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姜离李素兰的女频言情小说《千禧年的逆袭:我带萌宝重逢白月光姜离李素兰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今天也要努力日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爸头七一过,你就嫁人吧,不然你弟弟交不上学费。”姜离听到噩梦般耳熟的话猛地睁开眼睛。光线昏黄,她发现自己跪在一团稻草上,土黄干燥的地面,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败石灰红砖墙;房屋正中摆着副棺材,木制房梁上飘动着白布。棺材旁的小板凳上坐着个中年女人,迎着头顶的橘黄灯泡,给裤子的膝头处缝补丁。这一幕如此熟悉,姜离惊恐不已,捂住自己的左脸,光滑温热,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疼痛和血腥的味道。1990年父亲在田里干活突发晕厥,被发现时呼吸微弱,送到城医院抢救无效离世。家里的积蓄全付作医药费,母亲拿嫁人逼迫她去炮仗厂打工。次年炮仗厂意外爆炸,她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但却毁了半边脸。在身体和心理最脆弱的时候,母亲不问她的意见,以担心她嫁不出去为由,把她...
《千禧年的逆袭:我带萌宝重逢白月光姜离李素兰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你爸头七一过,你就嫁人吧,不然你弟弟交不上学费。”
姜离听到噩梦般耳熟的话猛地睁开眼睛。
光线昏黄,她发现自己跪在一团稻草上,土黄干燥的地面,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败石灰红砖墙;房屋正中摆着副棺材,木制房梁上飘动着白布。
棺材旁的小板凳上坐着个中年女人,迎着头顶的橘黄灯泡,给裤子的膝头处缝补丁。
这一幕如此熟悉,姜离惊恐不已,捂住自己的左脸,光滑温热,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疼痛和血腥的味道。
1990年父亲在田里干活突发晕厥,被发现时呼吸微弱,送到城医院抢救无效离世。
家里的积蓄全付作医药费,母亲拿嫁人逼迫她去炮仗厂打工。
次年炮仗厂意外爆炸,她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但却毁了半边脸。
在身体和心理最脆弱的时候,母亲不问她的意见,以担心她嫁不出去为由,把她送给声名狼藉的酒鬼男做老婆。
母亲则拿着厂里给的两万赔偿金和五千块彩礼,连夜带着九岁弟弟和别人远走高飞。
之后的日子生不如死,酒鬼男不高兴了打她,高兴了也打她,每次逃跑都能被他抓回来,抓回来继续打,最后死在千禧年的冬夜。
她躺在冷冽刺骨的结冰地面,头上的血糊了满脸,望着邻居家的院子里升到夜空的灿烂烟火,享受生命流逝。
没想到她竟然死后重生了!
上辈子的人生她不要再经历,这辈子谁都别想再逼迫她。
想到这,姜离的眼神愈发坚定几分,郑重地给父亲磕了三个头,撑着跪麻的双腿想站起来。
李素兰咬断缝衣的线,语气不满:“和你说话听见没?”
姜离坐到稻草团上捏着腿缓解血液不通。
墙壁上的老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她呆呆看着外面破晓的天色,回想上辈子的事。
李素兰把补好的裤子拿到里屋,喊醒熟睡的儿子起床上学,再出来关掉灯,她知道姜离不愿嫁人,把准备好的话搬出来劝说。
“镇郊的炮仗厂临时工每月一百五十块钱,正式工两百块钱,虽然危险,但钱多,你都停学两个月了,跟着我们干农活没盼头,那炮仗厂老板的儿子老实又礼貌,你脸长得随我,漂亮,说不准能被人看上,总不能一辈子活在乡下。”
姜离心里冷笑。
上辈子因各种原因迫不得已辍学几次,复读几次,导致她今年十八岁才念完初一半学期。
而所谓“老实礼貌”的炮仗厂儿子,后来在爆炸的前几天侵犯了她。
爆炸就是那混蛋违规抽烟造成的。
“你要是同意,我就找人给你在厂里打点?”李素兰跪到另一个稻草团上,擦火柴烧纸。
姜离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要去你自己去。”
李素兰扭着脖子看了眼她,翻个白眼:“满足要求我能不去?”
炮仗厂对工人的身体素质有标准,李素兰年轻的时候去镇上赶集偷东西,被摊贩敲断过胳膊,右手至今不能提重物。
姜离走到桌旁,拿起一张彩印的建厂招工宣传单。
又走到墙壁前看日历。
上辈子今年,镇里来了个富少,要在乡下建食品厂,工钱只有月一百八,李素兰嫌少不让她去。
但后来那位富少不仅给工人翻倍涨工资,还扶贫搞基建。
九六年的时候,姜离还在电视上看到他接受表彰。
他身边的几个朋友全都跟着他吃香喝辣,有的甚至自己开店做起老板。
而今天,富少要在乡里挑选一个小跟班。
这无疑是她摆脱当前困境的最好出路。
姜离拽掉断裂的皮筋绳,及腰长发铺散开,她找到缝纫篮里的剪刀走到镜子前,抓着一撮头发剪下去。
“死丫头你干什么,头发留着卖钱啊!”
李素兰匆忙往盆里多堆了些纸钱,怒气冲冲地过来阻止。
姜离握着剪刀对着她,眼眶哭得还有些红肿:“别碰我。”
冰冷的眼神吓得李素兰顿在原地,地上的落发让她顾不上责骂姜离,心疼不已地蹲下去把它们整理起来。
“糟蹋,剪下来再卖就不值钱了,你别乱扔,我给你剪!”
姜离充耳不闻。
每一剪子下去都更为疯狂,剪得乱七八糟长度不一。
当时工厂爆炸,她戴着工作帽,头发安然无恙。
李素兰把她送给酒鬼男之前,还卖掉了她的头发。
酒鬼男打她的第一巴掌,骂的就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姜离剪完了,看着镜子里的短发,露出重生后的第一个笑脸。
她手一松,丢掉剪刀,进到自己的房间,摘下臂膀上的黑带和身上的孝布。
李素兰黑着脸进来看到她在脱衣裳,骂骂咧咧地关上门。
门锁是坏的,也仅用作遮掩用。
“还没到夏天换什么衣服,快给你弟弟炒饭送他上学。”
姜离连胸衣也脱掉,抚平孝布紧紧往胸上缠,白皙的颈背布着许多碎发渣。
“犯什么病?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李素兰见此怒火滔天,隔着墙指堂屋,“你爸还没下葬呢!”
姜离一边缠一边冷漠地盯着她。
李素兰顿时明白什么,掐着腰道:“觉得胸衣不舒服?我不是给你改小了吗,嫌弃是我穿过的?我是你妈!”
姜离塞好布头,找了件深色的手工衬衫穿上,离开房间到院子里找盆接水。
“妈…”七岁的姜阳哈欠连天。
“滚去刷牙!”
李素兰吼完儿子,追到姜离身边继续聒噪。
天蒙蒙亮。
大门外路过的村民本想慰问她们两句,忽地又听到李素兰扯嗓子责骂她的女儿。
“想穿新衣服你也得有那个命,这些年我们家省吃俭用还不是为了供你读书。”
“你倒好,不是老师占你便宜,就是校长女儿打你,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问题?是不是对老师卖弄风骚了?”
“不是我和你爸请老师校长来家里吃饭,你还想复读?”
“还有去年,好不容易上初中,你又来了一出秋后算账跑去报警,怎么这么多事?”
“姜离,骨气不重要,咬咬牙忍下来我们都能过得好!”
“现在学校见你都得绕道走!我们哪有那个钱让你折腾?”
姜离对这些话早就麻木了,刷完牙,把脸埋进冷水盆里。
“我不管,你要是不去炮仗厂打工,就老老实实嫁人!”
“镇里叫孙吉的那个离婚男,虽然爱喝酒,但人家有几个底子。那些年你念书糟蹋的钱,都给我还给你弟弟!”
姜离马马虎虎洗着头,听到酒鬼男的名字,猛地把水盆掀翻,扣到李素兰的面前。
李素兰鞋子全湿,跳着脚后退,撞倒后面的儿子。
姜离摸了摸口袋里的身份证,顶着湿漉漉的头走出院子。
李素兰把儿子拽起来,追到大门口,冲着姜离的背影嗓音尖锐:“死丫头你去哪,敢走你就别回来!”
姜阳哭唧唧地跟过来说:“妈我饿了。”
李素兰:“吃屎去!”
