拿来治疗高热。

方大夫行医多年,定然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所以他究竟是无意的?

还是,故意为之?


柳云舒并未声张,只摇醒了兰心:“兰心姐姐,炭火灭了,这药怕是用不成了。”

兰心被惊醒,看到柳云舒手里的药,脸色有些难看。

她原本只是二小姐院里的粗使丫鬟。

落水之事后,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被发卖了大半,这才提了她来做二等丫鬟。

自然有些担不起来。

兰心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啊?小玉,要是被莲香姐姐知晓,定然饶不了我!”

她越说越害怕,颤抖着差点哭出声来。

大家都是丫鬟,柳云舒格外理解她的惶恐不安。

此时正是落玉院出事的时候,任何一点小问题都可能会成为导火索。

柳云舒连忙安慰道:“你先别急,想想办法啊。”

此刻兰心头脑一片空白,脑海里都是昨夜莲香交代她要仔细熬煎药的声音。

“这药可是熬第二回了?”

柳云舒打开盖子,观察着锅里的汤药。

兰心猛然回过神来,说道:“是……夜里已经熬过一回,给二小姐用过了。”

“昨晚你去拿药,”柳云舒顿了顿:“可留下药方?我倒是识字得些药材,你要是信我,不如我们去给二小姐抓副新的来。”

“这,这样真的行吗?”

柳云舒安慰她道:“若是你觉得不太行,不如直接去求方大夫,让他再给你抓一副药。”

兰心点头,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对,对,等会可以找方大夫再抓一副。”

等方大夫诊完脉出来,柳云舒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往回春堂走。

走到月亮门,才听见兰心追了上来:“方大夫,方大夫,等等我!”

方大夫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兰心。

兰心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道:“方大夫,二小姐用了药还是没醒,可是因为那药熬了第二遍的缘故?能否再开副新的熬煮?或许小姐便能醒了。”

方大夫挑了挑眉,也没犹豫便答应了:“既然如此,那兰心姑娘跟在下去抓药吧。”

柳云舒一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连个眼神都没给兰心。

回了回春堂,今日当值的小春已经来了。

柳云舒同他说了昨晚的事后,就等在了外面墙角下。

过了一会,兰心便手里抓着副药出来了。

柳云舒连忙上前:“兰心姐姐。”

见到是她,兰心的脸色好了些:“小玉,刚刚多谢你提醒我,二小姐等着用药,不跟你说了,我先回去熬药。”

“兰心姐姐,”柳云舒连忙叫住她:“我从前家里是做医馆的,家里有个法子能快速熬药,我来帮你吧。”

原本的药都废了,二小姐那还等着用药。

兰心咬了咬牙,点头道:“那就劳烦你了。”

柳云舒找这么多理由,还是想要仔细看看方大夫开的药。

她不相信方大夫将马钱子混进药里是无意的。

借着熬药的时机,柳云舒偷偷将药里的马钱子挑了出来。

连二小姐本人都没发现,方大夫对她起了杀心。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二小姐和上辈子的她一样,无意撞见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不然,柳云舒怎么都想不到方大夫有什么样的理由,会对二小姐下手。

柳云舒用毛巾将砂锅缝隙都填了起来,一边扇火一边等着药熬好。

熬了药,柳云舒就回去了。

她到底是回春堂的丫鬟,留在落玉院实在是没理由。

更何况,二小姐马上就要倒霉了。

这个时候上赶着去巴结,那就是缺心眼了。

不过她找机会在莲香面前无意间掉落了些马钱子,只说此物有毒,也不知为什么混进了二小姐的药里。

这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就差没明说了。

就看二小姐能不能接收到她的示好了。

或许二小姐的命运柳云舒改不了,不过能让她防备些,也算是件好事。

更何况,二小姐同柳云舒一样,无意间撞破了方大夫的秘密。

有二小姐在前吸引注意力,倒是便宜了柳云舒。

傍晚柳云舒去取晚饭,正好碰到了同样来取饭的兰心。

兰心给她使了个眼色,柳云舒取了饭就追了出去。

兰心果然在一旁等她。

“二小姐醒了,”兰心悄悄往她手里塞了块帕子,还用力捏了捏:“今早的事多谢你。”

“兰心姐姐客气了,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各院的丫鬟来来往往的,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兰心见她这么机灵,满意地点了点头,告辞了。

