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荡歌小说 > 其他类型 > 结局+番外被当棋子送入虎穴,却收获权臣偏爱李偃景德帝

结局+番外被当棋子送入虎穴,却收获权臣偏爱李偃景德帝

阳淮如栩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偌大的南宫府里面,一片灯火通明。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南宫望的卧房里面,更是红烛高照,香雾缭绕,鸯被铺陈,一片绮丽旖旎的氛围。水红色的床帐下,青榆正强撑着坐在那张紫漆描金拔步床榻上,心中忐忑不安。青榆眉若远山含黛,不描而翠,弯弯两痕,似将人间清冷都敛入;眸如秋水凝冰,黑白分明,眼尾微收,顾盼间寒星乍碎,透出几分疏离。此时此刻,她面色苍白,淡色唇瓣紧紧抿着,全身上下只着了一层薄薄的香云纱衣,遮掩不住一身玲珑玉骨。青丝半绾,一支银簪斜坠,余发垂落腰间,萦绕着淡淡蔷薇花露的清香。青榆眉眼低垂,睫羽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将眼尾处那颗淡淡的红痣,愈发显得凄美娇艳。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南宫望的卧房却四季如春。可是青榆的身子却微微发...

主角:李偃景德帝   更新:2025-05-19 19:36: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偃景德帝的其他类型小说《结局+番外被当棋子送入虎穴,却收获权臣偏爱李偃景德帝》,由网络作家“阳淮如栩”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偌大的南宫府里面,一片灯火通明。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南宫望的卧房里面,更是红烛高照,香雾缭绕,鸯被铺陈,一片绮丽旖旎的氛围。水红色的床帐下,青榆正强撑着坐在那张紫漆描金拔步床榻上,心中忐忑不安。青榆眉若远山含黛,不描而翠,弯弯两痕,似将人间清冷都敛入;眸如秋水凝冰,黑白分明,眼尾微收,顾盼间寒星乍碎,透出几分疏离。此时此刻,她面色苍白,淡色唇瓣紧紧抿着,全身上下只着了一层薄薄的香云纱衣,遮掩不住一身玲珑玉骨。青丝半绾,一支银簪斜坠,余发垂落腰间,萦绕着淡淡蔷薇花露的清香。青榆眉眼低垂,睫羽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将眼尾处那颗淡淡的红痣,愈发显得凄美娇艳。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南宫望的卧房却四季如春。可是青榆的身子却微微发...

《结局+番外被当棋子送入虎穴,却收获权臣偏爱李偃景德帝》精彩片段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偌大的南宫府里面,一片灯火通明。

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南宫望的卧房里面,更是红烛高照,香雾缭绕,鸯被铺陈,一片绮丽旖旎的氛围。

水红色的床帐下,青榆正强撑着坐在那张紫漆描金拔步床榻上,心中忐忑不安。

青榆眉若远山含黛,不描而翠,弯弯两痕,似将人间清冷都敛入;眸如秋水凝冰,黑白分明,眼尾微收,顾盼间寒星乍碎,透出几分疏离。

此时此刻,她面色苍白,淡色唇瓣紧紧抿着,全身上下只着了一层薄薄的香云纱衣,遮掩不住一身玲珑玉骨。

青丝半绾,一支银簪斜坠,余发垂落腰间,萦绕着淡淡蔷薇花露的清香。青榆眉眼低垂,睫羽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将眼尾处那颗淡淡的红痣,愈发显得凄美娇艳。

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南宫望的卧房却四季如春。

可是青榆的身子却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疼痛。

约莫十二个时辰之前,青榆还只是建安王府的一个签了死契暗卫。

昨夜,建安王李偃设宴,宴请的,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锦衣卫指挥使,南宫望。

南宫望年过二十,便成为了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最高统领,位极人臣,是景德帝的头号心腹。

整个锦衣卫在他的统领下,直接受命于天子,无诏便可随意逮捕任何官员,包括皇亲国戚。

为此,景德帝还亲赐他一把雁翎刀。

意为,审讯不明,卿亦是可以先斩后奏。

南宫望手握权柄,掌握生杀大权,为人更是冷酷无情,眼底不容沙子。

所以,朝野之中,有许多人对他闻风丧胆,避之不及,也有许多权贵对他倾力结交,极尽讨好之能事。

显然,建安王李偃属于后者。

李偃是当今天子景德帝之胞弟,年仅二十,是大晟唯一在留在京中的王爷。

他身份尊贵,却不问朝政,一心流连于笔墨丹青之间,却又性情温和,礼贤下士,所以素有贤名。

这种喜好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本来八竿子和南宫望打不上关系。

却因为上个月,李偃醉酒后,随手在一幅柳絮图上题了一句“满川风絮吹如雪,不向东风跪此生。”

那幅柳絮图一经流传,就被锦衣卫的人发现,送到了景德帝的面前。

景德帝对着那句似反非反的诗看来看去,沉吟了好一会儿后,下诏将李偃传入了宫。

在那件事后,一向不问朝政的李偃,却无端便遭受到了皇帝的猜忌。

大晟人人都知,当今天子生性多疑,谁的话都要怀疑几分,可他偏偏最宠信南宫望。

不仅大事小情都要问他,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于是,李偃便十分着急的想要结交南宫望。

那一夜,建安王府的夜宴办的极其豪奢。

席面上,入目的皆是玉馔珍馐,琼浆玉液。

王府还特意请了京中最负盛名的戏班。

可是戏唱了一折又一折,等到暮色染透朱栏时,南宫望才姗姗来迟。

他绕过麒麟石屏,半张脸浸在宫灯昏黄里,半张脸隐于阴影之中。

但见其人眉如墨画,却比寻常男子更锋利三分,斜飞入鬓处,似藏了未出鞘的剑;眸含琥珀,乍看温润如陈年琼浆,细瞧时却淬着冰。

眼尾处微微上扬,漫不经心扫过人时,令人脊背无端发寒。

鼻梁高挺如悬玉,唇薄而色淡,常常噙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早算尽了天下人心。

南宫望身量极高,一袭玄色蟒袍裹住宽肩窄腰,玉带上悬着的错金螭纹佩随着步伐轻晃,明明声响清越,偏让人想起毒蛇游过枯枝的窸窣。

腰间那一把皇帝亲赐削金断玉的雁翎刀,更是尤为耀目。

南宫望面容冷峻,被一众佩刀的锦衣卫簇拥着一路来至主桌。他始终行如流水,目不斜视,对那些纷纷起身对他作揖的大小官员视而不见。

李偃见状,连忙起身迎他,脸上流露着平日里并不常有的讨好似地笑容。

可是南宫望依旧不买他的账。

他神情不变,只略微对李偃点了点头,然后绕过李偃径自坐在了主位上。

李偃眸色一深,脸上却笑容依旧,也拂起前摆,款款坐在了他的身旁。

正主已至,宴席一开,曲乐于飞。

酒过三巡后,陪席的文武官员们都争抢着去给南宫望问安。

南宫望面容冷淡,神色略带厌烦,依旧不发一言。

李偃见状,亲自斟了一杯酒,唇角微勾,一副温润谦和的模样,将酒盏递至南宫望面前,轻声道:

“来,南宫大人,本王敬你一盏。”

南宫望不为所动,头都未曾偏动一下,只淡淡地看了李偃一眼,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如此目中无人的轻狂之举,自然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李偃眸色微冷,却也只是那么一瞬,他抿唇微笑,饮下了自己手中的佳酿,又变回了那个闲云野鹤的王爷。

混迹于庙堂的官员都是个顶个的人精,最会察言观色。

这一夜,他们再次见识了到南宫望的不近人情,却也只能举起酒盏,陪着李偃共饮。

敬酒之后,李偃又对着不远处的管事摆了摆手。

而后,便有一个罗衣飘带、云鬓高挽的美人,从沉香木屏风后颤悠悠地走了过来。

那美人面含桃李之色,唇似丹珠点脂,柳腰花态,云鬓布摇,在夜色之下尤为惑人。

可是,打从她出现开始,南宫望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皱紧了眉头。

像是十分嫌恶的模样。

李偃见状,突然想起京中一直有传闻,南宫这位煞星从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那便是近……

李偃微微一笑,暗道幸而自己准备的周全。

他随即又拍了拍手,一声莺啼乍然响起,恍若昆山玉碎,随后,便又有一个粉面含春的青涩少年,描画着黛眉脂粉,穿戴着裙衫花钿,一路吟唱着昆曲,摆着腰肢走了过来。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这唱的便是《牡丹亭》了。

这个唱曲儿的少年不光嗓音好,身段相貌也是俱佳,眼波流转处,最为勾人。

神韵竟比女子还要风流妩媚。

李偃想着,这下子,该死的煞星总该满意了。

却不料,南宫望一对锋利的长眉却皱得更深。

他面如寒冰,拳头紧握,一副被隐忍不发的模样,像是被人恶心到了一般。

于是李偃确定了他亦不近男色。

嘶——

天底下,除了和尚和阉人之外,竟然还有人既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

那么,南宫望究竟近什么?近权力还是近钱财?

