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安柠闻屹森的女频言情小说《娇夫别挣扎!我只想来宠你安柠闻屹森全文》,由网络作家“祝长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火舌舔舐窗帘,热浪不断往屋顶上爬。浓重的灼烟呛的人喘不过气。安柠置身火海,身体蜷曲,久违的剧痛迫使她疯狂想要翻滚。眼泪流出,又被蒸干。她想: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死后果然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醒了!”“病人苏醒了!”安柠被吵醒。睫毛轻颤,模糊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清晰。四周十分吵闹,来来往往有许多人。这里是……医院?消毒水气味刺鼻,仪器嘀嘀作响,进来的医生围着她在做检查。落于实处的五感无比真实。她……活着?“闻先生,病人苏醒了!”‘闻先生’三个字,让迷惑震惊中的安柠猛地打起激灵。她触电一样朝声音的来处望去。门口有脚步声传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在安柠心上,激起心脏狂跳。男人有力的长腿包裹在黑色西装裤里,近一米九的身高,周身萦绕着冷硬之感...
《娇夫别挣扎!我只想来宠你安柠闻屹森全文》精彩片段
火舌舔舐窗帘,热浪不断往屋顶上爬。
浓重的灼烟呛的人喘不过气。
安柠置身火海,身体蜷曲,久违的剧痛迫使她疯狂想要翻滚。
眼泪流出,又被蒸干。
她想: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死后果然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
“醒了!”
“病人苏醒了!”
安柠被吵醒。
睫毛轻颤,模糊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清晰。
四周十分吵闹,来来往往有许多人。
这里是……医院?
消毒水气味刺鼻,仪器嘀嘀作响,进来的医生围着她在做检查。
落于实处的五感无比真实。
她……活着?
“闻先生,病人苏醒了!”
‘闻先生’三个字,让迷惑震惊中的安柠猛地打起激灵。
她触电一样朝声音的来处望去。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在安柠心上,激起心脏狂跳。
男人有力的长腿包裹在黑色西装裤里,近一米九的身高,周身萦绕着冷硬之感,沉稳肃然。
大哥?!
这一幕安柠太过熟悉。
在死后灵魂漂浮的那段时间里,她被后悔淹没的每一刻都在幻想,如果可以重来,她绝对不会再让大哥他们心寒失望。
她一定乖乖的。
什么都听大哥的,长成他们期盼的样子,绝不惹是生非!
时值清晨,夏日朝阳斜洒进病房。
暖黄璀璨的线条,勾勒着安柠无比想要亲近的五官、高大威严的身形。
却无法驱散男人周身的冷冽。
他眼神里,已经有了厌恶。
安柠心刺疼一下,眼底涌出焦急的泪意。
既然可以重来,为什么不能再早几天?
闻屹森面无表情看着病床上的少女。
“听说你对老爷子的安排有意见。”
“既然不想在闻家待着,出院以后你就从闻家搬出去吧。”
说完,没有多余的关心,转身就走。
“不!”
本能的、急迫的,安柠伸出了手。
“别走!”
纤细枯瘦的手指,拉住男人的西装边角。
死死拽住,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
闻屹森回眸。
“我没有意见,别赶我走,求你了。”
带着哭腔的哀戚,少女发自内心恐惧着。
扑簌簌的眼泪,无助又绝望,让闻屹森想起了十几年前母亲去世时的自己。
他能理解她的痛苦。
可她太能折腾。
脾气阴沉、古怪,敏感易怒,难以沟通。
到家仅仅三天,就和佣人发生过多次争吵,还一把火差点把闻家庄园烧了。
接济一个孤儿,对闻家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没人乐意招惹麻烦。
安柠深知前世的自己有多惹人厌烦,她也痛恨那个自己。
她心里极度忐忑,她不要再被大哥讨厌!
她不能离开大哥!
“求你了,不要赶我走。”
“这个世界上,我只认识闻伯伯了,除了闻伯伯我没有任何家人了。”
“这次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保证我不会再犯,以后我都会乖乖的,我发誓!”
调子软软的,上气不接下气,近乎哀求。
瘦弱细小的肩膀不住颤抖。
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的病弱少女,考虑她对于老爷子的意义,闻屹森到底没那么绝情。
他审视片刻,“下不为例。”
安柠喜极而泣,“嗯!”
她的大哥,从最一开始,就对她很好很好。
好到即便她做了太多错事,最后也愿意替她收尸、报仇。
前世的她,怎么就瞎了眼一样,排斥他、抗拒他、一心和他作对呢?
安柠一直没松手。
闻屹森垂眸。
没人敢一直这么拽着他。
安柠对上他的视线,才依依不舍放开他的衣角。
天知道她有多想紧紧抱住他,告诉他,她知道错了。
“好好休息,我还有事。”
“嗯,您路上小心。”
安柠想像前世一样,亲切叫他一声大哥。
她也并不想让他走。
但她知道,现在的她,还没这个资格。
安柠在医院住了两天。
确定自己重生了,安柠只想做两件事。
一、拼命对大哥他们好。
二、远离栾肃,这辈子再也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
她绝不再做栾肃保护白月光的替身!
……
两天后,安柠出院。
闻家庄园。
厨房的佣人们摘着菜闲谈。
“你们说那磨人精怎么又回来了?”
“大少爷不是个好脾气的主,眼里容不得沙子,这次居然能网开一面。”
“还不是因为人家有个厉害的妈,那可是老爷子初恋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说不定啊……”
说不定,她是老爷子在外面的私生女,是闻屹森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利用眼神传达的信息,安柠知道。
前世就是因为这个猜测,她心中生出了怨怼。
她误以为她前十几年跟着母亲东躲西藏所受的苦楚,是因为老爷子的抛妻弃女。
“要是个懂事听话的还好,偏偏是个祖宗,这可比大少爷、二少爷难伺候多了!”
“寄人篱下罢了,真当自己是金凤凰呢。”
“真希望她能快点被赶出去……”
嚼舌根的话,尖锐又刺耳。
闻屹森观察着安柠的表情。
稚嫩的脸上没有愤怒。
也没有怨恨。
有的只是歉意和愧疚。
小姑娘似乎真的知道错了。
那险些要了她命的一把火,像是烧光了她满身的戾气。
难道真被吓到了?
不好说。
尽管只相处了三天,闻屹森对安柠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脾气暴躁易怒,并不好相处。
来的头一天,就和佣人大吵了一架。
仅仅因为佣人不小心弄乱了她的行李。
颐指气使的态度,和眼前判若两人。
眼下的乖巧怯懦,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她在害怕被赶走?失去闻家这棵参天大树的庇佑?
闻屹森不欲深究。
不管她是不是装的,她还有半年就成年,到时直接打发走就是了。
“走吧。”
闻屹森并没有为安柠出头的意思。
安柠知道自己仍然被大哥讨厌着。
也知道自己的变化,太过直接、诡异。
前两天还作天作地,一下变得听话懂事,正常人都会怀疑她的动机。
她会用行动去证明,她真的改了。
把安柠接回家,闻屹森就没再管她了。
管家上前接过安柠的背包。
“安小姐,请跟我来。”
管家带安柠来到她的新房间。
位于一楼的一个套间。
仓促收拾出来的,比起顶楼简陋不少,也不比顶楼视线开阔。
但胜在推开落地窗就能来到花园。
正值盛夏,花园郁郁葱葱,蓝紫色的无尽夏绣球和黑巴克玫瑰开得正盛。
“顶楼的房间由于火灾暂时没办法住人了。”
“重装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这之前,您需要暂住在这里。”
“好的。”
态度和善,令管家意外。
又搞什么幺蛾子?