到了回春堂,钱婆子也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今日当值的是小葛大夫,他的吃食自然有人操心。

人少就是这点好,吃食什么的也没人争抢,都是够的。

这些日子柳云舒都尽量多吃些。

她还是太瘦了,手伸出来不像是胖丫头。

从大厨房取来的饭食,有小葛大夫身边的学徒吉顺的份。他跟着小葛大夫,不怎么来吃,全都被柳云舒给吃了。

晚上还是小春值夜。

用过饭,柳云舒回了房。

从袖子里将兰心给她的手帕拿了出来。

帕子就是块普通的棉帕,绣着两朵桃花,里面夹带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几个字。

夜戌正,落玉院,叶请见。

叶?

二小姐梁子叶?

她暗示二小姐不假,没曾想二小姐竟然能听明白她的意思,也肯见她一见。

还是在这种紧要的关头。

柳云舒明面上不过是回春院里的粗使丫鬟罢了,既不通医术,又无什么本事。

她这样的人,整个侯府没有几百,也有几十。

难得二小姐竟然察觉到了自己的示好,察觉了她的意图。

看来二小姐对侯府的处置,也不是一点儿怨恨都没有。

柳云舒还是决定去赴约。

二小姐眼见已经失了势,而且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赶去庄子上。

对柳云舒倒是没什么威胁。

去试探一二也好。

她心中隐约有些猜想,和方大夫有关。若能从二小姐这里得到些许消息,她的猜测说不定是真的。

两人往日里从没有见过,梁子叶也不至于要了自己的命。

入夜,柳云舒将身上的衣服裹紧实,换了身灰扑扑的衣裳,又重新用草药水涂抹了全身上下,用脂粉将自己往不起眼打扮,才去了落玉院。

落玉院的位置有些偏,柳云舒叩了叩后门,开门的正是兰心。

兰心探出头往身后看了看,将柳云舒迎了进去。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小姐在等你,跟我来。”

柳云舒跟着她到了一处偏房,里面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桌边坐着一个人。

正是二小姐。

梁子叶。


门在身后缓缓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了沉默的两人。

柳云舒先行了个礼:“奴婢见过二小姐。”

梁子叶微微一笑,伸手一引:“你叫玉儿?什么时候入的府?”

柳云舒低着头,并没有坐下,而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奴婢是前几个月入的府。”

“前几个月?”梁子叶嘴角挂着一抹笑,说道:“难怪你同府中其他的丫鬟都不同。”

二小姐长得有些像白姨娘,清纯温婉,气质清新脱俗,像朵月光下缓缓绽放的玉兰花。

因在病中的缘故,二小姐显得脸色有些苍白。

“将马钱子有毒的消息透露给莲香,想必你也是有所求吧。说吧,想要什么?”

柳云舒有些惊讶于二小姐察言观色的能力。

不过是句似是而非的话,她竟然能敏锐地察觉到柳云舒真实的意图。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惹到杜月蓉的?

“奴婢别无所求。”

柳云舒依旧低着头,怯怯道。

梁子叶笑了一下:“别无所求?那就是所求甚大了,不过以我这处境地位,可帮不了你什么。”

“我看你还算个聪明人,若是识趣,便拿些银两闭上嘴。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你也只是个小丫鬟,还是明哲保身,莫要搅和进这滩浑水里来了。”

梁子叶知道了?她猜到了自己是被故意下药的?

果然这府中并没有蠢人。

就算是个庶出的小姐,也有些不小的心计。

不过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比同蠢货做交易好。

“奴婢不知怎的,惹了郡主的厌恶。钱婆婆对奴婢多有为难,这会回去,只怕是又要被训斥。”

柳云舒不相信梁子叶会甘心自己被这样处置。

只要她有一点对侯府的不满,就可以做自己的盟友。

果然听了这话,梁子叶皱了皱眉头,喃喃道:“大嫂?此事有些麻烦了。大嫂虽说性子不好,但应该不至于这么点小事就记仇的。”

柳云舒提起萧熙瑶,就是想告诉梁子叶,她已经被萧熙瑶盯上了,钱婆子就是那个眼线。

今晚柳云舒来落玉院的事,并非绝密之事。

只要郡主有心想查,定然能查到梁子叶头上。

“你是想要我帮你除掉钱婆子?”

