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许明秀许明宇的其他类型小说《重回90,恶婆婆拿了亲妈剧本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莓柚雯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何美娟死了。死在了2024年春暖花开的时候。80高寿,寿终正寝,但其中瘫痪了十年。再次睁开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砖瓦房,四方桌子矮板凳,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耳边再度回响起她刚瘫痪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时,继承了家里铁饭碗工作的大女儿许明秀一脸嫌恶的掩住口鼻,不耐烦的声音:“妈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啊,这又拉身上了,烦都烦死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还要上班呢,不行就抬养老院去吧!”自己掏空积蓄供他创业的大儿子许明宇在床前哭得撕心裂肺,闻言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一滴眼泪,搭腔道:“送养老院我觉得行,但妈之前还有好些存款,能不能先找出来咱们几家分一分?”自己满心满眼疼爱的小儿子许明辉满脸冷漠的看着房间里的人,无所谓道:“妈的存款我不感兴趣,送养老院都看你...
《重回90,恶婆婆拿了亲妈剧本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何美娟死了。
死在了2024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80高寿,寿终正寝,但其中瘫痪了十年。
再次睁开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砖瓦房,四方桌子矮板凳,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耳边再度回响起她刚瘫痪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时,继承了家里铁饭碗工作的大女儿许明秀一脸嫌恶的掩住口鼻,不耐烦的声音:
“妈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啊,这又拉身上了,烦都烦死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还要上班呢,不行就抬养老院去吧!”
自己掏空积蓄供他创业的大儿子许明宇在床前哭得撕心裂肺,闻言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一滴眼泪,搭腔道:
“送养老院我觉得行,但妈之前还有好些存款,能不能先找出来咱们几家分一分?”
自己满心满眼疼爱的小儿子许明辉满脸冷漠的看着房间里的人,无所谓道:“妈的存款我不感兴趣,送养老院都看你们的意思,我工作挺忙的,以后就不回来了,办丧记得通知一声就成。”
许明秀闻言立刻变了脸,尖声斥责:“你说不回来就不回来,难道妈就甩给我们照顾吗?”
许明辉神色淡淡:“你是大姐,又继承了爸的工作,你照顾妈不是应该的吗?”
“我怎么就应该了,那爸妈当初掏空家产给明宇创业,不然哪儿有他现在的许总称号,他就没照顾妈的责任吗?”
许明宇不乐意了,反驳道:“妈当初是给了我一些钱,但哪儿有掏空家产那么夸张,更何况我这些年不是也寄钱回来了吗?”
许明秀简直想笑:“就你寄那点三瓜俩枣,还当20年前的物价呢?你给你大孙子买的周岁镯子都比你寄回来的钱多。”
“那你就说我寄没寄吧!”
几人在床前吵得不可开交,谁都没注意到躺在床上的何美娟眼角流下两滴浑浊的眼泪。
她人虽然瘫痪了,但意识尚在,亲耳听到自己尽心尽力养大的儿子女儿冷漠的发言,内心早就凉透了。
就在悔恨自己生了一群白眼狼时,一直被排挤在角落里的二儿子许明阳开了口:“你们别在妈的床前吵,别寒了妈的心。”
许明宇不以为意:“妈听到又怎么,她这样子活着也是煎熬,更是拖累后人。”
许明阳沉了脸色,斥责道:“大哥,你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有什么过分的。”许明宇道:“明阳,你也别装了,家里谁不知道爸妈不喜欢你们两口子,连带你们生的招娣也不喜欢,特别是弟媳儿,年轻时候没少被妈欺负,你们心里怕是巴不得妈早点死吧!现在站出来装什么好人。”
“我没有!”雷晓云从许明阳身后探出个脑袋,一脸坦然:“年轻时妈对我是不好,但我从没想过让她早死,我已经不恨她了。”
许明秀双手抱胸,似笑非笑:“不恨了?那要不然你来照顾妈啊,这样我们就不用送她去养老院,大家也能各忙各的,皆大欢喜。”
许明辉也搭腔:“对啊二哥,你们家招娣今年大学也毕业参加工作了吧,二嫂在家反正也没事干了。”
许明阳立刻否定:“不行,你怎么不让你家陈雪来照顾妈呢!”
许明辉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他自从转业到川城跟陈雪结了婚,就带着媳妇儿回来过一次,大城市的独生女,怎么可能跑来农村照顾一个瘫痪的婆婆。
屋里一室静默,各怀鬼胎。
就在何美娟以为自己注定要被送进养老院受折磨时,二儿媳妇雷晓云说了话:“我来照顾妈吧!”
许明秀惊喜喊道:“你说真的?!可不许反悔!”
许明宇也道:“对啊,弟媳儿,我们可没逼你!”