朝霞染满天际,姜离在沙石路上奔跑,向着即将升起的太阳奔跑。
她不要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这辈子,哪怕狼心狗肺也要活下去。
乡道上清一色的年轻人赶着去厂里上工,姜离连走带跑个把小时,抵达的时候厂门刚开。
开门的是个穿着喇叭裤花衬衫的年轻小伙儿。
板寸头,戴着副黑框眼镜。
他模样斯斯文文的,打着哈欠把折叠式铁门向一侧推开,让门外的黑色桑塔纳开进来。
姜离隔着暗色的车窗玻璃,看到后座坐着个青年,皮肤白净,握着大哥大打电话。
赵一昶提了提喇叭裤的裤腰,皱了下鼻子扬声道:“昨天说的别忘记啦,找自己的岗位,等师傅来教。”
姜离随着人潮向大院走。
这个地方以前是乡里的粮站,也是乡里为数不多全是水泥地的建筑物。
年初,政府得知富少来乡下建厂,积极推荐这里,配合改造车间环境。
为感谢给农民提供就业机会,还优惠了三年租金。
赵一昶又一个哈欠打完,抹了抹生理性眼泪,架好眼镜发现有个男生瞅着自己:“哪个车间的,怎么不进去?”
姜离粗着嗓子说:“听说你们要找识字的未婚青年。”
不仅要识字,还得熟悉乡里镇外。
简单点说,就是需要了解当地风土人情的知识分子,以后要帮忙处理其他事情。
她上辈子和酒鬼男生活在镇上,对周边非常熟悉。
“来这么早。”赵一昶拇指一翘指厂里,“去最北的那个院子等着吧。”
姜离点头道谢,低眉垂眼地快步走进去。
赵一昶多看了几眼她的背影:“长得挺俊,怎么和汤翀那小子一样娘娘腔。”
往北最后一排房子是办公室。
北院的水泥地是个篮球场,篮球球框没网,架子上生的全是锈。
“礼哥你快点!”
汤翀操着口少年时期就毁坏的声带,嗓音细腻,娘们唧唧地拍着篮球往场上跑,红色的宽松工装裤被太阳光照得极为刺眼,走哪都是道靓丽风景线。
投一个球,甩一下额前的长刘海。
头发长不过肩,满头都拉的离子烫,头顶的部分毛翘起来,再进化进化就是杀马特。
姜离无声笑了下,看到从办公室里出来个高个青年。
大概二十刚出头的样子,蓝色牛仔裤,系着黑色皮带,纯黑夹克,里面搭件白衬衫,白色灰条的运动鞋。
衣着相对他的朋友们来说低调许多。
姜离上辈子看到他在水库边钓鱼,也是穿的相似一身。
“老郑呢?”
他嗓音低沉磁性,咬字沉稳,梳着头蓬松的偏分,美人尖,额前的头发构露出爱心状的额头,黑发干净利落。
是这个年代但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流行发型。
口音是纯正的普通话,穿衣类型和外形都太港风了。
“上厕所,懒驴上磨屎尿多,刚开车不还放了个韭菜味的屁!”汤翀说。
崇礼皱眉,接过篮球投出去:“少说点屎尿屁。”
投完球,他倒退走路,注意到姜离,目光懒淡地掠过来打量。
姜离顿时站得笔直。
他双眼皮明显,典型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锁骨上有条银色的链子,迎着阳光很亮。
姜离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她低下头,朝他鞠了个躬。
崇礼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识很多字。”姜离说。
崇礼挑了下眉,觉得她直白又自信,他指着篮球架的方向:“念什么?”
生锈的篮球架上有个粉笔字:翀
“念…”姜离有点犯难。
崇礼接住汤翀抛过来的篮球,不准备为难她,视线在她头上顿住,微歪脑袋问:“你那头是狗啃的?”
姜离尴尬挠头:“我自己随便剪的,男孩子无所谓。”
正说着,赵一昶的声音传来,他身后跟了几个青年男女,都是来找工的。
崇礼看到来人,篮球在他指尖转圈,最后稳稳地托在手掌上,不悦道:“你怎么回事?”
赵一昶跑到他旁边小声说:“装装样子,总不能把女的直接赶出去,要让人进来一趟,不然被发现怎么办。”
崇礼“啧”了声,烦躁得很:“你面试。”
说完和汤翀继续打篮球去了。
姜离知道崇礼有个不为人知的隐疾。
他对女人过敏。
任何女性靠近他半米范围,他就呼吸困难,如果有接触,还会全身发痒。
上辈子姜离第一次被酒鬼男家暴后想在水库悄悄自杀。
但是碰到了崇礼钓鱼。
她想等他走了再跳进去,可等了几个小时,崇礼落在水里的钩就没起过。
他对她说:“我会游泳,但如果你跳下去,我不会救你,因为你是女人。我碰到你,我自己喘不上气也会死。”
姜离听不懂他的话,没有搭理他。
他接着说:“看到你我就想到我自己,我曾经也想过自杀,但我现在选择来到这。”
姜离转身从水库边离开,准备改天再过来跳。
又听他说:“别管别人怎么说,只要好好活,哪怕所有人都骂你狼心狗肺。”
姜离那时候不懂他全部的意思,回去后却打消自杀的念头,决定苟活着。
她认为只要活下来就能迎来光明。
可到死那刻她才看见夜空的光明。
光明是彩色的。
“都看过来哈。”赵一昶拍了拍手掌集中他们的注意,“我们现在考第一项体力。先原地做十个俯卧撑,再绕着篮球场跑一圈,倒数最后两名淘汰。”
“什么叫俯卧撑?”有道女声问。
姜离听到几分耳熟的声音,颤抖着眸偏头看那几个人。
说话的女生是小学校长的女儿。
她察觉姜离的视线,回看过来:“你是姜离吧?”
姜离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怕她那张嘴暴露自己的性别,也还记得自己上三年级的时候,她伙同几个玩伴对自己人身羞辱,巴掌伺候。
“我示范给你们看。”
赵一昶趴下,做了两个膝盖不离地的俯卧撑。
引来不远处汤翀和崇礼的嘲笑。
赵一昶红着脸爬起来,给那边两个损友竖拳头,若无其事地对他们说:“刚刚是错误示范,但大差不差,就是膝盖要离地。你们可以先试试。”
姜离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把衬衫纽扣扣到顶,准备趴下的时候,赵一昶低头指着东的方向。
“面朝那,别朝着我,领口走光啦。”
他们一字排开,共七个人,姜离趴到地上回忆赵一昶的动作。
校长女儿特地来到她身边,用脚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下。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崇礼注意到,他浅浅蹙了下眉,脱掉外套挂到篮球架上,又和汤翀打球。
校长女儿趴到姜离身边的地上,压着声意味深长。
“姜离,我们这几年见面少了,还真是冤家路窄。”
细说她和校长女儿并没有太大的过节。
唯一的矛盾就是不给抄试卷。
升级的矛盾,是她听到其他同学辱骂校长没有阻止,所以当她被老师欺负后,校长也没有为她讨回公道,还纵容女儿拿此事羞辱她。
她尝试留级,但在同一个学校,就逃不掉他们的魔爪。
辍学几次,最后等到原本和她同届的学生小学毕业,她才敢去学校念书。
为此父母把老师校长都请到家里吃饭,对她来说,无异于承认坏人的所作所为是对的,否定了她的一切反抗。
可她根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
姜离小声说:“早知道你也来,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校长女儿好奇:“为什么?”
“你初中毕业,文化水平应该是我们中间最高的,符合他们的要求。”姜离与世无争。
她笑了笑:“那你直接放弃。”
姜离“嗯”了声:“我会跑倒数。”
她们俩说的话,全都被姜离另一边的女生听见,叫朱蒙蒙。
姜离知道,上辈子就是朱蒙蒙得到了这份工作。
朱蒙蒙以前是长发,因为头上总是长虱子所以给剃光了。
她身形魁梧,胸部略平,脸型和五官看着和男孩似的。
小跟班的要求里没有明确性别。
朱蒙蒙不知道崇礼对女人过敏的事情,上辈子能被选上是误打误撞。
几天后女生的事被识破,但崇礼没过敏,于是就让她留了下来。
不过听说朱蒙蒙后来和镇上的地头蛇沆瀣一气,卷了厂子里的钱跑路。
崇礼还在电视上报警抓她。
朱蒙蒙性格偏向男孩,谁都不怕,村里村外和同龄男孩打架就没怎么输过,野心特别大。
她是不会让校长女儿抢饭碗的。
“都会了吧,那咱们开始吧。”赵一昶把挂脖子上的红色塑料口哨送嘴边,“我说预备,哨声一响你们就开始。”
体力考验无非是淘汰掉女生。
但他们搞错了一件事,乡下的女孩子和男孩子没区别,不比男孩子弱。
“预备——”
赵一昶中气十足,把打球的两个人吸引看过来。
汤翀问:“礼哥,你到底为什么对女人过敏?怎么确诊的?我问赵一昶那小子死不肯说。”
他们中间只有赵一昶和崇礼来自一个地方,汤翀和郑保健都是崇礼后来收编的。
崇礼垂着眼皮:“那就别问。”
哨声一响,姜离开始做俯卧撑,她不着急,等他们都起跑了,她再爬起来追。
“一个男的跑不过女孩子?”汤翀看着姜离的身影摇摇头。
崇礼最初也在看姜离,觉得没什么看头,就把目光放在前面。
俩女生竞争激烈,还有个光头男生挤她们。
他本来就不准备挑女生,越过她们,看前面几个男生。
但是突然,后面有个女生惨叫一声摔倒了。
姜离像一匹矫健的骏马,从摔倒的女生身上跨过去,并迅速超越前面的光头男和女生。
比之前的速度快很多,最后又超过两个男生跑到原地。
崇礼墨黑的眸子微微眯起。
没想到自己会看走眼。
姜离弯腰,两只手撑着膝喘气,看远处的校长女儿躺在地上还没缓过劲来。
她唇角翘了下,直起腰把笑藏好。
校长女儿一瘸一拐地捧着手腕过来,走到朱蒙蒙面前:“你眼瞎是不是?”
