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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势巅峰:分手后,我青云直上 全集

风时运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我爸爸好不容易才协调好关系,市工商局企监科,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林沐晴把一叠资料推到他面前。“只要你签个字,下周一就能去报到,连公务员考试都省了。”郑仪猛然睁开眼睛时,鼻腔里仿佛还残留着酒精和廉价香烟混合的刺鼻气味。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年轻、光滑、没有胡茬。郑仪转头,看到林沐晴正蹙着精致的眉头看他。二十岁出头的林沐晴,还没学会后来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她依然是全校男生心中的法学系女神,只不过现在,这朵带刺的玫瑰独属于他。郑仪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一幕,他经历过。十年前的这个选择,是他人生的分水岭。他机械地翻开资料,看到“特殊人才引进”几个铅字时,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这就是林家给他精心准备的陷阱,以特招名义绕过公务员考...

主角:郑仪林志远   更新:2025-05-24 15: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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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郑仪林志远的女频言情小说《权势巅峰:分手后,我青云直上 全集》,由网络作家“风时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爸爸好不容易才协调好关系,市工商局企监科,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林沐晴把一叠资料推到他面前。“只要你签个字,下周一就能去报到,连公务员考试都省了。”郑仪猛然睁开眼睛时,鼻腔里仿佛还残留着酒精和廉价香烟混合的刺鼻气味。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年轻、光滑、没有胡茬。郑仪转头,看到林沐晴正蹙着精致的眉头看他。二十岁出头的林沐晴,还没学会后来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她依然是全校男生心中的法学系女神,只不过现在,这朵带刺的玫瑰独属于他。郑仪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一幕,他经历过。十年前的这个选择,是他人生的分水岭。他机械地翻开资料,看到“特殊人才引进”几个铅字时,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这就是林家给他精心准备的陷阱,以特招名义绕过公务员考...

《权势巅峰:分手后,我青云直上 全集》精彩片段

“我爸爸好不容易才协调好关系,市工商局企监科,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
林沐晴把一叠资料推到他面前。
“只要你签个字,下周一就能去报到,连公务员考试都省了。”
郑仪猛然睁开眼睛时,鼻腔里仿佛还残留着酒精和廉价香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年轻、光滑、没有胡茬。
郑仪转头,看到林沐晴正蹙着精致的眉头看他。
二十岁出头的林沐晴,还没学会后来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她依然是全校男生心中的法学系女神,只不过现在,这朵带刺的玫瑰独属于他。
郑仪的手指微微发抖。
这一幕,他经历过。
十年前的这个选择,是他人生的分水岭。
他机械地翻开资料,看到“特殊人才引进”几个铅字时,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
这就是林家给他精心准备的陷阱,以特招名义绕过公务员考试直接入编,看似快车道,实则是让他永远欠着林家的人情,在林父林志远的棋盘上沦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怎么了?你不高兴?”
林沐晴敏锐地察觉他的异常。
“为了你这个名额,我爸可是...”
“动用了省工商局老同学的关系,还专门请了分管副局长吃饭。”
郑仪轻声接话,语气平静得可怕。
“你爸原话是年轻人要懂得感恩,对吧?”
林沐晴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你爸前世当着我面说的原话。
郑仪在心里默默回答。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接受这个“恩赐”后,他本以为会平步青云,却不知道林志远早就调查过他农村出身的背景。
那场精心策划的婚姻,不过是为了将高考状元的名声和林家的资本结合。
当他拒绝成为林氏地产的白手套时,等待他的是工商局档案室长达五年的雪藏。
“特招进去的人没有参加公务员考试的档案,永远都是二等人。”
郑仪直视林沐晴的眼睛。
“你爸没告诉你这点吧?”
林沐晴的表情瞬间变了,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你什么意思?”
郑仪终于笑了起来。
他怎么会忘记,眼前这个看似单纯的女孩,骨子里流着和她父亲一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血液。
前一世的他沉浸在爱情幻梦中,直到被调到偏远乡镇当办事员时,才明白林家父女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我的意思是,”
郑仪慢慢合上文件夹。
“感谢林叔叔的好意,但我还是想参加公务员考试。”
他起身离开时,听到林沐晴在身后压低声音说:
“郑仪,你会后悔的!”
阳光灼热地烤在脸上。
郑仪走向校园公告栏,看到公务员考试报名表时,眼眶突然发热。
这不是幻觉,他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公告栏玻璃反射出他年轻的面容,没有前世被职场倾轧折磨出的皱纹,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22岁,刚刚以政法大学优秀毕业生代表身份结束演讲,面前本该是一条青云路。
“前世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
郑仪想起前世自己在工商局档案室发霉的日日夜夜。
林志远有一百种方法让不听话的女婿永无出头之日,比如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抽屉里的举报信,比如总是“恰好”错过的人事调动。
距离笔试还有一个月,足够他重温知识了。
虽然前世蹉跎十年,但他从未停止学习,那些积累现在成了最宝贵的财富。
回到出租屋的郑仪关上门,深吸一口气。
桌子上还堆着毕业论文的参考资料,电脑屏幕上是一周前投递的几份简历。
上一世,这些简历最终都被林家无声无息地拦截了。
他关掉求职网站,点开了国家公务员考试的官网,下载了考试大纲和近五年的真题。
指尖在键盘上不断的敲击,屏幕上逐渐显示出一份详细的复习计划。
行测、申论、专业科目,每一个模块都被精确分配到接下来的30天里。
他前世在体制内挣扎十年,深知公务员考试的每一个要害。
“这一次,绝不能再走错一步。”
就在此时,手机屏幕亮起,林沐晴的名字赫然在目。
郑仪盯着那个名字,指尖微微一顿。前世,他就是在这通电话后踏进了林家的别墅,第一次面对林志远的“好意”,从此沦为林家棋盘上的棋子。
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林沐晴略带不耐烦的声音:
“郑仪,我爸说要见你,今晚七点,家里家宴。”
没有商量的余地,仿佛只是一道通知。
前一世的他,以为这是岳父的认可,满心欢喜地答应。
“家宴?”
郑仪语气平静。
“沐晴,我记得我已经明确拒绝了林叔叔的安排。”
林沐晴那边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她的声音冷了几分:
“拒绝了又怎样?我爸要见你,总得给个面子吧?”
郑仪心里冷笑。还是那套高高在上的话术,仿佛她能决定他的未来。
“好。”
他没有直接撕破脸。
“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窗外,阳光刺眼。
他知道林志远的家宴,从来就没有简单的饭局。
傍晚六点半,郑仪站在林家大院门口,深吸一口气。
这栋欧式别墅依旧豪华得刺眼,前世的自己曾在这里战战兢兢地讨好,生怕说错一句话。
而现在,他知道接下来每一步都是陷阱。
摁响门铃后,是林家的保姆开的门。
她上下打量了下郑仪的穿着,普通白衬衫、黑西裤,远比不上林家来往的贵客体面,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郑仪来了?”
林志远的声音从餐厅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温和。
“来,坐。”
郑仪走进餐厅,林志远正坐在首位翻着报纸,面容慈祥,却透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
林沐晴坐在一旁,见他来了,微微挑眉,略带嘲弄道:
“哟,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林叔叔好。”
郑仪礼节性地点点头,直接落座。

林志远合上报纸,笑容不减:
“小郑啊,听说你坚持要考公务员?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体制内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郑仪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想试试自己的能力。”
“能力?”
林志远笑着摇头。
“体制内讲究的是资源和人脉,能力往往排到最后。”
林沐晴插嘴道:
“我爸当年就是靠老领导提拔,才从工商局小科员一路升到副局长。你单枪匹马,怎么跟人家斗?”