许明阳握着媳妇儿的手,眼里有些心疼,柔声道:“不用强迫自己,妈一直对你都不好,你不照顾她没人说你的不是。”
雷晓云拍了拍他的手,笑了笑:“没事,我是自愿的。”
老人都已经瘫痪在床了,就是有再大的恩怨,那都扯平了。
雷晓云的心胸开阔,连许明辉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二嫂以德报怨,弟弟佩服。”
何美娟以为雷晓云会借着照顾自己为由欺负她动弹不得,就连其他几个儿子女儿都是这样以为的。
但没想到这个从嫁进老许家就不受自己喜欢,备受磋磨的二儿媳妇,每日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端屎端尿从无怨言。
十年如一日。
直到何美娟80岁这年春,迎来生命最终时刻,闭眼的时候她只有一个念想:
若是能回到从前,自己一定不再当那个恶婆婆,要像亲妈一样好好补偿老二一家,将二儿媳妇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门口的两声狗叫惊醒了正回忆的何美娟,她站在门口抬眼望出去,正瞧见二儿媳妇雷晓云挺着个大肚子,肩上挑着两桶水,摇摇晃晃的往家里走。
何美娟脑子里思绪回笼,顿时想起现在是什么时候。
正是老二许明阳跟雷晓云结婚的第二年,1992年。
两个月前她带着雷晓云去县里的医院做产检,偷偷给医生塞了20块钱,得到雷晓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儿的消息,于是回来就立刻跟二儿子一家分了家。
趁着许明阳在外地上班不在家,态度强硬给了2斤米,还将许明阳当年学开车借的两千块钱外债一起分给雷晓云。
雷晓云现在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2斤米又够她一个人吃多久?家里什么都没有,连挑水这种事都只能自己挺着肚子去挑。
想到这是自己当年做的缺德事,何美娟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看着雷晓云踢着石头险些摔一跤,何美娟连忙跑过去将她扶住。
“慢点,肚子这么大了还不当心点!”何美娟说着就从雷晓云肩上将扁担接了过去,“我来挑,你在后面慢慢跟着。”
雷晓云一时没反应过来,捂着肚子愣在原地。
突然瞥见邻居胡家太婆端着碗嗦面,心下了然,估计又是当着外人做做样子,想给自己博个好名声,然后转头又出去宣扬媳妇儿不识好歹。
若是换了平常雷晓云定不会接受她这虚情假意,但刚刚使了劲儿,这会儿肚子发硬,也不敢逞能,只能默默的跟着她回了家。
老许家地势比较低,房子又修在路边上,回家要下一道两米多高的石梯,石梯又窄又陡还没扶手。
一边是院坝,一边是臭水沟,如果不是何美娟将扁担夺了过去,雷晓云自己挑着水每一步都要走得胆战心惊。
院坝正中间是一栋四四方方的砖瓦房子,左右各开了两道正门,中间砌了墙,分为左屋和右屋。
许明阳和雷晓云住的是左边门进去的第一间,客厅很小,旁边是厨房,一墙之隔就是卧室,也是整栋房子里最小的。
然后走过一个长廊,后半截是大哥许明宇和媳妇儿白香兰的房间,再往后是一间大厨房和猪圈所在,左墙开了个后门。
右边那道门进去也是一间客厅和厨房,但面积比隔壁雷晓云他们住的大的多,进去第一间是曾经小儿子许明辉的房间,许明辉今年十二月才退伍,目前房间空着。
进去第二间就是何美娟和许仁义两口子的房间,第三间原本是大女儿许明秀的房间,但许明秀嫁人很多年,屋子已经用来做杂物间。
从许明秀房门外开了一道侧门打通了左屋,正好对着后厨房,也是为了方便何美娟他们喂猪和走后门出去种地。
雷晓云回到院子的时候,何美娟已经将两桶水倒进小厨房的水缸里,然后站在小客厅里发呆。
雷晓云即便心里有气,但还是喊了声“妈”,说了声“谢谢!”
何美娟看着碗柜下面空荡荡的位置,问:“你没碳用了?那这几天怎么做的饭?”
分给雷晓云他们的这个厨房是个小灶台,烧不了木柴,只能用煤炭。
雷晓云拽着衣角,想着这几日过得狗都不如的日子,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去坡上捡了些笋壳和树枝回来烧。”
何美娟心里又是一阵揪心的疼。
笋壳和树枝哪儿能烧多久,只有不停的将锅抬起来往里添才能一直不灭。
何美娟道:“你中午别折腾了,妈去给你下碗面,先将就着吃吧!”
说完风风火火的回了右屋,隔着墙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生火做饭的声音。
雷晓云觉得稀奇,探头朝门外望了一圈,没看见有谁在偷看啊,怎么这婆婆做戏还做上瘾儿了?
该不是准备在面里下毒,毒死她和她女儿吧?