管家打了一肚子的草稿,已经预备好了怎么应付这事多的麻烦精,居然没了用武之地?
进入房间,安柠环视一圈,熟悉的记忆,令她眼眶酸涩。
“房间是您帮忙收拾的吗?”
管家一怔。
要开始挑刺了吗?
“是我收拾的,您看您哪里不满意,我现在帮您更正。”
公事公办的语气,略带冷硬。
闻家庄园的所有人,都不喜欢安柠。
安柠摇头,稚嫩的脸上露出笑容。
“谢谢,我很喜欢。”
啊?
“糖给您吃。”安柠以此表示感谢。
比一般同龄人瘦弱的小姑娘,眼底盛着盈盈笑意,从口袋里掏出她喜欢的糖果。
管家傻眼了,看着粉色包装的漂亮糖块,迟迟没动。
这糖……不会下毒了吧?
小姑娘这么歹毒!
安柠再不被接纳,算不得主人,那也是客人。
管家从善如流接过糖块。
“您客气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您才出院,多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有事您再叫我。”
管家逃一样离开一楼,遇见了在客厅坐着的闻屹森。
姿态睥睨,周身气场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
“大少爷。”
管家战战兢兢,他正琢磨着怎么处理这疑似下了老鼠药的糖。
“手里拿的什么?”
糖块不得已交到茶几上。
“安小姐送的糖,说是感谢我帮忙收拾房间。”
感谢?
闻屹森挑眉。
这倒是新鲜。
“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她什么反应?”
从顶楼的大套房,搬到一楼的小套房,无论是装修配置,还是采光环境都差了不止一点。
以她敏感多疑的性格,肯定会不满。
当着他的面,她不敢暴露,面对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管家想了想,“没什么反应,看着……挺开心的。”
开心?
是的,安柠很开心。
直到再一次回到这个房间,安柠才终于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重生了,回到了一切还没发生的起点。
她可以弥补遗憾,从头来过,这如何让她不振奋雀跃?
她走到窗边,摸了摸绣球花的叶片,拉开窗帘,迎着阳光推开落地窗。
清脆的鸟叫和花香,扑面而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正如闻屹森所想,这间套房环境比不得顶层。
但所有的人或物,好的、不好的,都让安柠心喜。
然而前世的她,却不这么想。
一进这间套房,她就开始哭闹、大怒,觉得自己被瞧不起。
只有佣人才会住在阴森森的一楼。
前世也发生了火灾。
起火的原因,是她看了外国的一部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对着蜡烛许愿,如愿在梦里见到了死去的亲人。
思念母亲的她跟着效仿。
很荒谬,可她就是信了。
后果是她哭着睡着,蜡烛点燃了窗帘,引发大火。
前世火灾之后,闻屹森也曾到医院看望她。
跟她说了同样的话,让她离开。
前世的她是怎么回复的呢?
她同意离开,并且迫不及待。
口气蛮横,满心怨怼。
那时的她,误以为自己是老爷子的私生女,自认为有资格拥有自己的房产,自己做主人。
她觉得闻家庄园的所有人都不欢迎她。
她也不想寄人篱下看人眼色。
可非亲非故,大哥为什么要欢迎她?
而且事实也不是她脑补的那样。
虽然大哥、二哥,包括老爷子偶尔留宿的房间都在二楼。
但最开始将她安置在顶层,并不是把她视作外人,隔离在顶层,防着她。
顶层的房间有一扇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可以看到大海。
考虑到她刚离开渔村,来到陌生环境,大海也许能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如果真要防备她,他们何必把她带进闻家庄园?
她还差几个月成年,怎么都能随便打发了。
很简单的道理,前世的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可最终,前世的她还是没有搬出闻家庄园。
因为老爷子不允许。
安柠的外婆一家,曾对年少时老爷子有过恩情。
老爷子知恩图报,坚决不允许安柠这恩人遗孤流落在外。
回想前世自己的种种行为,安柠后悔至极。
那时候的她,偏执、敏感,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她越要去做。
披着尖锐的外壳,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人欺负。
这一世,她不会了。
她一定不会再让大哥失望。
客厅里。
闻屹森起身离开。
那块精心准备的糖果,孤零零搁置在茶几上。
半天之后,被管家悄悄拿走,进了垃圾桶。
*
次日。
安柠醒得很早。
重生三天,她已经适应了自己的灵魂有了身体的事实。
半开的窗,吹进来的风撒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活着是多么美好。
快速洗漱,安柠准备去吃早餐。
这是时隔多年以来,和大哥一起吃的第一顿早餐。
安柠紧张又期待。
她反复的整理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衣服……
小心翼翼的,怕给闻屹森留下不好的印象。
此时的她,还不是多年以后光鲜漂亮的大小姐。
她只是个刚从渔村来到城里的孤女。
瘦削、干瘪、衣服土里土气,唯独那双稍带倔强的眼睛与众不同。
不怪前世的她会自卑,她确实是个土包子。
看着镜子里的人,安柠一次又一次调整嘴角弧度。
笑容勉强满意后,安柠来到餐厅。
可并没有见到她想见到的人。
“大少爷呢?”
“大少爷天不亮就出门了。”
走了啊。
安柠低下头,感到失落。
但很快她又打起精神。
错过了说早安这没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一次,她一定会对大哥很好很好。
吃完早餐。
安柠主动把餐具送到厨房。
她惊奇地发现,厨房的佣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后知后觉,她想起刚才跟她说话的佣人,也是陌生面孔。
昨天那几个嚼她舌根的佣人不见了。
是大哥把人换掉了吗?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安柠泪腺胀疼。
她不想自作多情,自认为有多重要。
可前世,大哥替她做了太多。
收拾烂摊子、替她报仇……
他总是这样,面冷心热,默默为她许多事。
新来的厨房佣人,见安柠自己端着盘子,惶恐上前:
“安小姐您放下吧,这些事放着我来就好!”
安柠收了眼泪,回头:“您是……”
“小姐您叫我吴妈就行。”
吴妈不着痕迹打量着安柠。
不是说新来的小姐嚣张脾气大,是个不好伺候的吗?
怎么感觉和她们说得不太一样?
看起来挺和善的啊。
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穿着简单朴素的裙子。
标准的鹅蛋脸型,五官长得很乖,漂亮的鹿眼睫毛长又密,人瘦了点,但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单看外表,根本看不出坏。
吴妈到底上了年纪有些人生阅历,知道人不可貌相,不敢掉以轻心。
她接过安柠手里的餐盘,速速远离。
安柠手上空了,没事干,但人没走。
“吴妈您是新来的厨师吗?”
“小姐直接叫我吴妈就行。”
您啊您的,多高高在上似的,听得吴妈直打颤。
这要让闻先生和老爷子听到,她不得卷铺盖走人?
这小姑娘不会已经看她不顺眼,想坑害她吧?
吴妈吓得不轻。
安柠前世死得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了,她明白吴妈这么说背后的意思。
无意为难,安柠应了声“好”。
吴妈松了口气,回答安柠刚才的问题,“以后主要由我来负责先生和小姐的三餐饮食,小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
安柠正有此意。
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闻屹森。
她要趁现在还来得及,把大哥的身体养好!
前世,安柠死的那年,闻屹森确诊了胃癌。
死后她的灵魂跟在他身边一年多。
亲眼看着他从健壮挺拔,一点点变得病骨支离,行将就木。
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那场豪门争斗,究竟是栾肃赢了,还是大哥胜了。
但无论大哥是否得胜,他都活不久了。
想到这,安柠心中针扎似的难受。
今早,大哥天不亮就出门了,不出意外,他又是空着肚子走的。
在吃这方面,大哥有些小孩子心性。
“吴妈,你一会做饭的时候,叫上我吧。”
这是什么要求?
