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堂的光线很暗,加之四下无人,更显得寂静阴沉。
幺娘对这些神啊佛的从来不信。
无他,真有救苦救难的菩萨,那她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怎么也这样倒霉?
但这会儿,她有些怕的,总觉得这屋子里的某处角落,有一双眼睛在静静窥探着她。
幺娘眼睫颤了颤,抛开杂念的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上小声诵经。
虞衡卿便默不作声的立在那儿,眸光暗了又暗,视线停留在那单薄身影上。
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雾。
他半垂着眼,身上的气息不住往下压。
幺娘越念,后背越觉得有一股很强烈的寒意蹿上来。
她忍不住缩着脖子,怯生生的想。
莫不是…真有鬼吧?
幺娘小脸泛着苍白,声音也是越念越小,脑袋也是越念埋的越低。
虞衡卿自然注意到那一团颤颤巍巍的小身子有了什么小动作。
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吓着她了。
虞衡卿本是想看她一眼便离开的,毕竟他们的身份不像梦里那样,让她可以对他的身子上下其手的时候。
现下,她有了别的夫君,是人家过了明路的良妾。
而他,身份是当朝权臣,不得不注意体面,何况,她还和他的女儿算是朋友。
虞衡卿眉心忽的一蹙,罢了,既然来了,他自然要和她说上两句话的。
于是,抬步走过去。
幺娘耳朵动了动,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像个很高大的男人,脚步声很沉很稳。
幺娘回过头去看,眼里赫然出现的,便是那位矜贵淡漠的太傅大人。
她睁圆了眼,下一瞬反应过来,幺娘忙给这位大人物磕了一个头,然后声音小小的问:“大人、大人是来监督奴家的么?”
虞小姐是个爹宝女,这太傅莫不是女宝爹?
这点小事,还要担心她有没有偷奸耍滑啊?
虞衡卿椅子上坐下,目光隐晦的落在那小妇人娇娇媚媚的身上。
同梦里一般模样。
他喉结滚了滚。
呼吸沉了几分。
虞衡卿自然想得到,她衣服下面藏着的是什么。
搭在扶手上的指骨微紧,手心里仿佛有了那细腻绵软的触感。
虞衡卿知道把这小妇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有多好。
他掀了眸子的瞧着她,眼底墨色渐深。
过了片刻,虞衡卿语音冷清沉静的道,“嗯。本官是过来看看你的经文抄的如何了。”
幺娘一慌,她才到没多久,哪里抄什么经文了,一个字还没动呢。
顶着那道让她胆怯的视线,幺娘回答的很小声,“奴家是想着、想着诵经过后再抄写的。”
虞衡卿看她的目光暗了下来,他故意冷了声的道:“这么说,就是还没写的意思?”
幺娘心里顿时一紧,她着急道:“大人、大人再过一会儿来吧,奴家这就开始写,这就开始写。”
嘴上低声下气,但她滴溜溜的眸子偷偷觑着男人的脸色。
暗暗嘀咕起来。
和梦的他相比,这位太傅真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梦里的男人只要不是问她籍贯姓名的时候,对她多数还是温柔体贴的,他也会把她抱在膝上,搂着她和他依偎说话。
哪像眼前这位,冷冰冰的,比冬天湖里的冰块还让她觉得冷。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虞衡卿像是看穿她这会儿心里在骂他似的。
冷淡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
“你过来,本官要看看你写的字如何?”
虞衡卿说着,站了起来,把那把椅子留给了她。
桌案上,现成摆着纸笔。
幺娘觉得他们大户人家规矩多,肯定是怕她字丑,侮辱了神佛。
小妇人这才起身,慢吞吞的朝男人过去。
等她走近了,才发觉得,这太傅连身高也和梦里的奸夫差不多高。
幺娘默默拿眼比了比,自己就到他胸口的位置。
虞衡卿只当没看见。
幺娘是会写字的。
那富商花了大价钱,一共就养了三个姑娘。
除了学房中术,连带琴棋书画也是要学的。
幺娘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所以鸨母给她取的名字叫李幺娘。
二姐叫李二娘,大姐不好叫李大娘,就取了个李娇娘的名字。
幺娘在椅子上坐下,她拿过毛笔,蘸了墨汁,就开始对着经书在纸上认真抄了起来。
虞衡卿立在一旁,他目光落在纸上,眼里倒是多了一抹欣赏之色。
这小东西写得一手好字,看来是下过功夫的。
不过,男人目光倏然一沉,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很可恶的东西,额角的青筋都气得隐隐跳动。
幺娘也很快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她扭过脸,谨慎看向他问,“大人、大人是觉得奴家的字写得不好吗?”
虞衡卿突然伸手捏住了幺娘的下巴,然后,把目光死死盯在了她那露出来的雪颈上。
这样的糜红痕迹是怎么弄出来的,虞衡卿一个年过三十,还有了一双儿女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
幺娘被他那要杀人的视线,看得好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头顶,一颗心扑通扑通的,有些不明所以的小心问道:“大人、大人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奴家么?”
虞衡卿唇边扯出一抹冷笑,他垂目,对上那小妇人无辜湿漉的眸子,笑意就更是冷了下来。
他松了手,眼里似幽深又透着寒气,“昨夜和你那世子爷同房了?”
这样直白露骨的话,从这位素有清正之名的太傅嘴里说出来,让幺娘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等她反应过来,小脸立马不受控制的红了,她低下头,弱弱的说:“这、这不关奴家的事…奴家是世子爷的妾室,世子爷想要,奴家、奴家自然要伺候的。”
幺娘飞快甩锅。
虞衡卿神色异常森冷,逼仄的佛堂内,空气压抑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