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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求稳,怎么就位极人臣了?结局+番外

帝衣戏旦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云山镇,杨员外家。一个少年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上一棵三层楼高的树,抱住之后死活不肯撒手。下面三个人围着他吱哇乱叫。“杨谦,你给老子下来!”“我不!除非你答应不送我去香山书院!”“混账——”杨员外咬牙切齿,四下搜寻趁手的武器,突然一个箭步把墙根处扫把握在手里,举起来就戳,“不下来是吧,不下来,我叫你不下来!”一旁管家吓得半死:“老爷,亲生的,亲生的啊!”杨谦的书童石头扑通跪地上,抱住杨员外的腿就开始嚎:“老爷,可不能打啊,少爷要是摔下来摔死了可怎么办,那就没人给您送终了啊!”情绪激动的杨员外一哽,和管家齐刷刷看向他。杨员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松手,要不然先让你死!”杨谦在树上朝下喊:“爹,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去读书!”“朝廷好不容...

主角:杨谦洪谨   更新:2025-05-20 16: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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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杨谦洪谨的女频言情小说《一心求稳,怎么就位极人臣了?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帝衣戏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云山镇,杨员外家。一个少年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上一棵三层楼高的树,抱住之后死活不肯撒手。下面三个人围着他吱哇乱叫。“杨谦,你给老子下来!”“我不!除非你答应不送我去香山书院!”“混账——”杨员外咬牙切齿,四下搜寻趁手的武器,突然一个箭步把墙根处扫把握在手里,举起来就戳,“不下来是吧,不下来,我叫你不下来!”一旁管家吓得半死:“老爷,亲生的,亲生的啊!”杨谦的书童石头扑通跪地上,抱住杨员外的腿就开始嚎:“老爷,可不能打啊,少爷要是摔下来摔死了可怎么办,那就没人给您送终了啊!”情绪激动的杨员外一哽,和管家齐刷刷看向他。杨员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松手,要不然先让你死!”杨谦在树上朝下喊:“爹,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去读书!”“朝廷好不容...

《一心求稳,怎么就位极人臣了?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云山镇,杨员外家。
一个少年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上一棵三层楼高的树,抱住之后死活不肯撒手。
下面三个人围着他吱哇乱叫。
“杨谦,你给老子下来!”
“我不!除非你答应不送我去香山书院!”
“混账——”杨员外咬牙切齿,四下搜寻趁手的武器,突然一个箭步把墙根处扫把握在手里,举起来就戳,“不下来是吧,不下来,我叫你不下来!”
一旁管家吓得半死:“老爷,亲生的,亲生的啊!”
杨谦的书童石头扑通跪地上,抱住杨员外的腿就开始嚎:“老爷,可不能打啊,少爷要是摔下来摔死了可怎么办,那就没人给您送终了啊!”
情绪激动的杨员外一哽,和管家齐刷刷看向他。
杨员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松手,要不然先让你死!”
杨谦在树上朝下喊:“爹,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去读书!”
“朝廷好不容易开了恩典,让我们商户子弟也能科考,你不去?难道你想跟爹一样,一辈子当个人人都看不起的员外,一辈子过不上好日子吗!”
话音落下,管家默默松开了杨员外的手,石头默默撒开了他的腿。
两人不约而同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
杨谦情绪比他们俩还激动。
这TM说的是人话吗?
上辈子朝九晚十,做六时不时不休,要房没房要车没车,还因为操劳过度直接把自己整猝死。
现在呢?
家里有钱又有地,还有仆人伺候,平时招猫逗狗溜溜鸟,这日子得积八辈子德才能过上!
好不容易一朝穿越碰上狗屎运,现在要他去读书?
不可能!
读书,读甚鸟书。
读书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吗?
我现在过的难道不是好日子吗!
“爹,你懂个屁啊,当地主老财这种事,我TM摇号都排不上!”
杨员外气的原地转圈,忽然灵光一现。
管家见他快步朝树下走去,以为他还要戳杨谦,赶忙上去拦,被杨员外一把推开。
杨员外一脸得意:“臭小子,你不下来正好,今天我就亲自带着聘礼去王家下聘!你不是不想娶王小姐吗?你不是拦着吗?今儿你是拦不住了!”
厚颜无耻!
“爹!”
杨谦大喊。
杨员外龙行虎步走的越发坚定。
“爹!我错了,你别去,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这就下来,石头,你过来帮我——啊!”
“少爷!”
“儿子!”
杨谦被一左一右扶起来,屁股疼的直抽抽。
“我的尾巴骨啊......”
见他没大碍,杨员外给管家一个眼神,下一秒,管家不知道从哪来搞来一捆麻绳,趁着杨谦没反应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捆了个结实,还把绳头让杨员外牵着。
杨谦奋力挣扎,失败:“爹,你玩阴的!”
“这叫什么来着,饼不久炸。”杨员外面露得意之色。
石头挠头:“老爷,好像是兵不厌诈,是吧少爷?”
杨谦咬牙瞪他:“你丫刚才就看着我被捆啊?不知道帮个忙!”
石头委屈的声音低下去:“我不敢啊......”
“行了,少废话!”杨员外用力把绳子一扯,杨谦被拽的踉跄,身不由己的被他爹贴上脸。
“今天你只能选一个,要么去读书,要么我去王家下聘。”
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老脸,杨谦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我去读书还不行嘛!”
王家那小姐才十四啊!
他再禽兽也下不去手!
“这还差不多。”杨员外满意的拍拍他胸口,把绳头扔给石头,“管家,收拾好行李,送少爷上船。”
杨谦瞬间瞪大眼睛:“上船?现在?”
杨员外优雅的步子已经迈出去十米远了。
半个时辰后,杨谦生无可恋的站在船头吹风。
石头紧张兮兮的盯着自家少爷,少爷的脚只要动一下,他就扑过去把少爷抱住!少爷要是快他一步跳船,那他死也要跟少爷死一起!
“看什么呢!”杨谦一回头就看见石头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肉鸡,随时都准备扑上来。
“没什么,少爷。”石头露出憨笑,“这里风大,去船舱里坐坐吧,到香山书院还早。”
“少爷,这两个人也去香山书院呢。”
“朝廷恩科一开,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读书了。”
一旁刺耳的说话声传入耳中,杨谦本来就不愉快的心情变得更不愉快了。
“看什么看?本少爷难道说错了?看你一身打扮,恨不得把半个家当都穿身上,定是卑贱的商户,一股子铜臭味。”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长脸,小嘴,眼角往下,一副尖酸刻薄样。
杨谦忽然就没那么不愉快了:“果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年轻男子愣了下。
杨谦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没听懂啊?本少爷的意思是,你就算出身比我好又怎么了?可你长得丑嘴还贱啊。”
“你敢骂我!”年轻男子怒火中烧,手指都要戳到杨谦脸上去。
“胡说,我一向素质极佳,从不骂人,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那只能说明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福州洪家大少爷!”
杨谦神情微微一滞,不由上下打量起对方。
大吴朝等级分明,士农工商,世人眼中,商贾就是最不入流的。
而福州洪家,可是出过太傅的官宦人家,在整个士族阶层也属于上流人家。
当今主家虽不比从前风光,但也不容小觑,等闲人家,尤其像杨家这般无权无势的商户,在福州洪家面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但杨谦也不傻,他抬眼上下打量对方,疑惑道:“福州洪家大少爷......我怎么记得洪大少爷三年前中了三甲进士,已经在朝廷翰林院当差了?看你模样,分明是个白身,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冒充洪大少爷!”
杨谦忽然一声爆呵,对方被吓得后退一步,见身份被戳穿,洪谨心里虚了点,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是洪家五房大少爷!那也是你不能高攀的!区区商户贱籍,还敢冲我嚷嚷,你莫不是找死?”
“呵。”杨谦冷笑,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眼里,“洪家当家一脉拢共就两房,你这个五房......拐了不知道几百里,快拐出五服了吧?”杨谦上下眼神扫视,“还有,我是商户子弟不假,但贱民二字不敢当,商乃四民之一不在贱籍之内,你不是堂堂洪家五房大少爷吗?怎么连常识都不知道?”
杨谦一脸欠扁的啧啧摇头。
被最末等的商户当面嘲讽,洪谨气的五脏六腑都痛,一怒之下大步朝杨谦冲去:“你!”
话音落下瞬间,船身忽然剧烈晃动,紧跟着船舱里其他客人爆发出刺耳尖叫。
洪谨不由一怔,震惊道:“本少爷的怒气有这么大威力?”