朱蒙蒙舌尖顶腮,瞥她裤子膝盖破了个洞,手掌擦伤出血,没什么大惊小怪地无辜道:“不是还没死呢,谁让你往我身上蹭。长这么漂亮生气不好看咯。”
校长女儿看了眼那边长得最帅的崇礼,维持住漂亮姑娘的脸面,咬咬牙走了。
另一个淘汰的女生也垂头丧气的离开。
这下在崇礼等人眼里,他们都是男生。
赵一昶皆大欢喜地笑了笑:“恭喜各位通过第一关,现在来进行第二关…”
远处隐约的车辆鸣笛飘过来。
赵一昶话声一顿,往旁边走开几步看南院大门进来几辆车。
“货来了,你们和我过去帮忙。”
姜离不知道这是不是考验的一部分,但看起来不像。
她看了眼崇礼所在方向,跟着赵一昶走了。
朱蒙蒙放慢脚步和她说话:“等下不论考什么,我们先把他们男的淘汰掉,剩下我们俩公平竞争。不论谁被选,都别忘记另一个。”
朱蒙蒙上辈子能做出卷款跑路的犯罪行为,姜离不信她。
“这是公然作弊。”
“你和我谈作弊?”朱蒙蒙好笑道,“姜离,刚刚谁利用我?你不说,不代表事发后我看不出来。”
姜离抿了抿唇。
朱蒙蒙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我知道你爸刚死,你家缺钱,你帮我把这份工拿下来,以后我带你吃香喝辣。要是你走运拿下,我也祝福,咱们以后互相帮助。”
“我一个笨到辍学几年的人,哪有那种本事帮你。”姜离说。
朱蒙蒙沉默片刻,忽然说:“你知道你妈和炮仗厂那男的有一腿吗,估计你爸就是知道这件事才气死的。”
姜离停下脚步,指甲掐进手心。
朱蒙蒙察觉她没跟上来,往后退几步,来到她身旁,说:“我去年养了只兔子,它跑起来和你刚刚跑的很像,但是你知道吗,后面我把那兔子腿敲断了,烧来吃。”
姜离听出来她在威胁自己。
朱蒙蒙说:“难道你想看到你妈偷腥的事被全乡人知道?丢脸啊,抬不起头。”
前院进来了两辆重卡和几辆箱装货车。
赵一昶扯着嗓子把工人们喊出来,指挥他们搬东西。
各种包装和原料的箱子看的人眼花缭乱,许多都是他们没见过的东西。
这让有些不识字的工人始终搬错,赵一昶指挥起来特费力气。
他嘟囔了句:“我这嗓子指定得废。”
姜离看大家七嘴八舌人碰人,放下手里死沉的原料箱,走到赵一昶面前,说:“我有个办法要不要试试?”
“啊?”
赵一昶刚拨通崇礼的大哥大,准备叫他们送扩音喇叭来。
崇礼接通,听到姜离在那头说话。
姜离说:“你让大家一个车间的排一队,人和人中间拉开距离,你搬给我,我搬给下个人,这样省力又省时,而且还不会乱糟糟的。”
赵一昶一脸懵逼地眨眼睛,脑子里把她说的画面演示一遍。
“有道理唉!”
他把打给崇礼的电话按断。
崇礼拿下耳边被挂断的大哥大放到地上。
汤翀见崇礼接通没出声,问:“谁给你打电话?”
崇礼把拿到手中的篮球对准篮球框抛出去:“猪脑子。”
本来可能两个小时都干不完的事情,现在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赵一昶召集大家在广场上讲话,他站在箱式货车内,一只脚踩在车槛上,手上拿着铁罐装的饼干。
“我们要做的东西是这个,叫做动物饼干,不是动物做的,是动物的模型。你们可能已经在电视上看过,没看过也不要紧,听我跟你们说。”
乡下不少人家里都有电视,但姜离家没有。
她喜欢吃饼干。
酒鬼男每次家暴她之后,她都要吃这个。
甜的。
会让她感觉自己活着就是幸福。
但这个时候食用白糖处于短缺的跨度阶段,有分配限制,饼干几乎没甜味。九一年之后白糖放开管制,那时候的饼干才甜。
赵一昶说:“我们的牌子叫万润,不止这一种饼干,我们供销全国部分地方,以后我们厂子做的饼干,也要供销到全国,全国人都会吃咱们做的东西,是不是特骄傲?”
广场上一片人齐声说“是”。
赵一昶笑了。
“那我们要做的是什么?卫生。不能让人吃了我们做的东西坏肚子,所以我们要恪守每道程序,遵守包装规则。我保证,只要大家脚踏实地好好干,崇老板不会亏待咱们!”
姜离坐在地上抱着双膝,闻言露出笑。
他说的一点不错。
上辈子崇礼带他们这个地方脱贫致富,从乡级成立市级,后来还上电视给国家当素材。
赵一昶继续:“中午的伙食厂里包,不用饭票,大家只要带饭盒或碗筷来就可以。”
乡亲们很给面子地鼓起手掌。
赵一昶俨然很享受这种喝彩,还有人在下面问他“小伙子,你搞对象没有”。
他脸颊飞红,连连摆手:“我也是个打工的,老板不搞对象,我也不搞。”
姜离和大家“哈哈”笑起来。
他不仅拿崇礼当挡箭牌,还把崇礼给卖掉。
赵一昶又说了一大通,看日头正中,就道:“今天中午咱们吃威化饼干将就将就,也尝尝咱们即将要做的是什么美味的东西,下午等到师傅们来了再教大家。”
“好嘞!”
大家起身排队领饼干,姜离也站了起来。
赵一昶喊姜离,招了招手:“那谁你过来,帮我给大家发。”
姜离连忙上前。
朱蒙蒙脸色一沉,往旁边啐了口唾沫。
有她帮忙,赵一昶轻松不少,悠闲地和大家叨叨:“咱们学习期间也有工钱,放心吧啊,崇老板不差钱。”
说完他问姜离:“怎么称呼你?”
“姜离。”姜离说。
赵一昶念了两遍她的名字,笑着说:“脑子挺灵活,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干农活。”姜离给他看自己的手,掌心有茧。
赵一昶却看出别的东西:“女孩子手似的。”
吓得姜离立刻把手缩回去继续发东西。
赵一昶又有了新问题:“学到几年级?”
“初一没念完。”姜离没说去年才念到初一,找个理由搪塞,“太笨念不下去。”
赵一昶摇头不以为意:“初一也能在大厂里找个好工作了,怎么还待乡下?”
姜离说:“我害怕。”
赵一昶感到意外,看她几眼,没再继续问她问题,弄完这边,他拎着剩下的一箱半饼干去北院。
办公室里只有汤翀和郑保健。
“礼哥呢?”
郑保健菜着脸,早上吃的韭菜盒子全拉了,饿得头眼发昏。
赵一昶刚把箱子放下来,他就迫不及待掏饼干出来。
汤翀坐椅子里伸手要了一袋,说:“他爸打电话问厂子的事,不知道上哪儿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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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离穿着深色衣裳比较吸热,四月初的太阳不大,但她热了,又想安静一些,就走到车间背阴的巷子坐到台阶上。
朱蒙蒙带着两个男生也过来这边。
姜离看了下他们。
不知道他们三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但是想想朱蒙蒙之前拉拢自己的行为,就不奇怪了。
她咬了口威化饼,准备去其他地方。
一个男生快步走到另一边拦住她。
另一个男生夺走她的饼干,也不嫌弃她咬过的,自己吃起来。
“姜离。”
朱蒙蒙双手环胸走到她面前,脸上是不爽的神色。
“你自己走吧。”
姜离压压唇角:“我不懂你的意思。”
朱蒙蒙疑惑她今天说话为什么都粗着声音,以为她嗓子有问题,便没多想。
“我的意思是,这工作我要了,你要是还想以后能去城里找工作,就听我的滚蛋。你知道我认识哪些人,他们能罩你不被欺负,也能把你弄死了扔到臭水沟,姜离你不信就试试看。”
姜离看了看那两个男生:“你们呢?”