直到一碗鸡蛋面摆在面前,雷晓云握着筷子都不敢下口。
婆婆亲自煮的面,还打了一个荷包蛋,加上婆婆一脸慈爱的看着。
对雷晓云来说简直就像鬼故事。
要知道上一次看到婆婆露出这种笑脸还是她到雷家下聘的时候,十分豪爽客气的给了六百块钱彩礼,并对着雷晓云的父母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结果直到结婚那天雷晓云才知道,六百块的彩礼是许明阳自己在外面打工挣的,就连许明阳结婚穿的西服都不合身,还是找大姐夫张帆借的。
她婆婆何美娟从头到尾没出过一分钱。
更在这婚后的一年时间对自己各种颐指气使,对许家那边的亲戚各种编排她的德行不端。
雷晓云突然有些瘆得慌,但肚子又实在太饿了。
因为不知道许明阳什么时候拿钱回来,为了省吃俭用,分家给的两斤米自己每一顿只敢丢点野菜熬点米粥喝。
有时候馋街上卖的苹果,手里剩的两块一毛钱盘得光滑了都不敢花几毛钱买一个尝尝鲜,更不要提刚煎好冒着猪油香的鸡蛋了。
雷晓云咽了口唾沫,最后也没忍住动了筷子。
毒死了总比饿死了强,大不了同归于尽。
这么给自己壮了壮胆,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面嗦了个干干净净,直到连汤都喝完,脑子里都还是懵的。
何美娟在一旁看得心满意足,轻声道:“吃完就去躺一会儿,碗妈去洗。”
说完端着碗又回了右边屋里去。
没隔一会儿,隔壁传来公公许仁义的声音,应该是去地里除草刚回来。
雷晓云吃饱了有些困,没听清后面说了些什么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隔壁何美娟和许仁义中午也吃的面,加了青菜,但没煎鸡蛋。
家里三只老母鸡下蛋,一天正常情况能收三枚鸡蛋,有时候两枚,还算比较稳定,只是以后天气渐凉,母鸡就不怎么下蛋了,到时候就得花钱买了。
以前鸡蛋攒着都给许明宇和白香兰的儿子许文韬吃,大孙子刚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剩下的留着给许仁义吃,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每个月还要靠他160块钱退休金生活。
何美娟说道:“柜子里有八个鸡蛋,你不要动。”
许仁义埋头在海碗里嗦面,漫不经心回了一句:“我晓得,给大孙儿留起嘛,说了几百遍了。”
何美娟翻了个白眼,给那小白眼狼留着干嘛。
大女儿许明秀生了个女儿,外孙女也不是他们老许家的人,是儿是女当然无所谓。
许文韬算是他们第一个孙子,自然从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什么好的都是紧着他一个人,一个才六岁的娃娃,就知道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是家里的太子,可想而知几家人有多宠他。
可惜就是这样被他们疼爱长大的孩子,从在县里读高中开始,几乎就很少回来,回来也是各种问他们要零花钱,给少了还发脾气。
逢年过节能接到他一通电话都难,更别提什么工作后孝敬长辈,不倒让他们掏钱补贴就不错了。
何美娟瘫痪那年更是连人都没回来看过一眼,她死那晚雷晓云生的招娣一个女娃守了她一夜,而她的宝贝大孙子约了同学去县里唱K。
想起这事儿她就觉得十几年的鸡蛋喂了狗。
母鸡生蛋遭的罪都白受了。
“我要留着给晓云补身体,她现在月份大了,孩子营养跟不上容易早产。”
许仁义听见这话猛的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问:“你不是说她肚子里怀的女娃,吃这些东西浪费吗?”
何美娟没好气道:“女娃怎么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为什么这么多找不到媳妇儿的光棍?根源都是你们这些重男轻女的。”
其实说完何美娟有点心虚,因为这个年代男女比例还没她瘫痪那几年严重,她刚重生有点没习惯。
主要许仁义还是重男轻女的头号种子选手,一时没忍住就反驳了。
许家祖辈上曾出过一个将军,所以许家男儿都以能入伍参军为榜样,特别是许仁义还是童子兵,真刀实枪上过战场,他认为男子就当保家卫国有血性,所以三个儿子必须都往部队里送。
大儿子许明宇当了两年兵,小儿子许明辉当了四年,而二儿子许明阳读书的时候就不认真,15岁因为打架辍了学。
家里原本是打算第二年直接送他参军的,可不知道怎么被县里的混混忽悠,学岳飞在背上纹了个“精忠报国”,结果自然被刷了下来。
气得许仁义当时竹条都打烂了三根,整个背上血淋淋的没有一块好肉。
也从那之后,就对这个二儿子喜欢不起来,认为他是老许家的耻辱。
所以在得知雷晓云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娃的情况下,也没拦着何美娟要分家的决定。
许仁义懒得管家里女人的那些小心思,反正不能委屈了他的宝贝孙子。
“鸡蛋你看着分,但是文韬每天的蛋不能落下。”
何美娟不想跟这个老顽固掰扯,只好应下,“文韬的给他留着就是。”
但是你每天的鸡蛋就别想吃了。
何美娟放了筷子,推了推碗:“先吃完不管,后吃完洗碗。”
然后转身背起背篓上了街。
她要给晓云称点煤炭回来,不然这万一饿了想做点吃的,连个炭火都没有。
老许家对面是胡家老太的房子,再往前走十来米是老寡妇罗春莲的破屋子,他们这条街在镇上主街的后面,也不算太偏僻,上街还是挺方便的。
何美娟刚走到罗春莲家门口时,正瞧见她端着个缺个口的碗在嗦面条。
何美娟皱了皱眉,今儿个闯到鬼了,怎么家家都吃面。
罗春莲镶了一颗金牙,也不知道真金还是假金,反正她说是金的,跟人说话的时候总爱咧嘴。
见何美娟上街,连忙挥手打招呼,“何大姐,这个时间上街干啥子?”
何美娟有些不想理,因为这个罗春莲是镇上出了名的大嘴巴,谁家有点风吹草动,第二天准能被她调查的一清二楚。
就是镇上派出所管户籍的都没她知道的多。
何美娟勉强扯起嘴角回道:“去背点煤炭,屋里没得碳了。”
罗春莲左右看看没人,悄悄凑近了问:“你家那个矮子儿媳咋样了,是不是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何美娟顿时垮了脸。
罗春莲说的矮子儿媳正是雷晓云。
她有一米七五,长得人高马大的,几个儿子和大女儿身高都不低,偏偏家里找的媳妇儿一个比一个矮,大儿媳白香兰好歹还有一米六,二儿媳雷晓云却只有一米五七左右。
从雷晓云进门她就经常拿她身高到处编排,背后喊她矮子儿媳,这也让罗春莲她们这些背后爱嚼舌根的听了乐子。
以前她听着别人帮她一起骂心里开心的不行,现在听着十成十的难受,顿时就炸了毛。
“什么矮子儿媳,再矮也是我老许家的儿媳,你个五保户一天吃饱了撑的,生活索然无味,蛤蟆点评人类!”