郑仪前世的自己听了这话,生怕错过林家抛来的橄榄枝,赶紧表态感谢栽培。但此刻,他不会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林叔叔说得对。”
他顺着对方的话点头。
“所以我想,先踏踏实实走考试这条路,毕竟规矩摆在那儿。”
林志远眼睛一眯,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回话。他放下茶杯,语气渐渐冷了下来:
“小郑啊,你知道工商局为什么愿意特招你吗?”
“因为沐晴?”
“不。”
林志远笑了。
“因为你的身份是‘高考状元,政法大学优秀毕业生,农村出身,寒门贵子’。这样的身份,最容易被舆论捧高,但如果我稍微操作一下,你也能摔得很惨。”
明晃晃的威胁。
他抬起头,直视林志远:
“林叔叔的意思是,我拒绝这份‘恩情’,以后的路就不太好走?”
林志远没料到他如此直接,一时语塞。
林沐晴脸色一沉:
“郑仪,你别不识好歹!”
郑仪缓缓起身,声音平静:
“既然林叔叔觉得我选择考试这条路行不通,那我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你以为你考得进去?就算进去了,你觉得你能混得下去?”
林志远面色阴沉的说到。
郑仪知道林志远不是危言耸听。
对方是工商局的副局长,手握实权,人脉遍布各个机关单位。
前世的他能在工商局里把一个普通办事员压得翻不了身,更别说自己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学子。
但他早就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拿捏的郑仪了。
他直视林志远的眼睛,语气依旧冷静:
“林叔叔,我信。您当然有办法让我的路走不通。”
林志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会被吓住,至少也该犹豫。
可郑仪的反应,让他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呵,那你还敢犟?”
林志远冷笑。
“不是犟。”
郑仪淡淡一笑。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光靠人脉和手段,未必能如愿。”
“哦?”
林志远眯起眼。
“那你靠什么?”
“规则。”
郑仪吐出了两个字。
林志远愣了下,随即讥讽道:
“规则?规则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
郑仪摇头:
“可有些规则,改起来没那么容易。比如公务员考试的分数,比如公示的程序,比如纪委的监督。”
他话里有话,林志远脸色渐渐阴沉。
林沐晴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听越不对劲,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
“郑仪!你别忘了,你不过就是个农村考出来的穷学生!我爸愿意给你机会,那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谁?”
郑仪看向她,眼神里再无曾经的温柔,只剩下淡淡的冷漠:
“是啊,我是个穷学生。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把我当棋子,对吧?”
林沐晴语塞。
郑仪不再多言,转身往外走。
林志远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嗤笑一声: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郑仪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是轻轻落下最后一句:
“林叔叔,咱们走着瞧。”
走出林家大门,郑仪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算是彻底和林家撕破脸了。
未来林志远一定会出手阻挠他的仕途,甚至可能在他入职后处处设绊子。
但他不再是那任人宰割的郑仪了。
夕阳西斜,郑仪提着水果站在教师公寓楼下。
他抬头看了看五楼的那扇窗,窗帘半拉着,透出温暖的灯光,徐教授应该在家。
徐永康,政法大学行政法学泰斗,后来毅然转入学术,门下弟子遍布司法和行政部门。
前世郑仪因自卑和琐事缠身,毕业后就鲜少与恩师联系,白白错失了这条重要人脉。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咚咚咚。”
门开了,徐教授戴着老花镜,手里还捏着一支钢笔,显然是正在批改论文。
“郑仪?”
徐教授有些意外,随即笑道:
“稀客啊,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儿?”
“老师,打扰了。”
郑仪恭敬地递上水果。
“刚回学校办手续,顺道来看看您。”
徐教授摆摆手:
“进来吧,正好泡了壶碧螺春。”
客厅的书架上堆满了法学典籍,茶几上摊着几份《法制日报》。
郑仪目光一扫,在角落发现了一份《公务员考试命题趋势分析》的草稿,徐教授今年竟仍是命题组的顾问!
前世他居然忘了这么关键的信息......
茶香氤氲间,徐教授推了推眼镜:
“听说你拒绝了林家的特招?”
郑仪心头一跳,消息传得这么快?
似乎看出他的疑虑,徐教授意味深长道:
“林志远上午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不识好歹’。”
“老师,我......”
“拒绝得好!”
“那种所谓的特招,进去就是二等公民!你有状元的底子,正儿八经考进去才算真本事!”
郑仪鼻尖微酸。
当年若有人能这般点醒自己......
“不过。”
徐教授话锋一转。
“林志远在系统里经营二十年,你今后怕是要吃苦头。”
“学生明白。”
郑仪坐直身体。
“所以我今天来,是想求教师父一条路。”
夜风掀起窗帘,茶几上的草稿纸沙沙作响。
徐教授沉默片刻,突然抽出一本《行政法案例分析》递给他。
“下周三,省委组织部王部长会来听我的课。”
老人指了指书页间的批注。
“这些案例,你要能倒背如流。”
郑仪翻开书,心脏突然狂跳,那些红色批注里,赫然夹杂着近几年公务员考试申论题的原型!
而扉页的赠言落款,正是“王振国”!
郑仪的手指微微一顿,盯着扉页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赠徐兄雅正,王振国,2010年5月。”
这个在前世如雷贯耳的名字,此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视线。
王振国,现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分管公务员招录和干部调配。
更重要的是,两年后他将调任中组部,成为影响全国干部任用的实权派人物!
前世郑仪在乡镇挣扎时,曾无数次听人提起这位“王部长”的铁腕作风。
他主导的公务员考试阳光工程,曾让多少徇私舞弊者落马;他亲自提拔的年轻干部,如今已有多人走上厅级岗位......

茶杯被重重叩在茶几上。
“看出来了?”
徐教授似笑非笑。
“老王当年在中央党校进修时,是我睡上下铺的兄弟。”
郑仪早知恩师背景深厚,却没想到竟藏着这样一条通天梯。
前世若早来这一趟......
“下周三的课,他会坐在最后一排。”
徐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
“我要你做的,不是阿谀奉承。”
“而是让他记住,政法大学有个叫郑仪的学生,比标准答案多想了一步。”
离开教师公寓时,暴雨骤然而至。
郑仪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幕中模糊的校园,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笑意。
徐教授的书在他包里沉甸甸的,那些批注里藏着的不是简单答案,而是一把钥匙,一把能让他真正走入权力中心的钥匙。
他撑开伞,走入雨中,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自己的计划。
然而他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林沐晴正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
“爸,他果然去找那个老头了。”
林沐晴拨通电话,语气里带着不屑。
“徐永康能有什么能量?不过是个快要退休的老教授......”
电话那头,林志远的声音阴沉似水:
“蠢货!徐永康带过的学生里,有三个正在省纪委!”
林志远挂断女儿的电话,目光阴沉地翻动着一本泛黄的记事本,找到某个电话号码后,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喂,张处长吗?是我,林志远。”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透着一丝冷意。
“有点事情,想请您帮个忙。”
电话那头是省公务员局考试录用处的张明德,早年曾欠下林志远一个人情。
“老林,你这么晚打来,肯定不是小事。”
张明德笑道:
“说吧,我能帮的一定帮。”
林志远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慢条斯理地说道:
“听说今年省考阅卷组的名单已经定了?”
“这事你也知道?”
张明德压低声音。
“林局,这是内部机密啊。”
林志远轻笑一声:
“机密归机密,但我这边有个情况需要提前关注一下。政法大学有个叫郑仪的学生,农村出身,书呆子一个,偏偏心高气傲,非要靠自己考试进体制。”
张明德那边沉默了几秒,琢磨透了林志远的话外音:
“你是想......”