“他们马上走。”朱蒙蒙说。
姜离犹豫:“可我想再、啊!”
朱蒙蒙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扯到面前,男生往她后膝弯踢了一脚。
姜离一条腿跪在地上疼到发抖。
朱蒙蒙这人秉持动嘴解决不了的,就直接动手,反正表哥是城里混社会的。
还想说话吓唬姜离的时候,不知道哪儿传来铃声。
是一串大哥大带的哔哔声。
有人在附近!
朱蒙蒙往上看,厂房是平顶,可以从梯子爬上去,她没看到人,但下意识松开姜离。
姜离趁机跑了。
一路头不回地跑到北院。
进了个房间。
发现是厨房,所有灶具都是崭新的,还有几层高的蒸笼。
她背靠着门缓和了好一会儿,想着那道铃声走到窗子前,透过玻璃腐蚀的白污看向自己跑过来的巷子。
一会儿后,崇礼从那走出来,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
姜离收回视线,眼睛微微弯起。
既然无法百分百确定自己会被选上,那就先淘汰掉几个。
人越少,概率越大。
赵一昶卸货的时候嚎的那几嗓子到底是伤着喉咙了,接下来的考验扔给汤翀。
汤翀跟个村主任样的双手负后在他们面前来回走。
办公室里的崇礼看着外面,忽然说:“2、3、4,这三个不要,让他们走。”
赵一昶嗑着工人们给的南瓜子,问:“为什么呀?”
崇礼言简意赅:“不顺眼。”
赵一昶沉默几秒点头起身,得,你是老板你说的算,他到篮球场上点了崇礼说的三个,非常感谢他们的到来。
朱蒙蒙死死盯着姜离,转过身准备走,咬牙小声:“姜离,真有你的。”
姜离没理,望着办公室里坐着的那道身影。
剩下两个人。
一半一半的几率。
汤翀回忆自己刚说到哪里,要继续考验他们俩时,刚回办公室的赵一昶又跑了出来。
汤翀觉得自己考官的威严被打断,笑容危险:“怎么着兄弟,要不你接着上午继续?”
赵一昶刚和崇礼学吃瓜子的新方式,嘴里咬碎的南瓜子因跑得太快呛在嗓子眼,边咳嗽边对着男生摆手。
男生不高兴:“还没考呢。”
赵一昶哑着嗓子怪声怪气地说:“崇老板说不考了,不好意思,我们就要她了。”
指着姜离。
男生脸色臭臭地大步离开。
汤翀看了看姜离,又看了看赵一昶,估摸问他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他跑到屋里,问:“礼哥,你怎么留那小子,瘦瘦白白的,看上去比我还手无缚鸡之力。”
崇礼睨着薄薄的眼皮翘着腿,嘴里把南瓜子咬得稀碎咽下去。
“顺眼。”
师傅们的车子是下午两点钟到的,和安装厂门头的工人前后脚抵达。
郑保健中午就水吃了两袋威化饼,结果又连着跑厕所,崇礼把他骂去看病,把那不争气的肠胃好好治治。
乡政府附近就有个卫生所。
姜离给他指了个方向,他怕自己拉裤兜脏了汽车,就骑着停车棚里不知道谁的二八斜杠去挂盐水。
汤翀和赵一昶拎着师傅们兵分两路去车间。
太忙了,他们都把姜离忘记,她给自己找个事情做,监督工人们装门头。
“万润食品”四个字后来在千禧年家喻户晓。
姜离看得眼睛有些湿润。
安装工装完门头和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她正犹豫是找赵一昶还是崇礼时,有辆拖拉机想往院子里开,她张开手臂拦下来,问他们干什么。
开车的那个说:“我们是做饭的,明天开工,车上是东家订的大米和山芋、土豆。”
厂里是做食品的,卫生第一。
姜离说:“这个车不能开到北院厨房。”
而且篮球场也不能轧。
“那怎么办?”后车厢里的妇女高着嗓门问。
她上下打量姜离几眼,穷酸样,看着不像崇礼他们一道的,就小声和自家男人嘀咕两句。
男厨子要把机子摇启动,说:“你赶紧让开,哪来的你?”
姜离再次张开双臂狐假虎威:“你们想开进来也行,但如果崇老板不高兴,说不定就不把烧饭的活承包给你们!”
夫妻俩对视。
他们在镇上开的大排档,生意冷淡,这次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承包机会。
女厨子问:“那你说怎么办,你帮我们抬?”
姜离想了想:“你们在这等等,我去给你们借独轮车,千万不要开进去,崇老板在里面看着,看到一定会生气。”
还好她借独轮车回来的时候夫妻俩乖乖的。
他们把大米和口粮搬到独轮车上,男厨子推着它。
姜离拎着瓶瓶罐罐调味料,女厨子体壮力气大,抱着一大坛子炼好的猪油。
北院办公室里有两个人正在崇礼说话。
师傅们都是外地的其他厂子过来的,要住宿,这件事崇礼已经安排好了。
就住在乡政府提供的宿舍。
近,方便。
姜离把东西送到厨房后,悄悄来到走廊下偷听办公室里的说话。
身后女厨子突然对着她的背影喊了句“姑娘”。
她大惊失色,跑回去压着嗓子说:“喊我小姜,不准叫我姑娘,崇老板不喜欢,他眼里只有工人。”
女厨子也是服,指着厨房另一个窗子说:“那边外面的地能不能种菜?”
姜离看了眼:“我帮你问问。”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出来,姜离扒着门框探脑袋瞅人。
崇礼话说多口渴喝瓶装水,门口稍暗,他眼角余光睨过去:“叫什么名字?”
她回答:“姜离。”
乡下人都喝的井水,镇上的供销社有卖这种瓶装水,上面还是英文的。
崇礼见她不进来:“有话说?”
姜离把两个厨子来的事情告诉他,说:“他们问是不是可以在西侧的那块地上种菜?”
崇礼不动声色缓缓眨眼睛:“你问我?”
招你干什么的。
姜离找准自己的定位,说:“那块地挺合适的,靠近水井,平常用的洗菜水都可以浇地,自己种的菜方便,能省下很多开销。”
涉及开销,得找会计记录,厂里的会计问完宿舍的事情刚走,崇礼不准备为了这点小事去把人薅过来。
同意了。
姜离立刻去传话。
下午过得飞快,时间就这样来到太阳西坠,工人们离开。
姜离领着六位师傅和会计住到乡政府宿舍。
有一对四十来岁的老夫妻按照约定给他们留了晚饭。
“一块儿吃点?”有位师傅问她。
姜离着急看墙壁上停摆的时钟,再看外面天色:“不了,你们早点休息。”
她一路往厂里跑。
想在他们走之前赶回去。
四月的傍晚空气里全是小飞虫。
姜离喘气的时候不小心把虫子吃进嘴里,她捂着嘴边咳边跑,看到工厂一片漆黑。
大门口有两道车灯的光束打出来。
她看到桑塔纳出现在夜色中,拿开手放开嘴喊人。
“赵一昶,汤翀!老郑!”
车开得太快。
再追已经没有意义。
她停下来撑着膝,垂头丧气看地面,眼眶热热的,不甘心地又念了一个人的名字。
“崇礼…”
难道还要回到那个家吗?
姜离抹了把眼睛里还没来得及流出的泪,毅然决然地走到工厂门口,仰头看门头想办法。
轮胎滚过沙石路面的声响传来。
姜离想得出神,慢半拍转身,竟看到桑塔纳倒着开回来了。
后车窗降下,露出崇礼的脸。
他目露疑惑:“你在想怎么翻进去?”
姜离攥着衣角。
越来越暗的天色将她笼罩,崇礼看不清她的表情。
“怎么不回家?”他又问。
姜离哑声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车里的赵一昶挨着崇礼看姜离。
郑保健这会儿体弱坐副驾,半死不活地够着脑袋看姜离。
开车的汤翀索性也把窗打开,和兄弟们一块儿看她。
正看着呢,崇礼忽然说:“上车。”
姜离对着他深深鞠个躬,走到车前,不知道怎么开门,而车里的崇礼似乎没准备给她位置,还把车窗升上了。
赵一昶忙说:“从我这边上。”
姜离赶紧从那边上了车。
上辈子姜离没坐过小轿车,毫无准备,汽油的气味直冲鼻腔,她僵硬地憋住脸色,说不上的奇怪感觉。
“你家里人呢?”赵一昶问。
姜离缄默几秒:“我爸死了。”
赵一昶问了不该问的,本来还想问你妈,生怕姜离说妈也没了,干脆换话题:“你几岁?”
“刚满十八。”姜离看赵一昶,视线却在崇礼的侧脸停留。
他低头看手机,两条长腿随意岔开,没精打采的样子。
赵一昶又问:“办身份证了吗?”
