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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活逼死?假千金重生嫁暴君杀疯了!无删减全文

云十一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大盛朝。长平七年腊月,京城建康侯府。寒冬腊月的傍晚,冷气逼人。少女只穿着单薄的春衣跪在冰冷的青砖上,眼神空洞神情麻木,脸上还肿着未消下去的巴掌印。花厅里传来妇人愤怒的喊声。“让她给我滚!赶紧滚出侯府!这么多年来占着我建康侯府嫡长女的名头享尽荣华富贵还不够吗?还想赖在我们家做什么?可怜我雪姐儿自幼就去那山沟沟里挨饿受苦,浑身上下被打得无一处完好,想到这我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喝血,还我雪姐儿十五年的泼天富贵来!”嬷嬷紧跟着附和。“就是,死皮赖脸的果真同那秦家人一样,若不是老爷仁善,偏要将那恶毒的一家子抓进牢里打杀了才好!”秦昭云只觉得浑身剧痛,像是被人狠狠抽了数十个耳光,耳膜都要震聋了。谁在说话?这又是哪儿?地狱吗?一个小丫鬟从屋里出来,...

主角:秦昭云林落雪   更新:2025-05-23 16: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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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昭云林落雪的其他类型小说《活活逼死?假千金重生嫁暴君杀疯了!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云十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盛朝。长平七年腊月,京城建康侯府。寒冬腊月的傍晚,冷气逼人。少女只穿着单薄的春衣跪在冰冷的青砖上,眼神空洞神情麻木,脸上还肿着未消下去的巴掌印。花厅里传来妇人愤怒的喊声。“让她给我滚!赶紧滚出侯府!这么多年来占着我建康侯府嫡长女的名头享尽荣华富贵还不够吗?还想赖在我们家做什么?可怜我雪姐儿自幼就去那山沟沟里挨饿受苦,浑身上下被打得无一处完好,想到这我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喝血,还我雪姐儿十五年的泼天富贵来!”嬷嬷紧跟着附和。“就是,死皮赖脸的果真同那秦家人一样,若不是老爷仁善,偏要将那恶毒的一家子抓进牢里打杀了才好!”秦昭云只觉得浑身剧痛,像是被人狠狠抽了数十个耳光,耳膜都要震聋了。谁在说话?这又是哪儿?地狱吗?一个小丫鬟从屋里出来,...

《活活逼死?假千金重生嫁暴君杀疯了!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大盛朝。
长平七年腊月,京城建康侯府。
寒冬腊月的傍晚,冷气逼人。
少女只穿着单薄的春衣跪在冰冷的青砖上,眼神空洞神情麻木,脸上还肿着未消下去的巴掌印。
花厅里传来妇人愤怒的喊声。
“让她给我滚!赶紧滚出侯府!这么多年来占着我建康侯府嫡长女的名头享尽荣华富贵还不够吗?还想赖在我们家做什么?可怜我雪姐儿自幼就去那山沟沟里挨饿受苦,浑身上下被打得无一处完好,想到这我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喝血,还我雪姐儿十五年的泼天富贵来!”
嬷嬷紧跟着附和。
“就是,死皮赖脸的果真同那秦家人一样,若不是老爷仁善,偏要将那恶毒的一家子抓进牢里打杀了才好!”
秦昭云只觉得浑身剧痛,像是被人狠狠抽了数十个耳光,耳膜都要震聋了。
谁在说话?
这又是哪儿?地狱吗?
一个小丫鬟从屋里出来,捧着一盆冷水泼过来。
“还不赶紧滚出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配登上我们侯府的大门吗?!”
一盆冷水浇头,秦昭云瞬间清醒,如溺水的人似的挣扎着抹干脸上的水滴,大口呼吸着抬头看向泼水的人,瞧见那稚嫩又熟悉的脸庞,她瞳孔剧烈一缩,浑身僵直。
这不是母亲身边的二等丫鬟铃铛吗?
可她二年前因勾引阿兄而被母亲活活打死了。
等等!
秦昭云猛然站起身,却忽略早已经冻僵的腿,一个趄趔又摔倒在地上,磨破了掌心,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铃铛噗嗤一笑,满脸嘲讽:“秦昭云,你少在这里演戏,还当你是我们侯府的大小姐,深受老爷夫人和少爷们的疼爱吗?我瞅你有这个演戏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收拾收拾滚回乡下秦家去,真是丢人现眼!”
秦昭云皱眉盯着铃铛,掌心传来的刺痛也在提醒她。
不是她!
她被斩首示众后真的重生回十五岁,回到被侯府发现是假千金的这一年。
秦昭云原名林昭云。
如话本子里的狸猫换太子情节一样,她的亲生祖母老秦氏为了荣华富贵,一时起了恶念,将她与刚出生的侯府嫡女互换,随后抱着真千金回到山坳里蛰伏,只等着她长大及笄嫁入高门再找上门来认亲。
谁知,一个月前真千金秦落雪满身伤痕冲进候府认亲,说她被当年的稳婆恶意换走,而秦昭云就是那稳婆的孙女。
侯府这些年一直有传言,大小姐的模样娇俏可人,艳冠京城,不似侯爷夫人那般平庸之相,林侯爷和夫人心中多少有点犯嘀咕。
待林徐氏瞧见秦落雪那张酷似自己幼年时模样的脸心有余悸,立即派人将当年的接生婆老秦氏抓回侯府,只稍稍吓唬一番她便招认。
秦落雪添油加醋说了这些年受到的折磨屈辱,林徐氏瞬间暴怒痛打老秦氏五十大板,老秦氏当场暴毙。
林徐氏与亲生女儿抱头痛哭,改回姓氏林落雪。
秦昭云从天堂瞬间跌落地狱,心中发恨,自己的亲祖母怎能做下这种恶事?
她想着爹娘阿兄疼爱自己一场,跑去给林落雪伏低做小赎罪,谁知林落雪自己跳进荷花池,等大家伙赶来她只说是秦昭云容不下她,要逼死她!
原不知怎么处置秦昭云的林徐氏,立即命人将她扒干净,成为侯府最低贱的家奴,任人欺辱。
林落雪因坠入荷花池心脉受损,需人的心尖血做药引。
昔日里最疼爱的秦昭云的阿兄林梧呈亲自动手,冰冷的匕首刺入胸口,割肉剜心,恨不得去了半条命。
秦昭云想这都是秦家欠她的,她愿意使坏出出气便随她吧!
可熬好的药,却被林落雪倒进花园,当着她的面嘲讽:“这烂肉,倒了喂狗都怕脏了狗的嘴,本小姐才不会喝!”
她上前好言劝说:“落雪妹妹,大夫说这是药引子,若没此药......”
林落雪张狂得意的坏笑:“你这蠢货,这不过是我让大夫故意哄骗你,折磨你的手段,你竟然也信?”
秦昭云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屋外一来人,林落雪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跌坐在地上,哭得惨惨戚戚:“姐姐,我再也不敢喝你心尖血了,求求你别打我了......”
昔日里最疼爱的弟弟林梧淸冲上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猩红着双目恨不得活活掐死她,嘴里低吼着:“贱奴,竟然伤我嫡姐,今日我便取你狗命!”