罗春莲听着差点没跳脚,指着何美娟结巴:“你你你......你自己说出来的,现在怎么反过来骂人!”
何美娟道:“我骂我儿媳那也是我家的事,跟你个八婆癞蛤蟆有什么关系,天天背后说人闲话,人杨二娃家闺女儿在家备考长胖了,你传人家怀孕了,人家考完减肥了,你传人家没保住,你缺德不缺德!”
罗春莲气得脸红脖子粗,狡辩道:“你好意思说我呢,你当初不也听得稀奇得很。”
何美娟:“我那是不知道你添油加醋,谁知道你能缺德到这种程度,人家闺女儿才十六嘞,真是人老屁股松,放屁咚咚咚。”
“你你你......”
何美娟没搭理她,潇洒转身走了。
到镇上卖煤炭的店里称了四十斤煤,回来的路上又称了两斤苹果。
那苹果绿油油的又脆又香,看着就流口水,给孕妇解馋刚刚好。
雷晓云是被哐当哐当的打砸声吵醒了,一看时间,居然一觉睡了三个小时。
她以前小憩从来都睡不久,最多一个小时就会被饿醒或是被肚子里的孩子踹醒。
果然,吃饱了都消停了。
雷晓云开了门,见着何美娟挥着大锤一锤一锤砸煤炭,边砸嘴里边喊:“80~~~80~~~”
她觉得她婆婆今天真有点鬼上身。
“妈,你干嘛呢?”
雷晓云心想,总不能敲诈她吧?
何美娟收了锤子,笑着问她:“是不是我吵着你了?”
她也是看雷晓云都睡了这么长时间,担心别是低血糖晕过去了,这才在她门口砸的。
雷晓云回了句“没有”,然后将大门打开。
何美娟用铲子一铲一铲将砸成小块的煤炭往厨房里运,雷晓云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忙完何美娟又将称的苹果提了过来,说道:“这苹果你留着吃,吃完了还有什么想吃的跟妈说,别舍不得。”
生怕雷晓云不要,何美娟说完就开溜了。
雷晓云本来还以为何美娟要让她写买煤炭的欠条,见她提都没提,一时间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个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恶婆婆,有可能一夜之间突然转变了吗?
雷晓云不信,但是好意她都收下了。
就算她自己想争口气,但是肚子里还有个宝宝,她忍不下心真的将她饿死。
晚上,果然在雷晓云准备生火的时候,何美娟又端着碗出现了。
一荤一素用盘子分好,外加一碗白米饭,看得出来是刚炒好就分出来的,不是吃剩下的。
猪肉一块多钱一斤,她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尝到过肉的滋味了。
雷晓云吃得正香,白香兰带着孩子回来了。
因为两人都住在左屋,白香兰一贯爱从雷晓云他们这个门进。
白香兰长得白白胖胖的很有福气,见谁都笑眯眯的又很会说话,所以在街坊邻居里名声不错。
还有个原因是嘴甜能哄人,会说漂亮话讨公公婆婆开心,何美娟对外人提起白香兰的时候都是捡好了说,不像提起雷晓云都是嘲讽。
白香兰笑着打招呼:“晓云正吃着呢,今天......吃挺好呀!”
本来以为又会看见雷晓云喝稀米汤,没想到瞧见大半碗肉丝,假笑差点没绷住。
“这是明阳给你打生活费了吗?伙食可以呀!”
雷晓云早习惯了白香兰阳奉阴违的假好人德行,只是笑着回道:“偶尔也要吃点好的,不然孩子发育不好。”
雷晓云没提这饭是何美娟送的,因为说了白香兰指定不走了,得坐下来跟她分析何美娟安的什么心,然后转头又去何美娟那里说雷晓云不识好歹,她可不是去年刚嫁进来什么都不懂的时候。
这妯娌之间的交锋有时候比婆媳之间的战争还要激烈。
白香兰果然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附和:“说得是,你平常吃的太差了,孩子没营养要不得,说你你又犟。”
雷晓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她不想吃有营养的吗?她要有钱吃才行呀。
白香兰每次嘴上说的好听,实际行动一点没见到。
前两年哄着公婆出资给他们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卖部,还连带着卖些水果。
从雷晓云怀孕到现在,明明知道她受何美娟的磋磨,也没见偷偷给她送点啥吃的,甚至是店里卖不出去的烂苹果,都没说拿回来给雷晓云解解馋。
站着说话果然腰不疼。
白香兰原本还想说叨几句的,一旁的许文韬待不住了,扯了扯她的袖子,盯着雷晓云碗里的肉丝直流口水。
“妈妈,我饿了。”
“好好好,我们去看看奶奶给咱宝贝孙子留了什么饭菜。”
许文韬撒着娇:“太子要吃肉。”
白香兰慈爱的戳了戳他的额头,十分刻意说道:“放心,你是家里的大孙子,家里的肉都是你的。”
“好耶~~~”
许文韬蹦蹦跳跳的回了房间,丢下本就是个装饰的小书包,就从侧门绕到右屋那边去了。
白香兰朝雷晓云道:“晓云啊,那你先吃,我先去妈那边吃饭了,估计他们都等不及了。”
雷晓云:“好,大嫂。”
没从雷晓云脸上看到难过和受挫的表情,白香兰有些不太舒服,但也没多想,回自己房间放了包,也跟着从侧门去了右屋。
白香兰过去时瞧着许仁义抱着许文韬在说话,何美娟在厨房里炒菜,挽了袖子上去帮忙端菜盛饭,端着端着,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许明宇和白香兰白天都在店里忙,下午许文韬幼儿园放了学,白香兰就去学校接孩子,然后直接带孩子回来吃饭,许明宇一般要等到晚上天黑没生意了才会关店回来。
大儿子一家没跟何美娟他们分家,吃住都是在一起,中午一般不回来,但晚上一定会等孙子一起吃饭,至于许明宇,提前炒好给他放炉子上温着。
白香兰端菜的时候顺便看了眼给许明宇留的菜,一个炒莴笋,一小碟花生米。
本来也不是什么经济富裕的家庭,不说每天吃肉吧,但那个炒莴笋怎么看怎么眼熟,像极了雷晓云吃得莴笋。
只是她的莴笋里有肉丝,许明宇的只有莴笋。
要说何美娟会偏心雷晓云,白香兰打死都不会相信,所以忍着没问。
直到上了桌,两个炒素菜放在桌子正中间,一碟花生米放在许仁义面前,几片熏腊肉都切好了分别放在许仁义和许文韬的碗里。
这明晃晃的告诉白香兰,今天她没有肉吃。
白香兰心里已经有些不畅快了,只是看何美娟碗里也没肉,这才稍微平衡了一点,但想到雷晓云那一碗肉,就觉得今天的饭格外难以下咽。
有种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老二一家压了一头的感觉。
许文韬扒拉着米饭也有些不开心,嚷着:“奶奶,我要吃肉丝!”