“既然他想靠‘真本事’,那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公平竞争’。”
林志远语气平淡。
“如果他的申论答题思路恰好撞上了‘雷同判定’的标准,那可就太遗憾了,对吧?”
张明德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老林,这事风险不小......”
“张处,你放心。”
林志远打断他,语气渐渐转冷。
“事成之后,你儿子进市局经侦支队的调动手续,我可以顺手帮你办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行,这事我记下了。”
两小时后,省公务员局的某间办公室里,张明德抽着烟,默默翻开了一本申论评卷标准手册。
而在另一边的图书馆,郑仪浑然不知危机临近,依然在奋笔疾书,在笔记本上梳理徐教授批注的每一个案例。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下周二,深夜十一点。
政法大学图书馆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管理员老刘拿着钥匙串挨个教室催促:
“同学,闭馆了!”
最后排的角落里,郑仪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笔记本合上。
徐教授的那本《行政法案例分析》已经被他翻烂了边角,每一页的批注、每一个案例的延伸思考,都被他梳理得明明白白。
“比标准答案多想一步。”
这句话成了他这几天唯一的执念
......
与此同时,省委家属院。
王振国放下钢笔,看了眼桌上刚批完的《公务员招录监督方案》,转头对妻子笑道:
“老徐刚给我打电话,说明天要去听他课的学生里,有个挺有意思的小伙子。”
“能让徐永康亲自推荐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妻子递过一杯参茶。
“叫什么名字?”
王振国拿起桌上那份考生档案,照片里的年轻人目光清亮。
“郑仪。今年公考,我们重点观察的对象之一。”
周三早晨,郑仪起得很早。
他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衫,简单整理了下袖口,又从书桌上拿起徐教授那本《行政法案例分析》,最后翻阅了一遍。
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反复推演可能的课堂提问,模拟如何在一场普通的授课中,自然地引起王振国的注意。
不是靠巴结,而是靠真正的思维深度。
八点整,他走进法学院阶梯教室。课程是《行政法案例研讨》,今天正好讲到“行政执法自由裁量权的边界”。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研究生和博士生,本科生很少。
郑仪的视线不露痕迹地扫过最后一排,有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朴素,正低头翻阅笔记本。
王振国。
郑仪呼吸平缓,步伐稳定地走到中间靠前的位置坐下。
他表现得与平常无异,仿佛根本不知道后排坐着什么人,只是专心等待课堂开始。
徐教授准时走上讲台,目光在全场一扫,在看到郑仪时微微点头。
“各位同学,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一个看似简单却又极其复杂的问题。”
徐教授敲了敲黑板。
“在执法时,究竟能不能因为‘情况特殊’而超越法定权限?”
徐教授连续叫了几位学生回答,答案中规中矩。
“要严格依法办事。”
“执法者不能滥用自由裁量权。”
“特殊情况可以适当调整,但要报备。”
台下响起零星掌声,后排的王振国表情平静,只是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几个字。
徐教授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在教室中转了一圈,随后突然一笑:
“郑仪,你说说看?”
郑仪心头微跳,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语气不卑不亢:
“徐老师,我确实查到一些有意思的案例。”
“哦?说来听听。”
徐教授手指轻点讲台,似乎在示意他放手发挥。
郑仪微微一笑,没急着谈法律法规,而是先抛出一个问题:
“假设某个城市的城管部门发现一个违规摆摊的小贩,是个单亲妈妈,孩子重病,她靠卖早点筹药费,城管队长‘出于同情’,默许她继续经营。各位觉得,这个行为合理吗?”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很快有学生举手:
“合情但不合理,法律不能因为同情而打折扣。”
郑仪点点头,却又反问道:
“但如果法律彻底无视现实困境,它还算‘正义’吗?”
这句话让现场瞬间陷入思考。
王振国目光终于透露出一丝兴趣,有些好奇郑仪接下来的回答。
郑仪继续道:
“我在研究时发现,西方行政法里有‘比例原则’,强调执法时必须衡量手段与目的的平衡。”
“而我们最新的《行政处罚法》修订草案里,其实也写进了类似条款,‘可以酌情减轻或不予处罚,但不得以此为由擅自突破法定权限’。”
徐教授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
“我的结论是......”
郑仪目光沉稳,环视众人。
“法律的刚性和执法的温度,从来都不是对立的。真正成熟的法治理念,应该是‘底线不可破,但执行可以活’。”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声讨论。
后排传来一声轻咳。
王振国放下钢笔,抬头直视郑仪:
“同学,你提到的修订草案条款,目前还在征求意见阶段。”
他手指轻敲桌面。
“如果未来真写进法律,你觉得基层执法人员能把握好这个度吗?”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个突然发言的陌生中年男人。
郑仪心跳陡然加速,但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这一刻他等了太久。
他直视王振国的眼睛,语气平静又不卑不亢:
“这位老师问到了关键。基层执法的困境,从来都不是不懂法,而是如何在冰冷的条文和滚烫的现实间找到平衡点。”
郑仪说着,从包里抽出一份装订整齐的调研报告:
“我收集了6个街道执法队,记录了他们遇到的147个特殊情况。”
他翻开其中被荧光笔标注的一页:
“比如这个案例,无证经营的煎饼摊主在查处时突发心梗,执法人员不仅没扣押设备,还凑钱送他就医。后来这个队长告诉我:‘法律必须执行,但执法者首先得是人。”
教室里落针可闻,连徐教授都惊讶地挑起眉毛,这份扎实的调研完全超出课程要求。
王振国的目光在报告封面上停留许久,突然问道:
“如果让你来制定配套细则,你会怎么设计裁量标准?”
“三层筛子。”
郑仪伸出三根手指。
“一看是否威胁公共安全,二看违法者主观恶意,三看是否穷尽其他管理手段。”
他顿了顿。
“最重要的是,必须全程留痕,接受纪检随时抽查。”
郑仪的发言结束,教室里一片寂静。
徐教授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王振国身上,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郑仪同学的案例分析角度很新颖。”
徐教授颔首。
“法律不仅是纸面的条文,更是现实的实践。”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许多同学回头打量郑仪,低声议论着。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王振国已经合上笔记本,神色平静地站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他没有表态。
郑仪望着王振国的背影,心中微微波动,却并未慌张。他记得徐教授的话:
“让他‘记住’你,而不是刻意让他‘欣赏’你。”
显然,这位组织部的领导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

下课铃响,学生们陆续起身离开。
郑仪刚收拾好笔记,就听见徐教授的声音从讲台传来:
“郑仪,等一下,去我办公室一趟。”
他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点头应下:
“好的,老师。”
教室里很快变得空旷,郑仪跟在徐教授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徐教授步伐稳健,一路没说话,直到推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刻。
郑仪看到王振国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动静时抬起了头。
“来了?”
王振国语气平淡,就像在面对任何一个普通学生。
徐教授随手关上门,笑着倒了杯茶:
“郑仪,这是王部长,我多年的老朋友。”
郑仪恭敬地鞠躬:
“王部长好。”
王振国合上文件,直入主题:
“你在课上提到的‘三层裁量标准’,有没有具体的实施细则?”
这是一道考题。
郑仪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稍微思考了两秒,然后说:
“王部长,如果真要制定细则,我认为应该先找到几个试点地区做压力测试。”
“哦?为什么?”