姜离口袋里的身份证好似在发烫:“没,等有钱去办。”
话里的尾音刚落,姜离没撑住,捂着嘴巴哕了一声。
她另只手捂住空荡荡的胃,再抬头发现除了开车的汤翀,他们三个都在看自己。
姜离撑了一路,硬是到镇上下车才冲到路边吐水。
赵一昶拿了瓶瓶装水和纸过来给她。
姜离道了谢,看到汤翀追着崇礼。
“礼哥,我们这儿就四个屋,你让姜离在哪里睡?要不和你睡吧,你那张床最大。”
崇礼没吭声,掏钥匙开院门。
他们住的房子是双层楼房,外墙贴的白色长方形小瓷砖,二楼有一半是外露的平台。
是镇上算得上奢侈的自建房了。
姜离漱了口,进到院子里。
水泥地,堂屋的地面则是水磨石。
郑保健打开进门左侧的厨房灯,揭开锅盖有肉的香气。
二楼灯亮起。
汤翀在收晾露台上的衣裳,喊礼哥:“周婶又把我们的内裤晾一起,分不清了。”
二楼唯一的房间是崇礼的。
姜离看到他站在窗前拉帘子,表情淡淡懒得理人。
赵一昶拿换洗衣服从堂屋出来,一边朝淋澡间走一边回汤翀:“崇礼那么大,怎么分不清,你自己多小不知道?”
汤翀从二楼栏杆探脖子笑骂:“赵一昶我操你大爹。”
姜离搓了搓发热的耳朵,进到厨房去帮郑保健的忙。
他们请了个姓周的婶子洗衣做饭。
周婶就住在酒鬼男家旁边,上辈子姜离听周婶子在院子里念叨他们几个不少事。
她临死时看的烟花就是周婶子的儿子一家买回来放的。
“有一米六吧?”郑保健问。
姜离去年九月念初中量过身高:“一米六五左右。”
“那还有得长,搞不好能长得和崇礼一样高。”郑保健说。
白天听汤翀念叨过,崇礼净身高一米八八,姜离站在他旁边和一米五似的。
“你这身板和汤翀那小子差不多,吃饭完让他给你拿衣服,你先穿他的凑合。”郑保健道。
姜离说:“谢谢郑哥。”
郑保健笑了声:“把碗筷拿到堂屋,其他的我来。”
周婶子厨艺好,原来是给红白事烧饭的,她儿子傍到城里有钱人家的姑娘飞黄腾达。
儿媳妇疼周婶子,不让她奔波,但周婶子闲不住,凭手艺征服了崇礼他们。
萝卜炖肉,爆三样,还有碗炖鸡蛋,青菜汤。
爆三样是猪瘦肉和猪腰猪肝加辣椒爆炒的,姜离光吃这个,特别下饭。
他们四个男生,周婶子做的菜份量大。
郑保健发现姜离不吃其他菜,夹两块肉给她,忽然问其他人:“白糖怎么办?”
姜离看了他一眼,把肉整块塞进嘴里。
“明天去城里申请,我和崇礼去卖脸。”赵一昶嘴里包着饭菜含糊说。
姜离被米饭呛到。
汤翀一乐:“不是真的卖脸,是卖他们俩身份证,这年头做生意有优待,就是你们这地方白糖配额申不下来多少。”
姜离点点头。
是的,白糖比猪肉稀罕。
“崇礼,你那蒸鸡蛋还吃不吃?”赵一昶直咽口水,馋那碗鸡蛋很久了。
崇礼喜欢吃蒸鸡蛋,周姨知道后隔三差五做这个,谁让他是发工钱的那个。
崇礼挖两勺进碗里拌剩下的米饭。
赵一昶确定他不要,立刻站起来把勺子拿上手要给大家分:“来姜离,我们就吃崇老板吃剩下的吧。”
姜离抿着嘴唇有点想笑。
他们之中就赵一昶敢奚落损崇礼。
“我去申请白糖。”崇礼淡淡开口,对赵一昶说,“厂里明天上午有人来装固定电话,你盯着。”
又对汤翀说,“你多跑车间。”
郑保健见崇礼看自己,举筷子表示我懂:“我用我这不争气的肠胃试食堂卫生。”
姜离觉得他们几个特别有默契。
不过她呢?
“你,”崇礼看过来,姜离顿时正襟危坐。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姜离的眼睛,“和我去城里。”
姜离咽下米饭,乖乖点头。
汤翀小片刻没说话,赵一昶看过去发现他也盯着姜离,桌子底下踢他一脚:“姜离脸上有花?”
汤翀收回眼睛仰起头,拿筷子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摸了摸:“姜离和我一样没喉结。”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朝姜离的脖子看。
白的,细的。
仿佛嫩到一掐就能断掉。
姜离如坐针毡,背后汗毛刷刷竖起来,她强作镇定仰脖子,手指指给他们看,但其实是遮住:“我有,只是不明显。”
崇礼率先挪开眼睛放碗筷。
饭后汤翀给姜离找来衣裳。
“这条裤子口袋是漏的,到现在我就穿过两次。上衣是礼哥的,他嫌小,我给要来穿的,白色不耐脏,我都没咋穿。礼哥的衣裳从上到下都是大牌。”
姜离“嗯”了声,对此完全不介意。
汤翀说完把衣裳一件一件地数了数,总感觉少什么,打了个响指让她等等。
一溜烟儿蹿楼上去。
她很快听到楼上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再然后汤翀拿着件牛仔外套下来,还从口袋里做贼似的掏出一条白色的四角内裤。
“这玩意我们穿过的不能给你穿,礼哥有新的,我给你要外套的时候偷渡下来的。”
姜离脸热,手上像拿着烫手山芋:“这样好吗?”
汤翀摆了摆手,大爷似的坐到沙发上说:“没事,礼哥内裤多,少一条发现不了。”
洗澡间的热水是少见的储水式热水器。
量少,热得慢。
郑保健出来后就回房间关门了。
汤翀抖着二郎腿问姜离:“等下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你先。”姜离把衣裳整理好。
汤翀点头,甩了下刘海,静默片刻问:“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姜离思考:“没洗碗?我去洗。”
“不不不,不是这个事,碗盘放盆里了,明天周婶会来洗。”汤翀又甩刘海。
他似乎已经想到什么事情没干,急忙忙从椅子里站起来去拍赵一昶的门。
“喂,你们让姜离睡哪?”
赵一昶隔着门喊了句:“你俩小身板挤一张床不是刚好吗?”
汤翀说:“我喜欢裸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姜离愿意睡,我还不好意思呢。”
姜离把身子背过去。
只要耳朵背着汤翀,就能催眠自己听不见。
汤翀在赵一昶这吃闭门羹,又去拍郑保健的门:“老郑,姜离晚上和你睡!”
郑保健开了条门缝,汤翀赶紧喊姜离,生怕郑保健关门:“姜离你快来!”
姜离条件反射把身体转回来。
郑保健猫着身子,露出苍白的脸,冲着姜离笑笑:“我肠胃不好爱放屁,我自己闻闻就得了,你就别遭这个罪了。要不问问礼哥呢?”
姜离摇头,指着靠墙的拼接沙发说:“我睡这就行,你们可以不用管我。”
拼接沙发是漆木镂空的,很硬。
还是弧形。
睡着肯定不舒服。
郑保健从房间里拿枕头出来:“我有俩枕头,这个平常是拿来靠着的,给你枕。”
汤翀接过来递给姜离。
赵一昶也从房间里出来,抱了床被子放到沙发上:“我怕冷,刚来的时候盖两床被子,这床刚好给你。”
姜离眼圈发红谢谢他们。
汤翀洗完澡,打着哈欠叮嘱姜离早点休息,姜离面色犹豫地看向楼梯的方向,决定等会儿。
夜越来越静。
姜离铺好被子,忙了一天有些撑不住犯困,纠结再三来到院子里,朝二楼窗子仰起头,拢手在嘴边小声喊人。
“礼、礼哥?”
二楼帘子应声开,崇礼推开半扇窗户。
“怎么了?”
以姜离视角只能看到崇礼额头,似乎是坐在窗前的,他窗前可能有张书桌。
姜离说:“洗澡。”
“就来。”
崇礼说完伸手把窗子关上,从始至终都没看过楼下。
一会儿后崇礼拿着衣裳下楼,姜离站在墙壁前看世界地图,听到洗澡间的关门声,才抓耳挠腮地慢吞吞坐到沙发。
打个盹的工夫崇礼便出来了。
姜离看到他穿着条短裤,白色无袖背心,明明是春天,他却像是已经提前进入夏季。
身上皮肤很白,臂膀有结实的肌肉,布着没擦干的水珠,小腿汗毛浓密。
他走到堂屋稍里面,弯腰从地上拎了瓶瓶装水,眉眼潮湿地朝她看过来,前额发丝也是微湿的。
姜离本要起身去洗澡间,被他一眼定在原地。
他看了看她铺好的沙发,好像只是确定她晚上怎么睡,最后什么都没说便上楼了,关掉楼梯道的灯。
洗澡间里除了淋浴还有个水泥砌的水槽。
台边上摆着四个白瓷缸都装着牙刷。
牙膏是两面针。
槽里有个盆,里面放着没拆的牙刷和毛巾。
不知道是他们四个谁给她准备的。
姜离脱掉衣裳,解开缠一天的布条,白皙的皮肤勒得都是印子,身上出了汗,她先把布条搓洗干净,时间太晚等不及,就用不怎么热的水冲了个澡。
关掉水流,姜离转身瞥见外面的光亮,抬眼看到门上的两扇窗头少一块玻璃。
而门头窗可以看到二楼崇礼的窗子。
反之呢?