何美娟十分敷衍的说:“明天做。”
许文韬刚哼哼了两句,就被何美娟瞪过来的目光吓得憋了回去,耷拉着小脸,明显没什么胃口。
若是换了平常,何美娟该心疼了,然后宝贝孙子宝贝孙子的哄着。
但今天的何美娟格外淡定,就跟没看见似的,只顾埋头吃菜,直到许文韬眼眶里都包上眼泪了,何美娟都直接无视。
白香兰心疼的给儿子擦了擦眼泪,哄着:“咱们明天吃肉丝好不好,今天有腊肉,也很好吃的。”
小孩子哪里管这些,只是想着雷晓云碗里的肉丝就一阵眼红,赌气似的将碗里的腊肉吃完,就溜下了桌子。
许仁义看不下去,提醒何美娟:“明天记得给他炒肉丝,小孩子想吃啥就给他弄啥,又花不到多少钱。”
何美娟“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食不知味的吃完,白香兰收拾碗筷,何美娟去后厨房斩猪草,许仁义带着孩子回他的房间玩,偷偷投喂了两块桃片糕。
白香兰出门倒洗碗水,恰好撞上雷晓云洗了苹果也出来倒水,低头瞥见雷晓云手里的青苹果,白香兰脸色顿时大变,今晚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
扔了手里的铁盆子,白香兰一个箭步跨上去就拽着雷晓云的手腕,大声质问:“你这苹果哪儿来的?”
一向笑脸盈盈的白香兰突然露出这么凶神恶煞的表情,雷晓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妈给买的。”
白香兰冷笑一声,“开什么玩笑,妈会给你买苹果,这是不是你去我房间里偷的!”
她包里藏了几斤新鲜的青苹果,打算明天送许文韬上学的时候顺便悄悄给她亲妈送去,她担心被何美娟看到,藏得那叫一个严实。
听见“偷”这个字,雷晓云也回过味来了,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偷,我雷晓云这辈子都不做偷鸡摸狗的事,谁稀罕你的苹果。”
白香兰咄咄逼人:“如果不是偷的那这苹果是从哪儿来的,谁不知道许明阳离开家的时候一分钱都没留下,这段时间妈也不管你,你哪儿来的钱买苹果,对,还有肉!”
想起那碗肉白香兰心里就不舒服,也不管街边上陆续探出脑袋的邻居,扬声道:“突然又是苹果又是肉的,如果不是偷的,那你哪儿来的,总不会是谁大发善心送的吧!”
雷晓云气得脸都憋红了,反驳道:“我都说了是妈送的,晚饭是妈端过来的!苹果也是妈给买的!你不信你问她啊!”
白香兰冷哼一声,嗤笑道:“谁不知道你怀了个赔钱货,妈能这么好心!”
这雷晓云哪里知道啊,明明就在昨天还说肚子里这个赔钱货生出来要取个名字叫招娣,就算分了家取名这事也得公婆做主,得再招个孙子出来。
谁知道她今天突然抽什么疯,又稀罕起她肚子里的女儿了,送这送那的,雷晓云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你去不去问那是你的事,反正我雷晓云没有偷东西,我行的端做得正,别说一个苹果,就是一坨金子放在我面前,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装什么呀装,还金子呢,我都不止一次看见你盯着文韬的饭碗流口水了。”
许文韬年纪小没什么心眼,何美娟有时候让他端着碗跑雷晓云面前晃悠,就真的去。
一大碗冒尖的肉堆在碗里,雷晓云看得口水直咽,后来再到右屋开饭的时候,就直接关门回房间了,眼不见为净。
但这事儿何美娟当个笑话到处跟街坊邻居谈,说自己找了个好吃又没出息的儿媳妇,自己没有本事,每天尽惦记着别人碗里的。
如今被白香兰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雷晓云脸上顿时就挂不住,眼眶红红的,咬着唇忍着不让泪落下来,让街坊邻居将她看轻了。
何美娟在后面斩完两头猪的猪草,从缸里舀了瓢水走到后门洗手,一抬头就瞧着罗春莲和几个街坊凑在一起朝他们家正门那边指指点点,何美娟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丢了水瓢从屋侧小路跑过去,便瞧见白香兰钳着雷晓云的右手,一脸凶神恶煞的将人往屋里拖,嘴里叫嚷着:“跟我去数苹果......”