这是艘载客在二十人左右的大船,能让船体发生如此明显的晃动,必定是撞上什么了。
这可是在江上,距离岸边最近也有两百米,加上江面此刻风大浪急,真要掉水里,除了淹死他都想不到第二种死法!
杨谦脸色瞬间发白,尤其看见洪谨一脸蠢相时,挤压的怒气喷涌而出,汇聚成两个字的精华。
“蠢货!”
洪谨一脸茫然:“什么?”
下一秒,有人大喊:“不好了,船漏水了!”
“少爷!你等等我。”见杨谦跑进船舱,石头赶紧追上。
几人回到船舱中,发现船底果真破了个大洞,正库库往外冒水,因着行船速度不慢,水流冲击力度大,那洞被越冲越大。
“船破了!船破了!”洪谨吓得直嚷嚷,靠在仆从身上腿发软。
他可不会水啊!
“闭嘴!”杨谦低喝,洪谨下意识闭上嘴。
先一步到的是船上的缭手,他急赤白脸的想用手把洞堵住,但费了半天劲也没用。
杨谦四下张望,看见几个堆在一起的木箱:“石头,搬箱子!”
箱子里大约是水产,腥臭味溢出缝隙,刺的人生理性作呕。
那缭手看见他们搬箱子,赶忙过来帮忙,三人齐心协力将箱子往洞口上一压,瞬间喷出来的水小了三分之二。
“不行,箱子有缝隙,还是堵不住啊!”有人大喊。
“快去通知船靠岸!”
缭手似乎才想起来这事,慌慌张张往外跑。
杨谦紧绷着脸,大脑飞速思考,目光扫过,只见三步开外摆放着一个箱笼,应当是船上某位客人的行李。
眼下生死攸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杨谦打开箱笼,快速翻找到里头叠放着的衣衫,看清楚材质后拿起来就要往洞里塞。
“你想干什么!”洪谨一个箭步冲过来按住他。
原来是他的。
那就没负罪感了。
“你说我想干什么?堵洞啊!再不堵我们全船的人都要沉江!”
洪谨急的跳脚:“那你别拿我衣服啊,拿你自己的不行吗!”
“不行!我的衣服都是锦缎不吸水,你的棉的!”
“你......”
洪谨一口气上不来,堵在嗓子眼噎得难受。
下一秒,杨谦就把他衣服塞箱子边角,一件不够塞两件,自己来不及塞还叫其他人一块来,塞到最后,冒出来的水果真小了许多。
船舱里响起一片欢呼声。
“我的衣服!”洪谨咬牙切齿的看着地上那一坨,红着眼眶恶狠狠瞪他。
杨谦拍拍他肩膀,似是安慰似是嘲讽:“区区几件衣服而已,堂堂洪家五房大少爷,还在乎这个?再说了,怎么说你也算救了我们整船的人对不对?掌声在哪里,都给来我们洪少爷鼓鼓掌!”
船舱里响起热烈的鼓掌,众人纷纷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杨谦笑道:“怎么样?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受欢迎吧?”
“你——你可真是个好人呐。”
“好说好说,这是本少爷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优点。”杨谦摆摆手,笑得谦虚又惭愧。
一刻钟后,一行人在最近的码头下船。
从船主那儿得知修补好破洞最快也要一天,众人又不由抱怨起来。
洪家主仆一脸晦气的从船上下来,看见杨谦二人,觉得更晦气了。
天知道他刚才把衣服从破洞里拔出来花了多大的劲!
而且还破了好几件!
见他们四个还在东张西望,船工好心提醒他们:“几位客人,这里方圆二十里就只有一家客栈,而且还不大,你们赶紧去吧,去晚了就只有大通铺了。”
大通铺?
开什么玩笑!
上辈子住群租串串房,这辈子,打死也不可能去睡大通铺!
石头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一道残影闪过,正要跟上去,又一道残影闪过,这回他看清楚了,是那个洪少爷!
“啊!!少爷,石头我来了!”
石头肩挑扁担,扛着行李就冲。
等到他们前后脚进客栈,客栈老板笑眯眯的表示:“两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只有一间上房,要不然你们挤挤?”
“开什么玩笑,谁要跟他睡一张床!”杨谦大惊。
“他区区一个商户,有什么资格同本少爷同屋!”洪谨拍桌。
两人齐齐对视,无形中似乎有火花飞溅。
客栈老板被吓一跳,连忙道:“两位少爷,要不就其他的普通客房?就是小点,也没有浴桶,然后稍微潮湿点,除此之外还是不错的。”
所以优点呢?
杨谦嘴角抽搐:“你这生意没倒闭,全靠祖坟风水好是吧?”
杨谦果断拍下一张银票:“这上房,我要了!”
洪谨盯着那张一百两面值的银票,他浑身上下的银子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两,这贱民竟然随手就拿出一百两来。
他咬牙恨声:“你把我衣服全弄湿了,现在还要抢我房间?你欺人太甚!”
“掌柜的愿意把房间给谁就给谁,说别的没用,掌柜的,你说。”杨谦把银票往柜台上一推,意思很明显。
洪谨习惯性以权逼人,阴测测的盯着店家:“本少爷出身福州洪氏,借你十个胆子,你敢吗?”
客栈老板一怔,显然是吓懵了,肉眼可见的慌张。
杨谦眉头皱起,心中腹诽。
这封建社会,难怪老爹想要他科举入仕,世家望族欺负起平头百姓,连说理的地都没。
“算了,别为难掌柜的。洪少爷,总共就一间上房,你我不如各退一步,房钱我来出,我们一起挤一挤,凑合一个晚上。但毕竟是我先来的,我睡床,你睡别的地方!”
客栈老板壮着胆子:“我让小二搬张睡榻进去,保证跟床一样舒坦!”
洪谨哼了一声,勉为其难的道:“本少爷委屈一晚便是,还不快去收拾!”
“是是!小二,快!”
上房还算宽敞,杨谦一进去就直奔大床,悠闲的往枕头上一躺,翘着二郎腿。
“石头,别捶了,去弄点热水来,本少爷洗把脸。”
石头屁颠颠出去,一旁洪家主仆没好气的瞪他两眼。
“少爷,您衣摆在船上弄湿了,要不然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小心得风寒。”洪家书童白水小声说道。
洪谨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狼狈,但又实在不愿意在这种地方沐浴,更何况还有个外人在。
“不用洗了,方才在船上裤子也被浸湿了......罢了,找个无人的地方,拿你一身干净的新衣服来给我换。”
说着洪谨恶狠狠瞪向床上人。
要不是这个贱民,他怎么可能会蒙受此等奇耻大辱,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洪家主仆两个鬼鬼祟祟的出去了。
杨谦在床上躺着,久久没等到石头的热水,肚子倒是先叫了。
好饿。
觅食。
刚打开房门,就见小二走过来。
“小二,给我备点上好的酒菜送房间来!”
正在整理衣服的洪谨猛地顿住,抬起头,脸色涨红:“你叫谁小二呢!”
杨谦定睛一看,也是愣了:“我去,洪大少爷,你这穿的也太朴素了,我还以为你店小二呢,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
说着就往楼下走,洪谨气的倒仰,朝房门哐当一脚。
“嗷——疼死我了。”
身后传来洪谨抱着脚咚咚跳的声音,杨谦怕自己笑出声,快步下楼。
客栈饭食味道一般,吃到一半外面还下起雨来。
“掌柜的,开间上房,再弄点热水来洗澡。”
店里进来一对彼此搀扶的老夫妇。
二人淋了雨,身上被打湿不少,正和气的询问店家。
客栈老板十分为难:“不好意思啊,我们客栈今天客满了,便是连大通铺也没了,更别提上房了。”
“这......”老妇人面露难色。
一旁的老者道:“算了,再去找找别家吧,咳咳咳。”
“可你不能再着风了,外头还下着雨呢。再说了,我们一路过来哪里见过其他客栈?”老妇人拍拍他的后背,又看向店家,哀求道,“掌柜的,麻烦你再想想办法吧,实在不行,借个地方沐浴一下也可。”
“这......”客栈老板迟疑。
“本少爷那间暂时借给你们休息吧。”
杨谦一开口,三个人都激动的看向他。
“不行!我不答应!”
洪谨从楼上蹬蹬蹬跑下来,双手张开拦在跟前:“我不借!”