若是说权力,南宫望现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随意对人予夺生杀。

若是说近钱财,李偃想起前几日被从南宫府退回来的那些金银珍宝,在心底里摇了摇头。

一个人,若是什么也不近,什么也不好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夜色深沉,建安王府。

设宴的厅堂里,一身黑衣的青榆正隐在暗处哨望着。

今日做客的,是一位了不得的权臣。

据说还挺招人恨的,杀了不少人,也总是被人刺杀。

所以,李偃一早便吩咐过他们这几个轮值的暗卫,务必好好护卫,不得出半点儿纰漏。

这时候,和青榆在一起当值的魏迟,却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青榆感觉到后,神情未变,目光依旧盯着宴席,不曾移开片刻,只悄声开口问道:

“何事?”

魏迟侧目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温热的饭团,递给了她。

青榆瞥了一眼,略微蹙了蹙眉头,便伸手接了过来。

她并没有吃,都是放到了一旁。

暗卫当值时,稍有分心,便可能酿成大错。

吃饭喝水出恭更是大忌。

青榆不愿与魏迟多言,视线只一味落在坐在席面主位上的那个人。

她看到,一向风度翩翩优雅从容的建安王李偃,正倾身在南宫望耳边说着什么。

很有可能是在给南宫望讲笑话。

因为李偃说完后,自己笑的喜不自胜,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笑意。

可是那南宫望,却依旧目不斜视,紧紧抿着薄唇。

像是被人欠了八万两纹银不还给他一样。

看着依旧陪酒陪笑的李偃,青榆罕见地替他们王爷感到了尴尬。

可是谁叫他那日非要嘴馋贪杯,多喝那两盏酒呢?

又是谁叫他那日非要手贱显摆,在画上题那两句诗呢?

时光若能重来一次,李偃应该宁可叫人把自己敲晕送回王府,也不会在那场雅集上多待一刻。

此时,一个端着金盘传膳的王府侍女,正低头走到主桌前。

她突然惊叫了一声,随后,脚下一滑,身子一歪。

眼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羹就要泼在南宫望的身上之时,青榆一个轻功飞跃,箭步上前。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接过了那半洒的碗盏。

半碗滚烫的汤,全部浇在了青榆的手背上,那原本冷白的肌肤,瞬间红肿一片。

却没有一个汤星儿溅到南宫望的身上。

那个传膳侍女被吓傻了,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是奴婢该死,求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李偃伸手拍了一下桌案,愤怒地站起了身,白玉一样的面容上一片铁青。

他一抬手,便命门外侍卫将这婢女带下。

岂料此时,一直不声不响的南宫望,却突然开口说道:

“且慢!”

他的声音并不高昂,极为清越,却颇具震慑力。

一言既出,众人纷纷惊骇,李偃也是如此。

今夜,这可是南宫望首次动用他的尊口。

前来押人的那两个侍卫愣了愣,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那名闯祸的侍女也在押解下瑟瑟发抖,不住求饶。

南宫望微微抬起下巴,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抽出了他腰间那把御赐的雁翎刀。

铮然一声,刀器出鞘,众人忙敛声屏气,皆生怕被牵连到自己。

更有那胆小一些的官员,则是伸手捂住了眼睛,害怕会看到什么手起刀落,血溅三尺,人头滚地的场面。

那闯祸的侍女见状,尖叫了一声,被吓晕后瘫在了地上。

可是南宫望,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他执起雁翎刀,抬起脚步,走向一直端跪在地的青榆。

一旁的李偃见状,眼神微变,莫名有几分慌张。

在南宫望挥起雁翎刀的一瞬,李偃轻促地叫了一声“南宫大人”。

他声音颤抖,语气慌乱,罕见地有些失态。

南宫望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雁翎刀泛起了阴冷刺目的光。

青榆除了那光刺得睫毛微颤以外,并未有其他的反应。

下一刻,她既没有人头落地,也没有血溅三尺。

南宫望用锋利的刀尖挑起了青榆尖尖的下巴,眯起眼眸,仔细地凝视着她眼尾的那颗红痣。

“你叫什么名字?”南宫望幽幽地问道。

青榆闻声,略微抬了抬眼眸,对上了这人冷冽的眼神。

见对方的目光紧锁在自己的脸上后,她连忙垂下视线,恭敬地开口道:

“回大人的话,属下名唤青榆。”

“青榆……”

南宫望喃喃地重复着,他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手中的那把雁翎刀,依旧挑在青榆的下巴上,迫使她一直抬着自己的面容。

此时,跪地在青榆身旁的魏迟,壮着胆子磕头告罪道:

“请南宫大人息怒,今日皆是属下的失职,是属下一时分了心,都是属下的罪过……”

李偃闻言,皱了皱眉头,骂道:

“没用的东西!”

南宫望却对他们的话语恍若未闻,他的心思还沉浸在方才女子清冷的嗓音之中。

“青榆……”

“哪个青?哪个榆?”

说罢,又将刀尖往上抬了抬。

青榆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了头,细长的脖颈从黑色的交颈处显露出来,像是一截上好的羊脂白玉。

锋利的刀尖,一直抵在她的下巴那里,透着薄薄的肌肤,顶着青榆的咽喉。

青榆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凉。

刹那间,她的脑海中飘过那些传言:

南宫望生性残暴,喜怒无常,生杀不问缘由,只凭心情。

看来,自己今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命丧他手。

李偃啊,李偃,你说你好吃好喝的,闲的没事作什么破诗。

现在好了,连累我陪你受这无妄之灾。

青榆斟酌一瞬,低垂着眼眸,微微启唇道:

“回南宫大人的话,青是‘青青子衿’的青,榆…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榆。”

她说完后,就闭上了眼眸。

那蝶翅一般的眼睫,却不自觉地微微发颤,迎接着随时可能到来的的一剑穿喉。


南宫望凝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视线落在她眼尾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上,微微有些出神。

待他回过神来后,才挥袖撤下了那柄长刀。

铮然一声,利刃回鞘。

在场的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青青子衿’,‘桑榆非晚’,看来…你还读过书?”

南宫望突然开口问道。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冷淡,眼神却又莫名含有几分温和。

向来眼高于顶的南宫大人,突然对一个暗卫起了兴趣。

这样难得一见的场面,不由得让众人打量起了跪在地上的青榆。

青榆身穿玄色衣袍,愈发衬得肤色白如冷瓷,眼眸像是两丸浸在寒泉里的黑水银,虽倒映万千灯火,却无波无澜。

她身形清瘦挺拔,腰身处尤为纤细,此刻被暗银纹革带束着,像是一弯倒悬的明月。

虽跪在地上,低垂着眉目,却依旧能让人辨得一副好姿色。

听见南宫望的问题后,她双手交叠叩头道:

“回南宫大人的话,是王爷开恩,属下…略通几个字。”

南宫望听罢,微微颔首,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身上。

青榆虽未抬头,却也感受到了周围许多道打量的眼神,其中,应当就属南宫望的最令人毛骨悚然。

她闭上眼眸,呼吸轻颤,连带着一对薄薄的肩膀,也跟着起伏了两下。

此时,一直不动声色的李偃趁机打圆场道:

“府上下人鄙薄粗陋,让南宫大人见笑了。回头,本王一定好好惩治他们,南宫大人度量宏大,切莫因此坏了兴致才是。”

说罢,便伸手请南宫望还席。

周围几个官员见状,也纷纷附和。

跪在地上的青榆也暗自松了口气,想要待南宫望回到座位后,悄悄退下。

怎料那南宫望,依旧站在她的面前,如同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峰。

“你多大了?是哪里人士?”