梁子叶依旧皱着眉头,有些不相信柳云舒是想要这样的报酬。

她感觉得到,柳云舒并不是个简单的人。

仅仅凭借药渣,就能发现方大夫下毒,还三两句就哄得兰心的信任,将熬药这样慎重的事交给她。

甚至还能提醒莲香,方大夫开的药有问题。

不过是让个没用的婆子闭嘴,应该很轻松才是。

这后宅里让一个人闭嘴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没必要花这样的心思,让她这个没权没势的庶女来做。

“钱婆婆对奴婢是严格了些,倒也不至于劳烦二小姐动手。不过钱婆婆她嘴无遮拦了些,这不,前两天看到夫人的马车在后门那出现,还说了些有的没的。”

柳云舒依旧低头弯腰,不露痕迹的透露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倘若二小姐真知道些什么,想必跟侯夫人脱不开干系。

啪。

梁子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整个人有些震惊。

她有些复杂地盯着柳云舒,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破绽。

面前的丫鬟乖顺地垂着眼,恭敬规矩地站在她面前。

模样说不上好看,皮肤黑黄,但总有股梁子叶说不上来的韵味。

屋里静悄悄的。

油灯跳跃着,映出了两人的身影。

过了许久,梁子叶才缓缓开口:“连你也发现了。此事非同小可,可不是你这个奴婢能知道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果然!

柳云舒心猛地一沉,那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已经有了七八分肯定。

“奴婢也想问问二小姐,到底要做什么?明日就是休沐日,侯爷在家,二小姐难道还猜不到自己的结局吗?”

梁子叶知道的,想必也不少。

她们有着同样的目标,说不定可以结盟。

梁子叶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当初做决定时,我就已经想到今日了。”

“难不成你有机会,让我明日全身而退?若真能如此,你想知道的,我倒是可以全部奉上。”

这就是要做交易的意思了。

柳云舒陷入沉思,她还在想梁子叶明日该如何做,才免去这一场责罚。

认错?

侯爷生了气,这时认错也没用了。

装病?

怕是也不行。

昨夜那样大的动静,今日府里的主子没有任何人,打发人来看过二小姐。

可见所有人都对二小姐并无半点关切之心。

什么血缘,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才能动人心。

利益?

利益!

眼下有什么利益最能打动梁侯爷?

那定然同皇子有关了。

三个月前,太子围猎时,不慎落马,摔坏了腿。

时至今日都还在床上起不来身,没恢复。

太子身体有恙,虽并未下明旨废除太子之位,但皇上有意另择继承人。

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有机会,眼下正是明争暗斗的时候。

上辈子,侯府站在了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身后,保着三皇子登了基。

柳云舒虽困在后院,但这些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想必这时,梁侯爷已经和三皇子搭上关系了。

正是需要功劳的时候。

假如二小姐能够说服梁侯爷,说不定能免去这顿责罚。

“倘若奴婢说,有法子呢?”

柳云舒抬起头,定定看向梁子叶。

这府中所有的人柳云舒都了解过。

就连这位不起眼早死的二小姐,柳云舒重生后也找人打听过。

从前从未听说过这位庶出小姐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就连嫡出的大小姐梁子兰都对这个妹妹爱护有加。

可见梁子叶是个有分寸的人,做出惹恼杜月蓉,害得世孙落水这样的事,想必是她故意的。

她这样做,除了让自己名声尽毁、被主家放逐外,没有任何好处。

被主家放逐的未婚女子,能有什么样的好结局?

梁子叶虽是个庶女,但毕竟是侯府出身,一般的人还够不上这样的身份。

只要她安安分分地,就算不嫁到公侯之家,也能嫁个寒门或是庶子做主母。

有侯府这么大个靠山,出嫁后的日子也难过不到哪里去。

这个时候,做出自毁前程的举动,让她宁愿以毁了,也要脱离侯府的原因没有别的。

除非。

侯府里有人想要她的命,是她反抗不了的人。

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庶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死了。

因为人死了,自然就不会将秘密说出去了。

就像上辈子的柳云舒那样。

侯府里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只有一位。

那就是侯夫人,贺氏。


“你?”梁子叶显然有些不相信:“你一个奴婢,能有什么法子?”