监工?
“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一会就过来!”
安柠没给吴妈拒绝的机会,跑开了。
*
闻屹森是踩着午饭的点,回到闻家庄园的。
不是为了吃饭。
而是顺路回来取一份下午急用的文件。
闻屹森前一天晚上应酬喝了酒,睡得又晚,现在胃很不舒服。
这让闻屹森心情很差。
一整个上午阴沉着脸,导致集团顶层的秘书办都大气不敢喘。
闻屹森原本打算拿了文件就走。
却意外看到了餐桌边坐着,正在等他的安柠。
小姑娘背对着他,腰杆挺得很直,规规矩矩,一眼望过去,很是让人顺眼。
她耳朵尖得很,“闻先生,您回来啦!”
听见动静就起身朝他跑来。
高高扎起的马尾一甩一甩,几缕遗漏的碎发贴着纤细白皙的脖颈。
她还穿着前些日子那身洗得发白的裙子,灰扑扑的,却天差地别,变了个人。
阴郁消散,明媚动人。
她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闻屹森被安柠带到餐桌边。
他原本想探探她的底。
可刚坐下,就被桌子上的饭菜吸引了注意力。
香味沁人心脾。
原本没什么胃口,这会儿突然有了些饥饿感。
他才记起家里换了厨师长。
闻屹森决定吃了饭再走。
安柠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主动给他盛了米饭。
欢天喜地说:“闻先生,您吃!”
满满一大碗。
这远超闻屹森平时的饭量。
管家看见这一幕,无声倒吸凉气。
大少爷刚才进门时的脸色他看见了,吓人得很。
这小妮子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一上来就骑老虎头上拔毛!
闻家家风严正,严禁饭桌上浪费!
管家真想原地消失。
谁知闻屹森并没有发作。
有句话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安柠笑眼弯弯,莫名让闻屹森说不出重话。
闻屹森动了筷子之后,安柠也开动了。
不似闻屹森不紧不慢的优雅,安柠仿佛饿了八百年没吃过饭。
安柠很激动。
这是前世今生、时隔多年,她和大哥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梦寐以求的一顿饭。
前世她被害死身亡,在这之前,就已经离家多年,没机会和大哥坐在一张桌子上。
她死后不久,二哥出事,老爷子也早已不在了,昔日热闹的闻家,只剩下大哥孤零零一个人。
安柠以灵魂的形态跟在闻屹森身边,多少次都想化作实体,告诉他她还在。
她想让他好好吃饭,保重身体。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一起吃饭,碗里的每一粒米她都不想放过!
吃着吃着,安柠惊觉闻屹森正看着自己。
筷子上正夹着一块茄子,碗里放着一块啃了两口的鸡翅,嘴里鼓囊囊都是米饭……
意识到自己的狼吞虎咽,一股热意直冲安柠头顶,耳朵红到快要滴血。
她怎么吃成这个鬼样子啊!
连忙低头收敛,挺胸收腹,学着大哥的样子,细嚼慢咽。
偷偷看人的局促模样有些滑稽。
安柠不知道,自己在闻屹森眼里,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小姑娘嫩生生的笑脸红扑扑的,两颊鼓鼓,进食的样子仿佛一桌子饭菜都是人间美味,让人很有食欲。
闻屹森被她感染,不由得也加快了些咀嚼的速度。
安柠只当是这饭菜合他胃口。
前世死后,她跟在他身边那么久,见过最真实的他,自然知道他的喜好。
安柠悄悄冲厨房里正在默默观察的吴妈眨了眨眼睛。
她就说吧,大哥会喜欢的。
吴妈吊了一上午的心放回肚里,看向安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挚的感谢。
说实话,吴妈真挺紧张的。
头一个星期,是试工。
干好留下,干不好走人。
她一来就听说闻屹森不好伺候,很是担心。
闻家在京城何其显赫,这里虽然不是祖宅,只住了闻屹森一个主人外加一个安柠。
但工资待遇比起祖宅分毫不差,能留下是多少人做梦都想的。
况且吴妈现在急需用钱,这份工作对她至关重要。
可现在,貌似也没这么难了。
经过这件事,吴妈觉得,这小姑娘好像真不坏。
一大碗米饭,居然被闻屹森吃完了。
放下碗筷。
安柠急忙问:“您晚上还回来吗?”
潜台词:晚餐还可以一起吃饭吗?
安柠想得寸进尺。
大哥他最好是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吃,让她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的!
闻屹森是什么人?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
她不怕他?
想和他亲近?
这倒是稀奇。
作为偌大商业帝国的掌权人,闻屹森一张冷面扑克脸叱咤资本市场,身上光环无数,走哪都有一堆人追捧惧怕。
“看情况。”
扔下这三个字,闻屹森拿了文件,走了。
管家瞅准时机上前,至今仍在后怕。
他对安柠说:“先生平时很忙,不要使小孩性子。”
话是这么说,管家却希望今天这种‘任性’,可以再多点。
因此闻屹森平时用小碗吃饭的事,管家没说。
安柠装得似懂非懂,‘哦’了声应下。
……
这一餐,闻屹森吃得舒心。
参加集团峰会的路上,他回味起今天的午餐。
胃部久违的有些臌胀,疼痛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暖意。
这次的厨师长,有些本事。
“告诉管家,吴妈可以留下,月薪在原定基础上,再翻一倍。”
助理回‘是’。
闻屹森翻看起文件。
不多时,想起那双水汪汪满是纯真期盼的眼睛。
他拨通在时尚圈的好友电话。
“挑些应季女装送到闻家庄园……什么款式?”
闻屹森对这些没研究。
想到安柠的年龄,又瘦又小,还在上学。
“小孩衣服。”
对方惊呼了声什么。
闻屹森皱眉把手机拿远一些,“什么女人?没女人,家里的小孩。”
对方‘哦来哦去’不太信。
闻屹森懒得解释,“具体的,你和管家沟通。”
庄园里。
管家告知消息离开后,一把年纪的吴妈高兴得险些跳起来。
工资翻倍,天大的惊喜!
她想起安柠给她的建议,无比坚信自己被之前的佣人骗了。
什么脾气怪的作精,这分明是天使!
吉利小天使!
下午,吴妈做了橘子蛋糕送到安柠的房间。
笑呵呵又热切地向安柠表示感谢。
吴妈真的很开心。
吴妈能够顺利转正,安柠替她高兴,也替自己高兴。
这意味着她替大哥安排的养胃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下去了。
遗憾的是,闻屹森这天晚上并没有回来。
安柠是自己一个人吃的晚饭。
安柠不急在这一时,一天之中,大哥能吃好一顿饭她就满足了。
晚饭过后。
安柠回到房间,继续奋笔疾书,时而上网查找资料,写下一张张食谱。
早餐营养简便。
午餐丰盛花样多。
晚餐清淡易消化……
第二天早上。
闻屹森仍旧离家很早,天还不亮,就乘私人飞机飞国外。
但他并没有空着肚子走。
新来的吴妈手艺不错,上岗第二天做事就面面俱到,和老手没区别,很让人省心。
安柠起床时,闻屹森预料之中不在家了。
昨晚写完菜谱,已经凌晨两点了。
纵然她有心想和闻屹森坐在一起吃早饭,也有心无力。
好在她昨天下午就和吴妈打好了招呼,安排好了大哥今早的早餐。
从餐厅回来,安柠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依旧坐在书桌前。
她从书房挑了几本养生方面的书籍。
想着多管齐下,寻找其他方法替闻屹森调养身体。
‘咚咚——’
门刚敲两下就自动开了。
叶静生不期然看到了趴在书桌前的少女,面前摆了一堆书,还拿着笔。
这是在写作业?