如此种种,秦昭云成为林落雪的一条狗,如若不听她的话,她就会在家人面前演戏,换来的是秦昭云视为亲人们的毒打毒骂,动辄就是跪祠堂三天三夜,不许进食进水。
整整三年她在侯府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顿饱饭,连厨房的狗吃得都比她好。
直到林落雪十八岁生辰宴,她不小心打坏长公主心爱的琉璃杯,侯府满门竟将她推出抵账,长公主一怒之下赐她一百鞭刑。
九节鞭上还绑着荆棘,一鞭子下来勾起血肉,疼得钻心,直到意识涣散的那一刻,她看着林家一家人憎恨她的神情,恨不得她当场被打死,秦昭云做梦都忘不了,浑身剧痛失血过多而死掉的那种滋味她再也不想体验一次。
“呼——”秦昭云长舒一口气,又重又缓。
她低着头看着冻得通红还磨破的掌心沁着鲜红的血珠,又用力猛嗅一口冰冷的空气,呼出心中的郁结之气。
在这一刻,她的大脑无比的清醒,她仰头看着雾蒙蒙又漆黑的天空忽然飘起白色的雪花,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老天爷啊,感谢您老人家又给小女一条命!
这一世小女一定活出个人样!
门口的几个奴仆和为首的丫鬟铃铛看着秦昭云疯疯癫癫的模样,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
此时一个少年飞快的从花厅里跑出来,气冲冲的抬脚就要给秦昭云一下子。
不知廉耻的贱种,竟还敢上门恶心他们家人?
只是少年一脚飞踹被秦昭云正面抗住,不仅没踹到她,还被抓紧脚脖子搞得他在原地乱蹦,他气呼呼地扯着嗓子大吼。
“秦昭云你这个贱奴,你快放开本少爷,本少爷的脚也是你这卑贱之躯能碰的?”
秦昭云眼神沉冷,透着股狠劲盯着眼前的人。
“既然我不是林府的人,难道还任由你打骂?”

少年是林家的第三子林梧淸,乃赵姨娘所生,林家的孩子无论嫡庶全都养在林府主母膝下,也就是秦昭云的养母林徐氏抚育。
林徐氏看重名声,对待庶子庶女如亲生一般,满京城无人不夸她贤惠大度,有主母风范。
但只有秦昭云知道,林徐氏表面上对谁都一样,但私底下却对自己的子女要求严苛,文武齐修,但嫡子女在人前藏拙不许显山露水。
以前她还不懂养母的用意,重生一回她立即明白这是捧杀之计。
前世因林落雪自导自演,她被侯府改成贱奴籍贯以后,往昔这个最疼爱的弟弟可没少使绊子,还曾让府上的马夫戏耍她,差点玷污她的清白。
这世道,女子清白比命还重要,可见林梧淸的心有多歹毒。
想到此她用力一甩,林梧淸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上,瞪大着眼睛看着会反抗的秦昭云,都忘记被她推搡摔疼了。
“你你你......”
林梧淸指着秦昭云,犹如见鬼。
她刚才承认了吧?
她说她不是林府的人?
“父亲母亲,大哥二姐,你们都快出来瞧瞧啊!这贱奴终于肯承认自己不是林家人了!”
不怪林梧淸大惊小怪,而是被发现不是侯府嫡女以后,林徐氏他们顾念秦昭云也是无辜,并不知祖母作为,便打算让她净身出府回秦家去,可秦昭云却赖在侯府不走,任由侯府人欺辱。
这会子她忽然承认自己不是林家人,林梧淸开心极了。
秦昭云瞧着林梧淸那蠢样,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前世她舍不得爹娘阿兄弟弟们,也认为亲祖母做错了害得林落雪在乡下受辱十五年,所以愿意留在侯府赔罪,但活了一世的她明白侯府的人翻脸便无情,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更何况还有林落雪这个阴险又狠毒的戏子,恨不得磋磨死她,她难道还犯贱的留在侯府受虐,最后被林落雪当做挡箭牌活活受鞭刑而死?
不,再也不会!
此刻,林府的人全在前院花厅里。
建康侯林长忠和夫人徐氏坐在主位,左侧坐着世子林梧呈,林梧呈身旁是真千金林落雪,对面则坐着庶长女林琉璃和庶四女林晚樱。
建康侯府子嗣凋零,也就到了林长忠这里才育有二子三女,人丁逐渐兴旺起来,又因十五年前建造太庙有功,如今的建康侯又兼任工部尚书一职,在遍地是勋贵的京城尚有一席之地。
大老远就听见林梧淸嘴里嚷嚷的话,厅堂里众人脸色均有些错愕。
林长忠夫妇俩乍一下听见秦昭云承认自己不是林家人后,心里头有着说不出来的感受,就像是隐隐扎入心中的一根刺,拽出来疼,不拽出来扎心。
乍一下真的拔走了的那种滋味,叫人心中空落落的。
林长忠微蹙眉梢,脸色阴沉。
林徐氏也是下意识的皱眉,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轻轻地咯噔了一下。
倒是林梧呈看向着急忙慌跑进来的庶弟,挑眉问道:“她真这般说?”
“是!”林梧淸用力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却又有些不解:“但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之前一直死皮赖脸要缠着咱们家,怎么突然就醒悟了?”
林梧呈有些担忧:“怕不是换了路数,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
林长忠冷哼一声:“她敢!”
林徐氏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倒是庶长女林琉璃说了句话:“爹,母亲,既然她今晚肯松口了,不若今日咱们就与她彻底断的清楚明白,也省得日后总纠缠着咱们家,叫京城里的人笑话编排!”
林落雪瞬间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滑落。
她望向上首的爹娘,一副大度又善解人意的模样开口:“爹爹,娘亲,姐姐她应该是真的不舍你们,毕竟你们养育了她十五年,不若留下她在府上吧,雪儿......雪儿愿意和她一起生活在父母膝下,与她当亲姐妹般相处,也省得她整日这般惹得大家伙不愉快!”
林徐氏一听这话,想到老秦氏这泥腿子换掉自己的宝贝女儿,带去乡下吃了十五年的苦,她就胸口发闷,恼火得紧,又心疼女儿的遭遇,当即下了狠心。
“你这傻孩子胡说些什么,那贱蹄子不过是山野村妇所生,怎能与你这千金之躯相提并论,侯府金枝玉叶般供养她十五年她该感恩戴德才是,还敢有脸皮来侯府纠缠,你等着,爹娘这就出去亲自赶走她,再不叫她登门惹你伤心!”
林落雪抬手轻拂泪水,冲着林徐氏甜甜一笑。
“雪儿有爹娘兄长疼爱,就算现在叫雪儿去死都愿意!”
“你这傻孩子又胡说了,你且等着,我与你爹去去就回!”
林徐氏命贴身嬷嬷去一趟栖云院拿些秦昭云以前的贴身衣物和不值钱的首饰,等嬷嬷回来夫妻俩起身往厅外走去,林梧呈他们几个人也待不住自觉跟了出去。
秦昭云还站在院子里没有走,额头上那一抹猩红十分夺目。
林徐氏盯着秦昭云,看着这个曾经如珠似宝般疼爱的女儿变得如此死皮赖脸,丝毫没有京城贵女的仪态,她的心里止不住的鄙夷。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撒泼打滚死皮赖脸那一套不用学便会,白瞎她十五年来的悉心教导。
而她的亲生女儿即便在那山沟里被虐待十五年,一回侯府不过数月就出落得端庄大方,有礼有节,丝毫不输京城贵女们分毫。
念在往昔的情分上,林徐氏从嬷嬷手上拿过一个包袱直接扔到秦昭云面前。
“看在侯府养育你十五年的份上,快些滚出京城,这里面是几件换洗衣裳,还有你从前最爱的首饰也一并带走,省得叫外人看见你衣衫褴褛的以为我们侯府虐待你,今日离去就别想着回侯府,我和你爹——”
她话语一顿,急忙改口:“总之我们不会认你,更不会让你与雪姐儿同处一室做姐妹惹她难过!”