王振国目光锐利。
“因为执法场景千差万别,坐在办公室里想出来的细则,很可能会在基层实践中变形。”
郑仪语气真诚。
“与其匆忙出台,不如先小范围试错,再逐步推广。”
王振国微微挑眉,看向徐教授:
“你这个学生,很务实。”
徐教授笑而不语。
王振国站起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郑仪:
“下个月省里要召开‘行政执法规范化研讨会’,这是预备议题。你看看,有什么见解?”
郑仪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一遍。
这是关于基层执法裁量权的改革方案,署名“省委组织部调研组”,级别明显高于普通学生能接触到的范畴。
这是一场即兴考核。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第三条上:
“‘建立执法裁量负面清单’这个思路很好,但可能会让基层执法人员畏首畏尾。”
王振国眼神一闪:
“怎么说?”
“负面清单只告诉执法者‘什么不能做’,却没告诉他们‘可以怎么做’。”
郑仪指着文件。
“我认为应该配套‘正面指引’,列明在各类复杂情况下,如何合法且合理地处置。”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王振国忽然笑了,对徐教授道:
“老徐,这孩子比你当年强。至少没那么书呆子气。”
徐教授哈哈大笑:
“所以我才专门推荐给你。”
王振国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郑仪,你最近在准备公务员考试?”
“是的,笔试在下个月。”
郑仪回答得干脆,没有多余的修饰。
“笔试之后呢?有什么打算?”
“如果通过,就全力准备面试;如果没过,就找份律所的工作,明年再考。”
王振国轻笑一声,放下茶杯:
“律所?不打算继续走体制?”
“考公是我的首选,但不会‘只’考公。我始终认为,职业路径应该有多重准备。”
王振国看了徐教授一眼,点了点头:
“你这学生,倒是不钻牛角尖。”
随后,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郑仪:
“下个月开始,省委组织部有个‘青年干部培养计划’,需要实习生协助调研。如果你笔试过了,可以来试试。”
郑仪接过名片,指尖微不可察地紧了紧。
名片上烫金的单位名称沉甸甸的——省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处。
这绝不是普通的实习机会。
这可以说是郑仪能够青云直上的大道。
“谢谢王部长。”
郑仪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激动,只是郑重地收好名片。
王振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
“不用谢我,这只是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眼神深了几分。
“至于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
话中有话。
郑仪明白他的意思。
这份实习并非‘安排’,而是一场更严苛的考验。
王振国临走前,忽然回过头,淡淡道:
“对了,听说你和林志远家的女儿有些矛盾?”
郑仪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
“确实有些观念不合。”
王振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林志远这个人......本事不大,心思不少。”
他拍了拍郑仪的肩膀。
“好好准备考试。”
这句话几乎是明示,林志远可能已经在背后动了手脚。
但另一个意思就是,如果郑仪你真的有本事,林志远就动不了你。
办公室门关上后,徐教授终于长舒一口气:
“不错,比我想象的表现更好。”
郑仪苦笑:
“老师,我后背都湿透了。”
徐教授大笑:
“王振国这个人,看似严肃,实际最欣赏有胆识的年轻人。”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他那个‘实习计划’,可不是玩笑。”
郑仪翻开资料,第一页就是《青年干部培养计划考核标准》——文字能力、调研能力、抗压能力、政治素养,四项评分,缺一不可。
最下方有一行红字备注:
“表现优异者,可获‘特殊人才推荐’资格,直接进入省直机关。”
徐教授看到郑仪始终盯着“特殊人才推荐”这六个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一笑,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慢悠悠地点上。
“林志远的‘特招’和王振国的‘推荐’,看着都是捷径,实际上,天差地别。”
他吐出一口烟圈,在烟雾中眯起眼睛:
“打个比方,林志远给你安排的那个‘工商局企监科特招’,就像给你塞进一艘小渔船,船上他掌舵,航线由他说了算。哪怕你后来当了船长,渔网还攥在他手里。”
郑仪若有所思:
“那王部长的推荐呢?”
“那个啊......”
徐教授弹了弹烟灰,眼中闪过。
“是给你一张远洋巨轮的船票。你可以自由选择航线,前提是,你能通过船长的考核。”
他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份红头文件递给郑仪:

走出徐教授的办公室,郑仪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略微放松。
他看了眼腕表,距离下午的图书馆复习还有一段时间,便决定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稍作休息。
推开咖啡馆的门,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
他点了一杯美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才缓缓翻出王振国的名片。
省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处。
这个部门的名字,本身就意味着某种权力。
前世在体制内摸爬滚打的郑仪深知,能进入这个部门的实习生,几乎都是“重点培养对象”。但他同样明白,机会越大,意味着考验越严苛。
他轻轻摩挲名片,脑海飞速运转。
接下来该怎么准备?如何在确保笔试成绩的同时,提前做好进入“青年干部培养计划”的准备?
是否应该......
“可以坐这里吗?”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思绪。
郑仪抬头,看到一名女生端着咖啡站在桌边,短发利落,白衬衫配牛仔裤,干净清爽。
女孩见他抬眼,微微一笑:
“其他座位都满了。”
郑仪点头示意:
“请便。”
女孩坐下后,却没有立刻享用咖啡,而是用略带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郑仪,对吧?”
郑仪挑了挑眉:
“我们认识?”
“徐教授的《行政法案例研讨》课,刚刚我也在。”
女孩笑意加深。
“你的发言很精彩。”
郑仪恍然,客气地点头:
“谢谢。”
“我叫程悦,法学院研二。”
她伸出手。
郑仪握了下她的手,触感微凉却有力,带着一丝干练的气息。
“你是今年毕业吧?”
程悦问。
“听说你拒绝了林家的安排?”
消息传得还挺快。
郑仪淡淡一笑:
“看来学校里的八卦链效率很高。”
程悦噗嗤一笑:
“林家父女的作风,不少人都清楚。”
她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
“不过,我没想到你敢直接和王部长对话,他可是省里有名的‘冷面阎王’。”
郑仪喝了口咖啡,不动声色:
“你知道他是谁?”
“当然。”
程悦眼尾微挑。
“我父亲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王部长偶尔会来家里吃饭。”
郑仪手指一顿。
省委办公厅?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单位......
郑仪的手指在咖啡杯沿轻轻摩挲了一下,抬眼看向程悦。
她的神情自然,不像是在刻意炫耀,倒更像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陈述。
“我父亲在省委办公厅工作”。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在聊今天的天气一样稀松平常。
政法大学里从不缺家世显赫的学生,有些人低调内敛,有些人则恨不得把“背景”写在脸上。
而眼前的程悦,显然属于前者。
“原来如此。”
郑仪笑了笑,没有过多试探,只是随口接了一句。
“王部长确实很有气势。”
程悦抿了一口咖啡,目光带着几分欣赏:
“不过你也不差,能在他面前不怯场的人可不多。”
她顿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
“对了,你既然拒绝了林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郑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对林家很了解?”
程悦嘴角翘了翘,带着一丝不屑:
“谈不上了解,只是听说过他们家的作风。”
她耸耸肩。
“林志远在工商系统盘踞多年,喜欢搞小圈子那一套,不过......”
她故意留了个话尾,意味深长地看着郑仪。
“不过什么?”
“不过,他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程悦轻笑。
“省里正在推动‘阳光执法’改革,他那一套老方法,怕是快行不通了。”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郑仪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只是点点头:
“改革是好事。”
程悦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忽然从包里抽出一张便签纸,写下一串号码递给他:
“如果你笔试过后需要什么资料,或者对‘青年干部培养计划’有什么疑问,可以找我。”
郑仪接过纸条,上面是一串手机号,字迹清秀却干脆,和她的人一样利落。
“谢谢。”
程悦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着郑仪:
“对于你,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嗯?”