姜离头皮发麻,迅速离开淋浴底下,躲在门后白了脸。
她缓和片刻把衣裳穿好,因为太担心被崇礼看到,刷牙的时候心不在焉把牙膏沫吞进了肚子里。
她抱着自己换下来的衣裳挡在胸前,小心翼翼打开门,再朝二楼的窗子看。
之前拉开的帘子还没拉上。
灯也没关。
她站到喊崇礼的地方再看,仍然能看到崇礼额头,这么说他一直在窗边。
看到她洗澡了?
姜离觉得不能自己吓自己,轻手轻脚搬把椅子到外面,将布条系在椅背上晾。
她关灯到沙发里躺下来睡觉,祈祷崇礼没看到,祈祷明早比他们先醒。
或许太累,姜离睡得异常沉,直到听到木制椅子在水泥地面上划拉一声,伴随着赵一昶痛呼:“哎哟谁放的椅子?”
她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僵硬地听院子里的动静。
外面天色将亮,堂屋光线暗沉。
赵一昶上完厕所,眸子半睁不闭地回到堂屋,看到沙发上的身影在动,他眯着高度近视的眼睛说:“吵醒你了吧,没事你继续睡,我刚被绊到脚。”
姜离惊恐地望着他眯成缝的眼睛:“好。”
赵一昶回房,她立刻从沙发爬起来到外面,取下还没完全干透的布条钻进洗澡间。
早上周婶子给他们送来吃的。
郑保健比昨天生龙活虎许多:“周婶,昨天早上那个韭菜盒子别再买了,不干净。”
汤翀接了句:“他拉了一天。”
周婶子连连告罪,还说以后尽量自己做早饭给他们吃,又看了看姜离,询问要不要再买一份早饭来。
姜离摇头:“我晕车不能吃。”
她把视线悄悄落在崇礼的脸上,暗暗观察他。
他从下楼之后就没什么笑脸,好像不是很高兴。
这让姜离非常忐忑,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她的身体?
吃饭早饭,姜离先到外面的车旁等,顺便把自己原本的内衣丢掉。
郑保健和赵一昶出来后直接坐后座,他们喊姜离上车,她摇头,说不到最后一刻不上车。
把他们一阵好笑。
汤翀出来的时候拿着两个方便袋,递给姜离打趣:“省着点用。”
姜离把袋子往牛仔外套的口袋里揣。
汤翀拉开副驾门,打量她全身:“你穿得比我穿的好看,看起来也比我高。”
赵一昶降下后车窗损过去:“因为你腿短,她穿裤脚不着地,你穿挽一道还拖地。她腿都比你腰高。”
话一点不错。
汤翀臊红了脸,笑骂着准备坐进去。
崇礼锁了门过来,看到汤翀准备坐副驾,他微皱眉头:“你到后面坐。”
姜离本来都准备上车,闻言有点疑惑,接着汤翀走过来,和她互换位置,说:“晕车坐前面好点。”
她这才明白,到前面去坐。
崇礼几乎和她同时关的车门,系安全带时瞥见她,他暂时松开自己的没扣,身体往姜离倾,手臂越过她摸到安全带拽过来,手指从她缠着布料的胸前碰过去。
姜离窒住呼吸。
不过幸好还有件牛仔外套。
崇礼把他们送到厂门口,然后带她驶上去城里的路。
沿途的景色大多是油菜花,蜜蜂在花朵上停留,早春的蜻蜓飞得很低,撞到挡风玻璃上晕了一会儿再飞走,留下一小片脏污。
大概觉得碍眼,崇礼让刮雨器滋水动起来:“感觉怎么样?”
姜离盯着刮雨器走神,慢半拍回答:“还好。”
“难受可以开窗。”崇礼关掉雨刮,单手抓方向盘,另只手撑车窗框上支着脑袋。
姜离应了一声。
余下的路途两人几乎无话,直到进入城里,交通复杂起来,拖拉机板车自行车牛车汽车行人胡乱穿插。
车子停停走走,对晕车的人来说简直是煎熬。
抵达糖业局,姜离立刻开车门,忘记身上还有安全带,她不知道怎么打开,着急地“唔唔”起来,找崇礼求救。
崇礼赶紧帮忙,看她跑到墙角开始吐,拿上水下车过去找她。
没靠近。
姜离缓和过来,转身就看到崇礼在自己身后。
“申请要很久,你可以在外面多待待,舒服再进来等。”崇礼说。
姜离漱口,喝两口水说:“我去办身份证。”
崇礼下意识看她裤子口袋:“带证件了?”
“我以前办过,但是弄丢了,报名字和信息应该就可以补办。”姜离不确定。
崇礼掏钱:“知道派出所在哪?”
“嗯。”
姜离看着他递过来的百元大钞和零钱面色怔忡。
“补办身份证不要钱?”崇礼见她不拿还很疑惑,等她把钱拿过去,他指着糖业局外面,“路边有自行车专门拉人,你给人家五毛一块的送过去。”
姜离点头,到外面却没按他说的做,她循着上辈子的记忆找到附近的巷子里,敲开红漆脱落的破木门。
开门的是个三十来岁拄着拐杖的胡子男,警惕地看着她:“你找谁?”
姜离:“办证。”
“办什么证,听不懂你说什么。”胡子男要关门。
姜离伸手按住:“我要办身份证。”
胡子男探头往巷子里瞅了眼,又打量她全身,看起来不像警察:“五千。”
姜离笑了:“我知道你欠孙吉八千块钱,你给我办证,抵掉那八千块。”
酒鬼男孙吉的表弟就是胡子男。
两年前孙吉为要钱把胡子男的腿打断,事后心虚说这笔钱一笔勾销。
但上辈子胡子男最后把这个钱主动还给了孙吉。
表兄弟一刀两断再不来往了。
还钱之后,酒鬼男把这件事告诉姜离。
胡子男提到孙吉脸色沉下来:“你和孙吉什么关系?”
姜离笑的瘆人:“欠我一条命的关系。”
胡子男让开门口让姜离进来,指着挂在墙边的一面白布,叫姜离坐过去。
“你办证干什么?”
姜离脱掉外套,穿他递过来的黑色翻领外套:“什么都不干,就我这发型,做个证留纪念。”
胡子男看她狗啃似的头,心里压根不信她。
谁会闲着没事拿几千块做假证。
肯定干的不是正经勾当。
拍完照,姜离把其他信息写在纸上,走的时候说:“我下个月过来拿。性别别搞错,是男的。”
“孙吉真杀人了?”胡子男垂着脑袋问。
姜离悠悠道:“是啊,你想活就离他远点,他这种喝了酒就杀人的狗东西,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她走后,胡子男拿起她写的东西看了看,没好气地扔桌子上。
“死娘娘腔。”
.
姜离估算崇礼那边的时间可能已经好了。
没敢耽搁找回去。
巧得很,崇礼从大厅出来:“办好了?”
“嗯。”
姜离跟着他上车。
看到他把一份城里的地图展开放方向盘上,最后手指停在某一处。
车没往他们来的方向开。
姜离问:“我们现在不回去吗?”
崇礼说:“难道你还想继续穿我的内裤。”
姜离一秒涨红脸,攥紧安全带,转头朝车窗外看。
城里发展迅速,到处都在建楼,来的路上有不少工厂。
她有一件事上辈子这辈子都好奇:“你怎么在我们那里建厂?”
崇礼沉默了很久,才平铺直叙地说:“我妈是这儿的人。”
姜离震惊:“是我们镇上的?乡里?你妈妈叫什么呀?”
车在路边停下,崇礼没有兴趣再回答,冷冷淡淡让她下车。
街两边不是卖衣裳的地方,姜离跟着他进了家发廊。
“给她头收拾了。”
崇礼说完坐到靠墙的木头长椅里,随手抓了份报纸翻开。
老板热情应了声,打量姜离的头:“想怎么剪啊姑娘,剃光?长虱子是吧?”
姜离血冲脑门:“我是男的!”