老妇人和气的请求:“借个地沐浴,去去寒便还。”
“那也不行!”洪谨态度坚决。
“房钱是我出的,我说行就行。”杨谦往他跟前一站,双手抱肩,气势比他还嚣张些。
“我又没说不出房钱!我出一半,我现在说不行!”
“洪少爷,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人家已经说了,只是借个地方沐浴而已,不是要占你房间。”
洪谨不屑冷嗤:“那又如何,我的房间岂是能随便借出的?”
这小子油盐不进,说多了也是浪费口舌。
反正已经得罪了,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不成?
杨谦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把拽住他领口:“洪少爷,借一步说话。”
也不管他是否愿意,拉着便走。
“你拉我干什么?白水,拦住他们不许他们上楼!快啊!”
杨谦一路将他拽到后头厨房,洪谨嫌恶的用力甩开他。
“你要装好人,凭什么要我跟着你倒霉?两个不知道哪来的老货,搞不好身上有脏病,到时候传染给本少爷,你负责?”
杨谦淡定的问:“尊老爱幼不知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洪谨一愣,随即挺直腰板:“废话,我当然是男人!”
哐当!
一把菜刀被甩到跟前,洪谨吓得一跳:“你、你什么意思?”
“你要真是男人,就拿这把刀砍了我。”
疯子?
洪谨转身就走。
“怎么?不敢了?”杨谦胡搅蛮缠的把人堵在厨房里,“你说,香山书院要是知道你见死不救,还会不会收你?”
洪谨脸色微变:“你想威胁我?”
“虽然打小报告这种行为的确不值得宣扬,但是你身为读书人,却对老弱妇孺见死不救,枉读圣贤书,香山书院名满天下,他们会愿意自己书院出一个草菅人命的学生吗?”
杨谦拿起菜刀在他眼前晃了晃:“但是你只要杀了我,就没人会说这事了,怎么样?”
刀往前一送,洪谨下意识往后退。
这人果然是个疯子!
“好,算你狠,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洪谨避着那把菜刀飞快的走了,生怕走晚了杨谦又抽什么风。
“呼——幸亏真没砍。”杨谦赶紧把菜刀扔了,刚才他也不知道哪来的主意,居然敢去拿菜刀,以后这种事还是少干微妙,碰上脾气爆的保不准真的小命不保。
杨谦回去准备把剩下的饭菜吃完,就见才上楼的老妇人又下楼了,这次神色紧张,满脸担忧之色。
“掌柜的,您知道哪里能请大夫吗?”
“距离此地三里外有一个马头村,村里倒是有一位赤脚大夫,只是现在这雨下的有点大,人家怕是不愿意来。”
老妇人一听,越发焦急了,从荷包里拿出几两银子放柜台上:“掌柜的,麻烦你想办法把大夫请来吧,我家老头子病了。”
客栈老板叹气,叫来小二,让他披着蓑衣带着油纸伞出去找大夫。
老妇人连连道谢,忽然楼上传来闷闷的咳嗽声,她一着急,没注意脚下水渍,踉跄往地上摔。
杨谦刚吃完准备起身,见她要摔倒下意识扶了一把。
“谢谢你啊小伙子,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
“好人做到底,石头,扶着一块上楼。”
将人扶上楼,杨谦扫了一眼床上,发现刚才还算正常的老爷子此刻面容通红,嘴唇泛白,额头隐隐冒汗,看起来,像是发烧了。
对方留着山羊胡子,气质儒雅,一看就是文人,加上年纪大体质虚,搞不好都挨不过去。
杨谦走上前快速打量片刻:“老爷子,你哪里不舒服?”
对方只是摇头,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老妇人眼底满是担忧之色:“刚才开始浑身滚烫的,定是吹风受凉的缘故。”
话音刚落,床上的老爷子将被子裹紧,面露痛苦之色,双手不自觉捂住腹部。
杨谦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
之前吃了不干净外卖进急诊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子。
“老爷子最近有拉肚子吗?”
“拉肚子?有是有,你怎么知道的?”
杨谦自顾自继续问:“那老爷子身上有疹子吗?”
老妇人一愣:“有,大约是在李家村的时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们从那儿离开后,老头子情况就不大好,小伙子,你懂医术吗?”
“略懂。”
毕竟上辈子亲自在医院躺了三天。
杨谦解开老爷子衣衫,只见裸露在外的胸口上竟然有一片片的红色斑点。

老妇人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多?”
“这是玫瑰疹,结合老爷子发热,腹泻,腹痛症状,可以判断出他是得了肠伤寒,这种病通常是水和食物被粪便污染,入口所致,所以他......”杨谦直起腰,深吐出一口气,“吃屎了。”
“......”
一旁的石头险些yue出来。
“此病有传染的可能性,所以老爷子的粪便必须要用草木灰掩埋,饭食也要分开。”他看了眼老妇人,道,“村里的赤脚大夫八成不会治这病......”
“小伙子,你肯定知道怎么治,求你帮帮忙吧!”
杨谦挠头。
出租屋药箱有环丙沙星,这药能治。
但——他没金手指啊!
“您先别着急,我想想,石头,去打盆水来,擦老爷子的腋下和......屁股,先降温。”
石头讪讪不安:“少爷,能换个人吗?”
他不想擦陌生人屁股啊!
“这事怎好麻烦小兄弟,我自己来就好。”老妇人连忙道。
石头一听,麻溜的去打水。
“不要给他捂着,这样只会加重病情,不会散热。”
“可寻常发热不都是捂出汗了便好吗?”
“那也分情况,像现在这样的,再捂下去脑子就要烧坏了。”
老妇人一听,眼神瞬间坚定,三下五除二把老爷子扒得只剩下里衣,又把里裤往下一拉,露出半个雪白屁股。
“......”
“石头,跟我去厨房弄两碗水,加点盐和糖化开,拿上来给老爷子喝。”
杨谦自己也没闲着,这病想要好得慢慢养,当下他能做的就是以现有条件尽力缓解病情。
杨谦在厨房忙活的功夫,大夫来了,一番检查后,得出的结果和杨谦差不多。
“此病不能久拖,必须要找好大夫才能看,我看不了!实在对不住。”大夫说完拎着药箱就跑,因为他知道,这病会传染!
至于怎么传染的,他就不清楚了,反正跑就对了。
杨谦正好在楼下撞见大夫,想到什么,一把拉住他:“大夫,有黄连吗?”
......
楼上客房。
老爷子顽强的嚼着黄连。
石头满脸敬佩,恨不得当场给他磕一个以示尊敬。
“黄连味苦,正好能以毒攻毒止痢,吃食方面我已经叮嘱过掌柜的,他会注意的。”
杨谦叫石头拿银子给老板,道:“明天一早客栈里的客人都会离开,到时候关店一天,省的防护不当传染开来。”
“是是是,客官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客栈老板恨不得今天就关门歇业,毕竟自己店里出了这么个客人,要是传出去,他生意也别做了。
其他都好说,唯一麻烦的就是洪谨。
杨谦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脑中流光一闪而过,有了。
下了楼,洪谨正黑着脸坐在桌旁,看见杨谦下来,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
“你来干什么?”
杨谦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叹气:“洪少爷,告诉你一个噩耗。”
“什么?”
“我们的房间不能住了,老人家大小便失禁,拉地上了。”
“......”
“你要是不介意......”
“住嘴!你给我记着!”
洪谨怒极起身,大约是被气狠了,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头晕眼花,好一会才看清楚眼前。
“掌柜的!把你自己的房间清扫干净,本少爷要住,否则,你就等着关门倒闭吧!”
老板:“......”
当天晚上,杨谦和石头一起在房间里打了个地铺休息,睡的腰酸背痛,噩梦连连。
第二天一早,黑眼圈都出来了。
老妇人心里愧疚万分:“小伙子,你这么善良,帮我们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小子姓杨,单名一个谦字。”杨谦吃着咸菜白粥,昏昏沉沉的打哈欠。
“谦逊有礼,君子谦谦,当真是个好名字,配得上你。”
杨谦一个激灵,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
他那便宜老爹书都没读几本,这么有文化的事他要干的出来,杨家祖坟都得冒个烟庆祝下。
又过一天,老爷子好些了,能下地了,杨谦当即让客栈老板帮忙找辆驴车过来。
“老爷子的病最重要的是要静养,你们快去找个能养病的地方,再请个好大夫照看,切忌一定要忌口,吃些清淡点的。”
“多谢杨公子!”