秦昭云的脑海里如走马观灯般掠过前世今生两辈子的记忆。
在侯府的前十五年他们确实待她很好,爹爹慈和,娘亲小事上依着他们做主,大事上严格教导,兄长溺爱,若没有这个变故,他们一家子多和睦幸福啊!
这也是前世的她即便身心备受折磨也要留在侯府的原因。
自从身世揭穿以后,他们对自己恶语相向,痛斥诋毁,毒打毒骂。
不论她做什么想要弥补道歉的行为,都会被他们认定是她舍不得荣华富贵,想害林落雪鸠占鹊巢,一次次的深情换来更恶毒的报复。
直到付出一条命的代价,她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在乎她!
她,也是时候该清醒过来了!
秦昭云缓缓抬眸,一双狭长的凤眸中淡然冷漠,没有任何情绪。
她瘦弱的身板挺得笔直,眼神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林长忠和林徐氏的身上。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秦昭云与建康侯府再无任何关系,我不会在外透露往昔的一切,也绝不会再让人知道我与侯府从前的关系。”
林徐氏微拧眉梢:“那你闹这一出苦肉计作甚?”

秦昭云心中想笑,她明明是被林落雪打晕扔到前厅院子里,一醒来就被林梧淸压着跪在那,落在他们眼里就是耍苦肉计?
“我没有,没那个必要!而且你们也不值得我留恋!”话落,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不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转身坚决离去。
那包袱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似乎被主人抛弃。
不知为何,看着那一抹消瘦离去的身影走出院子,消失在门口,林长忠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林徐氏的眼眶有些发热,天天死缠烂打瞧着令人烦心,真决绝的离去,反而勾起她的不舍。
林落雪一瞧见林徐氏眼神里竟然有不舍的神情,赶忙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柔柔弱弱的感叹一句:“娘亲,姐姐她好可怜啊......”
这一句话,唤醒林徐氏。
林徐氏瞧着身旁瘦弱的亲生女儿,顿时恼火道:“她有什么可怜的,鸠占鹊巢多年,该是时候回到她应该去的地方!”
林徐氏不再观望,挽着林落雪就往回走,一边安抚:“雪姐儿,你莫要多想,娘只当是从前养了一条狗,如今狗要归家随她去了,日后娘定会加倍疼宠你,将从前十五年缺少的疼爱都弥补给你!”
林长忠等人也收回视线,只是他们的脸上都有些微妙的复杂。
良久,林梧淸才冷笑道:“也不知是真是假,总归今日赶走这块狗皮膏药,咱们侯府终于能恢复平静了!”
“住嘴!”林长忠瞪了一眼林梧淸,又看向众人吩咐:“从今往后侯府谁也不许再提她,若谁敢嚼舌根子闹到雪姐儿跟前叫她难过,我定不饶他!”
大家伙不再多说,各回各院。
屋檐上。
刚刚查案经过的主仆二人目睹了院中的一幕。
一袭紫衣的男子,慵懒的躺靠在墙头,嘴角幽幽勾起一抹令人目眩的笑容。
“阿季,你看刚才那个假千金如何?”
紫衣男子身旁的黑衣男闻言,瞬间明白主子的意思。
“主子是说以刚才那女子做切入口?可建康侯府密不透风,那女子只是假千金,如今又被赶出府去,怎能帮到我们调查侯府?”
紫衣男子未说话,只抬手点了点脑袋。
“主子难道是让她回来继续纠缠侯府,到时候我们的人跟着她潜入侯府做内应?”
“嗯,还不算笨!”
阿季:“......可刚才那女子铁了心不打算再回侯府了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紫衣男人说完站起身,拢了拢衣衫,飞身一跃便消失在夜色中,独留黑衣男哀嚎叫惨。
......
天色擦黑,秦昭云漫无目的的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脑子里思索着该去何方。
林落雪容不下她,自然不许她这个麻烦留在京城碍眼,可要是回乡下秦家,秦昭云打心底里抗拒,毕竟从老秦氏身上就能得知,这一家子绝非善茬。
倒不是她怕他们,而是真不想和有着血缘关系,却从未相处过的陌生亲人相处。
一辆马车疾行而来,秦昭云刚想闪身躲开,谁知马车帘子掀起的那一刹那,帘子后的那张脸她做鬼也忘不掉。
谢朔!
怎会是他?
亲自替长公主行刑的就是他,这个新皇身边的狗腿子,能屈能伸,八面玲珑,却又狠戾无情,残暴无任性。
自从三年前考中状元外放当官,不过一年就破获林州贪墨赈灾银子的大案,同年调入京城刑部为官,这才年方十九就已经成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一职,主管推勘狱讼,凡是经他之手复核的案子几乎次次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她仿佛看见自己被一鞭鞭勾起血肉,活活鞭打死的惨样!
秦昭云下意识的低头转身,不想碰上这么个残暴的狗腿子,却冷不防的被身后的墩子绊倒。
马车戛然而止。
赶车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瞧见秦昭云摔倒,立即跳下马车好心上前搀扶:“这位小娘子,马上就是宵禁,你怎么还在这长街逗留?幸亏遇见我们大人,否则换成五城兵马司的人定要捉你进牢里严刑拷打一番!”
正愁没借口突然找上秦昭云!
这不机会来了!
秦昭云不敢抬头,压下心底的慌乱,站起身后立即抽出手道谢:“男女有别,不劳小哥费心,我这正要归家去呢......”
话落,秦昭云转身就走,匆匆忙忙拉开一段距离,倏地想到出城的方向与之相反。
正硬着头皮准备折身而返,街道上传来“梆、梆、梆......”的打更声。
遭了!
宵禁开始!
秦昭云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阿季赶着马车追了过来,马车里传到一道清冷又低沉的嗓音:“吾乃大理寺少卿谢朔,宵禁开始,姑娘还是莫要在长街逗留,不如本官送姑娘一程!”
“我......”秦昭云还在犹豫。
阿季已经跳下马车,热心肠的搬来个小杌子:“姑娘快上车吧,我们大人可是满京城都夸赞的君子,不会危及姑娘清誉闺名!”
秦昭云害怕谢朔,上辈子活活打死自己的人,此刻要面对他简直要她的命。
“我家就在不远处,不劳大人费心!”秦昭云瑟缩着婉拒。
马车上的人立即开口:“哦?本官怎么听说姑娘刚被建康侯府赶出门!”
“......”秦昭云瞬间背后一寒。
这狗东西,知道她的身份,还明知故问?
他想干什么?
忽然车厢的帘子一掀开,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正笑得和熙如春风的看向她,和前世那个冷漠无情一次次抬手拿走她性命的杀人魔头宛若两人。
“姑娘,本官从不随意大发善心!”
言下之意,快些识趣!
秦昭云瞧着主仆二人友善又透着诡异的笑,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马车四面用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竹席遮挡,使人无法觉察这里的奢华,黑色狐狸皮铺垫脚下,角落里还嵌着八宝香炉,丝丝密密的松柏香气袅袅升起。
即便在侯府长大的秦昭云也从未见过如此奢靡的马车,这谢朔私下里可真奢侈,只怕没少收别人的好处,否则一个大理寺少卿如何置办得起如此浮华的马车?
她的头埋的更低,心中如打鼓,不知谢朔再三邀请自己到底为何?

谢朔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头埋得似鹌鹑一样的秦昭云,喑哑着清冷的嗓音幽缓启口:“姑娘做了快十五年的侯府千金,当真能这般洒脱离开侯府?”
秦昭云诧异抬头,对上谢朔意欲图谋的眼神,想到他如今身为大理寺少卿,专门负责替皇上清理这些世家大族。
谢朔对建康侯府感兴趣,意味着他要动建康侯府。
“大人原来是想调查建康侯府,据我所知侯府一向守规矩,只忠于皇上未有任何出格行为,大人想以小女子做侯府的切入口怕是打错了算盘!”