老板知错就改,主打一个顾客是上帝:“不好意思啊,我媳妇也说我该配眼镜了。来,靓仔你坐这。”
姜离木着脸坐到破皮的椅子里,从镜子里偷偷瞄崇礼。
他看着报纸不露半点异样表情,好似根本没听老板讲的话。
“老板,你那发型好看嘞,不是在内地剪的吧?”老板问崇礼。
崇礼淡淡“嗯”了声,敷衍得很。
姜离的身上被围了围布,脖子勒得慌,她让老板松了松,小声问:“我老板那种发型都在什么地方流行?”
老板说:“香港咯。”
姜离发现崇礼从报纸上抬起眼睛朝她看过来,那个眼神没啥情绪,莫名地让她相信老板说对了。
剪完头发,崇礼把她带到城里唯一的商场买衣裳。
她上辈子几乎没逛过集市,因为穷。
毁容跟了酒鬼男之后更是连门都少出,因为不敢见人。
面对挂成排的衣裳,姜离抠手指:“礼哥。”
崇礼从手里屏幕中抬头和她对视,无需言语,他对旁边的销售小姐说:“带她去看内裤。”
姜离跟着销售小姐走了。
回来后,崇礼指了指架头堆一撂的衣裳和地上的鞋:“结账。”
销售小姐完全没想到是个大单,喜悦溢于言表,认真地拨着算盘珠子算了好半天,最后把衣裳和鞋子分别装进几个袋子,亲自把他们送到商场门口。
眼看时间快到中午,姜离的肚子叫得厉害。
崇礼带她驶过一段修路的道,车停在大排档门口。
她下车想吐,但什么都哕不出来。
崇礼点完吃的,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她进来:“吃饱点就不会晕车。”
“我吃,再不吃我得饿晕。”姜离有气无力坐到长板凳上。
大桶锅里用热水烫着餐具,崇礼挑俩没缺口的茶杯,倒了两杯茶端回来。
姜离拿指尖碰杯外壁的温度:“我以为你只喝瓶装水。”
崇礼说:“喝不惯井水。”
姜离脱口而出:“等明年厂子收益上去,政府就会给乡里通自来水。”
崇礼把杯子送到嘴边吹皱水面,锐利的眸子盯住她:“你怎么知道?”
姜离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急中生智:“这是我的希望。”
如崇礼所说,吃饱回去的确没再晕车,但姜离怀疑是自己晕够了才不晕。
晚上回到住处,院子里躺着单人组合床。
崇礼拿起床板上的单子看了看,对姜离说:“赵一昶是他们三个中间还算正常的,你睡他那屋。”
赵一昶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骂他们俩?”
然而崇礼说完不沟通就上楼了。
“嘿嘿,”汤翀幸灾乐祸地笑着,“礼哥说得对,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郑保健点头同意:“我去热菜。”
赵一昶欲言又止,不是他嫌弃姜离,而是习惯一个人睡,突然两个人的话,夜深人静想做什么羞羞事都不方便。
姜离听到崇礼的提议都震惊了。
如果真的和赵一昶睡一屋,她每晚还怎么让胸部松口气,那样太危险了。
“赵哥,我就睡在堂屋,我哪也不去。”
赵一昶眉毛扭成两条毛毛虫:“堂屋放床像话吗?”
“那不然…”姜离四下看了看,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楼梯旁边那块刚好够这张床。”
赵一昶把画面在脑子里幻想了下:“对诶。”
姜离笑道:“那我现在就搬进去。”
“我帮你。”赵一昶见她搬床头,他就搬床尾,“哥明天想办法给你弄个帘子遮一下,保准你有隐私。我们这儿隔音还行,你自己玩的时候声音小点,我们就听不到。”
姜离没听懂,把床头往墙里摆正:“玩什么?”
赵一昶摆正床尾,蜷缩手指像握住什么东西。
姜离还以为他要握锄头,结果他的手上下动了动。
她倏然明白什么,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这个不知道?”赵一昶往她下面看,“你都十八了,咋可能连这都不懂,是个男的都…”
赵一昶听见下楼的脚步声,话声断在喉咙里,歪头朝楼梯上看。
崇礼走下来,头顶的灯泡将他的身影衬托得尤为伟岸高大。
他坐到楼梯中段,双腿懒散岔开,两只手分别搭在膝头,微偏脑袋,目光缓缓扫过床尾和床头,最后停在姜离脸上。
姜离一激灵:“我我我准备睡在这。”
崇礼问:“睡觉打呼噜?”
“不。”姜离摇头,“我会轻手轻脚,绝对不会把声音传到楼梯上面。”
赵一昶听不下去,觉得崇礼有些过分,他把心一横,决定同意姜离睡自己房间。
没来得及开口,崇礼又问:“磨牙?”
小时候好像的确磨过一段时间的牙,姜离不确定咬唇,意识到这样像女生,立刻松开唇瓣,挺起胸膛拍了拍。
“不磨牙,我保证!”
崇礼潦草点头,起身走下台阶,嗓音淡淡:“搬我房间,今后和我睡。但不准做赵一昶说的事情。”
姜离没想到崇礼会改变主意,赵一昶见她看自己,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也没想到。
她想找崇礼再商量商量,赵一昶却怂恿她搬床。
结果这事儿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这下洗完澡不能不裹胸,但也不能一直缠着,姜离只好先缠在身上,上楼睡觉。
崇礼的房间是郑保健和赵一昶两人房间加起来的大小。
窗前的确有张书桌,放着很多书本和纸张,都是关于建厂和食品连锁相关的书籍。
桌子上一盏灯泡台灯。
姜离站到窗前踮起脚尖看楼下院子里的洗澡间,确定只能看到崇礼的脖子以上。
按身高差,崇礼看到的应该只有她的鼻子以上。
姜离放了心,躺到铺好的床上,把自己藏进被窝里,松了松裹胸的布条。
崇礼上来时见她已经睡觉。
他比平常轻一点关上门,关掉房间灯,留一盏台灯,坐到椅子里看书做笔记。
姜离在纸张翻阅的细微声音中睡沉。
又是一夜好眠。
她醒来时房间安静,抬头看床上,崇礼还在睡,这个时候刚好可以悄悄地起来。
手机和弦铃声骤然打破寂静。
姜离吓得又直挺挺地躺回去。
崇礼摸到手机,眼不睁地翻盖接电话,听到什么撑着身子坐起,人也精神几分。
“等一下,我这信号不好。”
刚刚睡醒的嗓音略有些沙哑。
姜离闭着眼睛装睡,听到他趿拖鞋走到窗前,拉窗帘开窗子,接着有笔尖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传来。
姜离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起来的话是不会引起他注意的。
他顶多看一眼。
这么想着,她轻手轻脚地坐起,伸手拿床尾的外套。
“醒了?”
崇礼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姜离一秒挺尸,心脏扑通跳,扭头看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挂掉电话。
“嗯。”
她收回眼睛看前方,决定等他先起,她留在房间里裹胸也可以。
崇礼给手机换了块电池板,把换下来的电池板夹到充电器上,插到桌旁的插座里。
他从桌前走开两步,忽地目光一顿,脚步转朝姜离的方向,停在她的床边。
姜离在他靠近自己时已经开始紧张,接着看到他在床边弯下腰,再直起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浅色的布条。
她头皮发麻,像小时候听奶奶说一些鬼火故事。
布条被他攥在手中,随着站直身体而拽紧。
“这是什么?”崇礼拽了拽。
姜离的身子跟着动了动,眼睛下方的皮肤隐隐抽动,她镇定自若,喉咙吞咽:“护、护肚脐,我们这边怕踢被子着凉,就会在睡觉之前往腰上缠布条。”
崇礼将信将疑地把布条还给她。
她赶紧拽了回来收进被子里。
.
厂子里找了个识字的看门大爷。
每天啥都不用干,专门给工人们上工登记出勤,守着门不要随便让外人进厂子即可。
每月五十块。
给大爷高兴坏了。
这天大爷在整理车棚不规范的停车,时不时从兜里摸一块动物饼干嚼吧嚼吧,忽然听到折叠铁门哐啷啷的声响。
一个女人站在外头拍门。
大爷六十多了还健步如飞:“干啥的?”
李素兰从折叠门的缝隙往里瞅:“我找人,让我进去。”
大爷翻开工人出勤的本子:“名字。”
李素兰生气道:“姜离。”
可是大爷翻遍了整张本子都没看到她说的那人名字。
“没这人,你找错地方了。”
“不可能!有人告诉我她就在这!让我进去我自己找!”李素兰把铁门摇得哐哐响。
昨天碰到小学校长的女儿告诉李素兰,姜离混到了好工作,每个月几千一万的。
李素兰今天送完儿子上学,特地打听了一路才找来。
不见到姜离她是不会走的。
女厨子骑着驮菜的自行车要进门,李素兰跃跃欲试准备跟着进来。
大爷死活不让,把李素兰一把推倒在地。
李素兰哎哟一声,双手一拍大腿嗷嗷哭:“我不活了我,摊上姜离这个狼心狗肺的女儿,现在连个糟老头子都能欺负我!”