老妇人万分感激,拉着杨谦的手道,“杨公子,他日若是有缘再见,我们夫妇定要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您言重了,这事换成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老妇人笑而不语,上了车后朝杨谦摆手告别。
送走老夫妇俩,石头突然大叫一声。
“完了完了,船昨天就开了,我们现在怎么去香山书院啊?这鬼地方半个月才一趟船!”
杨谦折扇啪得打开,优雅的扇着:“不说这个,先去一趟衙门!”
“去衙门干什么?”
杨谦深深叹了口气。
老爷子的病是在李家村得的,很大可能村子里的水被污染了,此事不小,他做不到坐视不理。
一路打听过去,主仆二人终于到了县衙门口。
“济云县衙。”杨谦抬头念出匾额上的字,转头吩咐石头去和守门官差交涉。
“什么疫病!去去去,少来没事找事!”
石头被官差不耐烦的推搡,焉头耷脑的回来找他。
杨谦眉头一紧,撩起衣袍三步并作两步亲自上去:“在下杨谦,有要事来告,你们这儿的李家村......”
“去去去,要真有事村里自会报上来,要你们两个外乡人来胡说八道?再造谣生事,信不信拉你们进去挨板子!”
杨谦被棍子捅着屁股跳下衙门台阶,模样狼狈,身后还传来嘲笑声,气的他头顶冒烟。
“气死我了!这帮狗仗人势的官差,一个基层,手里有点权利就上天了!还敢打老百姓!”
石头愤愤的跟着骂:“没错,就是狗仗人势!少爷,咱们不管他们的事,让他们后悔去吧!”
“走!”
杨谦七窍生烟,头也不回的离开。
手里扇子扇得飞起,好似这样就能熄火一般。
主仆二人到集市上租了辆马车,一路上越想越气,抓心挠肝的难受。
当时怎么就没大声教训他们?怎么就没说‘打啊,有种就往脑袋上打啊!’,怎么就没直接躺下讹死他们呢!
“少爷,别气了,我们还要去书院呢,但愿别去晚了。”
“晚了才好呢!”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朝着香山方向而去。

杨谦赶路的时间里,有一天,济云知县汪大人突然收到一封下头乡镇递上来的文书——李家村出现大规模传染病,已经有一半的村民染上,而且每天人数还在增长。
大夫们都说是传染病,有的大夫说能治,有的大夫说不能治,说什么都有。但光治好也没用,得查出来传染的源头,以及防治的办法才行,否则就算今天治好了,保不齐过两天又染上了。
可偏偏发展到现在,都没人查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李家村已经封路,不许任何人进出。
“疫病!大规模的疫病!还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这可如何是好!”汪大人急的团团转,他治下三年都平安,怎么偏偏现在突然爆发传染性疫病,而且之前还一点风声都没有,以至于想要亡羊补牢都有些晚了。
一旁的刘捕头忽然想起来,前两天手下人来报,说有两个外乡人到县衙危言耸听,被他们赶走了,好像说的就是李家村得病的事。
“大人,两日前......”
听刘捕头说完,汪大人头皮都炸了,怒道:“把那两个混账给我叫进来!”
当日当值的官差被喊进来问话,等汪大人确定情况后,直接摔了桌上镇纸。
刘捕头连忙开口劝说:“大人,现在就算打他们板子也没用,那人能提前发现李家村会有大规模疫病传染,定是知晓内情的,让卑职去找找吧。”
“找,是要找。但李家村那边也不能坐视不理,传本官令,让县里所有医馆都派出一半大夫,前往李家村治病救人!一切银钱都由衙门负责,让他们动作要快!”汪大人冷静下来,见刘捕头要走,又叫住他们,“那人说他叫什么?”
“回大人,叫杨谦。”
“嗯......去张榜寻人,这样说不定会快点。”
汪大人心里好像漏了个大窟窿,没底的很。
疫病这种事可大可小,是福是祸全看能否控制住,若是最终事态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他这顶乌纱只怕也保不住。
香山书院。
书院坐落在半山腰上,杨谦拄着树棍,两条腿发着抖,颤巍巍的站着,望着近在咫尺的山门。
“终于......终于要到了......”
TM的没事把房子造这么高有毛病啊!
没有缆车,也没有扶梯,就腿着上啊!
不知道本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啊!
杨谦呼哧呼哧的喘,扭头看见石头挑着担,脸都没红一下。
“你怎么不喘?”
“少爷,你得多锻炼,你这样的,看着虚......”
“滚!”
缓了一会,杨谦扔掉树棍,和石头一块进去报道。
他们来的时间正好赶上入学的最后一刻钟,所以他是最后一个,其他学子都已经站在一旁领到了学子服。
长案前坐着一位夫子,正在翻阅名册。
杨谦走上前:“学生云山镇杨谦,来书院报名。”
一旁石头赶紧递上名帖和束脩。
对方从名册里露出脸来,皱着眉,只拿了名帖看:“原来是个商籍。你来的这么晚,没有丝毫对书院,对夫子,对山长的敬畏之心,下山去吧,我们书院,不收你!”
话音落下,这边的动静瞬间吸引所有学子的注意力。
正在人群中的洪谨看见杨谦,眼睛登时睁得大大的。
冤家路窄啊,没想到报仇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洪谨站在人群中,起哄道:“监院说的对,商户贱籍还敢来晚,就该让他滚。”
有人领了个头,马上就有人跟上,声音也一道比一道高。
“真是世风日下,连这等人都敢来香山书院求学。”
“香山书院最差也是寒门子弟,怎能让这等下九流的人进来?”
“他干什么呢?怎么不走,反而上前一步了?”
“他不会敢打监院吧?”
洪谨一听,挤开人群上前,想要阻拦。
他本来想在监院面前表现一下,结果人刚靠近,就被杨谦一手按他脸上。
杨谦根本没注意到来者是何人。
只见他一手按住洪谨,双眼闪烁着精光,满脸真诚,激动不已的看着柳监院:“你说真的?不收我?那你写个文书!”
“?”
见对方傻愣愣的看自己,杨谦迫不及待的从箱笼里翻找出纸笔,摊开放他面前,“文书,写清楚是书院不收我,不是我自己不肯的就行,最好能签字再画个押......”
“放肆!你当本院是什么人!”柳监院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胆敢戏耍本院!”
“没有啊。”杨谦抬头看他,一脸懵逼,“不是您说不收我的吗?”
“你——”
柳监院语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驳斥他。
杨谦眼神一转,赶紧起身,恭敬行礼,头压得低低的:“监院息怒,学生并无冒犯之意,学生千里迢迢前来香山书院求学,若不明不白返回,家中亲人定会追根究底。
您不知道,家中父亲脾气执拗,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空口无凭他肯定不相信我说的,到时候定会来书院找您问个明白,学生惶恐,万一打扰到您多不好?所以还想请您写份文书说明一番,学生带回去好有个交代。”
柳监院脸色缓和不少,但还是不爽:“听你语气,你似乎对来学院读书一事并不热衷?怎么?莫不是瞧不上我香山书院?我香山书院可是天下三大书院之一!”
杨谦连忙道:“自是不能,香山书院天下闻名,何人不知?学生本也是慕名而来,只是学生连报名这么重要的时辰都能耽误,实在是没脸来书院......”
柳监院冷哼一声:“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香山书院向来不分贫穷富贵,只是你毕竟出身商户,的确不太适合来书院,拿来吧。”
他伸手一摊,杨谦把纸递给他。
一旁石头强忍着屈辱的泪水,替自家少爷感到委屈。
明明还有一刻钟才结束,凭什么就因为商籍就看不起他们!
杨谦注意到石头怨气冲天的,冲他使个眼色,让他去自己后头待着。
什么破书院,有教无类都做不到,他才不稀罕来!
他现在是大丈夫,能伸能缩。
等拿到劝退书,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回去潇洒。
退一万步讲,要是杨家必须要出一个有功名的人,那他送老爹去读书好了!
三十岁,正是拼的年纪嘛!
“好了!下山去吧!”柳监院大手一挥,放下毛笔,看也不看杨谦一眼,起身离开。
杨谦拿起桌上的纸,嘴角压都压不住,小心翼翼的看了两回。
“石头,走,咱们挑起担子,下山去也!”
杨谦仰天长笑,潇洒转身离开。
洪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就走了?

有人惊奇不已:“这人......被刺激傻了吧?还笑?”