想起闻屹森对小姑娘的定义,家里的小孩。
眼睛从娃娃领的短袖上扫过,玩味的笑容浮现。
“还真是棵小豆芽,还以为不近女色的万年铁树要开花了。”
昨天挂断电话,叶静生就打听了一番闻屹森口中‘小孩’的事。
确有其事,老爷子从外边接回来个小姑娘。
但没亲眼见到,叶静生是不信的。
金屋藏娇总需要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哪怕是打着他老子的名义。
早几年,闻屹森什么出格的荒唐事没干过?
京城独一份的霸王不是白叫的。
只是这些年老爷子身体不好,许多事力不从心,闻屹森才不得已沉稳下来,主持大局。
不过此刻,叶静生否定了所有旖旎的猜测。
因为这小姑娘,太小了。
“您是?”
安柠闻声站起来。
‘初见’的陌生,安柠装得很好。
她当然知道这人是谁。
他是闻屹森的好友。
几年后,他会成为国际上闻名遐迩的服装设计师,时尚圈的领军人物。
对美的嗅觉极其灵敏,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当然,时尚圈的男的就不喜欢女的,叶静生也一样。
前世,她没少盘算他和闻屹森的暧昧事。
多年以来,闻屹森身边都没个女伴,她一度怀疑闻屹森也喜欢男的。
“你哥让我给你做衣服,我叫叶静生,是你大哥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他还不是我大哥。
安柠失落的想。
“你可以叫我一声静生哥。”
“静生哥。”
小姑娘嗓音脆生生的,春天的黄鹂鸟似的。
乖乖站在那,不谄媚,也不巴结,杏眼清透。
叶静生打从见她第一眼就喜欢。
……
差事办完,叶静生给闻屹森打去电话。
“你家小孩昨晚上哭了来着。”
“哭?”
“眼珠子通红,眼底下一大片黑眼圈,是不是想她妈?”
叶静生知道安柠的母亲才去世不久。
天生情感细腻的他,自动脑补出了一出小姑娘缩在被子里,想妈想得哭断气的可怜画面。
“既然要养,你多少也关心一下。”
养女孩和养男孩可不一样。
不是只管吃管喝就行了的。
要是缺了爱,以后免不得有大麻烦。
在叶静生看来,能让闻屹森开尊口请他给小姑娘做衣服,就是已经接纳了的意思。
闻屹森声线没有起伏,“你想多了。”
对于安柠,他只提供衣食,其余跟他没关系。
她十八岁一到,就得从闻家搬出去。
“屹森,你跟我说实话,小丫头是不是你妹?你老子在外边偷生了个闺女?”
单看长相,还真就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闻家的人,抛开智商拔尖,模样是一个赛一个的俊。
闻屹森上学那会,情书多到桌洞塞不下。
老二闻之炀更是不遑多让,校里校外迷妹一堆。
闻屹森不回答无聊的问题,直接挂了电话。
站在集团顶层的落地窗边,不远处就是E国的地标性建筑。
闻屹森静思片刻,连线国内。
通知管家:“让吴妈问问安柠喜欢吃什么,做给她吃。”
吃饱了就不胡思乱想了。
时差问题,国内现在是凌晨。
管家大半夜的从被窝爬起来,原以为有什么大事。
结果就这?
大晚上吃东西,搞咩啊?
*
叶静生走后,当天下午,安柠就收到了时尚品牌送来的衣服。
长裙、短裙、背心……衣柜一下子变得拥挤。
这件事前世也有发生,但却是她在闻家住了快两个月之后。
叶静生也并非收到闻屹森的指示,而是老爷子见安柠一身旧衣,灰扑扑不像样子,命令叶静生来的。
发自真心和应付了事,到底不一样。
前世安柠收到的衣服,多少透着些敷衍。
而现在,几乎每一件都让安柠眼睛一亮,爱不释手。
这都是因为大哥。
比起前世,大哥对她的关心,好似早了许多。
安柠眼眶湿润。
原来只要她乖乖的,不作不闹,大哥还可以对她更好。
思念越发浓烈,安柠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闻屹森,跟他说声谢谢。
可之后一连一星期,安柠都没能见到闻屹森。
问就是还在国外没回来。
安柠等得有些心焦,前世这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柠记不清了。
太久远了。
而她那时候只顾着怄气,和庄园里的佣人吵闹争斗,注意力压根不在闻屹森身上。
花园里。
园丁大叔正在修剪开败的绣球花。
安柠见烈日当空,拿了两根棒冰走了出去。
“您要吃棒冰吗?”
园丁大叔被不知突然从哪钻出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不,不用。”
敬而远之,仿佛安柠是个要命的瘟神。
安柠没有强逼着园丁大叔吃棒冰,她把一并带来的矿泉水放在园丁大叔的修剪工具旁边。
“我能戴一下您的草帽吗?”
“您随意。”
安柠在这,园丁大叔一百个不自在。
可他又不能走,只能加快动作,快点干完快点离开。
干着干着……
“对不起。”
道歉突如其来,园丁大叔手一顿。
回头就见安柠满眼歉意望着他。
“刚来那天,是我不懂事,我不该冲您乱发脾气。”
园丁大叔就是安柠刚来闻家庄园那天,不小心弄散她行李被她骂的佣人。
这件事,实属无妄之灾。
是安柠的行李箱年久损坏,质量不行。
安柠明知如此,却还是暴跳如雷指责一通。
因为窘迫,她害怕那堆破烂一样的行李,被人看到会被瞧不起。
也是借题发挥,笨拙自保。
不懂事的她自认为要有脾气,才会不被欺负。
“我以为您是故意的,因为我是外面来的,你们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园丁大叔惊疑,“您怎么会这么想?”
安柠低着头,“来之前,有人告诉我,我来了这要被欺负。”
“是谁?”
安柠苦笑着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这并不是乱编的谎言。
前世离开小渔村时,一向瞧不起她的邻居小胖哥,知道她要去有钱人家跨越阶层过好日子,拈酸跑来她家阴阳。
“你以为他们是要你去当大小姐吗?”
“你一个外人,去了那是要干活的!”
“有钱人家连佣人都穿名牌,你认识名牌吗?你买得起吗?”
“你信不信你到了那,连佣人都看不起你!”
这些话安柠信以为真,像梦魇一直缠着她许多年。
为了让人看得起,她拼了命想要往上爬,想要证明自己,以至于招惹了栾肃,丢了命。
园丁大叔也有个女儿,年纪和安柠差不多。
为人父亲,心中自有一份怜悯。
安柠低头认错,真诚道歉,园丁大叔被冤枉的怨怼,也就消散了。
“在这里,没人敢欺负您。”
再怎么说,她背后也有老爷子撑腰。
是啊,没人敢欺负她,也没人想欺负她。
是她自己自卑,假想敌太多。
闻屹森下飞机回来,一眼就看见了花园里,穿着白裙子戴草帽的少女。
第一眼他没认出来。
走近了听到声音,才认出是安柠。
几天没见,小姑娘变化很大。
褪去土里土气的乡村穿搭,上次见面时的马尾,编成娇俏的麻花辫,头顶的草帽把她原本就瘦小的脸衬得更加精致。
而她,正放低了姿态跟人道歉。
这是闻屹森没想到的。
他走到蔷薇花墙后,听完了安柠的话。
原来是害怕被欺负吗?