秦昭云默了一默,又道:“现如今我已被他们赶出府,也没那个机会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的遗憾,却还是被谢朔捕捉到。
“哦?”谢朔眉梢上挑,薄唇轻翘:“若本官说有机会,姑娘可愿助本官一臂之力?”
秦昭云虽然心底恨侯府前世磋磨自己,可刚出狼窝又折身而返,她心底深处是不愿意的,侯府也不会接纳她。
可谢朔就是新皇身边的恶狗,得罪不起。
她皱眉思索,迟迟不回话。
谢朔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身子往后慵懒躺靠,声音冷清:“看样子秦姑娘还没想通,不过本官愿意给姑娘一个考虑的机会!”
秦昭云莫名头皮发麻。
“阿季,送秦姑娘去云来客栈!”
秦昭云心中咯噔一下。
这厮是想做什么?
但谢朔靠在那不再言语,抬手倚在矮桌上撑着额头眯上眼睛小憩。
奢华的马车内气氛冷凝,秦昭云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这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虽只是大理寺少卿职位,但专门替新皇铲除朝中异己,能随意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手,掌管京中兵马大权。
回京不过三月就已在京中掀起血雨腥风。先后三家四品以上勋贵之家遭革除官职,满门流放碑林塔那等苦寒之地。
可见谢朔手腕有多毒辣铁血!
她怎么就被这个人盯上了?
前世,还是他为了讨好长公主,亲手鞭死自己的,想想那带刺的九节鞭她都后怕。
秦昭云的情绪犹如一根紧绷的弦,思来想去,她决定一会下了马车就要和谢朔明说,不合作!
虽然林府所作所为,她恨!
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还没好好为自己活一次,就这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她才不愿......
马车一路行至京城最大的云来客栈,足足占了半条石楠巷,为三年前青州商人入京所建,规模宏大,奢华。
客栈高三层,三层住宿,二层是雅间,可品茗吃饭,一楼是供酒楼散客们吃饭之地,一楼大堂内设的戏台子每隔初一十五还有戏曲说书,格外热闹。
短短三年,云来客栈已经成为京城最大的最奢华的客栈,往来住宿的客人非富即贵。
阿季掀开帘子冲着秦昭云客气一笑:“姑娘,您报我们大人名讳即可入住天字房,想住多久住多久,一应用品吃食均挂在我们大人账上就好!”
秦昭云有些受宠若惊。
这么好的待遇,她现在提出不合作还能享受吗?
但阿季说完这么一句,就去后面搬来个小杌子,一脸和善的恭请秦昭云下马车。
秦昭云脑中飞快思索。
一直到她下了马车,朝着客栈里走去,阿季也未曾多语一句。
眼见着她就要进客栈了,身后还未传来呼喊,秦昭云率先憋不住气转身开口:“我若不想合作,谢大人可否放过我?”
阿季笑得瞬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姑娘,我们大人说您会想明白,今日天色已晚姑娘早些休息,不管姑娘愿不愿意都可在这客栈歇脚几日好好考虑,若考虑通了随时让掌柜的递信去谢府。”
话音落下,阿季一跃坐上马车,扬起手中的鞭子轻打着马儿:“驾!”
等马车走了很远,秦昭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怕她真不答应,马上就跑?
只是刚起这个念头,一队巡逻兵从南边走来,秦昭云便打消跑路的念头,她可不想进大狱被审讯一番。
心中打定主意,只住一晚,明天便出城先回槐树村的秦家落脚,待做了新的打算再说。
掌柜的一听秦昭云报上谢朔的名号,眸中闪过一抹惊讶,旋即安排她住进天字号客房,不一会还贴心的备上两身常服一些碎银子送上来。
“掌柜的这些就不必了......”秦昭云摆手拒绝。
掌柜的规规矩矩道:“此乃谢大人吩咐,姑娘还莫要为难小的!”
秦昭云:“......”
“谢大人还吩咐了,姑娘若有任何需求都可告诉我们,只要云来客栈能办到定不推辞!”
“......好,替我谢过你们大人!”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秦昭云整个人疲倦不堪的泡在暖呼呼的浴桶里,仰靠在木桶边缘皱眉思索。
这个谢朔,他好端端的要调查建康侯府做什么?
想到前世侯府对她的所作所为,秦昭云有一瞬的犹豫,要不要和谢朔联手。
可重活一世,她不想与虎谋皮。
至于林落雪的欺辱之仇,她会报,但绝不是现在!
唯一可惜的事,她占领三年的先知,但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府上,很多话都是从其他丫鬟们口中听来的闲言碎语。
秦昭云仔细思索着往后三年的信息,看能不能利用先知的消息为自己增添筹码。
犹记得开春后的春闱科举舞弊一案牵连甚广,因林梧呈八月考中举人,来年就要下场,事关侯府嫡子前程是以春闱舞弊一案在林府人人皆知,小丫鬟都能议论几句为大少爷鸣不平。
春闱舞弊一案,谢朔主理。
同年三月威武伯、工部侍郎身为主考官被皇上申饬责罚,另外一位主考官提督学政梁裕昌涉嫌操控科考,贪污受贿被判处革职抄家,诛三族。
这三人都是林长忠平日往来颇多的好友,威武伯韩兴是林长忠发小,二人自由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工部侍郎朱智捷乃他最得力的下属。
梁裕昌自不必说,身为会试的主考官,林家早在九月份就已秘密的安排子女在皇德寺相见,只等林梧呈会试高中就下定结两姓之好。
秦昭云瞬间惊出一身薄汗,坐起身来面色凝重。
这些全是冲着林家来的,就像是一盘大棋将林家围绕其中,林家究竟做了什么惹得谢朔这么大动干戈?

夜里北风呼啸,渐渐落雪。
等秦昭云醒来时,窗外早已一片冰天雪地,寒气簌簌灌入屋内冷的她裹紧了被子。
“叩叩叩!”
敲门声催得秦昭云不得不穿好衣裳下了床,一边应声:“来了来了!”
本以为是酒楼掌柜的送早膳来了,拉开房门看见一身风雪冰霜的许相容后,秦昭云脸色顿时沉冷下去。
许相容,翰林院大学士许柏岩嫡次子,八月秋闱的会元。
许相容母亲陆氏和林徐氏是手帕交,在孩子还未出生之时就定下娃娃亲。
偏不巧的是,两个人头胎都是儿子,二胎时陆氏生了儿子,林徐氏生了女儿,才促成儿女亲家。
许相容既是秦昭云的青梅竹马,也是现如今真千金林落雪的未婚夫。
前世,林落雪刚回府时许相容接受不了,屡次出手帮她说话。
可他每出面一次,林落雪就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她,怨怪她,毒打她。
渐渐地随着时间流逝,林落雪耍手段让众人对她的误解越来越深,许相容也不知不觉的偏了心,站到林落雪那边。
直到有一次林落雪被推着摔下阁楼,许相容急忙冲过来大声呵斥她,满眼不可置信的质问她,为什么要恶毒的谋害林落雪?
不信任的眼神,斥责的话语,如同凌迟。
秦昭云想要解释,许相容却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将她坐实成心机深沉的毒妇。
随后许相容高中状元以后登门求娶林落雪,却在宴席过后醉醺醺的来后院找她,说愿意接她去许府,但她身份卑贱只能做通房丫鬟,否则林落雪和许家容不下她。
那怜悯又自觉自己是救世者的嘴脸让秦昭云看吐了。
从前年少时那个意气风发博学多才的翩翩君子在她心底彻底死去,变成个只会权衡利弊的虚伪小人,既要又要还想彰显自己的心胸,着实恶心到了她。
许相容一身风雪冰霜,赤红着双眸难掩疲倦之色,他上下打量一眼秦昭云不禁皱眉:“我不来,你还要一个人躲在这里待到何时?”