南宫望又突然开口问道。

这回,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青榆身上。

听见南宫望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青榆的神色,有一瞬间莫名的茫然,可很快,她便稳住了心神。

“回大人的话,属下今年…十六…是荆楚人士。”

南宫望怔愣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

他抬脚走上前去,在距离青榆半步之外停下,垂眸看她。

青榆在对方的示意下,抬起了头,她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显然并不适应南宫望那炽热的目光。

此刻,不仅是南宫望那些僚属发觉到了异常,李偃,也察觉到了南宫望眼神中的波澜。

他略微有些讶异,随后又看向再次将额头抵在地上的青榆,眸色微深,闪过一丝精光。

南宫望看了一眼青榆弯曲的薄背显现出来的秀骨形状,冷漠神情的微微变化了些许,然后,他拂袖转身,又走回主位坐下。

南宫望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冷淡道:

“王爷,继续饮宴吧。”

李偃见状,挑了挑眉,命人重新温酒开戏。

余下众人也纷纷坐回原处。

李偃端起酒盏,借着饮酒之际,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在听戏的南宫望。

这煞星今日居然性情大变,没有打杀人命!

看来…他这是……

呵……

李偃看着神情自若的南宫望,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唇角微勾,显现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抬了抬手,那名晕倒的侍女,即刻便被人给拖了下去。

没有他的授意,青榆不敢退下,只能跪在那里。

李偃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跪在她身旁的魏迟,冷声道:

“给本王下去,领三十棍棒!”

青榆一直垂着脑袋,不知他那话是对单对魏迟一个人说的。

她和魏迟两个人一起磕头谢了恩,起身便要退去。

南宫望却突然开口制止道:

“且慢!”

李偃笑意更深,转身看向南宫望,“南宫大人…可是觉得本王罚轻了?”

南宫望不语,视线再次落到了青榆身上。

青榆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低着脑袋听候发落。

那只方才被热汤浇过的手背红肿得骇人。

“这暗卫反应还算是机敏,王爷不必如此苛责。”

南宫望移开视线,淡淡地说道。

李偃听罢,笑出了声,他站起身,对着青榆道:

“本王可还是第一次看见南宫大人为别人求情,青榆,你还不快谢恩?”

青榆闻声,连忙对着南宫望拱手谢恩。

南宫望只在赏戏之余,只略微点了点头,再没有看她一眼。

“行了,既然南宫大人都为你求情,那本王自然是不能拂他的面子,青榆,你退下吧。”

“魏迟,你自去领罚。”

待到轮值的暗卫一来,青榆便退出了厅堂,回了王府后院下人的住所。

房间里面漆黑一片,空无一人,今日事多,与她同住的几个人人都有任务。

青榆先是卸下了身上藏着的暗器,然后打了盆冷水,将自己被烫伤的手浸了进去。

那红肿之处火辣辣的疼,泡在冷水里面后,稍有缓解,可过了一会儿,从冷水中拿出来,反而更加疼。

青榆擦干了手,去翻寻装伤药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跌打损伤止血药俱有,唯独没有治烫伤的药。

她愣了愣,找出了一瓶专治棍棒伤的药,给魏迟那边送了过去。

今日,是他们二人一同当值,依照惯例,出了变故,也是本该一起受罚的。

可最后,南宫望替他求情,挨棍棒的却只有魏迟一人,面对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同僚,青榆心中多少有些过不去。

魏迟领完罚后,被人抬回了住处,正趴在床上不能动弹。

那三十棍棒虽然不至于要了性命,可行刑之人每一下都是卯足劲打的,纵使他再皮糙肉厚,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是恢复不了的。

青榆拿着那瓶伤药,透过门窗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伸手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的回复后,才推了门进去。

见来人是青榆,魏迟很是意外。

他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却被青梧拦下了。

“你别乱动,这是伤药。”

青榆说罢,便将药瓶放在了他的身边。

然后起身去寻火折子,点上了油灯。

魏迟看着那瓶伤药,心中一片生起难言的情愫,他看着青梧忙碌的身影,开口道:

“多谢,今日是我连累了你……”

青榆倒了碗水,放在他身侧的炕沿上,声音平静道:

“不必谢,你受罚我也有责。”

她永远都是这么冷淡,魏迟心想。

他开口唤住了正要离去的青榆,语气稍微有些不太自然。

“青榆,是我该罚,你莫要放在心上。还有,我…我…”

若是我真能替你受罚的话,那也定会是心甘情愿的。

这句话,魏迟始终说不出口。

他磕磕绊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青榆见状,开口留下了句“好好养伤”,便关门离去。

府医不在,无处去寻烫伤药,青榆只能又回了住处。

她一推开门,看见里面灯火通明。

李偃,正坐在桌案前,手里面摆弄着那只青榆用干草绳编的蚂蚱。

“属下参见王爷。”

青榆跪下行礼道。

李偃放下了手中的草绳蚂蚱,站起身来瞧她,温和道:

“起来吧,青榆。”

青榆谢恩后,缓缓站起了身。

此时,李偃却突然走上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青榆不敢动弹,只能任他捏着。

也不敢直视,只能垂下眼睛。

“把眼睛抬起来,看着本王。”

李偃突然开口命令道。

青榆颤抖了一下眼睫,不敢有所迟疑,依照命令,抬起眼眸,对上了李偃那充满探究的目光。

呵,的确是生得眉目如画,李偃心想。

南宫望那个该死的煞星,倒真是有个好眼力。


李偃放开了手,绕着青榆转了两圈,一边打量着她的身段,一边微笑道:

“青榆,本王记得,你进王府也快有十年了吧?”

青榆垂眸拱手,恭敬地回答道:

“回王爷的话,属下是七岁那年入的王府,至今确实近有十年。”

李偃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本王依稀记得,你似乎还有个妹妹?”

青榆闻声,神情微变,略微紧张道:

“回王爷的话,属下的妹妹…名唤紫桐,今年才十二岁。”

青榆原本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她的父亲是个秀才,知书达理,性情温良,在村子里面开了个书塾,教授远近邻里的孩童读书,一年到头能收取不少束脩。母亲温婉贤惠,在家中操持家务,专心纺织,照顾她们姐妹二人。

那时候,家里面虽不算很富裕,但也不愁温饱,逢年过节,青榆和妹妹总会有新的衣衫首饰。

在闲暇之时,父亲也会教授她们姐妹二人读书识字,给她们讲许多有趣的故事。

谁知,这样平静无忧的生活,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给打破。

在前朝工部侍郎陆卿时的修缮下,那荆州堤坝原本无比坚固,只要在旱期及时清淤,每年的汛期根本不足为惧。

谁知在那一年,竟然赶上了一个刚刚上任又不作为的荆州知府,又偏偏赶上了十年难得一遇的暴雨。

暴雨连下了七天七夜,涨潮汹涌,素来坚固的江坝也被冲毁,洪水淹没了地处低洼的村落,死伤无数。

青榆永远记得,在洪水冲进家门之际,父亲和母亲将她和妹妹放进那个黄柏木浴桶后,被卷入水流中的场面。

父母俱全再到父母双亡,青榆那年只有七岁。

比更加她年幼的妹妹,在她的怀里哭喊着爹娘。

在巨大的浪潮拍过来的时候,青榆阵阵耳鸣,她闭上眼睛抱紧怀里的妹妹,摊开身子躺在浴桶里面,尽量保持平衡。

后来,她们姐妹二人被冲到了一处平地,捡回了一条性命。

那时候,不仅是荆州,就连临近的几个城池,都大大小小收到了破坏。

洪水冲毁了稻田与粮仓,不过才半个月,已经是饿殍满地。

为了活下去,青榆才一路带着妹妹逃难到了京城。

一路上,她为了安全,摘下了自己身上所有钗环变卖,改成了男孩子的装扮,还叫紫桐唤她“哥哥”。

可是到了京城后,二人举目无亲,身上值钱的首饰都被卖光了。就连当年出生时,父母为她们姐妹二人打的长命金锁也被变卖了出去。

眼见着快要饿死,青榆只好选择卖身。

她插着草标跪在街头,一堆流浪的孩子里面,就属她跪的腰板最直,眼神也最坚定。

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建安王府出来采买的人,见青榆体健神清,认为是她个习武的好苗子,便想花十两银子,将她买进王府。