“你到底是不是小说男主角?”
她半开玩笑地眨了眨眼。
“高考状元,政法校草,成绩四年第一,还拿了徐教授的特别推荐。”
她掰着手指数。
“前女友还是校花兼工商局副局长的千金,哦对了,你们已经分手了,但这不都是网络小说的故事情节吗?”
郑仪差点被咖啡呛到,勉强咽下去后,无奈一笑:
“少看点网络小说。”
“可你这设定真的很标准啊。”
程悦笑着摇头.
“寒门贵子,打脸反派,贵人提携,现在连我这个‘神秘背景女配角’都登场了。”
顿了顿,她突然问:
“所以你之后是不是还要来个‘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
郑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他前世在基层苦熬时,闲暇确实看过几本类似的男频爽文,但现实哪有那么戏剧化?
“如果真是小说,我现在应该已经掏出战神令,让林志远跪地求饶了。”
他顺着她的话调侃道。
程悦哈哈大笑,引得周围几桌学生纷纷侧目。
笑罢,她忽然正色:
“说真的,你觉得王部长给你的机会,能把握住吗?”
郑仪望向窗外,梧桐树影在玻璃上摇曳,远处图书馆的尖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转回视线。
“比起被安排的命运,我更喜欢自己闯出来的路。”
程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拎起包站起身:
“行,那我就等着看‘男主角’怎么逆袭了。”
她晃了晃手机。
“别忘了加我微信。”
她走后,郑仪看着那张便签若有所思。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是巧合还是有意接近?她提到的省委办公厅背景是否属实?又为什么要主动提供帮助?
咖啡已经凉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无论是不是小说,现实的棋局,向来比故事更复杂。

郑仪回到出租屋,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他洗了把脸,冷水刺激着皮肤,帮助他冷静下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王振国的赏识、程悦的突然出现,每一条都可能改变他未来的轨迹。
但越是这样,越要沉得住气。
他拿起手机,输入程悦留下的号码发送好友申请,备注简洁明了:
「郑仪,下午咖啡馆。」
随后便将手机调至静音,反扣在桌上。
书桌前,公务员考试的历年真题整齐排列。
他翻开行测题库,强迫自己进入题海状态。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逻辑推理、资料分析、言语理解......每个模块都全力以赴。
手机屏幕亮过几次,但他没有分心去看。
直到深夜十一点,完成既定复习计划后,他才拿起手机。
程悦已经通过好友申请,发来一条消息:
「备考顺利吗?」
没有客套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倒是符合她白天的风格。
郑仪斟酌片刻,回复道:
「在按计划推进,谢谢关心。」
简单、礼貌,但保持距离。
对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随后发来一个压缩包:
「这是我去年整理的申论热点分析,也许对你有用。」
郑仪点开预览,文档条理清晰,每个热点都附有政策背景、典型案例和思维导图,水平远超一般辅导资料。
这份人情有点重了。
他拇指悬在屏幕上,思考该如何回应。
太过热情显得急功近利,太过冷淡又像是故作清高。
最终他回复:
「资料非常专业,帮大忙了。改天请你喝咖啡。」
既表达感谢,又留下后续接触的余地,同时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程悦回了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
「等你考完再说。」
对话就此结束。
程悦的出现太过巧合,他不得不警惕。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尤其是涉及到省委组织部和王振国这样的层级,每一步都可能是精心设计的试探。
他翻开程悦发来的资料,仔细研读。
不得不说,这份材料的水平确实很高,甚至对一些政策动向的预判都十分精准,不像是一个研究生能独立完成的。
最末页有一行小字:
「供内部参考,请勿外传」。
郑仪眼神一凝。
这显然是某个官方调研报告的衍生品,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程悦的身份恐怕比她透露的还要复杂。
他合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考试,只要笔试能过,后面的事情才有周旋的余地。
至于程悦、王振国,甚至林家的阻挠,都暂且放一放。
真正的强者,永远先把能掌控的事做到极致。
次日清晨六点,他准时起床,继续投入高强度的复习。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彻底切断了所有社交,每天保持十二小时以上的高效学习。
偶尔程悦会发来一两条消息,有时是新的备考资料,有时是某位专家的政策解读文章。
郑仪每次都礼貌回应,但绝不深聊,更不主动打探她的背景。
公务员笔试前一周,政法大学图书馆的灯光依旧亮到深夜。
郑仪正埋头整理最后几天的冲刺笔记,突然,一杯热咖啡被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他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来人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穿着笔挺的深蓝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带着温和的笑意。
“没打扰你吧?”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沉稳的磁性。
郑仪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对方的袖口,精致的银质袖扣,衬衫是顶级品牌的定制款,连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腕表都是公职人员鲜少会戴的奢侈款式。
这不是学生,更不像普通上班族。
“你是?”
郑仪合上笔记本,暗自戒备。
男人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烫金名片,推到他面前:
《经济发展研究》编辑部副总编周慕云
“久仰了,郑同学。”
周慕云微笑。
“我们杂志最近在做一期青年公务员专题,想采访几位今年的热门考生。”
郑仪没有去碰那张名片。
这本杂志他前世听说过,名义上是学术期刊,实则与某些商业集团关系密切,专门挖掘有潜力的年轻干部,美其名曰“关注成长”,实则是提前投资人情。
“抱歉,备考期间不接受采访。”
郑仪语气平淡。
周慕云并不恼怒,反而兴致盎然地打量他:
“我理解。不过......”
他忽然压低声音。
“你确定要拒绝‘新诚集团’的友谊吗?”
郑仪眼皮一跳。
新诚集团,省里最大的地产开发企业,与林家关系匪浅,前世正是这家公司通过林志远的关系,试图让他成为他们在工商系统的“自己人”。
而现在,他们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周总编可能误会了。”
郑仪直视对方的眼睛。
“我只是个普通考生,不值得贵集团关注。”
周慕云轻笑一声,忽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普通考生可不会让王振国部长亲自过问。”
文件左上角赫然印着“内部参阅”的红色字样,内容正是省委组织部青年干部计划的初选名单。
郑仪的名字被黄色荧光笔醒目地标记着。
这绝不是普通商人能拿到的文件。
郑仪背脊微凉,但面上依旧平静:
“看来周总编的消息很灵通。”
“做我们这行,总要多交朋友。”
周慕云意味深长地说。
“比如......程小姐的父亲程秘书长,就是我们的学术顾问。”
程悦的父亲?秘书长?
郑仪心头一震。省委办公厅秘书长,那可是真正接近权力核心的位置!
难怪程悦能拿到那些内部资料......