见秦昭云神色冷淡,许相容叹息一声,缓声劝阻:“云妹妹,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可如此意气用事?若一人出门在外受人欺负毁了清白,你我......总之你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能那般顶撞侯爷和夫人!
他们养育你十五年,这份恩情你便是在侯府当牛做马一辈子都还不请,怎可说那般大逆不道之话?
你现在随我去挑几样礼品,一同回侯府向侯爷和夫人赔罪,待他们消气之后在林府安分守己的,不要再惹大家伙不高兴!”
秦昭云一听这话,气笑了。
只怕许相容一早去了侯府没找到人,又听林落雪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说了昨夜的事才会找来云来客栈吧!
前世她总觉得许相容是为了自己好,便都听他的。
可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上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她,当他是谁?
“许公子!”
许相容刚要继续训说,却在听见秦昭云的称呼时猛然拔高嗓门:“你喊我什么?”
秦昭云看着许相容一脸吃惊的模样,不禁勾唇冷笑:“难道不是么?现在我已不是林府嫡女,便不是你的未婚妻,我与许公子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一个陌生人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云妹妹你......”许相容皱眉。
从小到大,秦昭云一直跟在许相容身后跑,小嘴甜甜的一口一个容哥哥。
这不过短短数月就变成如此冷漠,仿佛与从前那个只会跟他撒娇耍赖的云妹妹判若两人。
他向前一步,伸手抓住秦昭云的胳膊强迫着她直视自己。
“你我自幼一起长大,即便你不是侯府嫡女,也无法磨灭我们之间的情谊,你也明知我会继续娶你,只是到那时可能要委屈你做小......”
秦昭云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的手,高昂着头对上许相容那双深邃如墨的黑眸:“许公子请自重,我秦昭云虽已不是侯府嫡女,但绝不会自甘堕落与人为妾!”
许相容面露为难:“你这般说,难道想做正妻?可......可如今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爷和夫人,还有我爹娘不可能会同意让你越过雪儿妹妹的!”
秦昭云差点气笑了。
她从前的眼睛是糊了屎吗?
秦昭云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漠视着盯着许相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是说我秦昭云永不为妾,不论是你还是其他人,更不会嫁给你许相容做妻子!”
许相容惊得后退一步:“云妹妹,你可知在在说什么?”
“当然,还请许公子赶紧离去,以免落人口舌为我招来麻烦!”
林落雪回府次日就看上了许相容,前世后期的折辱大多都是因为吃醋嫉妒而加倍折磨她,秦昭云现在可不想被许相容牵连。
那疯子算计起来,连自己都捅,她现在毫无权势可不愿给自己招惹是非!
许是有些接受不了,许相容沉默良久,才忍着不甘缓缓说道:“云妹妹,我知道突然遭遇这样的事情也是你不想的,你也委屈,可毕竟是你的亲祖母做下这等错事,害了你也害苦了落雪妹妹,可你也不能就这样负气而走,丢下我们,难道你忘记我们从前的情谊了吗?”
呵呵!
明明是他们一味的只相信林落雪,从她身份和林落雪置换的那一刻,错的只有她的份。
前世那三年她已经赎罪够了!
够够的了!
哪怕前世,他们愿意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愿意相信她一次,她都不会如此决绝!
秦昭云有些生气,冷声威胁:“许公子,再不走我只好要喊官兵来告你骚扰良家女子了!”
“云妹妹,你别任性了!”许相容见秦昭云油盐不进,也有些生气了。
换做从前,他只要一板起脸,秦昭云定会认错求饶。
可此时换来的只有秦昭云一张冷漠的脸,她的语气陡然变得尖锐刻薄:“许相容,别给脸不要脸,我想你也不想落人口舌遭人非议吧?我只给你一息时间立即滚走!”
话落,她转身进了屋子,拿起烧得只剩下一半的香,眼神冷厉的盯着许相容。
许相容只觉得心底深处疼得厉害。
他从未见过如此冷漠刻薄的云妹妹!
“呦,这不是我们的许会元吗?一大早的不去侯府读书,怎的跑客栈来纠缠良家女子?”
一道沉冷又充满磁性的声音打破二人争执。

“谢朔,你怎会在这里?”许相容皱着眉头有些不悦,似乎有些厌恶谢朔。
其实不光许相容厌恶谢朔,明明有惊世才华,却偏偏要做皇帝的走狗,靠着溜须拍马左右逢迎才爬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实在是有辱文人风骨。
明明三年前谢朔还是意气风发,年少高中状元的文曲星,他的文章在国子监监生们手中流传甚广,其中就包括许相容。
一篇王道之始的策论,引人拜读数次。
科举入仕者最大的愿望便是高中状元,进入翰林院进修,一步步成为翰林院大学士入内阁。
历朝历代的一榜进士们也都是这个流程进入朝堂成为中流砥柱,偏偏谢朔自请下放,根本不顾状元荣光,跑去偏远的穷乡僻壤当县太爷。
短短三年就靠巴结吏部尚书钱于志送上黄金白银无数调回京城,转头就抱住皇上大腿为他打探消息铲除异己,接连高升成为最快爬上正四品官员,这般行径实在有辱状元之名,有辱这些曾经将他当做学习榜样的学子们。
许相容便是其中一员,爱之深恨之切。
曾经有多崇拜谢朔,如今他就有多厌恶。
秦昭云也扭头看向走廊那头站着的谢朔。
今日谢朔身穿一袭青墨色常服,身上披着一张上等雪狐的大氅,一双墨色凤眸看向她时竟淬着细碎的温柔笑意。
只是那笑,未达眼底。
阿季拎着一个包裹紧跟在谢朔身后,主仆二人一步一步走近。
等到了放门口,谢朔才挑眉看向秦昭云,喑哑着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嗓音询问:“云姑娘,可想好了?”
秦昭云没有说话。
许相容却激动不已,隐隐有些愤怒的盯着秦昭云斥问:“云妹妹 ,谢朔这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可知他是什么人?若是传出去叫人又要怎么传你的名声啊?”
许相容厌恶谢朔,甚至都不隐藏因此而迁怒秦昭云的厌恶。
谢朔不是好人,秦昭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怎会和这样的人渣认识?许相容心里吃味极了。
见许相容毫不犹豫的就劈头盖脸训问,秦昭云冷冷启口:“许公子,我说了,我与你无关,我的事也与你无关,至于我和谢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关你什么事?”
“林昭云!”许相容有些恼怒,当着自己最厌恶的人面前这般下他面子,他气得紧紧攥起双手,脸色通红的低斥一句。
换做从前,这便是许相容彻底发火的表现,秦昭云也会彻底乖巧下来,不论有错没错,先认错哄许相容莫要生气。
可是现在秦昭云静静的看着许相容,莫名觉得他像一个跳梁小丑。
秦昭云微勾唇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不好意思啊许公子,我姓秦!”
许相容浑身止不住的轻颤:“......你,当真执意如此?”
“嗯!”
秦昭云淡漠点头,不再多说。
也不想和许相容再多纠缠!
一直旁观看戏的谢朔此刻轻飘飘的又来了一句:“云姑娘,可否需要本官帮你报顺应府,毕竟一大早就被无关紧要的纠缠着实添堵!”
秦昭云一改对许相容的冷漠,冲着谢朔温婉笑道:“若能得谢大人帮忙赶走此人,小女子感激不尽!”