闻屹森突然想起,年幼时捡到的那窝流浪猫。
一两个月大,走路摇晃不稳,逢人就炸毛哈气。
母亲告诉他,因为猫崽太弱小、太害怕,所以才不得已用愤怒来武装自己。
安柠也是这样吗?
到底是哪个碎嘴的告诉她,她来了闻家会被欺负?
“园丁叔叔,您能帮我摘一些鲜花吗?我想绑成花束送给闻先生。”
“送给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安柠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提前练习一下,感谢他同意我留在这里,也感谢他让静生哥送我的衣服。”
“因为是练习,所以之后还要麻烦您再给我采摘一些。”
静生哥?
叶静生算她哪门子的哥哥?
不过小姑娘知恩图报,这点让闻屹森满意。
没人愿意养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
安柠捧着刚摘下来的花,穿过落地窗,回到自己的房间。
之后她跑出去找管家借花瓶。
谁知管家没找到,她先碰上了一身禁欲西装的闻屹森。
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直愣愣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闻屹森坐在沙发上,姿态闲适,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
刚才不是还说要送花感谢他,怎么见了他这副呆瓜表情?
安柠确实有些呆。
大哥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居然回来了!
惊喜之后,是慌张。
安柠想到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
慌里慌张一通上下整理,衣服、头发……手忙脚乱。
最后,看到自己那绿油油、脏兮兮沾满鲜花汁水的手,连忙藏到身后。
“闻先生。”
细弱的嗓音夹杂着激动的颤音。
闻屹森蹙眉。
他很吓人?
之前不是还盼着跟他一块吃饭吗?
果然还是小孩,心思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猜不透。
“叫我大哥吧。”
他自掏腰包养的她,没道理让她跟外人称兄道妹更亲近。
安柠微怔。
随即不可言说的惊喜从心底迸发。
这声‘大哥’比前世早了太多太多!
怎么会这样呢!
“大哥!”
顾不上思索,安柠迫不及待叫出口,生怕他反悔。
小姑娘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闻屹森纳罕。
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这几天都忙了些什么?”
忙着给你调养身体的大计!
但这不能说。
近乎陌生人的她,突然要给他调养身体,这太莫名其妙。
重生这种事太荒谬、也太吓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说。
怕被看出端倪,最近一段时间在人前,安柠有意装成幼稚少女的样子,矫揉造作她自己别提有多不舒服。
可不装没办法。
“我这两天在——”
话说一半,闻屹森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老爷子。
他要来见见安柠。
……
老爷子是在晚饭前来到庄园的。
不似闻屹森一直在书房忙公务,安柠早早就坐在客厅等候。
听到车子的声音,她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口迎接。
闻屹森下来的时机恰到好处。
远远的站在楼梯上,他看到安柠像棵小白杨似的立在那。
肩平腰直,有模有样。
小姑娘是个懂礼数的。
“别紧张,老爷子凶了点,但不吃人。”
不好玩的玩笑话,成功安抚到了安柠。
“嗯,谢谢大哥。”
乖乖软软的微笑,缓解了闻屹森工作上的疲惫。
养个孩子,好像也没多麻烦。
老爷子下了车。
闻屹森和安柠走上前。
“爸。”
老爷子点头,视线落定在安柠身上。
安柠浑身紧绷,冲他扬起礼貌的笑,“闻伯伯。”
到他肩头的少女穿着合身的白裙子,小脸瓷白素净,眼睛水葡萄一样纯真透澈。
纵然紧张,但那是对长辈的崇敬,而非是为了名利患得患失。
单纯稚嫩的模样,让老爷子想起了故人,想起了曾经。
冷硬的心软了几分,老爷子便也笑了。
温声说:“到里面去吧。”
这又让安柠感到意外。
前世,安柠和老爷子并不亲近。
更准确的说,是惧怕、打怵,一见了就想走。
老爷子生得一副凶相,不苟言笑,说话除了发号施令,就是指摘批评,让人头皮发麻。
除此之外,安柠心里也有埋怨。
安柠的父亲死得早,除了那张模糊到看不清人的照片,安柠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听了佣人的造谣,安柠一度觉得老爷子就是自己的生父。
否则,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接管她?
她以为老爷子为了名利抛弃妻女,害得她和母亲流落在外,吃尽苦头。
因此前世初见,她是带着怨气的。
老爷子也并不像今天这样和颜悦色。
他对她一通打量后,冷淡的‘嗯’了声,没多说什么,更别提笑了。
前世的她因此更加笃定,自己是不被喜爱的,是被人瞧不上眼的累赘。
种种原因,都逼着她拼命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有用,不容小觑,直至勾引了那个不该招惹的男人,走上了死路。
想起栾肃,想起前世的死,在这炎炎夏日里,安柠打起冷颤。
“愣什么神?进去了。”
老爷子已经进去了,闻屹森也已经往回走了好几步,安柠却还在原地发呆。
男人的嗓音沉稳低沉。
一抬头,安柠看到了大哥伟岸的身躯,充满无限的安全感。
心忽然一热。
安柠急忙小跑跟上闻屹森的步子。
不一样了。
这辈子,和前世不一样了。
这辈子,她一定紧紧跟着大哥。
前世她那么惹人烦,大哥都没放弃她,这辈子她老老实实的,大哥一定会保护她的。
小姑娘像只小鹌鹑,亦步亦趋跟在他背后。
闻屹森摇头。
小孩就是小孩。
胆子小成这样。
老爷子今天的态度已经够好了。
换成是闻之炀站在这,不管好坏,劈头盖脸上来先是一顿骂,说不定还得挨两皮带。
不过来自于小姑娘的这份依赖,闻屹森莫名其妙很是受用。
洗过手,几人坐在了餐桌边。
老爷子问了些衣食住行的事。
对于闻屹森的安排,勉强满意。
来之前,老爷子本以为会见到剑拔弩张的两张冷脸。
——安柠刚来时闹得不愉快,老爷子听说了。
今天来,是特意敲打闻屹森来了。
老大的狗脾气随了他,动不动就耷拉脸吓唬人。
安柠年岁小,初来乍到,指不定怎么怕他。
没想到这两兄妹,相处得倒是很融洽。
餐桌上,兄妹俩一左一右迎面坐着,吃得都格外香。
安柠的脾性,老爷子不了解。
可知子莫若父。
闻屹森那饭菜跟他有仇的死样子,老爷子曾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过今天倒是改了性子了。
今晚的饭菜,依旧让闻屹森食指大动。
汤喝完,闻屹森已经有些饱了,但还觉得意犹未尽。
招呼佣人又给他添了半碗汤。
老爷子口是心非,笑骂:“瞧你那出息!”