有人讥讽:“一介商户懂得什么读书,他只怕连自己错过了什么都不知道,可悲呐。”
洪谨回过神,忍不住嗤笑:“果真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出了香山书院,杨谦健步如飞的下山。
香山书院远近闻名,因而山脚下的香山镇十分热闹,杨谦下山后直奔这里来。
石头还因为刚才的事情心里堵得慌,闷闷的,跟兴高采烈的杨谦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他实在费解:“少爷,就算您不想读书,那也不应该任由别人看不起咱们啊。”
杨谦一屁股坐在一处小摊上,招呼摊主上两道甜品,见石头还耷拉着脑袋,没好气的敲桌子:“连个监院都这德行,那破书院其他夫子能好到哪里去?要我看,这香山书院就是名过其实了!”
石头重重附和,嗤之以鼻:“对,没错,是他们不好!就这样还三大书院之一呢,我看根本不配。”
摊主端上来两碗冰粉,一口进去,浑身舒畅。
正吃的爽,忽然背后伸过来一只手,猛地拽住杨谦往后拉。
原本快要送进嘴里的冰粉一下子变得老远。
我的——粉!
杨谦端着碗冰粉,莫名其妙从凳子上被拉起来,又莫名其妙和四双大眼对视。
这、什么情况?
“几位好汉,这是我大哥,你们要钱就找他要!”一个浑身脏污,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乞丐害怕的躲在杨谦身后。
对面四个大汉也明显愣了,反应过来后怒骂:“臭小子,你当我们傻子啊!”
小乞丐冲杨谦大呼:“大哥,我就欠他们三十两银子而已,你跟他们说嘛!”
杨谦刚想说什么,突然看见自己干净漂亮的新衣服上面,出现了两个硕大的、乌漆嘛黑的手掌印!
“你大爺的——”
“呐!你们都听见了,我们的确是亲戚!我们一个大爺。”小乞丐急忙道。
杨谦瞳孔猛地放大,还能这样?
草!
杨谦一把拽下腰上钱袋,哐当一声砸桌上。
小乞丐眼前一亮,运气这么好,随便抓个人就真帮忙还钱?
“四位兄弟,这钱,给你们,你们,给我揍他!”杨谦怒指小乞丐。
敢碰他瓷!
小爷有钱,就爱这么花!
眼见四个壮汉眼神逐渐变了,小乞丐暗骂一声,撒腿狂飙。
那四个大汉却是不动了。
杨谦不解:“干嘛不追啊?”
为首那大汉拿过桌上钱袋,笑道:“这位大爺,我们的欠款拿回来了,一笔勾销啊,告辞!”
四个人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杨谦愣好半天,突然意识到:“这TM是新型的仙人跳吗!”
他忽然扭头看向摊主:“你们当地人......都这么不要脸吗?”
摊主吓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这位公子,没有的事,只是你比较倒霉而已。”
眼见杨谦气的不轻,摊主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一个人影,指着他身后大喊:“他回来了!”
小乞丐大摇大摆跑回杨谦跟前,一屁股坐他凳子上,嬉皮笑脸:“我说你这人可真小气,区区三十两,帮个忙而已,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是帮我还了债了,多谢!”
区区三十两?
摊主连忙打圆场:“客官别跟一个孩子生气,我再送您一份吃食吧。”
“不用!”杨谦哪儿咽得下这口气,伸手拽住那小子的后领要把他拎起来。
嗯?怎么不动?
杨谦使出吃奶的劲都没能拉动,石头赶紧来帮忙,却不小心撞到摊主,摊主手里的冰粉眼看就要飞出去。
小乞丐身影快速闪过,等到三人回过神后,他已经稳稳当当接住冰粉吃起来了。
杨谦怔住。
竟然是传说中的武功?
那他刚才就是藏拙,故意的?
浑身上下的血液开始沸腾,杨谦控制不住的激动。
活的武林高手!
看小乞丐滋滋有味的吃着冰粉,杨谦方才的怒气烟消云散,只剩下抑制不住的兴奋。
“小兄弟,你会功夫?”
小乞丐没说话,杨谦眼光流转,当即一拍桌子:“店家,再多上点吃的!”
摊主赶忙去做吃食,一会功夫桌上被摆的满满当当,石头看的口水直流,奈何自家少爷不给他碰。
小乞丐吃完一碗又一碗,终于不好意思了:“大哥,你到底想干嘛,直说行吗?你老这样盯着我,怪吓人的。”
“你刚才那一下,反应这么快,你会武功?”杨谦学着他端住碗的姿势比划,就是看起来有点滑稽。
小乞丐点点头:“会。”
“那你刚才为何被人追着跑?”
小乞丐汗颜:“毕竟欠债,理亏啊,难不成我欠了钱还要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你们仙人跳我就有王法了?
杨谦压下心里的吐槽,把一碗冰粉推他跟前。
“那你武功厉不厉害?”
“刚才那四个,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你想学?那你得管饭!还有,刚才那三十两你不能问我要!”
杨谦略微思索一下:“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万一你根本不会武功?”
小乞丐一听,当即从凳子上一跃而起,轻轻巧巧跳上桌子,又一个鹞子翻身后落在摊主的大伞上,紧接着脚下轻轻一点,人竟然飞到对面酒楼屋檐,随后竟径直往下跳,就地一滚后又耍了套的虎虎生风的拳。
窝槽,还会轻功!
“这位大哥,如何?”小乞丐双手背后,还真有种高人的架势。
杨谦克制住激动的心情上前,语气坚定:“我信你了,我要拜师!”
“拜师就不用了,你只要管我饭吃就行,回头我还是叫你大哥!”
杨谦才不在乎辈分问题,要是真能学到真武功,这穿越也太有意义了。
杨谦往后退了一大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小弟在上,受大哥一拜!”
石头:“......”
路人纷纷侧目,议论不休。
“我是不是听错了?”
“这年头道上也不好混啊,大哥还要拜小弟了?”
“这规矩挺别致,外乡的吧?”
石头听不下去了,冲上去把自家少爷拽起来。
少爷,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做个下人怎么这么难啊。
杨谦站起来,兴奋的很:“大哥我姓杨名谦,云山镇人士,小弟,你呢?”
“原来是杨大哥,小弟叫燕三,大哥叫我小......”
“好,小燕,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杨谦果断抬手制止。
他不想从一个男人嘴里听到那两个字,尤其是在现场三个都是男人的情况下。
“走,大哥带你去个能洗澡换衣服还能吃饭的地儿!”
燕三一喜:“大哥,我知道香山镇最好的客栈在哪儿!”
“去什么客栈啊,石头,打听下最近的青楼在哪儿。”
“啊?”

香山书院最深处坐落着一座幽静住宅,宅子占地两亩,屋中居住之人却只有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柳监院自大门而入,一路长驱直入到庭院,正好看见有人从屋子里出来。
“宁夫人请留步,待我开好药方,会让厨房将药煎好送来,山长再煎服半月,便可药到病除,切忌不能动肝火,要静养。”方大夫提着药箱,细细叮嘱细节。
柳监院闻言上前:“方大夫,山长的病好点没?”
“问题不是很大。宁夫人说山长刚发病时遇到了一位好心公子帮忙,多亏那位公子干预及时,没让病情恶化,否则这后头也不好治。”
柳监院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山长可是咱们书院的主心骨,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夫人,我能否进去看看山长?”
“那是自然,监院里面请。”宁夫人微微颔首。
柳监院进到屋中,山长正依靠在床头看书,见他进来,山长笑着看向他:“柳兄来了。”
“近日学子入学实在忙碌,没能及时探望,还请山长勿怪。”
“哪里话,外道了,我们在书院认识快十年了,何必说这些话。你看我,我不也安心的躺着养病,书院里的事交给你,我放心。”
“惭愧,纵是如此,还是出了点小岔子。”说到这柳监院眉头微蹙,语气不满,“也不知道朝廷怎么想的,竟下旨公告天下令商户子弟也可读书入仕,商人重利轻义,怎堪当大用?”
山长轻扯了下嘴角,面上带笑眼底却不见笑意:“柳兄此言差矣,不论出身如何,有教无类,乃是圣人之言,我等读圣贤之书,传授道业,岂可自相矛盾?”
柳监院略有不服:“山长,你是不知道,此次书院招学来了不少人,我也一一按照规矩录用了,只是有一个人实在过分,他出身商籍不说,竟连守时都做不到,如此放荡之人怎配入我们学院?我本想教训他一顿,但又怕失了身份叫人看轻我们,就直接把他赶走了。若让此人入学,只怕他身上不好的商人习气会带坏其他学子!”