谢朔侧眸睨了一眼许相容,嗓音凛冽渗人:“听闻许翰林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凌然,不想清贵名流之家竟能有许公子这般无赖之人,啧啧啧,许翰林若知道岂不是要气得告老还乡?”
秦昭云补刀一句:“许大人或许也不知犬子卑劣!”
许相容气得脸色漆黑,额头青筋暴起,他十分失望的看着秦昭云,抬起手指了指秦昭云,什么话都没说大手一挥,拂袖离去。
只是走了几步,他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谢朔,警告道:“谢朔,你敢欺辱云妹妹,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谢朔一脸随性的摆了摆手:“赶紧走吧,张口闭口的云妹妹,人家都不愿意搭理你,就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腌臜之流,皇上总有一天会耳清目明的!”
许相容气得大步甩手的离开,以他这个起劲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骚扰秦昭云了。
等他一走,秦昭云瞬间一脸警惕的望向谢朔。
谢朔笑眯眯的看着她:“怎么,本官好心帮你,你连一口茶水都不打算招待?”
秦昭云硬着头皮侧开身子,谢朔迈着修长的步伐踏进屋里,四处打量一眼后便往窗边的贵妃榻上一倚,慵懒又随意,仿佛跟回自己家一样。
阿季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口,也未关上房门,好让秦昭云放心。
秦昭云站在门口咬了咬发白的唇瓣,缓步至桌旁看着正捻着一颗莓果子品尝的谢朔,问道:“谢大人这么一早来,若还是为了昨晚的事,恕小女子无法从命!”
谢朔不解:“如今侯府将你赶出家门,不留丝毫余地,你难道不恨?”
秦昭云轻嗤一笑:“有什么可恨的,他们好歹也锦衣玉食的养我一场,如今真正的侯府血脉回来,我自然要让位于人!”
“可是据我所知,侯府的人却并不打算放过你!”
秦昭云不禁蹙眉:“什么意思?”
谢朔自顾自的吃着从莓果,然后将一封书信扔给秦昭云。
信纸飘洒在秦昭云脚边落地,她弯身拾起信纸看着上面的内容,瞳孔骤然一缩。
林家竟然想雇佣杀手,灭她的口!
只是这信,真的出自林府吗?
谢朔看着秦昭云不信,道:“那杀手如今还绑在谢府地牢,姑娘若是不信可亲自去审!”
秦昭云如遭雷击。
林家的人,当真狠毒。
前世他们估计也没打算让她能活着离开侯府吧?
“姑娘如今心中定是惊惧难过吧?毕竟你愿意留他们性命,他们却不肯给你一条活路!”谢朔连声咋舌,又道:“以姑娘如今的处境,除了与本官合作,难道还有更好的活路吗?”
秦昭云的脸,沉的能溺水。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修长的指甲嵌入掌心,渐渐有了疼意。
她紧咬着唇瓣,幽缓抬眸直视着满脸戏谑的谢朔:“说吧,谢大人需要我做什么?才能帮得到大人?”

谢朔眉心一挑,几分认真,又带着几分玩味:“好说,嫁给本官为妻就好!”
“无耻!”秦昭云脱口而出,实在想不到谢朔会做出这种下流的决定,想都不想自己说话会不会冲撞到谢朔。
“谢大人,婚姻大事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如今我不是侯府嫡女,那也是清白的良家女子,岂能容大人如此轻待?”
谢朔一点不恼,望向秦昭云:“林家之所以这么容易放弃你,丝毫不顾十几年的感情,不就是秦姑娘你没价值吗?如今本官想要动建康侯府,需要个媒介让林家卸下防备。你说,若本官带着二十四台嫁妆上门求娶你,侯府的人会不会立即迎你回府?”
秦昭云一怔,下意识的想到科举舞 弊案,皱着眉头发问:“建康侯府究竟做了什么,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的想要搞垮他们?”
“你怎知我是要搞垮建康侯府,而不是攀上侯府告知往上爬?”谢朔微眯着眼眸,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
秦昭云当然不好说,是因为她从三年后重生回来,所以知晓谢朔正在斩断侯府的左膀右臂,至于侯府最后的结果,她已经没有命知道了。
她脸上闪过一抹不太自然的神情,撇了撇嘴道:“你不是大理寺少卿嘛,被你盯上的官宦人家能有什么好结果!”
末了,又补充一句:“你有皇上欣赏,不过高中状元三年,就从外放七品县官连越三级成为正四品大员,自前朝到如今也没见过你这边年轻的四品大员,这实力水平也不需要一个建康侯府做跳板高升!”
谢朔目光落在秦昭云身上,上下打量几眼,爽朗笑出了声。
“姑娘果然聪明,深闺千金对朝堂的事情也清楚明白,既如此本官实话实说,本官要整个建康侯府陪葬,姑娘可愿与本官一起?”
秦昭云咬着发白的唇瓣,双手缠绕着手中的帕子有些纠结,她思衬了良久,目光最后落在谢朔那似笑非笑的俊脸上,一双墨眸如深渊般凝视着她。
翰林院大学士之子,家世清贵, 又天资聪颖少年权臣,当今皇帝身边的大红人,饶是勋贵见到也要卖给他一个薄面。
这般芝兰玉树的男子,嫁给他对自己绝对是烧高香了,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乡下的一个农女,和他的家世地位是天壤之别。
但这门婚事一开始只是为了对付建康侯府而起的念头,谁知道自己是不是羊入虎口的羔羊。
可不嫁给谢朔,光是林落雪的报复和建康侯府,她一介农女无依无靠的在京城只怕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她权衡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望向谢朔:“好,我愿意跟你合作,但婚姻大事还是莫要草率,谢大人可以提亲为由去侯府,侯府若想和大人结交定会来寻小女,到那时我便可先回侯府,当然这件事情不一定确保侯府知道大人的心意就会来认回我这个冒牌货,委屈他们原本寻回府的千金小姐!”
与虎谋皮,总好过当待宰羔羊。
谢朔勾唇自信一笑:“这个本官自有办法,建康侯府也定会寻你回府,恢复你从前的身份!”
秦昭云看见他眸底一闪而过的自信,又补充一句:“我若能与大人定下婚约,只做正妻,绝不为妾!”
“嗯,刚才听你说了,本官对女子没太大兴趣,这辈子娶你一人也就够了。”
秦昭云因为他的话,不禁多看了谢朔一眼。
只娶一人?这难道是谢朔的真心话?
便是农家小户的男人,有条件都会想要娶个娇俏小妾日日陪在身侧,谢朔怎会有只愿娶一人的想法?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探究,谢朔补充一句:“谢家家规,不许纳妾!”
“哦哦!那是小女子多想了!”秦昭云想不到谢家还有这样的家规,她记得原先林徐氏同她说过谢家,虽然她和许相容定有婚约,可府上两位庶女还没议亲。
建康侯府如今位列新贵,又有官身实权,能议亲的人家自然多。
林徐氏看重家世,更看重男子人品和家风,当然她也想让林琉璃和林晚樱记住她的好,为她们挑选不错的人家,嫁过去日后或许还能帮到建康侯府。
世家大族的宗妇但凡聪明点的都会如林徐氏一样,将能利用的人全都利用上,好巩固家族和嫡子女的地位和权利。
谢朔就曾是林徐氏挑中的人,少年状元,家世清贵,虽然谢家在京城中算穷了一些,但好赖谢家是清贵名臣,图的就是家风严谨端正,府上也没什么刺头,更没有内宅不和的名声。
谢大学士还是忠孝之人,从前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如若不是家中亲者接连去世丁忧,他也不会离京回乡守孝。
若换做一般人遇到家中爹娘相继去世,已经快要位列最高品阶,这个时候为了前途都能做出立马脱族断袍的事情,只为躲过丁忧,但谢大学士并没有,反而举家搬迁回乡守孝,如若不然现在的内阁重臣定有谢大学士的一席之地。
这样的家风,还能定出不许纳妾的铁律,实属少见。
“ 既然姑娘答应了,本官便不多叨扰,这几日姑娘在客栈尽管花费,莫要委屈了自己!”谢朔起身,叮嘱一句后披上大氅便离去了。
站在门口的阿季一脸恭敬的冲着秦昭云笑了打个招呼便跟着离去。
秦昭云站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真不知道她这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命不好!