大爷拧着眉毛:“我不知道你是哪个生产队的,但你要再撒泼打滚,我马上找你们队长!”
女厨子听到姜离的名字停下来,扭头问了句:“找小姜?”
李素兰本想和大爷继续开骂,闻言抹了把眼泪:“对,我找姜离,她是我女儿。”
女厨子说:“可别说什么女儿,这里不给说男女,老板不喜欢,就叫小姜。”
李素兰从地上爬起来:“我女…小姜在不在里面,你把她喊出来。”
“等着。”
女厨子骑车往北院。
大爷和李素兰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哼了声,一个望天一个瞅地,相看两厌。
姜离听女厨子说门口有人找她,她过来看到李素兰,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李素兰也黑着脸,嘴角有些得意:“你是在这说,还是和我去别的地方说?”
姜离迈出大门。
粮站斜对面有两间没人住的泥土房。
她走进来看了眼头上遮不住天空的茅草房顶,声音冷淡:“找我干什么?”
李素兰说:“姜离,我自认我这个妈对你不薄, 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
姜离转过身看着她,所谓的母女亲情早在上辈子消耗完了。
“你是我妈?”
李素兰被问得眼睛不自然眨了下:“你这话说的,你当然是我女儿,我们长得这么像,不是遗传我,谁给你这张勾人的狐媚子脸!”
姜离唇角露出讽刺的弧度:“别演了,奶奶临死前都告诉我了。”
“你、你,死丫头你胡说什么!”李素兰眨眼频率变高。
姜离说:“你和爸结婚两年没孩子,爷爷那年冬天去打野味,看到一个婴儿躺在雪地里,爷爷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奶奶,奶奶想抱我,爷爷不喜欢女孩就不准,奶奶找到你,你们两个人夜里一块儿去的,李素兰你想不起来了?”
李素兰强硬说:“那也是我同意的,我不同意把你抱回来,你说不定早冻死了。”
姜离点头,眼眶有些泛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扪心自问,你拿着爸的积蓄给人家汉子买烟买酒,你以为奶奶不知道?你感觉爸是怎么死的?他死了,但是还在看着你。”
李素兰被她的咄咄逼人吓得脚步后退。
“你少吓人,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找你老板,让你丢了这份工作!”
姜离阴恻恻地盯着李素兰,沉默片刻后忽然温和语气:“是啊,你好歹养我一场,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李素兰心里暗暗松口气,就知道这丫头是个纸老虎。
从小耳根子软,在家里任劳任怨任责骂,唯一让她不满意的,就是喜欢在外面惹是生非。
她就不明白,这死丫头的脊梁骨怎么一到外面就硬了。
“说吧,找我干什么呀?”姜离似笑非笑。
李素兰拍了拍身上摔在地上的灰尘:“你这活每月多少钱?”
“还没发钱。”姜离说。
李素兰说:“你也知道,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都是因为想给你偷双鞋底,这事儿你有一半责任。”
父亲说过,李素兰偷鞋底被摊贩抓到后,还想偷摊贩的钱,才把摊贩惹火打断了手。
姜离不拆穿,听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弟弟在长身体,你先每个月给我几百一千的。”李素兰瞄姜离的表情。
姜离打着商量:“等我发工钱再说,不会耽误弟弟下半年上学。”
李素兰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从时间上来看,姜离没拿到工钱的可能性很大。
那个死丫头,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小学校长,小时候欺负姜离就算,现在还骗到她的头上来,故意升级她和姜离之间的矛盾,差点断了姜离这边的财路。
“妈也能理解你,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李素兰迟来地打量她,“你怎么搞的,穿得跟个男孩子一样。”
不打扮漂亮点,怎么傍大款。
姜离挡开她伸过来的手:“如果想拿钱,以后嘴巴要闭严实,别把我是你女儿挂在嘴边。”
不能直接说崇礼的隐私。
对她来说,崇礼是上辈子的恩人。
李素兰撇了撇嘴。
方才的女厨子也这么说。
虽不知为什么,但只要有钱就暂时听着吧。
“你弟弟这几天晚上总说自己饿,你拿点饼干出来,就你们厂那老头吃的那种。”
从土屋出来的时候李素兰说。
姜离没理她,直接往厂子走。
李素兰磨了会儿后槽牙,嘀嘀咕咕地朝家的方向回:“死丫头,抠门的死丫头。”
姜离十五岁就知道李素兰经常偷偷往一个汉子家里跑,李素兰对爸爸和奶奶说,汉子是她的远房表哥,逢年过节还往人家送饺子和白糖。
不过那个汉子前两年找到了媳妇。
李素兰之后就没再去过,还对爸爸和奶奶说,是和远房表哥吵架老死不相往来了。
朱蒙蒙那天说的事情也是真的。
现在李素兰应该和炮仗厂的会计有一腿,毕竟上辈子她就是跟那人远走高飞的。
那人在炮仗厂爆炸的前两天辞职不干了。
而这个会计在镇上有老婆。
姜离想着这件事,心不在焉走向女厕,忽然肩膀一紧,赵一昶搂着她走向男厕。
“想什么呢,男女字都不认识了?”
这些天姜离都是趁着没人的时候上男厕,方才一走神,差点进到女厕里去。
姜离庆幸道:“没注意看。”
赵一昶进去后松开姜离拉裤链:“谁找你?”
“一个村民。”姜离仰头望天,忽略听到的声音。
赵一昶发现她没站过来,扭头看她:“干嘛呢,还不过来撒尿?”
“我拉屎。”姜离说。
“拉呀。”赵一昶反应过来,“没带纸?我这有。”
姜离摸裤子口袋:“我带了。”
赵一昶想说带纸了你扭扭捏捏干什么,忽然往她下三路扫了一眼,忍俊不禁拉上裤链。
他走到姜离面前,拍了拍她的肩,挺起胸膛满是自豪:“小不是你的错,以后多吃点,会长大的。”
说完手掌又在姜离胸前拍两下。
他诧异地看自己的手掌,语气酸酸的充满嫉妒:“人是瘦了点,胸肌练得倒是厚实。”
姜离肩膀含胸,差点被他拍出内伤,听到他这话,又把腰板挺起来。
.
重生到今天,姜离满心想改变上辈子的人生路,但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晚上她感到不适上厕所,发现自己来月经了才知情况不妙。
晚饭没多久的郑保健突然在外面拍门:“姜离你好没,哥这肠胃又不争气了。”
“噢,我马上!”
姜离没办法,把盒子里的厕纸叠了叠将就。
“你上外面那个公用茅厕不就行吗?”汤翀和赵一昶准备出门,“姜离刚进去。”
郑保健说:“太远了,我还没跑到就得拉裤兜。”
汤翀摇头作罢懒得再劝:“你们等下快点洗澡,我和老赵出去买包烟!”
“你们俩什么时候会抽烟…”郑保健尾音渐消,难受得快翻白眼,幽幽开口,“姜离…”
“来了来了。”
姜离打开门,人都还没看清,就被郑保健拉出去,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她准备捂着两边耳朵逃离门口,却突然听到哗啦啦的一瓢水声传了出来。
她猛然想起什么转身拍门:“郑哥,我没冲厕所,你先出来!”
“给你冲了。”郑保健声音舒适,仿佛已经身在天堂,他想撕点纸堵鼻子,手往盒子里一摸啥都没有,“我早上刚拿进来的一沓纸呢?”
姜离心虚,听他的反应没有异样,就准备离开。
“姜离,”郑保健喊住她,“这没纸了,你拿点厕纸给我送进来,门没关。”
姜离想装作人走了听不见,要她进去看屁股还不如直接让她瞎眼。
但他们几个平常对她挺好的。
“等一下。”
她只好应下,噔噔噔地跑上楼,扒着门框偷看崇礼,轻轻在门板上叩了一下。
崇礼头不回:“干什么?”
姜离弱弱开口:“郑哥让你给他送厕纸。”
“你送。”崇礼说。
姜离无辜在门口对手指:“可是郑哥点名让你送,他说要让你见识一下谁最大。”
崇礼无聊摇头,不咸不淡地冷笑了声。
姜离见此义愤填膺道:“我也觉得郑哥过分,礼哥,你必须挫挫他的锐气!”
屋子里安静得只有崇礼写字的沙沙声。
他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放下笔,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停在姜离面前,表情淡漠地睨着眼皮看她。
姜离换个赛道怂恿他:“郑哥不出来,我们今晚怎么洗澡?”
崇礼不知道脑补到什么微皱浓眉,从她身旁走过去,姜离连忙走到窗前张望楼下。
天完全黑了,院子里亮着橘黄的灯。
崇礼大步出现在院子里目标明确,抬起长腿踹开门,同时响起郑保健抑扬顿挫的变调惊叫。
“握草,握草你要吓死老子!”
姜离不敢再看,揣着上次崇礼给的钱去买卫生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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