“郑同学,”
周慕云将一张私人名片压在咖啡杯下。
“考试结束前,这杯咖啡就当交个朋友。考完后......也许我们可以聊聊更实际的话题。”
他起身时,西装掠过桌角,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香木气息,那是顶级富豪圈偏爱的低调熏香。
直到周慕云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郑仪才缓缓拿起那张名片。
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
「新诚集团战略投资部特别顾问」
果然如此。
郑仪冷笑,将名片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咖啡一口未动。

郑仪回到出租屋,窗外的夜色已深。
他锁上门,顺手拉上窗帘,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新诚集团。
这个前世曾经毁了他的名字,如今竟提前出现在眼前。
更令他警惕的是,他们竟然已经掌握了他和王振国的联系,甚至连程悦的背景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密的试探。
他打开电脑,搜索《经济发展研究》的最新期刊。
翻到编辑团队页面时,周慕云的名字确实列在副总编一栏,而同页最下方,赫然印着学术顾问名单:
程安书,省委办公厅。
程悦的父亲。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新诚集团显然与程家关系匪浅,而周慕云今天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郑仪合上电脑,踱步到窗前。
远处的霓虹灯仍在闪烁,城市的夜晚从未真正安静过。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
王振国代表的是体制内的一条路;
新诚集团象征的则是资本与权力交织的另一条路;
而程悦的身份,可能正是连接两者的关键。
前世他不过是林家掌控下的棋子,而这一世,他竟隐约看到了一张更大的棋盘。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
程悦发来的消息:
「听说你今天见到周慕云了?」
郑仪盯着这条信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郑仪沉默良久,终于回复:
「你们认识?」
程悦的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很久,最后只发来一句话:
「明天下午三点,学校南门的上岛咖啡,面谈。」
这不是邀请,而是通知。
郑仪关上手机,闭眼靠在椅背上。
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预料,程悦与周慕云显然有联系,甚至可能代表着某个派系的试探。
如果他不谨慎应对,很可能重蹈前世覆辙,沦为权力游戏中的牺牲品。
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愣头青了。
第二天下午,郑仪提前半小时到达咖啡厅,选了个监控死角的角落座位。
他点了杯黑咖啡,将手机调到录音模式,反扣在桌面的报纸下。
程悦准时推门而入,今天的她一反常态地穿着正式的白衬衫与黑色直筒裙,长发束成干练的马尾,连走路的姿态都多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她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
“周慕云是新诚集团二把手的儿子,他父亲如今隐退幕后,把权利基本上都交给了他。他表面上做学术期刊,实则是集团的‘猎头’,专门物色有潜力的年轻干部。”
郑仪不动声色地搅动咖啡: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程悦直视郑仪的眼睛,神情认真:
“因为我不希望你被利用。”
郑仪微微挑眉,没有立即接话。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看看这个。”
郑仪低头翻看,是一份新诚集团近年来的政商关系分析报告,详尽列出了他们与各级官员的往来,其中林志远的名字被红笔圈出多次。
“我父亲虽然是期刊顾问,但他与周慕云并不是一路人。”
程悦语气坚定。
“这份资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郑仪合上文件,冷静发问:
“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值得。”
程悦的目光毫不躲闪。
“我看过你的论文和调研报告,你是真心想在体制内做实事的人。”
她顿了顿。
“况且,新诚集团这样的存在,本身就是改革需要清除的障碍。”
这番话让郑仪陷入沉思,交谈的高手往往不是只说真话,也不是只说假话,而是真话假话一起说,组成一段令人信服的交谈。
郑仪合上文件,沉吟片刻后问道:
“新诚集团的背景我不意外,但程秘书长为什么会成为他们的学术顾问?”
程悦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微微笑了下:
“三年前省里搞‘营商环境优化改革’,需要学界和企业界提供建议。那时新诚集团还没暴露问题,我爸作为省委改革办的联络人,挂名了几家企业的顾问,后来事务转交其他部门,但期刊的顾问头衔一直没撤。”
她抿了口咖啡,补充道:
“直到去年我们发现他们借这个名头搞利益输送,我爸已经向纪委报备过情况了。”
郑仪若有所思。
这种“挂名”在体制内并不少见,许多专家学者都会在行业协会或企业挂虚职。
关键是背后的实际往来,从程悦拿出的资料看,她父亲显然站在了新诚集团的对立面。
“所以周慕云昨天是在试探?”
“没错。”
程悦点头。
“他们知道王部长看重你,想提前埋线。如果你刚才表现出对新诚的兴趣,这会儿桌上应该已经摆着‘合作条件’了。”
郑仪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微妙的关口。
王振国代表的是体制的正统晋升路径;
程家父女暗示的则是改革派的力量;
而新诚集团这样的资本势力,正在阴影中虎视眈眈。
“公考结束前,我不会再联系你。希望你能考出好成绩,真正属于你自己的成绩。”
郑仪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话中有话。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再没有意外的人或事打扰他备考。
但郑仪知道,暗流从未停止涌动。新诚集团、林家、甚至是王振国和程家,都在各自的棋盘上落子。
而他,必须在踏入体制之前,就看清这盘局的规则。
省公务员局三楼,考试录用处处长办公室。
张明德捏着一支点燃的烟,盯着桌前那份「公考阅卷人员管理规定」,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七八个烟头。
林志远一个小时前的电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老张,这事你必须帮我办妥!只要那小子的申论卷子被判‘雷同’,后续的事情我来安排!”
他烦躁地掐灭烟头。
这种事放在五年前或许不算什么,但自从去年省委巡视组进驻后,整个考试流程已经全方位电子监控。
尤其是今年王振国亲自抓“阳光招考”,阅卷组全体专家都要签保密协议,连手机信号都被屏蔽。
这就是刀尖上跳舞。
电话突然震动,屏幕上“林副局长”三个字刺得他眼角一跳。
“老林,你让我再想想......”
张明德一接通就压低声音。
“还想什么?”
林志远的嗓音透着寒意。
“你儿子调经侦支队的手续,我可是特事特办了。”
办公室空调开得很足,张明德的后背却渗出冷汗。
他当然明白这是威胁,如果自己拒绝,儿子不仅去不了经侦支队,说不定还会被“发配”到偏远派出所。
但当他目光扫过墙上挂的「全省优秀公务员」奖状时,妻子在颁奖现场的灿烂笑容突然浮现在眼前。
“爸!我以后也要当警察,像你一样抓坏人!”
十岁儿子的童言童语如惊雷劈下。
“老林。”
张明德突然深吸一口气。
“这事我办不了。”
电话那头静默三秒,随即传来冷笑:
“张明德,你——”
“今年阅卷全程录像,专家组里有三个省纪委派来的观察员。”
他飞快打断。
“你非要动郑仪,等于往王振国枪口上撞!”
挂断电话后,张明德颤抖着手点开邮箱,将早就拟好的「请调基层报告」点了发送。
与其被拖进浑水,不如主动申请去地市躲过这阵风头。

林志远放下电话,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这个张明德,居然敢临阵退缩!
他猛地一拍桌子,惊得秘书在门外探头询问:
“林局,出什么事了?”
“没事!”
他厉声喝退秘书,点燃一支烟,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步。
张明德的拒绝是他没料到的。
这么多年的“交情”,对方居然在王振国的威名下直接打了退堂鼓?
看来,必须换一条路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鲜少联系的号码:
“喂,老刘,是我......”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市井气:
“哎哟,林大局长?稀客啊!”
“少废话。”
志远压低声音。
“帮我查个人,政法大学应届生,叫郑仪。”
“啧,学生仔啊?什么来头值得您亲自过问?”
“别多问。”
林志远冷冷道。
“把他的底细摸清楚,尤其是有没有什么‘不良记录’。”
挂断电话,林志远眯起眼睛。
既然考试环节动不了手脚,那就从“政审”下手。
只要抓到一点把柄,他就能让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子连考场都进不去!
............
考试前夜,郑仪的出租屋静得能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
他把准考证、身份证和考试用具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又一次检查了明天的考场路线,虽然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起身倒了杯温水,窗外忽然闪过一道车灯,刺眼的亮光让他下意识眯起眼。
那辆车在楼下停了很久,像是在等人。
是错觉吗?
郑仪拉上窗帘,仰头将水一饮而尽。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底那丝躁动。
不紧张是假的。
哪怕拥有前世十年的体制内经验,哪怕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准备,这场考试依然像一道天堑,横亘在他重生的起点与未来之间。
手机屏幕亮起,是徐教授的短信:
「早点休息,平常心对待。」
简短的八个字,却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动了些。
他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弹出。
程悦发来一张照片,一栋亮着灯的政府大楼,配文:
「纪委今晚突击检查公考保密工作,王部长亲自带队。」
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郑仪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这哪里是普通的“通知”?分明是在告诉他:
有人想搞小动作,但已经被提前按死了。
他关掉手机,躺在床上。
明天会怎样?