山长还想说什么,宁夫人拿着一份书信匆匆进来:“老头子,是济云县汪大人的急信。”
“拿来瞧瞧。”
山长拆开书信,看完后问柳监院:“柳兄,此次来书院报名的学子里,有一位叫杨谦的年轻人?”
柳监院思索片刻,忽然想到那个被他赶走的小子不就叫这个名字吗?
难不成他还在济云县犯了事?竟叫知县亲自写信来讨人?
柳监院冷哼一声:“果然是个不安分的,方才我说被赶走的那个商户子弟,就叫杨谦。”
“你!”山长突然捂着胸口咳起来,宁夫人连忙上前替他顺气。
柳监院吓得不轻:“山长,你没事吧?”
“你去把人给我找回来!要快!”
从山长家出来,柳监院脸黑的跟炭一样。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要找那个商户子弟?
山长是在看了汪知县的书信后突然提到杨谦的,这里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学生福州洪谨,见过监院。”洪谨拱手行礼。
柳监院收回思绪,片刻后回忆起来:“是你啊......”
他想起来了,当时赶杨谦走就是这小子在旁边拱火。
洪谨并未察觉什么,笑道:“是学生,没想到柳监院记性这么好,还能记得学生。”
“哼,你去把姓杨那小子给我找回来。”
洪谨微愣,找谁?
“杨谦?他不是已经被您赶走了吗?”
“问这么多做什么?让你去你就去,快些去,省的那小子走远了找不回来。”
抓完壮丁,柳监院甩袖便走。
到时候人要是找不回来,山长要找人算账,也找不到他头上。
这主意,着实不错。
眼见柳监院就这么走了,洪谨整个人都不好了。
疯了吧?刚把人赶走,就要他找回来?
监院找杨谦干什么?
难不成......
洪谨面上一喜,不管是干什么,监院脸色那么差,看起来就不高兴,还能是什么好事?
白水刚收拾完床铺出来,凑上前傻笑:“少爷,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白水,叫上几个书院里的护院,就说监院发话了,让他们跟着我下山一趟。”
下了山就是香山镇,洪谨费了工夫打听一番,得知杨谦和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往青楼方向去了,顿时面露鄙夷,一阵恶寒。
“此人品性差也罢了,竟然还流连花丛,行如此不堪之事!有辱斯文!”
洪谨来到青楼门口,人还没进去,就被一股浓重的脂粉香逼得不敢再进一步。
“白水,你去把人叫出来!”
“少爷,他能听我的吗?”
“这个......”洪谨刚想说什么,就见一个身材妖娆,面容清丽的女子款款出来,对他盈盈一笑。
那一笑,笑的洪谨脸都红了。
此女如此超凡脱俗,定是命运不公,让她不得不困顿在青楼中,当真是可惜又可怜啊。
“这位公子是来找人吗?那也不用带这么多人呀,您找哪位?奴家替您寻去?”
“可以吗?那多谢姑娘,我要找杨谦。”
姑娘点点头,转身缓步离去。
楼上,燕三正在吃烤鸭,一手一个腿,嘴里还塞着肉,旁边石头还无奈的帮他剥花生。
杨谦则在一边看舞姬表演,时不时往嘴里塞个果子吃。
方才那姑娘从楼下上来,说楼下有人找他,杨谦起身往窗台下一看,笑了。
“是你啊,洪大少爷!找我有何贵干?”
洪谨抬头看见杨谦,立刻道:“杨谦,你给我下来,我有事找你!”
“你上来。”
“你下来!”
杨谦扭头就走。
洪谨:“......”
一咬牙,他道:“走,跟我进去!”
一群人乌泱泱的闯入,目标明确的往二楼跑。
洪谨刚上台阶,就见一个拳头朝自己面门打来,他下意识往后仰,身体被人堪堪撑住,等意识到有人竟然要打自己,洪谨大喝:“给我上!”
石头护着自家少爷往角落里躲,两人一脸刺激的看着燕三一对多。
洪谨刚开始还很嚣张,指挥护院好好教训燕三一顿,可打着打着觉得不对劲了。
他的人怎么都趴下了?
最后一个身强体壮的护院,呈抛物线状摔在洪谨跟前,抱着双腿哎哟叫个不停,吓得洪谨脸色煞白,抬起头,正好对上燕三充满攻击性的眼神。
洪谨害怕,声音都发颤:“你......你......你都打过他们了,别打我了吧?”
“小燕!”杨谦上前,抬手按在燕三肩膀上,笑吟吟的看着洪谨,“洪大少爷,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来打我一顿啊?可惜了,你但凡来早点,今天挨揍的都是我。”

燕三很配合的冲洪谨咧嘴一笑。
洪谨浑身一哆嗦。
这小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居然能一个人干掉四个膘肥体壮的护院。
“杨兄,误会,都是误会,我不是带人来找你麻烦的,我是奉了柳监院的意思,来找你回去的。”
“找我回去?为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应当是有重要的事,否则我也不会急匆匆的下山。杨兄,你就跟我回去吧。只要你肯答应,我......我......”
劝退书都拿了,还回去?
杨谦根本不打算答应他,但看他支支吾吾想要出条件的样子,瞬间来兴趣了。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背我上山,我就答应!怎么样?”
“你叫我背你上山?!”洪谨面色涨红。
他堂堂洪家大少爷,怎么能背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贾贱民?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旁边燕三似乎嗅到危险气息,眯着眼睛握紧拳头,往前横走一步,气势陡然凶狠起来。
洪谨心脏一颤。
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上了书院,看监院怎么教训你。
“好,我答应了,杨兄,我们这就走吧。”
眼见洪谨下了楼,燕三眼神飘忽的扫了一眼街上。
香山书院是清净地方,又鲜少有外人进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眼下,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杨大哥,我还没去过书院呢,我能跟着一块去开开眼吗?”
新收的小弟就这么一个要求,杨谦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
“先去山上看看他们玩什么把戏,到时候我带你回云山镇,我们好好学功夫。”
......
书院山道上,洪谨两条腿跟打摆子一样,背上的杨谦还问他:“洪兄啊,你这有点虚啊。”
洪谨咬着腮帮子,在心里问候杨谦祖宗十八代。
香山书院明明是在半山腰,但这一趟上来,洪谨感觉它在九重天上。
终于看见山门,他双腿一软,直接摔地上。
白水心疼的扶起自家少爷:“少爷,您还好吧?”
洪谨累的直翻白眼,恶狠狠的瞪杨谦背影:“总有他好果子吃!走,去找监院。”
柳监院就在山门处不远,等的有些着急了,正嘟囔着埋怨洪谨办事不利,都一个时辰了还没把人带回来。
正想着,就见杨谦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他当即面色沉了沉,语气不善的道:“怎么来的这么晚,山长还在等你,跟我来吧。”
山长等他?
杨谦不解:“等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找你自是有要紧事。”
燕三忍不住道:“你这人好没礼貌,请我大哥过来,还这个态度。”
被一个半大孩子教训,柳监院脸色铁青,张口就想呵斥。
杨谦抢在他开口前说道:“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啊。”
话虽这么说,但他分明在笑。
等见完山长再说!
柳监院哼了一声,兀自甩袖走在前头,也不管杨谦跟没跟上。
“大哥,这人好大的脾气。”燕三语气不满。
“不光脾气大,还看不起人呢,不耽误时间,快走吧。”
他还准备今天就启程回家呢。
一旁休息的洪谨终于缓过气来,见柳监院如此态度,他觉得自己腿不疼了,眼也不花了,浑身上下充满力量。”白水,你去学子院,就说有好戏看,让大家都快来!”
敢羞辱他,就别怪他落井下石了!
学子们一听说有热闹可看,都顾不上收拾房间,一个赶着一个往山长家跑。
等杨谦跟着柳监院到山长家门口的时候,身后已经远远站了一群人。
柳监院只是看一眼,并未出言呵斥。
洪谨见状搓了搓手,满脸的迫不及待。
宁夫人听到院外的声响出来开门。
杨谦看见熟悉的面孔不由一愣:“怎么是您?”
“小伙子,真的是你,太好了。”宁夫人热情的迎出来,“上次多亏了你,否则我家老头子的身体可撑不到回书院。我们也是有缘,没想到你正好要来我们书院念书,算起来,我也是你师母了。”
杨谦明白过来:“您是说老爷子是香山书院的山长?”
一旁的柳监院人麻了,山长口中那个救了他的人,竟然是杨谦?