数你妈啊!
这可是她的宝贝二儿媳妇啊,她自己都舍不得对她说句重话,被人这么拖着,心都要滴血了。
“白香兰,你想干什么,还不快撒开!”
何美娟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吼得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抖了一下。
要知道许仁义13岁当兵,那是真在战场上杀过敌人的,这么彪悍的男人,自从跟何美娟结了婚,那性子都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想当初刚结婚那几年两口子打架,都是拿砖头互砸,这猛虎一样的女人,谁敢跟她硬碰硬?
周围邻居不敢,白香兰更不敢,瞧见何美娟的脸时就吓得立刻松了手。
何美娟大步上前,一把将雷晓云拉到身后,上下打量一番见没有问题,这才降低了些音量问:“身体没事吧,有没有动到胎气?”
雷晓云眼眶含着泪,本就委屈极了,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也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精准的戳中了她假装坚强的内心,霎时泪水夺眶而出,委屈得嚎啕大哭起来。
这给何美娟心疼得也跟着包了眶泪在眼睛里。
“没事不哭了,怀着孩子呢,这孩子听着该难受了,乖,受委屈了妈给你做主!”
何美娟袖子一抹眼睛,原本温柔的眼神顿时杀气十足,把白香兰吓得腿都软了。
“晓云怀着孕呢,你不知道吗?你一个当大嫂的欺负妯娌,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白香兰压下心头的惶恐,小心翼翼的说:“妈,不是我欺负她,是她先偷我放房间里的苹果的,我一时没忍住......”
“偷你的苹果?说出去都没人信,晓云多强的自尊心啊,我当初就说了一句不准她摘我的菜,愣是上坡挖野菜都不掰我一根青菜叶子,她能偷你的苹果?”
何美娟话锋一转,嘲讽道:“再说了,就你卖那些一个苹果上面四五个贴纸的烂苹果,喂猪都不吃,还用得着偷!”
现在的水果都爱贴个什么精品水果的标签,摆的整整齐齐的,价格能高好几毛钱。
白香兰精明得很,那些坏了有黑点的苹果或是香蕉她就爱用贴纸贴住,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等到削了皮,里面早就烂得千疮百孔。
遇到有些脸皮薄的不好意思找上门就只有自己吃亏,遇到强横的找上门的,白香兰笑嘻嘻的道歉,又是赔新的又是倒茶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又是一个镇上的,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便也就作罢了。
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熟人都不去她那里买水果,也就每次赶集日的时候,卖给周边几个村镇的,或是来祥云镇看亲戚的外地人。
如今被何美娟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白香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觉得臊得慌。
指了指雷晓云手里一直攥着的苹果,白香兰问:“那她手里的苹果哪儿来的?”
何美娟仰着下巴,十分骄傲:“当然是我给晓云买的,晓云怀着孩子辛苦,我这个当婆婆的不得表示表示。”
她就是要让周围邻居都看看她对雷晓云的好,这样以后才没有人能随便欺负她。
白香兰被当众打脸更憋屈了,又不死心问:“那她晚上吃的肉......”
何美娟更骄傲了,回道:“当然是我做的。”
白香兰差点连后槽牙都一起咬碎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妈对晓云可真好。”
何美娟轻讪道:“哪儿赶得上当初对你的一半啊!”
许明宇作为家里的大儿子,那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光是彩礼就给了一千块,他们85年结的婚,一千块的彩礼在农村绝对算是一骑绝尘了,给他们白家涨了好大一波脸面。
而许明阳和雷晓云结婚彩礼只给了六百块,还都是二儿子自己攒的,何美娟他们一分钱都没出,甚至还倒将礼钱收了个干干净净。
不然他们两口子结了婚也不至于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这么捉襟见肘,被婆婆欺凌到如此也不敢反抗。
白香兰也明白何美娟这是不打算站自己这边,也不敢再出言挑衅,立刻换了副面孔,挤出笑容来,恢复到了她一贯得心应手的姿态。
白香兰上前挽着何美娟的袖子,嘟着嘴撒娇:“妈,怪我,都怪我,是我没搞清楚事情就冤枉了晓云,我这个做嫂子的实在太不应该了,我这就给晓云赔礼道歉。”
白香兰转头对着雷晓云,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那叫一个诚恳:“晓云啊,都是嫂子的错,嫂子脑壳昏了冤枉了你,让你受了委屈,嫂子一定补偿你,明天就给你提两斤水果来赔罪,你就别怪嫂子了好吗?”
雷晓云还没说话,倒是何美娟先插了句嘴:“你那水果自己留着吃吧,晓云肚子里有孩子呢,不能吃不新鲜的烂水果。”
看热闹的几家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着嘴憋笑。
白香兰笑容也就僵了一瞬,马上恢复如常,打趣道:“妈就会开玩笑,给弟媳的我肯定挑好的啊!”
何美娟拍拍雷晓云的手,“真给你你就收着,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是你应该的。”
雷晓云吸了吸鼻子,“嗯”的应下了。
见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白香兰也不敢再在何美娟面前晃悠,趁着她藏苹果这事儿还没暴露,赶紧开溜。
“妈,我去店里看看明宇,晚上再跟他一起回来,文韬您帮我哄睡放床上就行,他睡觉踏实不会乱动。”
何美娟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反正她不哄,要哄让许仁义哄吧!