重活一世,她本不想和林府敌对,林落雪若这一世不招惹她头上,她也不会轻易动她。
偏偏,他们不给她留活路。
既如此,那便只能针锋相对,看谁能赢到最后!
秦昭云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一片清明,她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白雪皑皑一片,心中有了主意,立即洗漱换好衣裳,下楼找了掌柜的支了二百两银子挂在谢朔账上。
反正谢朔说了,所有花费记他头上。
如今二人是合作关系,秦昭云花的是一点也不心痛。

因为她记得前世这段时间也是下了一场大雪,风雪很大很快压塌了北辛坊街一大片民宅,造成不小的雪灾,京郊周围的庄子上也受灾严重。
林长忠身为工部尚书,主修缮建造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政令。
整个工部忙得不可开交,林长忠在雪灾一线奔忙,建康侯府自然不能落下。
林老夫人立即率领家中妇仆在北辛坊搭建粥棚,施粥赈灾,赢得一片好名声,建康侯府顺势将真千金林落雪当年被贼婆子调换,如今返祖归宗的事情昭告天下,并将搭建粥棚,赈灾施粥的功劳全部推到林落雪身上,皇上当即赏赐林落雪一块冰雪聪明的牌匾,昭告天下。
这让林落雪回京也有了傍身的底气,往后的不论大小宴席,凡是有人敢对林落雪是个乡下村姑变成千金的闲言碎语,丫鬟只是抬出皇上亲自赐匾一事就让那些人彻底闭嘴。
毕竟这可是皇上都盛赞过的千金小姐,即便往年是在乡下长大又如何?改变不了对方身上留着建康侯府骨血的事实。
反倒是建树多年,赢得不少口碑的秦昭云,变成卑鄙阴险狠毒的奴婢,从前那些交好的人都唾弃她,回想往昔的岁月都能恶心死自己。
毕竟谁也不想昔日的闺中好友手帕交,只是一个低贱稳婆的孙女,还鸠占鹊巢侯府当了十五年的千金大小姐。
既然要对付侯府,那自然不能让他们将这个美名安在林落雪身上。
林落雪那个人,表面柔弱单纯,实则心如蛇蝎,手段层出不穷,但同时又是一个贪慕虚荣,目光短浅,心思狭隘的女子。
整个侯府的人都被她耍得团团转,这样一个心机颇深的人,没了这次的功劳护身,看她还如何立足。
秦昭云穿上谢朔送来的衣裳,衣裳的料子都是极好的织云锦,还有一件女子穿的白狐大氅披在身上暖和极了,她带上帷帽遮住容颜,乘坐着客栈的马车先去了一趟北辛坊。
整个京城分为东西南北四城,四城各有三十二坊市,各个坊市的营生不同,所处地段住的人也都不同。
北辛坊属北城,东西城都是达官贵人所住,南北城皆是贫民老百姓的住处,而北辛坊正是北城最穷的坊市,四条街道住的大多是外来人员的杂役人员,亦或是乞讨为生的乞丐们聚集处,三教九流随地可见,所以这里的房屋也是京城里最差劲的地方。
今年这一场大雪并不是太大,只能说北辛坊这一片的房屋太差劲,才承受不住大雪被压垮了。
秦昭云乘坐马车抵达北辛坊,这会子大雪才落一夜还没有积压这一片的房屋。
虽是大雪,可此刻坊市里闹哄哄的,练杂耍的乞讨的,还有小摊小贩以及接到两旁临立的铺子里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
街角的面摊此刻刚开锅,赤白的蒸气随风飘散,浓郁的白面香味也随之飘散,吸引了一帮冻得瑟缩的小乞丐们围在面摊那嗅着面香味,不停的招手将香气挥向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品味一样。
“去去,别脏了小摊!”面摊老板剩了一小碗边角料面疙瘩倒给小乞丐们,挥手赶走他们。
小乞丐们见好就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边角料面疙瘩瞬间跑没了影子。
秦昭云心生怜悯,却又不得不感慨众生皆苦,唯有自渡,一切皆是命。
她如今和这帮三教九流又有什么分别?
秦昭云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钱碎银子答谢。
雪天难走,车夫能赶路送她来北辛坊实属不易。
她披着大氅,打着一把白色油纸伞走在杂乱的坊市里,大家伙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毕竟这坊市里什么低等下贱的人都见过,唯独秦昭云这穿着一身贵气的人少见。
秦昭云一直穿过坊市,走到其中一条小巷子,刚要准备走就瞧见巷口一个木笼子里竟然用铁链子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此刻光着膀子,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吸引人注意。

男子浑身都是鞭伤,身上的伤口冻得通红,一头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目光冷漠近乎绝望的靠坐在木笼子上,仿佛正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秦昭云看着他,莫名觉得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她便踏雪继续朝着坊市的深处的北辛坊坊正的官衙走去。
京城盛大繁华,三十二坊市皆设有坊正,管理辖区内的治安、修整,以及上报坊市内各项大小事务,归京城顺应府统管。
而北辛坊的坊正李昆鹏因察觉不利,雪灾压塌房屋人员后又未及时上报,在京城造成很大的轰动,被皇上申饬后三天内就被革职查办,查办时又被发现家中藏有三万两白银,皆是贪污受贿所得,革职变砍头,就在北辛坊市的感恩巷口,一家八口全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这事也是前世秦昭云从府上丫鬟口中得知,那丫鬟的家人就住在北辛坊市,一家五口人全被房屋倒塌砸死,故而李昆鹏一家被斩首时,她痛快叫好,恨不得李昆鹏一家子死的透透的。
她刚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传来男人粗暴的吼声:“你这废物,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淮阳伯府世子呢?如今你就是个贱奴,你看看你当贱奴都没人买你,如今天寒地冻合该冻死你,叫你们淮阳伯府的人贪污赈灾粮,害死无数南地百姓,啊呸!”
吼声落后,便是一鞭子响声,狠狠的抽在那人身上。
木笼子里的男人即便被打,也咬着牙关不溢出任何声音。
秦昭云皱了皱眉,淮阳伯府?
前不久刚因贪污赈灾款被谢朔查办的江府,淮阳伯府三代没出过一个能人,也就当今世子江肇从小聪慧,文武双全,三年前在度关山大战中一战成名,封了正四品的归德中朗将,将清贫到快要撤掉伯爵位的淮阳伯府又拉了回来。
此人武功高强,又熟读兵法,文韬武略是个人才,人也长得仪表堂堂,可以说在京城的侯爵男儿中算是上等。
这样的清贫伯府,怎么就做了那么糊涂的事情?
整个淮阳伯府被查办以后全都流放度关山,唯有这位归德中郎将为满府求情,被皇帝重重申饬,撤掉身上的将军之位,发卖于贱奴奴籍,在人牙子手中受尽羞辱。
秦昭云本不想多管,可一想到如今自己的境地,需要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自己,心一狠咬咬牙转身折返。
人牙子刚挥舞了两鞭子,第三鞭子刚要落下,一道清脆又悦耳的嗓音响起。
“这贱奴多少钱?”秦昭云一身显贵,却带着惟帽,人牙子不敢冒犯。
他好心提醒一句:“这位贵人,此人乃是原归德中郎将江肇,是皇上亲自责罚的贱奴,需日日受人羞辱!”