林志远会不会还有其他手段?
王振国和程家又对他有什么期待?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要等他先跨过眼前这道门槛。
窗外,那辆可疑的车不知何时已经开走。
凌晨四点,郑仪忽然惊醒。
窗外还是浓稠的夜色,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他翻身坐起,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桌上那盏廉价台灯还开着,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准考证。
郑仪,准考证号2023XXXX,考场:第五中学第17考场。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这行印刷字,突然想起祖宅墙上那张泛黄的照片:
祖父蹲在稻田里,裤腿卷到膝盖,晒得黝黑的脸上皱纹纵横;
父亲站在炼钢炉前,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安全帽下是一双熬红的眼睛;
而年幼的自己被母亲抱在怀里,背景是村口那所漏雨的希望小学......
世代农工,这是刻在他血脉里的烙印。
前世,他本以为考上大学就是跃出农门,后来才明白:
从寒门到贵子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分数,还有无数看不见的铜墙铁壁。
郑仪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东方的天际线已经泛起鱼肚白,几缕金红色的朝霞刺破云层,像是烧红的铁水泼洒在锻台上。
风云起。
郑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十年郁结的不甘与愤懑。
他转身回到桌前,最后检查了一遍文具:
2B铅笔削得恰到好处,
签字笔墨水充足,
那块用了四年的电子表换了新电池。
一切准备就绪。
当第一缕阳光彻底撕破夜幕时,郑仪锁上出租屋的门。
楼梯拐角处,晨练归来的房东大爷笑呵呵道:
“小郑,今天这么早?”
“嗯,去考试。”
“哟,公务员考试是吧?祝你考上啊!”
郑仪笑着道谢,迈步走入灿烂的朝阳中。
巷子口,卖煎饼的大婶刚支起三轮车,热气腾腾的豆浆香飘过来。
他买了份加蛋的煎饼,咬下去时脆皮在齿间碎裂,带着朴实温暖的焦香。
这就是他要守护的东西。
不是权力,不是地位,而是让每一个像他父母那样的普通人,都能在清晨吃上这样一份热乎的早餐,而不必担心强拆、摊贩驱逐或者莫名其妙的罚款。
公交站台前,郑仪摸了摸胸口的准考证。
龙门在前,这一世,他必将一跃而上!
公交车缓缓驶过城市街道,郑仪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
晨光中的城市正在苏醒,上班族匆忙赶路,学生背着书包嬉笑打闹,街边的小店陆续拉开卷帘门。
这是一幅平凡却生动的图景,充满了烟火气,也隐藏着无数普通人的努力与挣扎。
车子在第五中学站停下。
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有人紧张地翻看笔记,有人低声交谈,还有人默默排队等待入场。
郑仪走下车,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纸张的气味,远处安保人员正在维持秩序,考场外围拉着警戒线,几名监考老师手持金属探测仪,认真检查每一个考生的证件。
忽然,他注意到校门口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车窗微开,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影。
是周慕云?
还是林志远派来的人?
郑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无论对方是谁,无论他们有什么算计,此刻的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大步走向考场,迎接这场属于他的战役。
“请出示准考证和身份证!”
监考老师的声音传来。
郑仪微微一笑,递上证件。
这一刻,他不是棋子,不是被摆布的寒门学子,更不是谁手中的筹码。
他只是郑仪。
一个决心重写命运的普通人。

铃声响起,考试结束。
郑仪平静地合上试卷,交卷,走出考场。
阳光刺眼,照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考场外,其他考生或兴奋讨论,或懊恼叹气,更有甚者直接蹲在路边哭了起来。
但他的心情却异常平静。
顺利。
无比顺利。
试卷上的每一道题,他都答得行云流水。
行测的逻辑推理、资料分析,申论的策论撰写、案例剖析,无一不是他前世十年体制经历早已融会贯通的领域。
更何况,这一世他还做了最充分的准备。
走出校门,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市井吵闹声让他恍如隔世。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车窗微开,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注视着他,随即消失在车流中。
郑仪没有在意。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被各种目光逼得心虚的寒门学子了。
郑仪刚走出考场没多久,手机就响了。
是徐教授的电话。
“考完了?”
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嗯,刚交卷。”
“别管什么对答案,直接来我家吃饭。”
徐教授语气不容拒绝。
“你师母炖了鸡汤。”
郑仪哑然失笑。前世他也曾参加过这种“师门聚餐”,但那时总因为自卑放不开手脚,甚至在饭桌上都不敢多说话。
“好,我马上到。”
徐教授的家在政法大学的老教师小区,朴素的三居室收拾得干净整洁。
郑仪刚敲门,就看到师母亲自开的门。
“小郑来啦?”
师母慈祥地笑着,手里还拿着汤勺。
“快进来,菜马上好。”
餐桌上早已摆满家常菜:红烧排骨、清蒸鲈鱼、蒜蓉空心菜,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土鸡汤。
徐教授坐在主位,朝他招招手:
“坐我边上。”
饭桌上,徐教授绝口不提考试,只是聊些学术话题,偶尔问他最近在看什么书。
郑仪对答如流,甚至还主动聊起几个法学前沿问题,引得老爷子连连点头。
“你这个小郑啊......”
徐教授喝了口汤,忽然感叹。
“比那些只会死读书的学生强多了。”
师母笑着给他夹菜:
“老徐平时可很少夸人。”
郑仪心头微暖。
前世他太急于证明自己,反而把路走窄了。
这一世他终于明白,真正贵重的关系,往往发生在食堂餐桌,而不是觥筹交错的酒局。
饭后,郑仪主动站起身收拾碗筷,师母刚要阻拦,徐教授却摆摆手:
“让他来吧,这小子现在心里有股劲儿,不干点活儿反而憋得慌。”
厨房里,郑仪熟练地拧开水龙头,温水冲刷着碗碟上的油渍。
师母站在一旁擦着盘子,笑眯眯地问:
“小郑啊,考试考得这么镇定,看来是十拿九稳了?”
郑仪轻轻一笑:
“题目都挺顺手的,至少比当年期末考容易。”
师母被逗笑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会说大话。”
隔着厨房的玻璃门,客厅里传来徐教授打电话的声音:
“......对,是我学生......笔试没问题,面试你再帮忙看看......”
郑仪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师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别多想,老徐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教出几个有出息的学生。他帮你,是因为你值得。”
郑仪低头继续刷碗,心里却翻涌着说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徐教授这是在为他铺路。
笔试只是第一关,后面还有更复杂的面试、政审、公示......任何环节都可能被林志远之流做手脚。
但有徐教授这样的师长站在身后,有王振国给出的机会,还有程悦那份意外的助力......