闻屹森不以为意,这汤比其他几道菜都对他胃口。
这个吴妈,歪打正着请对了。
看着大哥大口吃饭的样子,安柠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喝了两碗的汤,是她下午亲手熬的呢。
老爷子瞥见安柠发自真心的和煦笑容,确定这对兄妹相处没问题。
他转而想起,庄园里的佣人换了不少。
无缘无故,闻屹森不可能清退那么多人。
老爷子眼眸微眯。
接下来的时间,老爷子另外又向闻屹森叮嘱了些事。
一个中心思想:照顾好安柠。
放下筷子,老爷子的助理见机上前。
“先生,天气预报说明天白天到夜间,沿岸港口有台风登陆,您去C城原定的出发时间,最好提前一些。”
台风。
这两个字像一柄重锤,一下触发了安柠心底不安。
一整晚的平静,骤然被打破。
安柠又想到了老爷子的死。
这一世,和老爷子见面的时间,比前世晚了些。
前世安柠从医院回来,因为和闻屹森达成了搬走的约定,闹着要离开。
老爷子闻讯赶来,不容置疑命令她留下。
这是他们见得第一面。
没有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聊天吃饭,匆匆撂下决定就离开了。
前世,安柠得知老爷子发生车祸时,距离车祸发生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心思不在老爷子身上,又没和老爷子住在一起,因此对于老爷子发生车祸的细节,并不清楚。
只大概知道,是台风登陆前发生的事。
人没死,但却给他本就不好的身体,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重击。
继而引申出之后的重病,致他离世。
闻家是京城的老钱家族,背景极其复杂,背后军政商三方势力盘根错节。
最初,老爷子并不是闻家正统的继承人,幼年时,他被闻家驱逐,落魄到举步维艰,能活下去,全靠安柠外祖母一家接济。
老爷子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可最终他仍然力排万难,坐上了一家之主的位置,可见其手段之狠辣。
近些年来,老爷子人虽然退居幕后,有闻屹森出任新任家主,运筹帷幄主持大局。
但老爷子仍然占据着镇山石的地位,老将不死,威胁始终存在。
就因这样,招来了杀身之祸。
前世,安柠死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这是闻屹森心中的痛,也成了安柠心中的痛。
台风……
难道车祸就是明天吗?!
安柠心脏‘咯噔’一跳。
比起大哥的身体,更棘手的,是老爷子的生死存亡。
老爷子听说要来台风,果断决定提前出发。
不想被安柠拦住了。
“闻伯伯,您今晚能不走吗!”
老爷子抬眸,看着神情有些焦急的少女,感到疑惑。
安柠心里急得像是一团乱麻。
她心里有种预感,老爷子如果出了这个门,车祸一定还会发生的。
“为什么不让我走?”
“因为……因为……”
事出过于突然,安柠一时间想不出合理的理由。
“我、我有些事想问您!”
绞尽脑汁,安柠喊出这一句。
闻屹森诧异的看着她。
“安柠!”
老爷子这次外出,是要和政府部门商谈军防部署的事,非同小可。
安柠不顾闻屹森的阻拦,“闻伯伯,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问您!”
她跑到老爷子跟前,挡住去路。
闻屹森蹙眉,不明白她为什么无理取闹。
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之前还觉得她懂事,怎么现在突然蛮横无礼起来了?
觉得安柠拎不清轻重的,还有管家等人。
“安柠小姐,先生离开是有很要紧的公事,耽搁不得。”
“您有事稍后再说也一样的,先生这趟去就去两天。”
这个没见识的小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她拦住的是谁?她耽搁的事又有多重要?!
到底是出身乡野渔村,上不得大台面,一点私人小事就大过天了。
面对肖似故人的少女,老爷子说不出拒绝的话。
再要紧的事,一两个小时也说得清了。
老爷子看了眼腕表,“到书房去。”
安柠却犹豫着说:“您、您能稍微等我一会吗?”
“安柠!”闻屹森冷言阻止。
“阿森。”
老爷子瞪了闻屹森一眼。
之后态度宽容对安柠说:“可以。”
安柠满心感谢,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好房门,安柠虚脱倚住门板。
她额头上全是冷汗,双腿不停在打颤。
刚才大哥看她的眼神,她留意到了。
心脏一阵阵涩疼。
安柠知道,她又让他失望了。
她不想惹他厌烦,一点也不想。
可闻伯伯今天一定不能离开。
他乘坐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只要上了车,一定会出事!
比起日后大哥所承受的丧父之痛,她宁愿被他讨厌。
二十分钟后。
书房里。
安柠仍然没有出现。
闻屹森耐心告罄,“爸,要不别等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C城的部署会议,是两个月前就定好的,涉及多方势力的利益和国安机密,至关重要。
老爷子满身威严坐在办公桌前,没说话。
闻屹森明白安柠的存在,之于老爷子意义特殊。
那是故人遗孤,是老爷子弥补遗憾的关键。
“您一定要等的话,C城的部署会议,我替您出席。”
老爷子稍作思量,觉得可行。
正要开口答应,安柠敲响了书房门。
“进来。”
听到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准许,安柠转动了门把手。
她抱着一本相册进来,局促又小心。
老爷子侧目看向闻屹森,“你先出去。”
“爸,会议的事——”
“之后再说。”
闻屹森只得暂时离开。
经过安柠身边时,幽邃的眼神端凝着看了她一眼。
安柠垂着脑袋,不敢和他对视。
一想到自己正被他厌烦讨厌着,她的心就针扎一样疼。
闻屹森离开后,书房里陷入寂静。
老爷子视线描摹着瘦弱单薄的少女,凭他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自然和紧张。
她在紧张什么?
非要将他留下,又出于什么目的?
“想问我些什么?”
老爷子的语气,在安柠听来依旧是温和的。
这和前世全然不一样,却又似乎没什么改变。
前世的她,为什么觉得每个人都对她充满敌意呢?
大概是因为,那时的她,她太自卑、尖锐。
自卑会让人变得格外无礼,且盲目。
可即便老爷子的态度温和,安柠依然止不住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老爷子眼睛,问:
“您……是我的父亲吗?”
什么?
安柠见老爷子眼神变了,手心冒汗。
她强压着心跳继续说:“有人说,我妈妈是您养在外面的情妇,我是您在外面生的野种,这是真的吗?”
这话像巴掌扇在老爷子脸上,令他勃然大怒。
哪个碎嘴的在孩子面前乱嚼舌根!
纵然大怒,却没在安柠面前表现分毫。
他缓声问:“你觉得你是我的孩子吗?”
安柠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
因为是在撒谎,安柠心虚低下了头。
老爷子只当年幼的孩子,无法面对这样难堪的丑事。
“我妈妈说,这个人是我爸爸。”
安柠翻开相册,找出那张早已模糊不清的照片。
“这是您吗?”
照片上的人,年轻、挺拔,但却是老爷子从没见过的。
“这个人不是我。”
“我也不是你的父亲。”
透过少女的侧脸,看到她的表情。
并不见遗憾、失落这类情绪。
她不希望自己是他的孩子吗?
她不喜欢他?不喜欢闻家?
老爷子审视着。
她可知道闻家意味着什么?
假使她是他的孩子,她的身份地位会陡然发生巨变。
下半辈子,岂止吃穿不愁?
无论她走到哪,都会被人敬着供着。
她不傻,来了闻家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可任何老爷子不愿看到的情绪,都没在安柠身上出现。
唯一的解释,是她并不贪慕这些。
她并不贪婪,也不觊觎荣华富贵。
她单纯的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无关其他。
不愧是故人之女。
这一刻,老爷子打心底里欣赏喜爱安柠,喜爱这份纯粹。
安柠越发的紧张,一直在忍着不表现出来。
她声音有些颤,问:“那您认识我父亲吗?能跟我说些他的事吗?”
老爷子摇头。
他并不知道安柠的生父是谁。
何止这件事不知道。
二十多年了,他更不知他前半生最珍视的人,会在距离他只有几十公里的渔村里,苦了一辈子。
遗憾全部化作了对安柠的怜惜。
大掌落在少女头顶轻抚,这是他对自己的孩子都少有的怜爱举动。
“如果你想知道你生父的消息,我会派人去查。”
“如果他还活着,不论他在哪,在做什么,我都会带他来见你。”
安柠点头,觉得有些不妙。
“好了,这件事暂时先这样,你还有其他事吗?”
果然要离开了吗?