可青榆的妹妹尚且年幼,且有不足之症,故而无人肯要。

进不了王府,妹妹就只被卖去烟花之地。

青榆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宁愿不要那十两卖身钱,也求那建安王府的管事给自己妹妹找个好归处。

那管事见此情景,便大发善心地给她妹妹寻了一对不能生养的夫妇。

那户人家多年无子无女,尚且还算宽裕,见青榆的妹妹年纪又小,生的又乖巧可爱,便同意收养。

青榆将卖身的十两白银都给了那人家,恳求他们善待自己的妹妹,而后便进了王府。

青榆这些年在王府当暗卫,因为知道妹妹喝药开销大,所以每回领了月例银子,她也几乎都一分不落地往那人家送,自己并不攒钱。

所以,王府上的下人都知道青榆有个病弱的妹妹。

且说那王府管事将青榆卖进王府后,在验身之时,才发现她是个女儿身。建安王吩咐他采买练武苗子培养死士,他却买了一个小姑娘回来。

所幸,建安王李偃并没有什么意见,反倒是觉得很稀奇。

他不仅命人好生教授青榆武艺,出入之时,还经常把她带在身边磨炼。

李偃喜好诗文,喜欢琴棋书画风花雪月,所以青榆耳濡目染,也跟着他学了点东西。

李偃见青榆承认自己有妹妹后,眉心微动,他看着一动不动的青榆,柔和道:

“青榆,本王听说…你的妹妹身体不好,本王把她接来王府好生照料,再请最好的太医医治,你看可好?”

青榆闻言,十分意外地看了李偃一眼,而后拱手道:

“多谢王爷体恤,只是…属下的妹妹年幼无知,登不得台面,恐会给王爷失了颜面……”

青榆这话,表面上是感激,实则是拒绝。

李偃挑了挑眉,冷哼道:

“怎么…这偌大的建安王府,还养不下一个平民丫头吗?”

青榆听了,当即便跪下说道:

“王爷恕罪,属下并非此意,只是属下的妹妹年幼体弱,什么也干不得……”

李偃见状,笑着打断道:

“这妹妹干不得的事…不是还有姐姐吗?”

青榆闻声,微微抿唇,将额头抵在地上后,不再多言。

李偃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她跪拜的姿态,开口道:

“青榆,你进王府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尽职尽责,还曾经救过本王几回,这些…本王心中都记得。”

青榆听了,依旧将头叩在地上,闭目说道:

“王爷言重,为王爷效忠,是属下之责,不敢邀功。”

李偃听罢,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静默了一会,而后亲自伸手上前去扶她起来,递给了她一个瓷瓶。

青榆站直身子后,双手接过那瓷瓶一看,断脉散。

她十分震惊地看向正在对面的李偃,颤声道:

“王爷……这是……”

在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的那一刻,李偃目光略微闪躲了一下,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但也就只有那么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勾唇笑了笑,平静道:

“青榆,你方才自己说,为本王效忠,是你的责任。你为本王尽忠多年,是本王最信得过的人,如今,本王生死攸关,旦夕祸福,只有你能够渡本王过此难关。”

青榆听罢,眉心微蹙,似乎不明白李偃在说些什么。

李偃见状,上前挑起她肩头上一缕柔顺的头发把玩,

“青榆,你可知,那南宫望…是陛下身边的头等大红人,多少人想要结交也结交不上,谁知今夜,他竟然看上了你,开口跟本王要你……”

李偃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作为交换,他会在陛下面前,替本王说话。”


青榆瞳孔微缩,呆愣在了原地。

她耳边嗡嗡,响起了李偃方才说的那句话。

南宫望竟然跟王爷……要她?

他手下北镇抚司的暗卫,皆是一等一的翘楚,选拔的是整个大宁中最顶级的武功高手。

依照青榆如今的水平,是远远够不上的。

更何况,在建安王府的暗卫中,她也不是最最拔尖的。

南宫望放着那么多高手不要,要她作甚?

李偃见她不解其意,一副不通风月事的单纯模样,笑了笑,眉目间竟然多了一两分爱怜。

他凑上前去,轻声地说道:

“青榆,南宫望的心思的确令人难以捉摸,不过,有一件事情,本王确信……他要你,绝对不会是为了收你做暗卫的……”

青榆听了这话,更加不解,她垂下头,开口道:

“属下身无长处,除了给王爷做暗卫,并不会做别的。”

李烨摇了摇头,紧盯着她淡色的唇瓣,手指抚上青榆的脸颊,冰凉如蛇。

“非也,依本王看,青榆容色动人,气韵天成。就连那冷心冷情的南宫望见了你,也不禁贪看不足、流连忘返,他跟本王要你,可不知为了让你给他冲锋陷阵,而是…要你为他扫床温榻,做他的榻上之人啊……”

此话一出,青榆浑身僵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眼神颤抖地看向李偃,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语无伦次道:

“王爷……属下愚昧,您莫要说笑……”

李偃看着她琉璃一般明净透彻的眼眸,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酸涩。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压抑住那股难言的心绪,克制住自己的目光。

“本王没有说笑,”李偃摩挲着扳指,“你是本王亲手调教的,本王只信得过你。”

而后,李偃偏过头,对着门外呼唤了一声。

立刻便有两个侍卫和一个提着药箱的医者走了进来。

那两个侍卫搬着一张椅子,手中握着一卷麻绳,看向青榆的眼神中略带怜悯。

还未待青榆发问,他们便将这个同僚按在了椅子上,用粗硬的麻绳将她牢牢地绑缚住。

而后,两个人一边站一个,用手牢牢压住了她的肩膀。

青榆看着站在对面的李偃,无助地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

相处多年,她深知李偃的脾性,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

医者打开药箱,在旁边放了一个青瓷小瓶和一套银针。

断脉散和封穴针,是王府暗卫营处置叛徒时才用的东西。

她垂下脑袋,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长睫颤抖了两下,索性闭上了眼睛。

李偃最后看了她了一眼,背过身去,捏紧了拳头,轻声说道:

“青榆,将你送去南宫府…也是本王实在不得已,你若帮本王收拢住南宫望,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你的妹妹。”

说罢,他一抬手,一个侍卫便走上前拿起那瓶断脉散,打开瓶盖,捏着青榆的下巴灌了进去。

断脉散,顾名思义,便是将习武之人的一身经脉全部打断,虽不伤及性命,但从此以后,再无习武的可能了。

写字绣花或许还可以,若是再耗体力一点的动作,怕是会很是吃力。

南宫望不傻,他不会要一个能随时取他性命的暗卫。

李偃要把她送到南宫望的床榻上,为保万无一失,自然是要先要废去她的武功。

断脉散入喉,像一团火从喉咙烧到胃里,青榆身子一抖,脸色雪白,浑身经脉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她随即咬住了嘴唇,把呻吟咽回了喉咙。

只是,这样痛苦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翻江倒海的剧痛的去潮袭来,摧毁了青榆一向强大的忍耐力。

“呜……”

她压抑不住的呜咽声溢出了嘴唇,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的额头冒出冷汗,唇角渗出了血丝。

即使被绑得死死的,青榆也忍不住拼尽全力地挣扎起来,甚至拖动了沉重的檀木椅子,那椅子,随着她扭曲的动作“噔哒”作响。

那两个侍卫虽然面有不忍之色,却依旧狠下心肠,手上用力,死死地按住青榆的肩,好让她不会因为疼痛的抽搐而挣脱出去。

那个医者见状,拿起棉帕团成一团,想要压进青榆的口中,以防止她咬舌自尽。

青榆闪躲了几下,目光死死盯着高高在上的李偃,沙哑道:

“此后,只求王爷…善待我的妹妹……”

李偃目光一顿,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点头道:

“好,本王答应你。”

紧接着,那名医者抽住了最长的一根银针,对青榆说道:

“姑娘且忍一忍,会有些疼。”

第一针扎入百会穴时,青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下一刻,便有棉帕堵住了她的唇舌。

青榆意识朦胧,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李偃亲手教她认穴位时的情景。

“百会穴乃诸阳之会,”那时他说,“若遇强敌不敌,可自击此穴求个痛快。”

如今,这根三寸长的银针,正一点点摧毁她苦练十年的内力。

第二针落在膻中穴,青榆猛地弓起身子,像一条离水的鱼。汗水浸透了衣衫,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南宫望执刀对着自己的模样。