那意思是,即便再便宜,也莫要沾上这个烫手山芋。
皇上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江肇在这木笼子里受尽侮辱而死吗?让他大言不惭的在朝堂上公然讽刺皇上昏庸,竟然由着一个奸佞小人随意污蔑朝廷命官,淮阳伯府是降爵的伯府,先祖乃是淮阳侯,跟随开国皇帝打下江山的功臣。
即便伯府再穷,也不会贪污赈灾款,怎能草草几分证据就毁灭了淮阳伯府?
江肇年轻不经事,这等当众忤逆皇上岂不是打皇上的脸?念在度关山的军功上,皇上才想到这个法子让江肇受辱自缢,偏偏他却一直挺着一条命。
在这坊市落到人牙子手中日日需要受十鞭刑,直到被买走为奴。
秦昭云应了一声:“皇上虽亲自责罚这等贱奴,却也说了他这辈子只可为奴,既是奴就供人买卖,小哥尽管开口多少钱能买下此奴?”

人牙子见秦昭云执意要买,便伸出手张开手指:“皇上钦定,五文钱!”
堂堂归德中郎将,竟只值五文钱。
不愧是皇上,羞辱人有一套。
秦昭云从兜里掏出五文钱递给人牙子,人牙子收了钱,再三打量秦昭云试图穿透惟帽看清楚秦昭云的长相。
“快点,我这还有事!”秦昭云不耐烦的催促,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人牙子。
人牙子也不敢轻易得罪秦昭云,万一是哪家勋贵出手救江肇呢?
毕竟是淮阳伯府世子,正四品武将,这种时候能够雪中送炭,江肇只怕会以命相抵去报恩。
江肇身受重伤,又在风雪中冻了一宿,从木笼子里放出来直接摔趴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秦昭云秉着好人做到底,掏出一两碎银子递给人牙子:“小哥,麻烦雇佣个人帮我将此奴送去云来客栈,报上谢朔之名安排在天字号客房安顿就好!”
人牙子小哥一听都惊呆了:“谢朔?姑娘说的可是大理寺少卿谢大人?”
“是!”秦昭云没想到人牙子还认识谢朔。
人牙子一改先前的态度,殷勤的收下碎银子安排人去送江肇。
秦昭云则是朝着坊正上衙的地方走去,积雪越来越深,等抵达衙门口时积雪已经打湿了秦昭云的鞋袜,冻得她直哆嗦。
她拿出在客栈早已经写好的书信和两钱碎银子递交给看门的门房。
“麻烦帮我将这封书信交给李坊正,小女子有要事找他!”
门房是个五六十的老汉,一听有人找立即收下好处,夹着信件走进院去。
不一会,李昆鹏连滚带爬的跑出衙门,瞧见秦昭云还没走,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着笑脸走上前亲自弯身迎着秦昭云进院。
“不知贵人大驾光临,还请贵人进屋喝杯热茶歇歇!”
门房老汉瞧见主子这般卑躬屈膝的一幕都吓住了,不禁大量秦昭云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北辛坊的土霸王这般小心翼翼?
秦昭云随着李昆鹏进了院,院门关上后,对面街角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主街,一抹人影迅速上了马车。
温暖舒适的马车内。
阿季如实将秦昭云所作所为汇报一遍,表情有点微裂的提醒:“主子,秦姑娘她买了江肇为奴,以你的名义送去客栈请大夫救治了!”
淮阳伯府出事,就出自谢朔之手。
这下又以谢朔之手相救,只怕日后会很麻烦。
谢朔冷声道:“这小娘子,本官倒是小看了她,满京城都没人敢碰的烫手山芋,就她敢揽在身上,也不怕被皇上迁怒?”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冒着风雪来这穷坊市做什么!莫不是她特意赶来救下的江肇?从前在闺中就与江肇有私情?”
谢朔眉峰微皱,并未说话。
阿季又道:“若真是这样,这秦姑娘还真是三心二意,早上刚被未婚夫纠缠,半晌就和江肇牵扯不清买他为奴,主子,咱们是不是找错合作的人了?”
谢朔倒是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淡笑。
“那就看看是本官被鹰啄了眼,还是发现蒙尘明珠!”
阿季不解:“啊?主子你就这样放任秦姑娘打着您的名号乱来?”
谢朔立即白了一眼阿季:“你是死的吗?不会看着她点!”
阿季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哦,知道了!”
“你去偷听一下,看看她找李昆鹏做什么!”谢朔慵懒的靠在软塌上,手中拿着一本册子,那册子上基本上都是贪污受贿的官员,其中就有李昆鹏。
他确实好奇,这风雪天的秦昭云来找一个素未谋面的贪官做什么?
不过一个九品的坊正就敢贪污三万两白银,如今的朝堂真是腐败的厉害。
阿季奉命,起身离开。
谢朔靠在原地,幽缓从袖袋中掏出一枚温润如脂的白玉耳坠,目光微眯,幽深不见底。
“阿朔,你曾经心心念念的小妹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吗?”
复仇这条路,太崎岖难走。
......
简陋的坊市衙内。
李昆鹏小心翼翼的迎着秦昭云进了厅堂:“您请坐!”
话落,李昆鹏催促着丫鬟们上茶点。
秦昭云不缓不慢的坐在左侧的位置上,她也没拐弯抹角看向李昆鹏问道:“坊正大人,小女子前来是助大人寻一条活路的,不知道大人信不信小女子?”
大冷天的,李昆鹏却因为秦昭云一句话搞得额头渗出细密的虚汗。
他根本不敢迟疑,连忙点头:“信,当然信贵人了!”
笑话,秦昭云送来一封信,上面写明了他贪污受贿的事情,他敢说不吗?
再看秦昭云穿着非富即贵,李昆鹏现在心里慌得要死,生怕惹上哪家的贵人,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有什么来意,只能当孙子一样伺候着。
“不知道贵人来找小的有什么吩咐?只要贵人您说,小的一定尽全力去办!”李昆鹏边说边抬起袖子擦汗,心里慌得如打鼓。
秦昭云神色淡淡道:“坊正大人不必多虑,小女子没有恶意!”
“是是是,贵人请说!”
秦昭云指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雪花越飘越大,故作高深道:“坊正大人,这风雪天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停,雪下的越大积雪就越厚,而小女子在家中算过一卦,这北辛坊市将会因为房屋破漏年久失修,遭受雪灾,到时候会压垮上千人。
这么大的坊市一旦遇到重大灾害,上头只怕不会放过大人,如若大人信得过小女子,现在就请派人去铲除各家各户屋顶上的积雪,对那些破危的房子进行修缮,或许还能躲过这一劫,否则一旦出事,上头问责下来再有大人贪污的罪证,只怕一家老小会遭流放砍头之灾!”
李昆鹏听傻眼了。
“贵人是说,你算命算到北辛坊市有一大劫?”
秦昭云点头:“对,如若不快快行动,三日后便是大人们一家的死劫!”
李昆鹏吓得直哆嗦:“这......”
秦昭云见他还犹豫,懒得再说站起身,道:“想死想活,全在坊正大人一念之间,小女子言尽于此,大人听不听就是大人的事情了,总之话已带到,望坊正大人保重!”
从头到尾都没有拿贪污受贿的事情敲诈勒索,李昆鹏看着秦昭云远去的身影,没忍住开口喊道:“贵人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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