这一世的他,早已不是单打独斗。
收拾完厨房,郑仪回到客厅,徐教授已经挂断电话,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见到郑仪过来,徐教授放下报纸,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封烫金边的邀请函,递给他。
“省法学会下周有个青年论坛,主题是‘基层执法创新’,你可以去听听。”
徐教授推了推老花镜说到。
郑仪接过邀请函,翻开一看。
“第六届江东省法治青年学者论坛”
主办单位:省法学会、省委政策研究室
参会人员:各高校青年教师、实务部门优秀青年干部
规格不算顶级,但含金量十足。
尤其是“省委政策研究室”这个联合主办方,意味着台下很可能坐着能影响政策走向的关键人物。
“谢谢老师,我会认真准备的。”
郑仪郑重收好邀请函。
徐教授满意地点头:
“不急着一鸣惊人,先去混个脸熟。”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王振国那边先别联系,等笔试成绩出来再说。”
这番安排可谓用心良苦。
既给他搭建了向上的阶梯,又不至于让他显得急功近利,更避开了过早卷入高层博弈的风险。
离开教师小区时,暮色已浓。
三月的晚风依旧带着料峭的春寒,郑仪裹紧外套,独自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街边的梧桐树刚刚抽出嫩芽,在昏黄路灯下显得格外脆弱,却又充满生机。
他难得放慢脚步,任凭冷风吹拂脸颊。
这段时间绷得太紧了,重生后的筹谋、考前的冲刺、各方势力的试探......现在笔试结束,终于能短暂地喘口气。
路过一家便利店,他买了两罐啤酒和一袋花生米,站在江边的护栏旁慢慢喝着。
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的霓虹灯光。
前世他曾经无数次幻想,如果能重来一次会怎样。如今真的回来了,才发现每一步依然如履薄冰。
不过......
他仰头灌下一口冰凉的啤酒,感受酒精在喉咙里燃烧的快意。
至少这一世,他看清了棋盘,也握住了棋子。
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大爷大妈们正欢快地扭动着身体。
郑仪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生活本该如此简单而充实,努力工作,平安回家,偶尔和爱人朋友小聚,在平凡的日子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可惜前世他太过执着于出人头地,反而迷失了本心。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儿子,考试还顺利吗?别太累着自己,妈给你寄了腊肉,记得去取快递。”
简单的文字,却让他眼眶微热。
前世因为工作不顺,他很少回家,甚至渐渐疏远了父母。
如今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飞快回复:“考得很好,下周我就回家看你们。”
这一次,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问心无愧。
啤酒罐见底,夜风渐凉。郑仪将空罐扔进垃圾桶,不在停留。

清晨六点整,郑仪准时睁开眼睛。
窗外天色仍暗,但城市的轮廓已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他伸手摸向床头柜,才想起昨天考完后特意关了闹钟。
他索性起床,拉开窗帘。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早班的公交车正缓缓驶过空荡的街道,几个环卫工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冲了个热水澡,郑仪换上运动服出门晨跑。
冷冽的空气灌入肺部,脚步踏在柏油路上的触感格外清晰。
这具22岁的身体充满活力,不像前世30多岁时已经被酒局和熬夜拖垮。
跑到政法大学操场时,他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程悦。
她穿着紧身运动装,马尾辫随着跑步的节奏摆动,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两人在跑道拐角处不期而遇。
“早。”
程悦微微喘着气,放慢脚步。
“考完试不好好睡懒觉?”
“习惯了早起。”
郑仪调整呼吸与她并肩。
“没想到你也跑步。”
程悦笑了笑:
“我爸从小教育的,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她侧头看了眼郑仪。
“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
郑仪没有多作炫耀,只是简单回应。
两人默契地保持同一节奏,沉默地跑完最后两圈。
晨跑结束,两人并肩走出操场。程悦擦了擦汗,瞥了眼郑仪:
“食堂还没开,我知道校外有家早餐店不错。”
郑仪点头:“行。”
那是一家藏在巷子深处的老店,门口蒸笼冒着腾腾热气,豆浆的香气飘了老远。
程悦熟门熟路地点了两碗咸豆花、两笼小笼包。
“你常来?”
郑仪有些意外。以她的家境,不该是这种苍蝇小馆的常客。
“我爸年轻时候在基层工作,就爱带我来这种地方。”
程悦掰开一次性筷子。
“说这样才能吃到老百姓真正的味道。”
郑仪心头微动。看来程秘书长的为官之道,和那些高高在上的领导不太一样。
热腾腾的豆花下肚,程悦忽然问:
“对了,你这两天有空吗?”
“怎么?”
“欢乐世界新开了个极限项目,我朋友给了两张票。”
程悦语气随意。
“要不要一起去?”
郑仪搅动豆花的勺子顿了顿。
这个邀约来得太突然,尤其在他们之前的关系算得上“互相试探”的情况下。
见他犹豫,程悦:
“放心,单纯放松而已。难道你打算从现在就开始准备面试?”
郑仪看着对面女孩坦荡的眼神,忽然意识到——或许是他想得太复杂了。
就当是普通同学约着出去玩,何必草木皆兵?
“行啊。”
他爽快应下。
“什么时候?”
程悦眼睛一亮:
“明天上午?听说那个过山车特别刺激。”
“没问题。”
回出租屋的路上,郑仪的步伐轻快了许多。距离笔试成绩公布还有一个月多,这段时间确实该适当放松。
至于程悦......
他收起手机,嘴角微扬。
或许不必把每个人都当成棋局的一部分。
郑仪回到家,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自己简陋的沙发上,正打量着小茶几上那堆公务员考试资料。
听到动静,对方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却精神矍铄的面孔,让郑仪瞬间愣在原地。
“大舅?”
男人站起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回来参加个招商会,顺道看看你。”
王建军,母亲的亲哥哥。
当年高中三年,郑仪就是寄宿在这个舅舅家里。那时舅舅刚创业失败,一家子挤在城中村的出租屋,却从没少过他一口吃的。
郑仪赶紧放下背包:
“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
“知道你昨天刚考完试,不想打扰你。”
舅舅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扫过狭小的出租屋。
“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租金便宜。”
舅舅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
“拿着。。”
郑仪刚要推辞,就听舅舅压低声音:
“当年舅困难时,你妈偷偷塞过钱,这算还她的。”
这话让人没法拒绝。郑仪只好收下,转而问道:
“舅妈和表妹还好吗?”
“都挺好,你妹今年大二了。”
舅舅说着掏出手机。
“你看,这是她最近参加辩论赛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亭亭玉立,眉宇间依稀还有小时候那种骄纵的样子。郑仪想起高中时两人因为争书桌吵过的架,不禁莞尔。
郑仪给舅舅倒了杯茶,两人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相对而坐。
舅舅抿了口茶,问道:
“公务员考试考得怎么样?”
“还行,题目都答得挺顺手。”
郑仪语气平和,既不刻意谦虚,也不过分张扬。
舅舅点点头,目光中带着欣慰:
“你从小就踏实,做什么事都认真。不过,现在公务员不好考啊,竞争太大。你要是没考上,有什么打算?”
“先等等笔试成绩吧,如果没过,可能会考虑先去律所实习,积累点经验,明年再考。”
郑仪回答得很坦然。
舅舅沉吟片刻,忽然说道:
“其实,我现在生意做得还可以,你要是愿意,可以来帮我。公司正好缺个法务,待遇不会差。”
郑仪微微一怔。
舅舅早年创业失败,后来背井离乡去南方打拼,听说现在开了家贸易公司,规模不小。他能提出这样的帮助,显然是真心实意的。
如果是前世的郑仪,或许会犹豫。但现在的他,目标非常明确。
他笑了笑,语气诚恳:
“谢谢舅舅,但我还是想走公务员这条路。”
舅舅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哈哈大笑:
“好!有主见,你打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出息,加油努力,一定能成功的。”
他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
“不过我听说,公务员系统里水很深,你进去后要处处小心。”
郑仪点头:“我明白。”
舅舅看了看表,站起身:
“我得走了,晚上还有个饭局。”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叮嘱。
“有空给你妈多打打电话,她总惦记你。”
目送舅舅离开,郑仪握着手里的名片,心里泛起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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