或许是觉得这话有些过分,梁子叶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不像大姐姐那样受宠,又不像二弟那样是个男子。在这府里还不如郡主身边的婆子得脸,你能有什么法子救我?”

她垂下眼,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嘲讽:“倘若是认个错或者是求饶什么的都没用,我已经试过了。”

柳云舒却是笑了笑。

“这些都是没用的人才会使用的招数,二小姐要做的,就是做个有用的人。”

梁子叶抬头:“有用的人?”

“正是。”柳云舒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个情报,对旁人来说没用,对侯爷却是个好消息。”

梁子叶的眼前一亮,随后便冷静了下来:“想必你说的这个消息,并非是什么普通的情报。就是不知道这个消息,你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来换?”

倒不是什么很隐秘的事情。

上辈子人人知晓。

这件事还和那位埋葬了哥哥的恩人有关。

恩人叫陆青承,上辈子柳云舒死的时候,他已经是正三品的安南将军了。

陆青承原本只是个农户之子,入伍后无意间得了当时的骠骑大将军的青睐,亲自将他带在身边教养。

不过十多年,陆青承便从一个小小的十夫长,做到了三品大将。

三品将军要回京封赏,他便带着亲卫回了京。

这位安南将军在回京的路上,无意间发现一伙打家劫舍的山贼。

他顺手剿灭了这伙土匪,竟然从山寨中搜出整整二十多箱黄金。

这么多的钱抬回京城,自然引起了轰动。

调查后才发现,这伙土匪原来只是些乌合之众,平时收些买路钱过活。

十多年前,这群人偶然杀了个过路的盐商,得了那位盐商十几万两的身家。

用着那些银子,这群土匪逐渐壮大,成了当地一霸。

勾结当地官府,烧杀强掳,无恶不作,被带兵回京的陆将军杀了个正着。

算算时间,这个时间正是那位盐商被杀的第二年。

财帛动人心。

这么大的利益当前,柳云舒不相信梁侯爷不心动。

倒不是柳云舒不心动。

她现在不过是个卖身的奴婢,再大的利益都不是她的。

这银子,她一个弱女子可保不住。

反正这钱最后也是进了三皇子的口袋,现在不过是早晚的关系。

用这个消息换侯府的消息,她觉得很值。

有人却不这么想。

梁子叶便是这样觉得的:“你可知这么多钱,足够你赎一百回一千回身了。”

“那又如何呢?那么多的银子,可不是我一个奴婢能掌握的。物尽其用,才是它最大的价值。”

“可是……”

柳云舒打断了梁子叶的话,说道:“这笔银子虽多,但二小姐怎么能肯定,我要和你交换的东西,不值这个价呢?”

梁子叶的脸色变了又变,久久不语。

她原本还以为小玉是个良心尚未磨灭的丫鬟罢了,没曾想眼前这人,却像是个运筹帷幄的高人,势必要搅乱侯府的这摊浑水。

这样的人物,竟然卖身成了侯府的奴婢,梁子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柳云舒自然不会解释,自己其实并没有梁子叶想象地那般神秘莫测。

她只不过是比旁人多了重来一世的机会而已。

倘若今日重生的人是二小姐,想必不用像她这般麻烦,便能复仇了。

梁子叶想了许多种可能,什么小玉其实是父亲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之类的深仇大恨,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你想知道什么?”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连油灯都已经昏暗了许多。

“二小姐究竟发现了夫人什么样的秘密,才引得方大夫想要杀人灭口。”

梁子叶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柳云舒,心中暗自说道,果然她就是冲着夫人来的。

“半个月前,我同往日一样去给母亲请安,她一向看我姨娘不顺眼,便找借口罚我去小佛堂抄写经文。路上我突然来葵水,弄脏了衣服,便让莲香替我取去新的换上。小佛堂那边少有人去,我便在厢房换衣服,却听见隔壁传来了那种声音。”

梁子叶停了下来,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灯光昏暗,柳云舒竟没察觉她的异样,连忙追问:“什么声音?”

梁子叶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说起这样的事情总归是有些不自在的。

她看了眼柳云舒,咬了咬嘴唇:“就……就那种……,从前父亲来姨娘房里,就会有的。”

柳云舒懂了。

让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说这些事,总归是有些不好的:“咳咳,是夫人?”