等白香兰上了街,何美娟目光往马路边上一瞥,那些个看热闹的女人们立刻作鸟兽散,抬头望天低头看地,生怕与她对视上了。
何美娟瘫痪躺床上的时候就经常听招娣给她讲,网络上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太太如何如何无理取闹,她当时就想,自己五六十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那绝对是教科书式的超雄太奶!
拥有强健的体魄+惊人的智力+歪曲事实的一张嘴,简直战斗力拉满了。
正沉浸在自己的威仪霸气中,身旁的雷晓云声音浅浅的开了口:“谢谢妈。”
“不用谢不用谢。”
何美娟开心得合不拢嘴,心想你这个缺心眼孩子哦,她就做了这么两件好事,就让你忘了这两年来受的磋磨了。
果然心地善良的孩子,太容易满足和释怀了。
何美娟回了自己房间,见许文韬躺在床尾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了,而许仁义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床边看黑白电视里播的新闻联播,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无名火。
外面都快打起来了,他作为一家之主倒好,躲在里面看电视。
何美娟抬脚踹了他一脚,许仁义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问:“干啥?”
“干啥干啥?屋外都快打起来了,你说干啥?”
许仁义蹙了蹙眉,扯起嗓子问:“啥?啥干起来了?”
何美娟:“……”
许仁义在53年那场仗里险些被炮弹炸死,虽然最后躲过一劫,但是退伍回来耳朵就不好使了,估计是被震聋了。
当着面说话还好,若是隔得远了或是有其他声音干扰,就是半个聋子。
何美娟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看你的,我跟你说个毛线。”
雷晓云上床早,左屋的门很早就从里面上锁了,右屋这边何美娟每晚都会给许明宇留门。
何美娟看雪花电视看得催了眠,迷迷糊糊瞧见许明宇过来抱孩子,看那神情不是很高兴,估计白香兰又添油加醋说了什么,何美娟也不想管。
还敢跟她摆脸色,明天早上再收拾这俩。
何美娟不知道,等她睡下了,许明宇和白香兰回了自己的屋里,他们那屋子与雷晓云的屋子也就隔着一道墙,哪边说话声音稍微大点,隔壁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确认何美娟睡着了,白香兰就扯着嗓子在屋里显摆。
“明宇啊,数一数今天挣了多少钱啊?”
许明宇搭腔:“我累了一天,你自己数吧!反正都是你在管家!”
“一块,两块,五块,十块……”白香兰数一张喊一张,“不行啊,今天怎么才赚12块钱,你是不是藏私房钱了?”
许明宇道:“衣服裤子在那里,你自己摸呗!”
“行吧,今天就这样,明天争取多赚点啊!”
许明宇说了句“知道了”,趴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白香兰脸朝着雷晓云所在的方向,摇头晃脑的做了个鬼脸,嘀咕着:“嫁了个最没出息的老二,羡慕不死你!”
雷晓云并没睡着,就算睡着了晚上隔壁这么大的动静也会给她吵醒,况且孕晚期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
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雷晓云慢悠悠的坐起身缓解腰痛,只是揉着揉着后腰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如白香兰所期盼的那样,雷晓云很难过。
不仅难过没钱被亲人瞧不起,也难过自己最艰难的时候老公不在自己身边。
她作为雷家长女,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学会搭板凳炒大锅饭,还要照顾底下两个妹妹。
妹妹们受了委屈哭了有她去哄着,但是她受了委屈,从来没人哄过她,只能自己哄自己。
所以她性格一直很要强,自尊心也很强,不想被外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那就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流眼泪。
即便家里人都看不起许明阳,公公婆婆也不喜欢这个二儿子,雷晓云这一刻还是格外想他。
想他在的话能给自己揉揉腰,端个水倒个茶,生气了受委屈了也能有个人哄着自己。
遇到今晚这种情况,也能用许明阳强有力的呼噜声反击回去。
想到这里雷晓云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谁说许明阳无能的,在打呼噜一项谁能出其左右!
抹了抹眼泪,莫名其妙将自己哄好了的雷晓云又缩回被窝里躺下,想着至少目前有妈护着她,安心了不少。
日子总算没那么难过了!
九零年的农村,黑白电视也不是家家都有,老许家能有一台已经很让周围几户人家羡慕了,但雷晓云可不敢厚着脸皮去公婆的屋里看电视。
入夜后没什么娱乐活动,又要节约电费,大多数人家都是八九点天一黑就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早上才六点多雷晓云就睡不着了,饿得有些心慌,睁着眼睛看着朦朦胧胧的房间摆设,思考着家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这时候房间门发出轻微的响声,有谁在门口敲门。
雷晓云拉了灯,轻声回问了一句:“谁啊?”