安柠心脏忽的提起来。
身体忽冷忽热,小腹从刚进书房时,就隐隐作痛,并且不停在加剧。
这是安柠有意为之的结果。
在老爷子等待她到来的二十多分钟里,除了编排谎言,安柠喝了一大杯冰水,并且一直在往身上冲冷水。
最近几天,是她的生理期。
她生理期有个毛病,不能碰冷水。
一碰就会腹痛不止,如果不小心洗了冷水澡,还会发高烧。
安柠知道,仅仅是叙旧,没办法将老爷子留多久。
只有她病重,尚且有可能搏一把。
她很难受,攀高的体温让她头晕,肚子里也像有双无情的大手揉捏着五脏六腑。
但这还不够。
还要再等等。
“那我妈妈呢,您能跟我说些我妈妈的事吗?”
越发难以忍受腹痛迫使安柠呼吸紧颤。
她脸色有些发白,像是要哭的样子。
老爷子误以为小姑娘在思念母亲。
其实算起来,安柠母亲去世也才一个多月。
正是悲痛需要人开解的时候。
老爷子意识到他们对安柠的疏忽,内心歉疚。
“坐下说吧。”
安柠跟随老爷子的脚步,一并坐在了沙发上。
看样子,暂时不会走。
安柠紧绷的神经松了些,但随之而来的剧痛又让她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好疼。
真的好疼。
可如果她不这么做,难受的就是大哥了。
安柠死命攥紧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
“你想听我说些什么?”
“什么都好。”
只要您说,只要您留下。
老爷子想了想,“那就说些你妈妈在你这个年纪的一些事吧。”
“好。”
老爷子说的事,安柠闻所未闻。
前世,安柠并没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和老爷子坐在一起,听他回忆过去。
安柠很感兴趣,记忆里辛苦操劳的母亲,也曾有过无忧无虑的天真时光。
可渐渐的,安柠就没心思再听了。
因为太疼了。
世界有时会变成黑色,除了疼痛,一切知觉都在退却。
恍惚间,疼痛将她拉回前世死亡那刻。
刀子接连捅进小腹。
那天,她被未婚夫栾肃推出去,给他真正的心上人挡刀。
二十多刀,每一刀都精准无误捅进她身体最致命处。
她是喜欢栾肃的。
在京城,唯一能和闻家抗衡的,是栾家。
前世,为了让闻家人高看自己,她用尽了浑身解数去勾引栾家少家主栾肃。
可除了利用,喜欢更占上风。
但她喜欢的人要她死,他从一开始和她接触,就谋划起了她的死局。
而她厌恶的人,却在她死后,替她敛尸,报仇。
她错的太离谱。
大哥……
对不起……
老爷子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直到安柠撑不住,‘扑通’一声,毫无征兆向一侧倒去。
“安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脸色变得烫红,浑身是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老爷子大惊,急忙托住安柠软倒的身子。
“安柠!”
“快!请家庭医生过来!”
闻屹森一直在门口等候。
听见喊声推门进来。
“怎么了?!”
老爷子:“快叫医生来,安柠晕倒了!”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
诊治完,父子二人急忙上前。
“怎么样?她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老爷子很是着急。
安柠的母亲就是突发急症去世的,他生怕安柠步她母亲后尘。
几十年来说一不二杀伐果决的男人,也有无能为力焦急的时候。
“闻老先生您别急,安柠小姐身体没有大碍。”
“没大碍怎么会晕倒!”
家庭医生头皮有些发麻,“安柠小姐晕倒,是因为生理期着凉,外加情绪激动,引发了高热,我已经给她打了点滴,烧退了人就会醒来。”
“就因为这个?”
老爷子不能理解,生理期怎么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一旁,闻屹森看着敞开的浴室门,若有所思。
床上。
安柠嘴唇里不停在呓语,脆弱得像是易碎品。
老爷子忙凑近去听。
“别走……闻伯伯……”
“妈妈……”
细弱的喊声呜咽着,直戳老爷子心窝。
他握住小姑娘的手,“伯伯不走,伯伯在这!”
“拿个帕子来!”
老爷子一点点仔细擦去小姑娘额头的汗,“伯伯就在这,柠柠别怕……”
温声细语不停安抚。
闻屹森摇头,他和闻之炀可从没这样的特殊待遇。
以前他们发烧了,还得在操场拉练跑负重五公里。
但见安柠脸色烫红,张着嘴呼吸艰难,闻屹森也是一阵心疼。
看样子,老爷子今晚是不打算走了。
偏生这时,老爷子的助理上前提醒:
“先生,今晚不走的话,明天台风登陆,会议恐怕赶不及。”
安柠已经烧迷糊了。
意识零散。
她朦胧听到只言片语、
不要,别去……
这股焦急,化作挣脱不开的力气,死抓着老爷子的手腕,不肯松开。
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大哥在意的一切,一定要替他弥补遗憾。
即便成为所有人眼里的麻烦,她也在所不惜!
闻屹森闻言上前。
“爸,C城那边我去吧。”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老爷子点头,“你坐我那辆车去。”
那辆车配备了防弹系统,安全等级高。
又指点助理,“跟阿森说明我们的立场……”
但就在闻屹森要出发时。
管家急冲冲跑进来,“老先生!”
老爷子不悦,压低声音训斥,“慌里慌张干什么!”
吵到安柠休息怎么办!
管家哪顾得上这些,大喘着气说:“老先生,出事了!”
“您原定要乘坐去C城的车子,刚才被司机发现被人动了手脚!”
闻屹森神色一凛,“你确定?”
“千真万确,刹车片有人为损坏的痕迹,自动驾驶系统也检测到遭遇过外来攻击!”
换言之,有人想趁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要老爷子的命。
老爷子由于身体原因,已经很久不曾出山。
闻屹森猛然看向床上的小姑娘,复杂的情绪如巨浪袭来,后怕、震惊、怀疑、庆幸……
如果没有安柠的无理取闹,那么老爷子现在必然已经坐上了那辆车!
半小时后。
书房里。
商讨完凶手抓捕的相关事宜,老爷子问:“前些日子,你清退庄园里那些佣人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
问这些做什么?
闻屹森如实相告,“那些人私底下乱传您和安柠母亲的谣言。”
老爷子鼻腔里发出短促的气音。
果然。
好端端一个小姑娘,没理由胡乱揣测自己的身世!
她性格乖巧老实,更没有理由无缘无故发怒,和人争吵!
“庄园里的佣人,务必好好敲打,胆子大得欺负到雇主头上,这还得了?!”
闻屹森点头。
安柠再怎么不好,也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老爷子端详着容色冷肃的长子,年迈带来的无力感如雨后潮湿无法摆脱。
他解释说:“安柠不是我在外面的私生子。”
闻屹森:“我知道。”
他并不怀疑父亲对母亲的感情。
与安柠母亲的事,也早已是过去。
长子通情达理,老爷子倍感欣慰,难得暴露脆弱,拍了拍比他高出许多的肩膀。
“好好照顾她,这是我欠她母亲的,父债子偿,对她,你永远有保护的责任。”
这话放在从前,闻屹森可能嗤之以鼻。
报恩的方式有太多种,犯不着自己费心。
给点钱,安排好住处,怎样都行。
可现在,闻屹森不这么觉得了。
他或许可以上点心。
“我明白,我会照顾好她。”
……
安柠退烧后,又过了小半天人才醒。
老爷子已经不在庄园。
守着她的只有闻屹森。
“闻伯伯!不要!”
安柠骤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闻屹森放下笔记本,走过去,“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安柠晃神看过去,“大哥……”
闻屹森端来一杯温水,“润润嗓子。”
安柠接过水杯,顾不上喝,“闻伯伯呢!现在什么时候了!”