时光一点点流逝,青榆度过了她此生最漫长痛苦的半个时辰。

十二针。

整整十二针下去,青榆像被抽走了全身骨头般瘫软在椅子上。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正在如退潮般,从四肢百骸流走,曾经敏锐的五感变得迟钝,连烛火的光都显得刺眼。

青榆最终还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待到她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

青榆泡在热水氤氲的浴桶里,旁边有两个教引嬷嬷在侍奉她。

一个嬷嬷拿着帕子在给拭汗,另一个则在给她喂参汤。

自从年幼经历那场洪水,青榆坐在浴桶里面,亲眼目睹父母死亡后,她对此物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这些年,她每次沐浴,从来不用浴桶,都会自己拎着几个木桶,拿着香胰澡豆,去围房里面打水擦洗。

除了天冷之时容易着凉外,倒是洗得更加干净。

此刻,青榆浑身酸软的靠在木桶里面,耳边逐渐响起了汹涌的波涛声,爹娘的嘶吼声,还有妹妹无助的哭喊声。

青榆闭上眼睛,身子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

沐浴熏香,换衣描妆,青榆像个木偶似地任人摆弄。

傍晚时分,有一顶软轿停在了王府侧门外。


青榆穿着一层绯红色的纱衣,头上没有凤冠,只有一支素银簪子,被人塞进了那顶软轿。

许是怕青榆想不开自尽,李偃还特意吩咐人将那根银簪的簪头打磨的极钝。

青榆瞧见后,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笑话,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给他李偃出生入死当暗卫,和给那南宫望低声下气做侍妾,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都是任人拿捏的低贱奴隶,给谁当不是当?

只要能保住性命,青榆做什么都愿意。

爹娘生她养她,最后为了救她,还把性命搭了进去。

这辈子,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青榆是绝不可能做出自裁之事的。

几番周折过后,那顶软轿终于抵达了南宫府。

软轿在南宫府西侧的角门停下时,青榆透过纱帘,看到一堵高得令人眩晕的朱墙。

墙头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比她执行任务时见过的任何一座府邸都要森严。

南宫望的府邸很大,一番搜查检验后,青榆又从角门被抬到了内院,她在软轿中被颠簸了一路,到地方时早已体力不支。

软轿最后一次停下后,有两个婢女掀开轿帘,想要将她从轿中搀出来。

出于暗卫最本能的反应,青榆本能地绷紧身体,右手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她的短剑。

可如今,只有一条绣着缠枝牡丹的丝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姑娘当心脚下。”那婢女伸手来扶,青榆下意识闪避,却因脚步虚浮差点跌倒。

断脉散的药效还未完全消退,她现在的力气,连这个柔弱的婢女都不如。

那婢女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引着青榆走,穿过重重庭院。

每过一道门,青榆的心就沉一分。

南宫府的规制远超亲王级别,九进院落中,假山湖泊一应俱全,回廊上雕刻的竟是五爪游龙,对寻常官员来说,这是逾制的大罪,可见南宫望权势之盛。

“姑娘,到了,这是爷居住的枕霞阁。”

那婢女说罢,便推开了一扇雕花漆木门。

扑面而来的暖香让青榆呼吸一滞。

屋内陈设之奢华,连建安王府的正殿都比不上。

地上铺着西域进贡的绒毯,踩上去如同陷入云端;一架十二扇的紫檀屏风上绣着四季花鸟,细看那鸟儿的眼睛竟是用祖母绿镶嵌的。

“姑娘可要先沐浴?热水已经备好了。”

那婢女指向内室一扇珍珠帘子,后面隐约可见冒着热气的浴池。

青榆摇了摇头,轻声道:

“不必,我洗过了。”

婢女听罢,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

“那奴婢就先伺候姑娘休息,爷要再晚一些才能回府。”

说罢,便扶着青榆走到了床榻前。

那床是金丝楠木的,挂着鲛绡帐幔,床头悬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得满室生辉。

青榆坐在床边,发现被褥用的竟是罕见的冰蚕丝,触手生凉。

“姑娘且安歇,奴婢就在外间。”

婢女放下帐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待脚步声远去,青榆立刻掀开被子检查。

没有暗器,没有机关,只有熏了香的枕衾。

她脱下绣鞋,赤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摸到窗边。

窗外是个精巧的园子,假山流水间隐约可见巡逻的侍卫。

若是没有武功,这两丈高的窗户就是天堑。

青榆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陌生的自己。

绯红纱衣下的身躯苍白瘦削,脸上涂着脂粉,嘴唇被点得嫣红。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也不知南宫望看上了她什么,或者,是另有图谋。

可她除了会些功夫外,并没有其它什么价值。

青榆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心中落寞,只能重新坐回了床榻。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又有几个婢女走进来燃了熏香,点上了灯盏,似乎还端着托盘,往屏风外的桌案上放了些什么,是瓷器轻微碰撞的声音。

青榆隔着屏风,看不太真切。

那些女使料理妥当后,又绕过屏风,对着坐在床榻上的青榆行了一礼,而后取出了托盘中的一方白帕,铺在了床榻上。

随后便退出屋去。

青榆盯着那方白帕,无力地阖了阖眼。

她回想起在王府里面,那两个教引嬷嬷对着她教导了一下午。她们将青榆的脑袋按在那些春宫图上,逼着她翻开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还耳提面命的教了她不少床笫之间的事情。

如何静,如何动,如何撩拨,如何迎合。

青榆无力地将头歪靠在拔步床的扇隔上,默默在心中又背诵温习了一遍。

好在,她虽被废了武功,记忆力还算是得用。

温习一遍过后,青榆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依照李偃的意思,就是让她好好服侍南宫望,使尽浑身解数得到他的欢心,好方便青榆以后在他耳边吹枕头风。

这个任务,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只是此前听闻南宫望从来不近女色,没有前例,青榆搞不懂他究竟是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是羞涩清纯的,还是千娇百媚的,是端庄优雅的,还是爽朗活泼的?

青榆越想越头痛,无力地叹了口气。

看起来,这以色侍人,也绝非易事啊。

如今自己的武功被废,妹妹紫桐也被捏在了李偃的手中,这下,她整个人的命脉皆被掌控住。

李偃的为人,青榆自是最清楚不过。

这货表面上比君子还要君子,私底下比小人还不如小人。

他交代下来的差事,若是办好,他许下的承诺自然都会兑现,可若是不幸搞砸了,不仅青榆自己的性命难保,妹妹紫桐怕是也在劫难逃。

于是,青榆开始暗恨起了自己的倒霉,又从心底里面担忧着紫桐的处境。

而后,开始鄙弃李偃的虚伪狡诈,怨怪南宫望的起兴无常。

最后,又对普天下同自己一样处境,一样身不由己的卑微之人,进行了深深的怜悯与惋惜。

千回百转之际,只听得外面有人低声唤了句,

“爷回来了,人在里面等着呢”。

随后,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青榆一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是夜,南宫望从北镇抚司回来后,府中管事前来,向他禀告说,建安王府那边已经把人送来了。

南宫望又回想起,昨日夜色下,青榆那张清秀苍白的脸,以及那左眸尾端处,那滴若隐若现的朱红色泪痣。

昨夜,青榆退下后,李偃又亲自给他斟了一盏酒,将那琉璃杯推到南宫望面前,殷勤道:

“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用冰山雪水镇过,南宫大人尝尝。”

南宫望微微一顿,接过了那琉璃杯,沉声道:

“多谢王爷。”

此话一出,不仅是李偃惊讶,就连周围陪席的部堂大员都面面相觑,都纳罕这位活阎王初现人形,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客气。

南宫望淡淡抿了口酒,放下酒杯,话锋一转:

“贵府中,方才那个名唤青榆的暗卫,身手很是不错。”

李偃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沉吟道:

“南宫大人谬赞。她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不值一提。”

“粗使丫头?”南宫望微微皱眉,语气寒冷如冰,

“方才她那一眼‘浮光掠影’的轻功点水无痕,这样的身手,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厅堂内突然安静下来。

兵部郎中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李偃慢慢放下酒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眼眸愈加深沉。

亲王私养死士暗卫,虽不是什么刑典重罪,却也足够令人猜疑。尤其,是在这个尴尬的节骨眼上。

李偃刚刚题了“反诗”,已经被皇帝忌惮,此刻,又好死不死地被南宫望捏住了这个把柄。

看来,此事不下点血本,恐怕不能善了。

“看来,南宫大人对我这丫头很感兴趣?”