“宁夫人,你没开玩笑吧?”
“这怎么能开玩笑呢?杨公子可是我们夫妇的大恩人。”
大恩人......
柳监院眼神复杂的来回在杨谦身上打量。
“杨公子。”
山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别来无恙啊。”
见那日的老爷子真是书院山长,杨谦连忙行礼,山长笑呵呵的扶起他。
“我们可以慢慢寒暄,眼下有件要紧事要办,济云县汪大人给我来信寻你,孩子,你当初去过衙门,曾想告知李家村疫病的事,对吗?”
“不错,但当时我被衙门差役赶走了,说我危言耸听,他们还不分青红皂白动手打人!”杨谦想起来就来气。
山长眉头皱起,这内情他倒是不知道:“孩子,这事是衙门的不是,回头我定让他们给你个交代,只是眼下李家村情况不妙,你可知道疫病感染的原因?我记得,你当时提过,似乎是和水源有关?”
杨谦了然。
原来找他过来是为了疫病的事。
“劳烦山长给我准备纸笔,我将防疫之法写下来。”
山长一听,眉眼间露出笑意,抚须点头:“好,随我来吧。”
眼见杨谦被山长领进门,学子们只能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张望。
“这人不是早上刚被赶走的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看起来山长对他很好啊。”
“没听见山长说吗,是济云县知县要找他。此人当真不简单,才来书院,就被知县看上了,有点本事。”
“也不知道衙门会给什么嘉奖,赏田还是赏银?”
“不是说好来看热闹的吗?”
“这热闹难道不好看?洪兄,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哦。”
众人围着洪谨,揶揄戏谑的眼神纷纷落在他身上。
洪谨正躲在人群里,怕被山长他们看见。
谁能想到当初那老夫妇是山长他们?
山长会不会给他穿小鞋?
还有杨谦,凭什么这小子运气这么好。
“看什么看?这热闹不好看吗?被香山书院赶走的学子,转头就被济云县知县看上了,哼,传出去,也不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书院呢!你们就笑吧!”洪谨恼羞成怒,甩袖而去。
学子们面面相觑,别的他们不在乎,书院的名声可都跟他们有关系啊。
一时之间也没人看笑话,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书房内,杨谦一手狗爬一言难尽,山长遗憾又欣赏的目光不断交错。
长得这么俊俏的人,字怎么写成这样......
算了,回头找好的字贴慢慢教他便是。
等到山长将纸收入信封,让人送去给汪知县后,柳监院才回过神思。
现在看来,有点不大妙啊......
果不其然,山长开口道:“孩子,我们书院有你这样的学子,是我们的福分啊,以后你在书院里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柳监院额角青筋猛地一跳,杨谦就看过来了,这一眼,给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山长,我不是书院的学生,监院给我写了劝退文书,我正打算拿回家给我爹看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山长和宁夫人齐齐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向柳监院。
两道灼热的目光看得柳监院坐立难安。
他下意识拿起桌上茶润了一口,这才道:“我也是按规矩办事,他来迟了......”
山长表情意味深长。
他们相处多年,对方是个什么性格他能不知道?别的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势利眼。
肯定是看杨谦出身商户,瞧不上他,就随便找个借口将人赶走。
“好孩子,山长知道你心中委屈,从今往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这态度明摆着站在杨谦那边,柳监院心里多少不舒服。
本来就是那小子自己要走的,关他什么事?
杨谦笑道:“多谢山长,但真的没有。今日事情已经办完,我也该走了,还有人在等我呢。”
他指了指靠在门框上的燕三,以及打着哈欠的石头。
山长和宁夫人对视一眼,最后又齐齐看向柳监院。
柳监院嘴角微抽,老看他干什么啊!
山长压着嗓子咳了声。
柳监院:“......”
柳监院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杨公子,我们香山书院可是天下三大书院之一,从我们书院出去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你不想有大好前途,为家族争光?”
杨谦想也不想:“没有。”
“......”
宁夫人忙缓和气氛,笑道:“杨公子,不如这样吧,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暂时在这里住下,等明日再说,可好?”
杨谦本想拒绝的,燕三听到这话眸光快速一闪,突然走过来,声音雀跃:“大哥,我还没住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呢,要不然我们就住一晚吧?”
不等杨谦开口,山长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夫人,辛苦你帮忙安排下这孩子的住处了。”
杨谦无语的瞪了眼燕三。
你是小弟还是我是小弟?
“杨公子,跟我来吧。”宁夫人亲切的拉起杨谦的手,一边温声细语说话,一边带着他出去。
屋内,山长呷了一口茶,道:“柳兄,劝退书的事我就不细问了,但你得负责把这孩子留在书院。”
“......”
他堂堂一个监院,难不成还让他拉下脸去道歉,再求那小子留下来念书?
做梦!
想都别想!
翌日。
“杨公子,我代表香山书院,欢迎你加入我们!”
学子院,清风阁,最东边的房间里,柳监院和颜悦色的看着杨谦,眼神甚至带着一丝欣慰和满意。
“?”
“怎么?高兴傻了?”
“不是,监院,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个酒,以此表达对你的感谢,谢谢你不收我。真的,千言万语都在酒里了,我对你的感谢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
不识好歹!
柳监院摔门而出。
见他走了,杨谦转身面向趴在书架上翻来翻去的燕三,抓狂低吼:“还翻?!要不是你我们现在都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燕三咧着一口小白牙凑过来,转移话题:“大哥,我从小就流落街头,哪儿见过这么好的地方,都说能读书就能有出息,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出息。”
杨谦眉头一皱:“谁跟你说的混账话!”
燕三微微一愣。
这不是事实吗?穷苦人家都知道要让孩子读书才有出头之日。
“你看大哥我,我就不乐意读书,难道你敢说我没出息?”
燕三干巴巴的笑两下:“呵呵,大哥你真幽默。石头哥,你不是要去小厨房拿吃的吗?我跟你一起去!”
“跑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杨谦大喊。
书院的小厨房是特意为山长一家,监院,以及书院夫子们单独设立的,杨谦算客人,所以饭菜也由小厨房提供。
到厨房后,趁着石头不注意,燕三悄悄把一包药粉撒进鸡汤里,药粉快速化开,等完全看不出来后,燕三狠狠松了一口气。
大哥,实在对不住了。
杨谦在房间里待了一会,闲来无事便准备出门闲逛。
现在正好是吃午饭的时辰,所以学子们都出门往饭堂去吃饭。
看见杨谦在学子院出现,不由好奇的多看几眼。
“这位兄台。”两个面善的学子迎过来,对着杨谦微微点头示意,其中略长得略粗犷的那个开口道,“在下金武,这是家兄金文,方才在山长家门口,我们听到你会治疗疫病?当真吗?”
杨谦摸摸鼻子:“机缘巧合罢了。”
金武当即道:“你也太谦虚了!这可是大功一件,衙门肯定会褒奖的,说不定还会给你修一块牌坊呢!”
虽然知道他说的牌坊不是那个牌坊,但杨谦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区区一个商户子弟,你们跟他说话,不嫌臭吗?”
不远处,洪谨三人站在那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开口说话的是洪谨身旁的灰衣男子,说话间看杨谦的眼神都是鄙夷和不屑。
洪谨轻笑一声:“傅兄,别这样说杨兄,他虽然满身铜臭味,但你站的远,应该闻不到。”
“洪兄,大家都是一个书院读书的同窗,没必要说话这么尖酸刻薄吧?”金文清秀的脸上微微露出些许不满。
洪谨啧了一声:“金文金武,你们少跟我称兄道弟,你们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穷酸书生,也配同我说话?”
“你!”金武明显脾气暴躁一点,想要上前同他理论,被金文拦下。
“书院中寒门子弟不少,你这话要是被传出去,怕是要得罪不少人,洪少爷,做人还是低调些的好。”金文语调没什么起伏,但谁都能察觉到,他在生气。
“金文兄高见!我还以为香山书院今年运气不好,净收洪少爷这种眼皮子浅的人,没想到也有金文兄这样的!这趟没白来!”杨谦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我怎么来的?洪少爷,好像是你背我上来的吧?”
话音落下,在场几人视线不约而同落在洪谨身上。
洪谨左右两侧冒出来两个脑袋,眼睛睁得老大的盯着他。
一个问:“洪兄,你背他上的山?”
另一个震惊:“那也太丢人了吧!”
洪谨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少放屁!我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管!”又恶狠狠瞪了杨谦一眼。
别让他逮住机会,否则新仇旧账一起报!