安柠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昨晚家庭医生为她打针那会儿,再往后做的事,全是本能。
“爸回榕园了。”
闻屹森摸了下安柠的额头,不烫了。
安柠呆呆的。
榕园……那是闻家的老宅。
老爷子没去C城。
台风如期而至,窗外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落地窗,树几乎要被折断。
前世车祸发生的时间点,貌似已经过了。
车祸,避开了吗?
看大哥的神情,好似并没有不好的事发生。
车祸避开了!
闻伯伯他平安无事!
安柠狂喜,嘴角控制不住微微弯起,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闻屹森看了她好一会。
“安柠,我们聊聊昨晚的事。”
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没由来一紧。
安柠目光闪躲,“昨晚……什么事?”
她不知道,闻屹森早发觉了她的诸多不对劲。
她一向听话,没道理突然拦住老爷子。
“医生说你是生理期着凉才导致的高烧,你是怎么着凉的?”
浴室里水迹未消。
她是故意淋了冷水。
书桌上的杯子外圈潮湿,这证明里面曾盛放过装满冰块的冷水。
她喝了冰水。
她故意想要留下老爷子。
安柠僵坐着不敢动。
她深知有些事瞒不过大哥的眼睛,却又无法实话坦白。
她咬了咬唇,“我如果说……我做了个噩梦,梦见闻伯伯会出事,你信吗?”
她要怎么跟他解释,她死过一次?
要怎么跟他说,前世她对他不起?这辈子只想保护他?
闻屹森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做噩梦了?”
安柠刚退烧,嗓子还有些沙哑,‘嗯’声很低很弱,惹人垂怜。
“大哥,你信么?”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他一眼。
许久之后。
“我信。”
话是说给安柠听的。
闻屹森是坚定的无神主义者,不信怪力乱神的荒唐事。
但他无意为难她。
也许她醒之前,他还存些逼问的心思,但见她现在这么紧张害怕,他心生不忍。
无论她从哪得到的消息,梦也好,有人告诉她也罢,她都救了老爷子一命。
还是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这份豁出一切的心意,他记下了。
他看得出来,她对闻家、对他和老爷子,没有恶意。
这就够了。
“把水喝了,起床吃点东西。”
安柠愣住。
这就完了?不问了?
安柠了解闻屹森的为人,她知道,大哥是不想为难她。
眼眶慢慢变得湿润。
安柠再一次感受到闻屹森对她的宽容。
这世上,大哥是对她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
病来如山倒。
安柠这场自讨苦吃的感冒,拖拖拉拉,小半个月才康复。
人瘦了五斤,本就瘦的她,穿起裙子越发空荡。
反观闻屹森倒是长了几斤。
原因无他,饭菜太合胃口,每日每餐都极大程度的满足了味蕾。
让一向觉得早餐麻烦且没必要的他,养成了早起吃东西的习惯。
吴妈的工资因此一涨再涨,高兴心喜的她每天一见到安柠,就笑得合不拢嘴,像见到了亲闺女。
但偶尔心里也有不安。
“安柠小姐,要不我还是跟大少爷实话实说吧。”
他觉得可口的饭菜,全是出自安柠给她的菜谱,一些火候、调味上的小技巧,也是安柠教的。
安柠不以为意,“我只是提了些意见,掌勺的是吴妈你,这是事实啊。”
可明明小姑娘做得,大少爷更爱吃。
吴妈也是奇怪,安柠初来乍到,怎么就那么了解大少爷的口味呢?
思来想去,归结到缘分上。
也许这对兄妹,生来就该是一家人。
刚巧安柠会的,是大少爷喜欢的。
仅此而已。
吴妈越看安柠越觉得可人,小姑娘不仅漂亮善良,还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这太难得了。
见安柠瘦了许多,吴妈心疼不已。
“今晚吴妈给你炖个鸽子汤,放些补气补血的药材,你多喝点,好好补补!你啊太瘦了。”
“好呀。”
不仅要补,还要多运动。
重生一遭,一切都回归了原点,包括她对身体的掌控。
前世,为了往上爬,为了证明自己,安柠勤学苦练了很多技能。
跳舞、斯诺克、高尔夫……就连赛车、摇骰子这些富二代消遣的杂耍,她也颇有涉猎,十分精通。
前几天闲着没事,她试着播放音乐跳了一段芭蕾。
毫不意外,十分生疏。
这具身体,还很稚嫩僵硬。
她要快点成长起来,重拾技能,这一世,她也要竭尽所能的去帮助大哥。
晚上八点多。
闻屹森应酬回来,迈进健身房,意外看到跑步机上流汗粗喘的小姑娘。
白生生的脸变作粉红,高高扎起的马尾甩动。
她累得不轻,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憋死。
头戴着耳机,他看她半天,愣是没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累成这样,闻屹森原以为安柠过不一会就要停下,没想到她倒很有韧劲。
步子迈得再艰难,也没停一步。
这难免令闻屹森刮目相看。
心里不由得又多了些欣赏。
她是个吃得了苦的,而非是娇滴滴等人呵护的温室花朵。
但体能不是这么练的。
“歇会?”
面前突然多了条毛巾,安柠扭头就看到了比她高出一头多的大哥。
她忙按下暂停键。
惊喜的笑容绽开,“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来。”
闻屹森有意这么说。
小姑娘大多敏感爱美,大概不愿意自己狼狈的窘相被人看到。
安柠走下跑步机,接过毛巾擦汗。
“喝点水。”
闻屹森从常温箱里拿出一瓶电解质水。
安柠正好渴了。
‘咕嘟咕嘟’仰着细嫩的脖子往里灌,一瓶水很快就下去大半。
解了渴,嘴角一弯,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自在又放松,毫不在意形象。
闻屹森:“……”
他刚才的顾虑好像有点多余。
安柠是真累,累得没心思想别的。
这个年纪的她,居然这么废物。
才三公里而已,肺就像是泡进了辣椒水。
这距离她保护大哥、替他分忧还差太远!
一旁,闻屹森失笑。
对于安柠的‘原形毕露’,他并没觉得不好。
相反,这样的相处模式,让他很轻松。
小姑娘对他的亲近日益增长。
有时候闻屹森很纳闷,她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他明明没做什么不是吗?
仅仅为她提供了一处容身之所,这对于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他曾怀疑过安柠有所图谋。
她已经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该懂得男女之情了。
他见过太多比她小许多的女人,为了金钱地位,向他献身示好。
可安柠那双澄澈的眼睛,看到他时迸发而出的笑容,不掺杂丝毫色情的影子。
那不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没有觊觎、垂涎。
她真心把他当做兄长、亲人,没有欲求,只是单纯的依赖信任,为见到他而高兴。
没人不希望身边多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闻屹森渐渐的也期待在家里见到小姑娘。
多个妹妹也挺好的。
“会打网球吗?”
“啊?”
安柠眨眨眼,“我不会。”
她撒了谎。
但现在的她,是不该会的。
一个多月前还生活在小渔村里的她,吃饭生存都是问题,哪里有闲情逸致去打网球?
他要和她打网球吗?
大哥会打网球?
前世今生,安柠都没见过闻屹森打网球的样子。
不过大哥是什么人物?
是商业帝国运筹帷幄的主宰者,叱咤资本市场的天纵奇才,他会什么都不稀奇。
安柠为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大哥,感到自豪。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闻屹森性子强势,单方面替安柠做了决定。
“今晚来不及了,明晚吧,吃完晚饭就到露天球场等我。”
闻家庄园占地面积广阔,有专属的网球场地。
说完,闻屹森才想起自己忽略了安柠的感受,霸道发号施令不该用在了小姑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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