李偃嘴角含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南宫望不动声色,向后靠在紫檀木椅背上,食指轻叩桌面,平静道:“实不相瞒,我想向王爷讨这个人。”

他顿了顿,“价钱随王爷开。”

“南宫大人说笑了。”李偃缓缓抚平袖口的褶皱,

“那丫头跟了我快十年,是我亲自调教起来的,不是能用金银衡量的。更何况,我建安王府再艰难,也还没有到了卖人为生的地步。”

南宫望闻声,微微皱眉,“十年…”和“亲自调教”这两个字眼,令他十分不悦。

他微微挥手,身后的锦衣卫立刻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徐徐展开,摊到李偃的面前。

那是一张城南五百亩良田的地契,李偃一直想在那里建个马场,却找不到良田的主人是谁。

没成想,那五百亩良田,竟然是南宫望的私产。

他盯着那样东西,喉结微动。

“为何一定是青榆?”

李偃声音发紧,忽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

“我可以给大人更好的暗卫,比她训练有素的死士自然也有。”

南宫望听后,微微一笑,轻声道:

“王爷说笑了,本官缺的…可不是暗卫。”

说罢,他眼中闪过一丝李偃看不懂的情绪,李偃正欲追问,南宫望已经靠回椅背,声音恢复正常:

“当然,若王爷实在舍不得...”

他朝身后做了个手势,又有一名锦衣卫立即捧上个锦盒,

“这里还有一份薄礼,或许能帮王爷下定决心。”

锦盒开启的瞬间,李偃瞳孔骤缩,

——里面是一封他亲笔书写的密函。

半个月前,李偃命人将这封密函寄给边关将领。

密函的内容,表面上看,倒是没什么,无非就是询问一些如何辨别马种优劣的技巧,兵器的质地等等。

可是,若是细究下来,就很不好说了。

这些年,他表面上不问朝政,却在私底下招兵买马,笼络手握重兵之人,李偃原以为自己干得天衣无缝,谁知什么都逃不过南宫望的眼睛。

至此,李偃的手在袖中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南宫望若有似无的瞟了他一眼,唇角微勾,泛出一丝阴冷凉薄的笑容。

“南宫大人,本王需要考虑一下。”

李偃站起身,脸色阴沉如水。

南宫望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地契和密函往前推了推:

“明日午时前,我等着王爷的好消息。”

谁知第二日清晨,建安王府那边就传来了李偃的消息。

南宫望闭上眼眸,回想起突然想起十一年前那个雨夜,心中狂跳。

晚间,他推掉了几个令人厌恶的宴请,一路骑马飞奔回了南宫府。

整个南宫府的下人,都不曾看见自家主子如此行色匆匆。

南宫望大步流星地走至正院,当透过明窗,看到里面燃起的烛光后,一向气定神闲的他,突然像是一个新入洞房的青涩小子。

他围着门口转了两圈,到底没有进去,而是拐进旁边的偏房,命人先给自己更换衣衫。

偏房里,南宫望长身玉立,对着铜镜,张开胳膊,任凭婢女们为自己更换衣物。

烛火下,南宫望换了身靛青色直裰,腰间只系一条素白丝绦。衣料是苏杭最上等的云纹缎,走动时隐约有暗光流动,如同夜雾笼罩的湖面。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那靛青色的云锦袍服衬得南宫望面容更加高贵冰冷,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于是,他对着身前的雕花穿衣镜皱了皱眉头,不满道:

“这件不行,颜色太冷,换一件。”

以往,南宫望甚少像这般挑剔衣物。

婢女们见状,纷纷噤若寒蝉,又捧过了一件玄色腾云纹阔袖衫。

南宫望只看了一眼,便甩袖走至衣箱前自行挑选。

只是他素日衣物多为暗色,挑来挑去也没件合适的。

只有件月白色的云芽锦袍还算尚可,南宫望拿起它在身上比量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罗萱,询问道:

“怎么样?这件好不好看?”

那罗萱是素来贴身侍奉他的,从未见他像今日如此怪异。

她看见南宫望询问似的眼神投来后,忙殷勤地点了点头,恭维道:

“爷生得威武俊俏,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南宫望不置可否,只令婢女们服侍他重新换上了这一件。

然后又令人寻来了一条朱红色的织金锦带系于腰间,好用来压一压这一身的素淡。

换好后,他又对着镜子前后照了照,才移步去了枕霞阁的正房。

南宫望一推开门,便瞧见眼前黄花梨木的四方桌案上,摆满了珍馐美馔。

可那些膳食,却一点未动。

他皱了皱眉,隔着紫檀屏风看向里间,床榻上,有一抹清瘦的身影坐在那里摇摇晃晃。

青榆听见屏风后面传来的动静后,凭借对方的气息,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身来,无奈浑身酸痛无力,只能扶着床架强撑着站了起来。

恍惚之间,青榆目光低垂,看见有一双黑色皮革长靴朝自己款款走来。

那一双络鞮长靴,多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穿得,长靴底处,还绣着精致的云纹。

青榆呼吸微颤,膝头一软,半跌半跪在地上,压抑住喉间的痛呼声,伏地跪稳,强装镇定道:

“属下……奴婢见过大人。”


南宫望低头看去,只见跪在地上的女子只穿着轻薄的纱衣,发间除了挽着一根银簪外,并无任何装饰,墨色长发如流水般垂泻在她的肩颈,后背,纤腰处……

却遮掩不住那一身冰肌玉骨。

南宫望呼吸一滞,上前一把扶起她,待贴上那副身躯后,才惊觉怀中之人正在细细发颤。

他微微抿唇,轻舒一口气刚想要开口安慰几句,却瞥见青榆手背至腕间的一片红紫。

竟是那昨夜被热汤羹烫过的地方,此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却未经一点处理。

就这般触目惊心的袒露在南宫望的眼前。

“啊……”

南宫望举起了青榆的那只手,却不慎牵动了她的痛处,青榆无意识地轻呼了一声。

南宫望看了她一眼后,一把松开她,又转身走了出去,关上了屋门。

青榆失去了倚靠,自己强撑了几息过后,软软地跌回了地上。

她不敢瘫坐,只能咬紧牙关扶地重新跪了起来。

此时青榆已经筋疲力尽,只能强打着精神,依稀间,她听得屋外的南宫望动了怒。

“你们是怎么回事……若是不会伺候……就尽早滚出去……”

“王爷息怒,是奴婢们该死……”

隔着房门,青榆听得并不真切。从那些模糊字句中,她推断出,是南宫望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所以斥责那些婢女们没有调教好自己规矩。

于是,青榆微微蹙眉,握紧拳头,用指甲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好强迫自己尽快恢复一丝清明。

此时,“吱呀”一声,房门重新被推开,几个婢女鱼贯而入,将桌案上早已经冷掉的膳食通通撤下。

府医在接到命令后,也提着药箱子哆哆嗦嗦地小跑了过来。

南宫望随着他一同入内,却不见床榻上有人。

他低头一看,青榆正摇摇欲坠地跪在地上,对他叩头道:

“请南宫大人莫气,是奴婢万死……”

话未说完,她便轻呼了一声。

南宫望紧皱着眉头,上前一把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

青榆既慌张又惶恐,她想要起身时,却被南宫望一把按住。

南宫望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低声道:

“好好躺着,别乱动!”