“嗯。”有些话说了出来,反而不觉得如何了:“我只隐约听到了夫人说了句‘咱们儿子成了婚,你可高兴?’我和莲香不敢多待,便匆忙走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日父亲并不在府里。”

果然如此!

侯夫人贺氏、后门的马车、方大夫、瘫痪的老婆婆,所有的这些,串起来便形成了柳云舒最不敢相信的那个真相。

侯夫人她,与方大夫私通!

那上辈子她的死便说得通了。

她不过是无意间在后门看见了侯夫人的马车,没曾想夫人心里有鬼,想要杀了她灭口。

上辈子二小姐被打伤后挪出府,说不定也有夫人的手笔。

看在两人同病相怜的份上,柳云舒问道:“二小姐虽然免了责罚,到底不是个长久之计。”

见柳云舒面色如常,未有半点震惊的模样,梁子叶也松了口气。

小玉想必也是知道真相的,也知晓那日同夫人厮混的人是谁。

她也不知为何就相信了一个丫鬟的话,但这件事总归有人和她一样了。

有人分担总比一个人提心吊胆的好。

此事她不敢和任何人说起。

姨娘她眼中只有弟弟,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

就连长姐的婚事,姨娘也怪到了她头上,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你这个没用的x蹄子!你就不能去勾引姚启云吗?倘若你嫁给他做妾,你弟弟何必要看贺佳那个贱人的脸色!”

姨娘竟然让她去勾引自己的姐夫,就是为了给弟弟铺路!

她被一巴掌打得认知全毁。

原来从前的种种疼爱,都是假的。就因为她是个女子,所以她必须要给弟弟铺路,成全弟弟。

若不是姨娘那一巴掌,她还下不了决心脱离侯府。

“倘若你说的消息是真的,父亲他应当不会袖手旁观。我会求父亲让我去庄子上反思,找机会假死离开。”

这也是她原本的打算。

梁子叶并不怕父亲责罚,她怕夫人会在其中参与一二,让她没有机会活着离开侯府。

柳云舒点了点头:“想必夫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晓。只是……小玉,你真的不需要我将你的卖身契要过来吗?倘若你的消息准确,想必父亲不会在意我带谁走的。”

“多谢二小姐美意。”柳云舒摇了摇头:“我还有事情要做。”

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此打住。

侯夫人也好,郡主也罢。

不报仇,如何对得起上辈子惨死的自己。


回到回春堂,小春还点着灯在打瞌睡,柳云舒趁机溜了进去。

除了落玉院,没有人知道柳云舒今夜出去了。

和梁子叶说起钱婆子,只不过是为了诈一诈她罢了。

柳云舒出门前,特意在饭菜里给钱婆子用了助眠的药,这时她正睡得正香。

自然也不会知道隔壁屋子里的柳云舒出去过。

倘若连一个婆子都收拾不了,她又谈何复仇,扳倒这山一样庞大的侯府。

上辈子她就是想着自己的身份退让,才会一步步被逼上绝路。

现在柳云舒懂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又如何?

高贵如侯夫人,御赐的一品诰命夫人,还不是个与人私通的贱人,也有害怕暴露在世人面前的软肋。

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这满侯府的人,倘若她最恨的人是萧熙瑶,那第二恨的,必然是世子梁子辰了。

那场所谓的酒后乱性,不过是梁子辰故意为之罢了。

他其实知晓郡主萧熙瑶不喜柳云舒,故意将她拉上床,就是为了试探萧熙瑶的态度。

萧熙瑶虽是郡主,可没有规定说娶了郡主就不能纳妾了。

倘若连柳云舒都能活下来,说明长公主并不在乎他纳不纳妾,萧熙瑶哪怕是个郡主,也要做个大度的主母。

梁子辰既舍不得萧熙瑶的身份带来的种种好处,又想要享齐人之福。

于是柳云舒就这样成为了两人博弈的牺牲品。

想到梁子辰的身世,柳云舒就是一阵舒爽。

想必这位世子爷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个连庶子都比不上的私生子,更别提这世子的名头了。

还有一向自诩身份高贵,谁也看不起的萧熙瑶,竟然嫁了个低贱的私生子。

这人还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一位偷梁换柱的世子,一个身份存疑的郡主。

这两人倒是般配的很啊。

哈哈哈哈哈。

实在是太好笑了。

突然一下把这些个龌龊的内幕揭开有什么意思,钝刀子割肉才叫人痛。

萧熙瑶上辈子留着柳云舒的命,想尽办法折辱,让柳云舒一次又一次地跪在地上朝她求饶,不就是想要看柳云舒卑微的模样吗?