“洪兄,你慢点!等等我们啊!”
眼见他们三个走了,金文金武二脸好奇的看向杨谦。
“看我干什么?”
“杨兄,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真是他背你上来的?”金武幸灾乐祸的不要太明显。
金文觉得自己兄弟这样不太好,悄悄扯了扯他衣袖,又对杨谦道:“杨兄,我小弟一向耿直,你别见怪。”
兄弟俩一个稳重一个冲动,但都是亲善的人,杨谦头一次对书院里的学子产生好感。
但这地方还是不能待。
洪谨那厮搞霸凌。
咕噜噜——
先是金武肚子咕咕叫,然后金文也跟着叫。
兄弟两人顿时脸红起来。
“少爷!吃饭了!”石头跑出来找他,挥着手招呼他回去。
“金文兄,金武兄,去我那边吃吧!我的饭菜都是从小厨房来的,肯定比饭堂的要好吃!”
见杨谦带着两个人回来,石头反应机敏的又去厨房多弄了几个菜。
燕三看见多出来的两个人有些懵,表情纠结的看了眼那碗汤。
“少爷,我跟小燕去书案那边吃,您和两位公子一块吃。”石头拉走愣住的燕三就往旁边去,低声道,“少爷好不容易交朋友,我们别去打扰了。”
是打扰的问题吗?
是汤的问题!
燕三坐在凳子上,眼神不受控制的往杨谦那边瞟。
眼见杨谦打了三碗汤,一人一碗,燕三险些坐不住,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一定要沉住气。
这个时候不能下山,追兵还没走,必须在山上躲一段时间......
至于那两人......只能算他们自己倒霉。
金武豪气千云的一口闷,喝完擦了擦嘴:“杨兄,这鸡汤真鲜啊!”
杨谦颇有同感:“是不错,相当有水平,就跟预制菜似的。”
金文不解:“什么菜?”
“不值当提,都已经过去了,金文兄,合你胃口吗?”
杨谦一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样子,金文只当是曾经的遗憾,便没再追问,端起汤喝了一大口。
“好汤!”
燕三:“......”
他下了足足三倍的量,这三个人就没一个喝出来的?
早知道就多下点。

吃完午饭,送走金文金武兄弟,燕三就出去了,杨谦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八成是在书院里闲逛。
闲来无事,睡个午觉先。
才刚躺下,杨谦脸色一变。
不对。
要喷——
这种叽里咕噜的感觉......好像吃了某喷射套餐。
“石......石头!恭桶!”
石头正在眯觉,闻言迷迷瞪瞪睁开眼,就见自家少爷在床上蜷成了一只虾。
“少爷,你说什么?”
“扶我起来,恭桶,拿恭桶!”
“哦哦哦!”
石头赶紧找来恭桶放好。
杨谦摆手:“快出去!”
快兜不住了......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杨谦坐在恭桶上,发出一声长舒。
“啊......一泻千里......”
肚子还在一阵阵疼,刚开始杨谦还很淡定,直到菊花开始隐隐作痛,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少爷,您好了没啊?外面都臭出来了......”
“......”
杨谦抄起手边的东西砸门上,石头瞬间安静。
终于拉完了,杨谦虚弱的躺床上。
石头鼻孔堵着两块布,翻着白眼进来收恭桶。
“去换个新的来,我总觉得......”
石头惊恐不已:“少爷,您不会还要拉吧!”
“可不好说,你快去吧。”
石头点点头,撒腿狂奔,再回来时又弄了个新的恭桶,才刚放好,杨谦就大喊。
“石头!”
“......”
石头再一次站在门外,屋子里噗噗噗的声音连续不断。
直到天色变黑,燕三从外面回来,杨谦一个下午拉了起码十回。
“地沟油,肯定是地沟油!那个厨房!”杨谦想骂人都没力气,吃的东西全拉没了,现在整个人头晕眼花的,“石头,明天你下山去弄点吃的来......”
燕三一听下山,连忙道:“大哥,我觉得可能不是厨房的问题,你看我跟石头不就没事?”
石头用力点头:“对啊,而且两位金公子也吃了啊。”
“对啊,那怎么就我一个人拉肚子?啊......不行了,我还要拉,快......”
金鸡报晓,晨光微熹。
杨谦疲惫的睁开眼,眼底一片乌青。
他记不清自己到底拉了多少回。
只觉得拉的都快虚脱了。
“不行,我得去开个药,再这么拉下去,我......我要死了。”
石头一拍脑袋,他怎么没想起来请大夫呢!
“少爷,我去找宁夫人,让她帮忙叫大夫来。”
石头刚要出去,柳监院正好来了,他一进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们大早上就吃臭豆腐?闻起来挺正宗的。”
“......”
石头讪讪的避开柳监院,飞奔而出。
“杨公子,你怎么还没起?不如我带你去学院周围逛逛?”
柳监院想了一个晚上,要他道歉,他实在做不到,而且他也的确不想杨谦留在书院里。
有这么个人在,别人就会在背后嚼舌根,毕竟当初可是他亲自把人赶走的!
现在还要他拉着脸求人留下来?那将来,他还有何颜面在书院立足?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杨谦自己走,他本人死活要走的,山长总不能强逼自己去求他回来吧?
先把他弄出书院再说。
“不......不去了。”杨谦摆手,刚准备把被子蒙头上,被一只手拽住。
柳监院笑呵呵的坐在床沿上:“躺着做什么?大好人生,岂能在床上虚度?还是起来吧。”
“不用了,你自己去吧。”
杨谦很想把被子抢回来,但他拉的没力气了,根本拽不回来。
燕三赶紧上前帮腔:“我大哥水土不服,要多躺会休息。”
死活不出去?那可不行。
柳监院笑道:“水土不服就更应该出去走走,多呼吸新鲜空气就好了,闷在屋子里哪能行,还是要出去的。”
杨谦突然感受到肠胃在疯狂扭动。
感觉来了......
燕三一看他的样子,瞬间明白过来,不管柳监院愿意还是不愿意,拉着他就往外走。
“放肆!”
柳监院被推出房间,满脸怒容,一把将燕三推开,“怎么能随便动手动脚?当真毫无礼数!”
燕三撇嘴:“我大哥有私事要处理,监院在里面不合适。”
“有什么事情是......嗯?”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一股臭味。
柳监院突然脸一黑:“这、他......有辱斯文!”
说完甩袖忿忿离去。
柳监院一路往院外走去,忽然脚下一顿,扭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的臭味,似乎更浓郁。
学子院的茅房炸了吗?
正想着,两个学子捂着鼻子路过,见柳监院在这儿,二人规规矩矩行礼。
“这里怎么会这么臭?”柳监院忍不住询问。
其中一个学子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道:“回监院,是金文金武兄弟俩,他们二人昨天拉了一宿,今日一早又开始了,我们正要去帮他们找大夫呢。”
又两个!
柳监院脸色铁青。
这哪里是学院。
直接改茅房算了!
宁夫人都急坏了,这才入学第一日,学院里竟然有三个人吃坏肚子,所以一听到消息,她就赶紧叫上方大夫,匆匆忙忙一起赶到学子院。
杨谦正躺在床上,房间里飘出若有似无的气味,方大夫检查完开了止泻药,又叮嘱他卧床养一天。
“定是小厨房饭菜出现问题,放心,我会让他们重新清扫一遍,食材也都换成新鲜的。”宁夫人心疼的替杨谦盖好被子,“我还得去看看金文金武他们,这两个孩子也折腾了一个晚上呢。”
闻言,活人微死的杨谦终于有动静:“您是说,他们两个也......”
不会整个学院,就只有他们三个拉肚子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绝对不是厨房的问题!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昨天他们三人一起吃的午饭,偏偏之后就全部闹肚子。
是那桌饭有问题!
是洪谨,一定是洪谨!
杨谦忽然坐起来,满脸怒气的样子吓到了宁夫人。
“我没事,您先去看金兄他们吧。”杨谦咬着牙道。
宁夫人疑惑的点点头,叮嘱石头照顾好杨谦,就赶去金家兄弟那儿了。
“大哥,你起来干什么?要去哪儿吗?”
杨谦朝门口走去,顺手把门口的扫把拖走,一言不发,眼神坚定的往某个方向走。
燕三怕他出什么事,见状急忙追上去,一路跟着杨谦直奔洪谨住所。
嘭!
杨谦一脚踹开房门,大吼:“姓洪的,你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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