青榆听后抬眸,正对上那双阴鸷锐利的眼眸。

她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低声应了句“是”。

而后慢慢躺回榻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头顶的帷帐。

南宫望见状,伸手拉过锦被来,给她盖上。

而后轻轻地捧起她那只被烫伤的手,放在了床榻边缘。

府医上前,先用干净的绵帕蘸了凉水轻轻擦拭,又取出生肌去腐的烫伤膏来,用一支扁平的白玉小板小心翼翼地涂在伤处。

青榆只觉手上触感阵阵冰凉,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几下。她心中又念着方才南宫望对她下达的命令,不敢乱动,只能尽力抻平了手。

府医见她如此,还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弄疼了她,忙开口安慰道:

“姑娘莫怕,此药用上后,只需一个时辰便可止痛。”

青榆动了动唇角,想要开口道谢。

坐在床边的南宫望却转过身,摸了摸她的脸,开口道:

“别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青榆睁大眼睛,神情微僵,像是看到了青面獠牙的恶鬼一样。

南宫望发觉后,撤回了手,心道自己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正怀疑之际,却听青榆颤声说道:

“属…奴婢不疼,多谢大人。”

南宫望怔了一下,看向她巴掌大的小脸。

青榆回忆起了今日下午,那两个嬷嬷教导过她的话。

“作为女子,想要吸引男子,首先得学会笑,不仅会笑,还得眼波流转,要用笑容和眼神勾人。”

于是青榆咬着筷子练习了半个多时辰。

此刻她看着盯着自己看的南宫望,正想要竭力摆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断脉散那阵蚀骨的疼痛又侵袭上来。

青榆抿唇轻吟一声,闭上眼眸,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攥紧了身下的衾褥,细密的冷汗从两鬓泛出。

南宫望见状,还以为是府医包扎的动作太重,导致她的手痛,于是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府医。

府医冷不丁地被飞了一记眼刀,自然害怕的不行。

他悬着一颗心将青榆那只手包扎好后,抬头看了一眼她的面色,立刻便察觉到了她的状态不对。

“老朽冒犯,还得再探一探姑娘的脉息。”

府医卑微的说道。

南宫望“嗯”了一声,亲手将青榆的手腕放在脉枕上,想要寻一条手帕,却一时找不到。

于是,他拿过床榻上平铺着的那条象征“贞洁”的白帕搭了上去。

府医见状,眼皮子跳了几下,他是个年过半百的过来人,一看这情形,便明白了青榆的身份。

再看这位从来没有人气的爷,对这位姑娘的紧张程度,府医更加小心翼翼。

他诊了片刻脉息,忽然脸色一变,先看了一眼榻上虚弱的青榆,又抬头看了一眼南宫望。

“大人请随老朽借一步说话。”

他将南宫望请至外间后,又对着南宫望低语了几句。

青榆意识昏沉地撑起身子,隔着屏风,努力的偷听。

怎料,屏风外突然传来了茶盏摔碎的一声惊响。

青榆还没来及躺回床榻,就看见南宫望快速地走了回来。

南宫望眉目冰冷,面色阴沉,整个人显得格外锋利,怒气冲冲的模样骇人至极。

青榆还以为是自己偷听被他发现,于是急忙想着开口辩解,南宫望却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肩膀。

感觉到自己掌底那凸起的骨骼后,南宫望微微松下了一些力气,他扶着青榆的肩膀,咬牙问道:

“告诉本官,你的筋脉是让谁给废的?是李偃吗?”

青榆愣了一瞬,点头道:

“回大人的话,王爷昨夜便令奴婢服下了断脉散,又以银针封穴,大人请放心……此刻,奴婢如今功体俱无,大人尽可享用……”

她青榆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脑中回想起那些嬷嬷的教导。

男子最喜女子柔弱恭顺,说话之时,语气尽量要轻柔,措辞尽量要卑微。

谨遵这些教诲,青榆小心翼翼地说完,便仔细地观察着南宫望的神色。

怎料南宫望非但没有半分满意之色,反而更加生气。

他深深呼吸了几瞬过后,捏起拳头,对着青榆身侧的床柱狠狠砸去。

力道之大,将那床柱一出了一个凹陷。

青榆顿时僵住了身子,见他满眼嗜血杀意,更是胆寒。

她不敢再言,怕说错了什么,引得南宫望不快。

只能撩开被子,跪在床榻上,对着南宫望叩了一个头,嗫嚅道:

“大人请息怒,是奴婢该死。”

附言:本篇是甜文,女主是男主的白月光,男主自始至终爱着女主。男女主双向救赎。大家放心!

李偃是渣男二。本文虐渣。

欢迎每一个阅读本文的宝宝。

有什么想要交流的请畅所欲言。


南宫望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强忍下了心中的怒意。

他坐在床边,一把拉过跪在一旁的青榆,拥入怀中,沉声道:

“你不该死,该死的另有其人。”

青榆靠在他怀里,懵懵的,根本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望抱她抱的很紧,她的脑袋被按在他的胸膛上,隔着那健硕的肌肉,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澎勃的心跳。

自从七岁以后,青榆便失去了父母,此后再没有人好好抱过她。

南宫望虽然人凶巴巴的,可他的怀抱却很温暖。

青榆呼吸轻颤,头脑有些眩晕,却发觉自己并不讨厌这个怀抱。

屏风外有脚步声响起,几个婢女捧着托盘走了过来。

青榆察觉到有人过来后,下意识地想要脱离南宫望的怀抱。

南宫望却纹丝不动地搂着她,甚至还伸手托住她的膝弯,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至此,脸色苍白如纸的青榆,双颊终于染上了血色。

她呼吸轻颤,低垂着眉眼,再轻举妄动。

为首的婢女罗萱见状,亦是不敢多看。

她朝着南宫望福了福身,轻声道:

“爷,姑娘的金丝燕窝炖好了。”

南宫望“嗯”了一声,伸手拿过罗萱递上来的玉碗,舀了一勺燕窝粥,喂到青榆唇边,说道:

“先吃点东西吧,待会儿好喝药。”

青榆见状,眨了眨眼睛,开口道:

“不敢劳烦大人……奴……”

话未说完,就对上了南宫望颇具震慑力的目光。

青榆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抿了抿唇,乖乖地张开了口。

南宫望眉目初霁,将那勺燕窝送入青榆口中。

那燕窝是刚刚炖好的,入口滚烫,青榆含在嘴里被烫的生疼,可她不敢有所迟疑,只能硬生生地往下咽。

自昨夜开始,青榆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沐浴点妆时,那几个嬷嬷怕她撑不过去,才勉强给她喂了几口参汤,用来吊她的精神。

如今,这滚烫的粥水一入腹,登时便掀起一阵翻江倒海。

青榆压抑不住那股翻腾,咳嗽一声,吐了半口燕窝在南宫望的衣袖上。

那透明的粥水里,还夹杂些淡红色的血丝,很是刺眼。

青榆瞬间瞪大了眼睛,一遍不住呛咳着,一遍拿自己的衣袖去擦拭,奈何那香云纱的衣料最是轻薄,根本擦不干净。

慌忙之中,她又偏头去拿床榻上那方白色的贞洁帕,一遍在嘴里面道着罪,一遍欲去为南宫望擦拭。

怎料,南宫望一把夺过那方白帕,扔在了地上。

青榆愣了一下,有些无措的看向他,紧紧咬住了嘴唇。

南宫望看了她两眼后,轻叹一口气,他抬起手,用指腹抹了抹青榆的唇角。

“被烫到了也不说,本官当真就这么吓人?”

听见这句近乎温柔的抱怨,青榆头皮一麻,疯狂地摇了摇头。

传闻中,南宫望凶神恶煞,青面獠牙,最喜欢折磨虐杀无辜之人。是大晟公认的阎罗。

此刻,这位阎罗却抱着自己温柔款款地喂粥。

诡异,真的是太诡异了。

在青榆愣神之际,南宫望拿起手中的汤匙,又舀了一勺燕窝粥,这一回,他凑在唇边吹了吹热气,才递到了青榆的唇前。

青榆也不敢看他,只张开了口,乖乖的吃了下去。

就这么被他一勺又一勺地喂着,青榆用光了一碗燕窝粥。

最后,南宫望拿过婢女递来的干净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动作虽不甚熟练,但对于这位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南宫大人来说,已经很是难得。

这时候,青榆已经身心俱疲,她窝在南宫望的怀里面,眼皮已经开始不争气的打架。

可是,她心底里面,又牢牢记着自己没有完成的任务

——要侍奉好南宫望,令其舒爽愉悦。

于是,青榆只能强打起精神来,苦苦捱着。

不一会儿,忽然有一只手探了过来,将她脸旁的长发撩起,轻柔的抚过她眼尾的那颗红痣。

青榆瞬间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此时,南宫望正凑过一张脸来看她。

此时,青榆才真正的看清了她今夜要献身侍奉的男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首先是那一双眉眼。