等到真相揭露那一日,萧熙瑶还能保持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吗?

柳云舒要是个傻子,也没法以那样的身份在后宅里活十年。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

因为萧熙瑶太在意柳云舒的容貌了。

上辈子毁去柳云舒容貌的时候,是下了死手的。

每一鞭都是用了十足的劲,柳云舒的容貌才会毁得那么彻底。

等柳云舒再也看不出容貌后,萧熙瑶反而留下了她的命,变成了没事就来折辱她。

好像特别享受柳云舒匍匐在她面前,屈服低贱的样子。

柳云舒能感觉到,萧熙瑶怕她。

怕她的容貌被别人看见,也怕她的身份被人发现。

萧熙瑶虽是郡主,受宠程度却不亚于公主。

她的性格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最怕的,自然就是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了。

其实柳云舒上辈子见过长公主。

世子宠幸了一个爬床的丫鬟,这样的事不亚于在长公主和郡主的脸面上打了一巴掌。

她气势汹汹地赶来侯府,将昏迷不醒的柳云舒粗糙地从床上拖了下来,丢在了侯府众人的面前。

那时柳云舒已经吐了几天血,浑身上下更是血肉模糊,伤口发了炎灌了脓,看上去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得知是萧熙瑶动了手,长公主才没有立刻要了她的命。

昏昏沉沉中柳云舒见到了长公主的样子,她光是坐在那,就能感受到身上的气势。

眼神锐利,不怒自威。

但和柳云舒并没有丝毫的相像之处。

长公主的眼睛是丹凤眼,但柳云舒却是双桃花眼。

这也让柳云舒拿不准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不是长公主的孩子。

长公主年轻时手握西北军,战功显赫权势滔天,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去争那至尊之位。

毕竟前朝不是没有女帝的先例。

但她没有。

当今圣上与长公主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皇上年轻时不显,反而是这个姐姐名声更盛。

直到皇上坐上了那个位置,旁人才知晓,长公主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弟弟。

皇上同这个姐姐的感情不错,一直没让她把兵权交回来。

所以长公主到现在,手里还掌握着西北的兵权。

不仅如此,她也从没像皇上别的姐姐妹妹那样嫁了出去,而是娶了个驸马。

柳云舒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驸马的私生女。

但从萧熙瑶的态度里又感觉不像。

长得和长公主不像,却能威胁到萧熙瑶的身份,柳云舒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看来,她还是需要找机会见一见那位驸马爷。

只是出府不易,她得先将钱婆子处理了才行。

第二日。

柳云舒同往常一样,打理药田,晾晒药草,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钱婆子午后找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茬,便不知去了哪里。

柳云舒心里还挂念着方大夫院子里的老婆婆,正在想找什么机会去见一见她。

今日是休沐,侯爷在家,定然要料理二小姐。

梁子叶手握重要的消息,被斥责一顿是免不了的,但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受很重的伤。

但她身边的丫鬟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会不会叫大夫。

今日是方大夫当值,有事的话一定会叫他去。

一直等到下午日头偏西,才有人来院子里请方大夫,说是前院有人受了伤,请方大夫去瞧瞧。

机会来了!

白日里去看诊,是不需要柳云舒的,各位大夫都有自己的学徒。

方大夫的学徒也是府里的小厮,是夫人带来的陪嫁。

柳云舒送走两人后,迫不及待回房,从被褥里拿出一包药丸来。

这些时日她伺候在几位大夫身边,熬药膏、制药丸这样的小事都是学徒带着丫鬟做,她也跟着偷学了些。

虽说没达到小葛大夫那样的水平,但她还是将黑乎乎的药膏搓成了丸子。

汤药的味道太大,药丸倒是不怎么引人注意。

这些日子攒下来的药草,都被她偷偷制成了丸子,等得就是这一刻。

钱婆子爱嚼舌根,她跟几个婆子经常凑在一起说主家发生的事情,每次都要讲到尽兴才会回回春堂。

正好让柳云舒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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