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很快就赶到了,一共五个,没有一个多看我一眼。
就算我的褥子上全是鲜血,虚弱得气若游丝。
他们围起来,纷纷夸赞那个好胎盘。
“从没见过这样完整,这样鲜嫩的胎盘啊!”
“等风干了入药,一定对小姐的伤大有裨益!”
“诶,怎么还连着一个死胎?
赶紧把脐带扯掉,晦气!”
仆妇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扯脐带,为了保护胎盘的完整,动作很轻。
却把小孩扔在地上,像是扔掉一团恶心的血肉,不祥的烂泥。
“来几个丫头,把这孩子埋了。”
另一个仆妇凑过来:“哟,可别浪费了,我在后厨养了条狗,最爱吃肉骨头。”
“孩子再小也是块肉,还沾了血,狗最喜欢吃了。”
她把小孩抱过去,喜滋滋的,就像昧了一碗饭食。
我那丫鬟终于挣开绑缚的绳子,冲上前来:、“这是侯府的小公子,还没断气呢!”
“谁准你们偷孩子!”
谢柔得了胎盘,正是春风得意,没忍住踹她一脚:“哪有你一个贱婢说话的份?”
“来人,把死胎拿去喂狗,把这贱婢杖杀!”
我爬起来,整个人跌下床榻,痛得动弹不得:“你敢!”
“我孩子明明还活着,你也拿到你要的胎盘了!”
谢柔缓缓地俯下身来,就像在睥睨一条可怜虫:“嫂嫂,我为什么要多一个小侄子?”
“我亲自给哥哥生,不好吗?”
我终于崩溃了:“谢辞不会放过你的,这也是他的孩子!”
话音刚落,谢辞挑开珠帘,停在我的三尺开外,嫌恶地皱了皱眉。
他似乎觉得屋内血腥气太重,朝谢柔招了招手。
“阿柔,拿到药就走吧,这里太脏了,全是血。”
“脏东西交给下人处理就行。”
“杨妩已经赎了她的罪,你再这般逮着她不放,小心她兔子急了乱咬人,把你伤着就不好了。”
谢柔点点头,一副受用的样子,缩进他怀里。
她甚至不忘挑衅地看我一眼:“嫂嫂,那就辛苦你了。”
“等府医帮我配好药,还要麻烦你把紫河车磨成粉,伺候我服下。”
我几乎要绝望尖叫:“我不欠你们的,别逼我!”
“救救我的孩子,他还没死透呢!”
谢柔像是在听笑话,赖在谢辞身上:“哥哥,嫂嫂明明生的是死胎,我让仆妇扔出去了。”
“你也不希望侯府的嫡长子,是罪臣血脉吧?”
谢辞点了点头,懒得再跟我废话,揽住谢柔就走。
我婢女疯狂拽住他裤脚:“侯爷,小公子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夫人九死一生才替您生下小公子啊,他还没断气!”
谢辞顿住。
我不知他是否有一丝不忍,只犹豫了半瞬,就爬过去。
就算只有一线生机,我也要为我可怜的孩子哭求。
我拽着他袍角,上面还绣着我喜欢的竹叶纹。
“夫君,那也是你的孩子,我什么都不求,就想他活着。”
“你跟谢柔的事,再怎么我都不管了,只求你们给我和孩子一口饭吃。”
“求你,我求你!”
谢辞踩住了我的手,眉间尽是厌烦和愠怒。
“杨妩,别装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是个杀人未遂的罪犯,你全家是谋逆未成的反贼。”
“之前是我太仁慈了,无底线地纵容你活着。”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吩咐侍从:“把我的剑拿来。”
我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谢辞不会认为我毫无用处,还是逆贼亲眷,要把我杀了吧!
我看着慢慢逼近的剑尖,浑身都在颤抖:“我错了,我错了。”
“我愿意给她磨紫河车,把它磨成粉!”
“让我活着,我要等我兄长……”谢辞好笑般地看着我:“等你兄长?”
“杨妩,你不会以为死人能从乱葬岗里爬出来,替你撑腰吧?”
他话音刚落,院外忽然炸起了火光。
橙红的巨浪翻涌连天,兵戈声嘈杂一片。
府兵战战兢兢地过来禀告:“侯爷,杨将军打进来了,要接夫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