眉弓如剑锋破墨,收尾处却挑起三分书卷气,眼尾微垂的凤目浮着寒星碎雪,眸光流转时,仿佛能听见金错刀刻过竹简的沙沙声。

鼻梁如孤峰陡立,将投下的光影,分割成水墨屏风,唇线却似松烟墨勾出的云纹,抿起时若含千卷诗书,舒展时又似折戟沉沙后清溪初融。

凭心而论,南宫望整个五官轮廓都如雕如刻,无论从哪一处看,都是个极俊美的男子。

这样好看的人,即使真的是位阎罗,也定然是阴曹地府里面最好看的阎罗。

再然后是那身形。

青榆是暗卫出身,身形要比普通女儿家略微修长些,可在他面前,依旧被衬托的无比娇小。

青榆在看着他时,南宫望亦在痴痴打量着睡眼惺忪的青榆。

随后,他眉目微敛,将女子微凉的一只手执起。

南宫望的手指修长如竹,形状极为好看,内里却略微有些薄薄的茧,触感有些粗糙斑驳。

“先别睡。”

他语气轻柔的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一会儿喝完药再睡。”

此时,南宫望整个人都显得醇厚而深沉,全然不似方才生气时那般冷冽骇人。

青榆看着他,微微有些出神,一时间有些竟然有些嘴笨,并不知要回应他些什么话。

南宫望的掌心极烫极热,将她那只冰凉的手温暖的十分舒服,可心底头却既是荒芜而又茫然。

南宫府的下人精明乖觉,见此情景,纷纷退了出去,临去之时,悄声无息地往盆子里添了炭火。

此时,四下无人,青榆低垂着眼睛,才嗫嚅出句:

“奴婢不睡,奴婢还要侍奉大人呢……”

她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平淡,神色无悲亦无喜。

像是简单地陈述自己马上就要执行的任务。

只是,那只没有被白纱包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身下的衾被,完美地暴露了她潜意识里的慌张失措。

南宫望盯着那只蜷曲的手,沉默片刻,正想说些什么,进来的婢女将熬好的汤药盛了上来。

青榆坚决不肯让他再喂自己喝药,抽出自己的手,撑扶着床榻用力坐起身来,接过药碗后对着吹了吹,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她又颤抖着手取过婢女献上的清茶,草草地漱了口。

待到一切妥当后,伸手有一只手臂从她腰间环了过来,青榆僵了片刻,什么也没有说。

婢女走过来,将南宫望身上的外袍和发冠褪去,只留下那单衣外头的一件袍子。

南宫望盯着青榆,慢慢脱下那袍子,只着素白中衣,朝她靠了过来。

青榆微微将眼睛别过去,看着地上,凝白如玉的脚趾默默地蜷了一蜷。

婢女放下帘帐,点燃了熏香,退了出去。

过了不知多久,青榆听那沉沉的声音在上头响起:

“来吧,你不是说……要侍奉大人吗?”


青榆闻声,慢慢转过身去,低垂着眼眸,脑海里努力回忆着那几个嬷嬷的说辞。

眼神需妩媚,手法要轻柔,似撩非撩,欲拒还迎,最能使人着迷。

于是,她轻吸一口气,缓缓抬起眼眸,和南宫望对视了一眼。

青榆有着一双极清冷的眼,瞳色浅淡如琉璃,偏生眼尾缀着一颗红痣,艳得惊心,仿佛雪地里落了一滴血。

她似是被南宫望灼热的目光烫着了,睫毛倏然一垂,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浅浅的影,却遮不住那抹红,反倒衬得它愈发灼目。

就仿佛袖口掠过红梅枝的刹那,暗香忽然有了形状。

廊外新雪簌簌,却不及她睫毛半垂,在瓷白的面颊投下淡青影痕时,那片刻的寂静。

欲拒还迎,最是销魂。

南宫望罕见地对着一个人失了神,深邃如潭的黑眸愈加幽暗,里面似乎燃烧着意味不明的情意。

青榆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暗道自己的撩拨奏了效,不禁略有欣慰。

暗卫生涯中,她向来最擅长学以致用。

虽然平时木讷寡言,不通人事,可经过一下午的恶补,多少也精通了一些可以应急的手段。

放下,她趁着南宫沉默之际,勉力支撑起身子,眼波盈盈,慢慢贴了过去。

刹那间,恰似风过,梅枝轻颤,暗香浮动。

一股清幽的香气袭来,南宫望轻吸一口气,竟然毫不设防的闭上了眼睛。

全然没有被人暗杀多次应该具备的防范心。

青榆抿了抿唇,双手环过他的结实的劲腰,那一只包裹着白纱的手依旧灵活,一路向下,慢慢探上他的……

她轻轻启唇,兰气幽吐,凑在南宫望的耳旁低吟道:

“大人,就让奴婢好好侍奉您……”

话音刚落,却突然被南宫望一把抱住身子,慢慢推开。

隔着轻薄绸纱的肌肤温润细滑,柔若无物,南宫望心头欲念渐起,却仍然将故作冷淡的将青榆推开。

青榆睁大眼眸,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像是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如此拒绝自己。

南宫望紧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确保里面既无情意,也无欲念,只有死士执行任务时的坚定与沉着。

他微微皱眉,低头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撩起衣摆盖住了那已经起意的部位。

青榆坐在对面,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纯稚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童,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大人,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合您的心意吗?”

南宫望动作微滞,抬头看向她,反问道:

“你自称什么?”

青榆愣了愣,嗫嚅道:

“奴婢。”

南宫望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才,那柔情旖旎的气氛,就是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奴婢”给打破了。

南宫望身居高位,自然有许多推脱不掉的酒场欢会。

有一次,对方将宴请的地点设置在了秦楼楚馆里,并在香炉里面加了料,南宫望酒过三巡,盯着眼花缭乱的舞蹈,头昏脑涨,渐渐昏睡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了十一年前,自己被人绑木桩子上的情形,底下是垒起的层层木堆。那熊熊燃烧的木堆发着呛人的烟雾,就在他要被呛死的时候,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凉爽湿润。

南宫望舒服的低吟了一声,喃喃唤了两句话,他睁眼一看,竟然是一个眉翠唇红的娇娘在解自己的衣衫。

南宫望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推开那娇娘。

那娇娘锲而不舍的回身勾住他的脖颈,声称自己是何小侯爷派来侍奉他的,那一口一个“奴婢求大人……我”,把久经战场的南宫望给叫的毛骨悚然。

南宫望冷哼一声,一把用力甩开那女子,冲出了包厢。

路过墙角的铜镜时,还看到自己原本色泽白皙的胸膛上染满了那女子的胭脂。

门外那该死的何兰熠还贴在门上听墙角。

被他开门的动作一弹,何兰熠立马又像狗皮膏药似地贴了回来,追着他问:

“怎么样,南宫兄,那可是兄弟费尽千金为你点的花魁娘子……”

“啊!!!”

话未说完,就被南宫望赏了一电炮。

南宫望回到府上漱了一夜的口,第二日,就派人查封了昨夜那差点让自己失身的青楼。

里面上至老鸨下至妓子,都放回了原籍,并且给了一笔封口的遣散费。当然,钱是从何小侯爷的腰包里面拿的。

南宫望回忆完那段糗事后,看向对面神色不安的青榆,命令道:

“以后不许自称奴婢,再让本官听见一次,严惩不贷。”

青榆闻言,更加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斟酌道:

“是,大人。只是……属下不知做错了什么,使得大人如此生气?”

南宫望顿了一下,他看着那双正在微颤的眼眸,瞬间便有些懊悔。

他不该拿对付外面人的那一套,来对待她的。

正想再说些什么弥补时,却听得青榆小声说道:

“大人莫气,气大伤身……属下谨记大人教诲,以后定然不会再犯。”

南宫望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青榆此时正悬着一颗心,觉得自己不称“奴婢,”称“属下”,总不会出错了吧。

却突然听见南宫望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那声音,既不像是讥讽,也不像是冷笑,反正横竖不像是高兴。

青榆心中一紧,正想再说些什么补救,下巴突然被那人给用手掌托了起来。

南宫望缓缓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全部都喷在她的脸上。

他俯身,将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凑近,有些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缓缓道:

“自今日起,李偃已经把你,连同你的生死契,全部都送给本官了,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他的下属,也不再是他的奴婢,明白了吗?”

青榆闻声,略微有些难堪地垂下视线,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

“属……不,青榆明白了。”

南宫望察觉到了她的不愉,又看了她两眼,慢慢放开了手。

“怎么,你这般…是不愿意跟着本官?还想再跟着李偃不成?”

他语气平静,并没有一丝掺杂怒火,可对面的青榆却被他吓了一跳。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