门口传来何美娟压着嗓子跟做贼一样的回答:“晓云,是妈,快开门。”
雷晓云一个激灵瞌睡都醒了,扶着腰下了床,拉开房门上的插销一看,果然是何美娟。
何美娟眼睛一直盯着白香兰他们的房门,心里慌得一批,生怕他们突然开门将她逮个正着。
见雷晓云开了门立刻就溜了进去,将手里一碗冒着热气的醪糟汤圆递了过去。
何美娟笑嘻嘻的说:“小心点吃,刚煮出来有点烫,吃完了再睡会儿,碗放旁边就行,妈晚点来收。”
听见隔壁传来许文韬哭闹的声音,白香兰他们应该也要起床了,何美娟低声道:“妈先溜了,你吃着。”
然后弓着身子,从白香兰他们门口蹑手蹑脚的路过,再从侧门绕回右屋那边去了。
手里捧着热腾腾的一碗醪糟汤圆,搅动一下还翻出来一个荷包蛋,雷晓云觉得跟做梦似得。
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吵闹声,许文韬昨天睡得早,这会儿不想睡了在房间里闹腾,白香兰没办法,只能穿了衣服起床,带着许文韬去洗脸。
用帕子沾湿了水,简单在脸上抹一下,也没啥天天刷牙的概念,大人用水漱漱口就算了,然后带着许文韬去右屋的客厅等着吃早饭。
何美娟早上六点就起来蒸馒头,自己捏的面粉,加了点白糖,蒸出来的馒头有点发黄,但是捏起来软软的很有弹性,吃起来也实诚,白香兰只吃了一个就撑得不行。
正喝着稀饭,许明宇也起床了,顶着一头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脸也没洗就坐下吃饭,随口问了句:“爸呢?”
他们家里十分讲规矩,当家人不坐在主位,下面的晚辈是不能开饭的。
许明宇没见着许仁义,那肯定是吃完了已经离席了。
何美娟回道:“这几天秋老虎十点多就开始热了,你爹想趁着凉快把坑刨出来种点萝卜。”
“哦。”许明宇随口应着,然后伸手去抓馒头,手被何美娟用筷子打了回去。
“先去洗脸刷牙,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许明宇一脸不乐意,脸拉得老长,“平常不都这个样子吗,也没见你说过,还刷牙,一个星期刷一次得了,又不是当兵的时候。”
许明宇没理会何美娟,依旧抓了馒头往嘴里塞。
倒是何美娟愣了愣神,这个时候用牙膏牙刷洗漱也不是家家都普及,虽然卫生院的来宣传过几次个人卫生,但是农村有几个听的,都当个笑话。
何美娟只记得都快98年了,小儿媳妇陈雪要生了她去川城看望,然后被亲家数落不刷牙嘴巴滂臭,不让她抱小孙子。
然后回来才开始置办牙膏牙刷,让许仁义和孙子孙女跟着一起刷牙。
现在既然她重生回来了,有些在以后会成为常态的好习惯现在就要监督大家去做,不仅是个人卫生问题,也免得孙子孙女儿们长大以后被同学嘲笑。
何美娟问:“你店里有卖牙膏牙刷吗?”
许明宇嘴里塞着馒头,囫囵道:“有啊,卖得不怎么好,只有那些个讲究的人买。”
等再过几年彩电开始流行,有了广告宣传,用牙膏牙刷的才会家家户户多起来。
何美娟道:“你今儿晚上回来给我带三把牙刷和两支牙膏。”
许明宇抬头跟见鬼似得问:“妈,你要刷牙啊?”
“怎么,不行吗?谁都跟你似得不讲个人卫生。”
白香兰也觉得奇怪,面露错愕:“妈,你之前不是说这东西都是骗钱的,用水漱漱口,实在不行扣点盐巴用手指搓一搓就行了吗?”
何美娟多我行我素的一个人啊,当初卫生院的来普及,直接给人轰走了,还当面展示了一把怎么用手指搓牙。
幸好何美娟这些年经历过大风大浪,将脸皮养得堪比城墙加炮台,不然还真忍不住臊得脸红。
她有些恼羞成怒,一拍桌子道:“你们管老子的,东西拿回来就成。”
许明宇“哦”了一声没当回事,倒是白香兰眼珠子一转,发现自己亏了四块五毛钱,心里有些不畅快。
白香兰挂着她标志性的假笑,朝何美娟说道:“妈,您说您要刷牙我们肯定没意见啊,但是您看爸都五十六了,有两颗牙都开始松了,这还刷牙不是掉得更快吗?不如我们就给您带一支牙膏一把牙刷怎么样?”
以前觉得白香兰抠搜也挺好,至少不乱花钱,现在抠搜到自己头上,何美娟那个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几把牙刷的事情能花几毛钱,你们都给我斤斤计较,行,我今天花钱买行了吧,三把牙刷两支牙膏,一共多少,我马上掏钱。”
白香兰慌了,立刻制止了何美娟掏兜的手,“妈,我不是那个意思,就这点小东西,怎么可能让您掏钱!”
“那你叨叨半天不就是舍不得嘛,你们从结婚花了家里多少钱,你爸半辈子的工资差不多都花你两口子身上了,现在要把牙刷还要听你推脱半天,怎么的,你爸还不配用你们一把牙刷了?”
“不是的,不是的,妈您误会了。”
许明宇也放了筷子,现在哪儿还吃得下,赶紧劝和:“妈,我们真没这个意思,我带,我晚上一定带回来。”
何美娟气鼓鼓的,这才消停,但是看两人的目光明显没之前和气了。
何美娟只觉得自己从前是瞎了眼,一心帮扶着老大一家不求回报,实则这两口子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自私自利的性格。
几把牙刷这才几块钱呀,就开始算计着值不值得,等到将她那点拆迁款刮了干净,大手一挥就准备将她往养老院塞。
他们找那地方说好听了是养老院,难听了点就是终结谷,像她这样的瘫子进去,不用半个月就被折磨死了。
她上辈子怎么就没看清楚这一家子的嘴脸呢!
悲凉感涌上心头,何美娟感叹:还好这辈子有了重来的机会。
敛去脸上的神情,何美娟眼神顿时凌厉,看向两人沉声开口:“你们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们也出资给你们开上了店,对你们也算掏心掏肺,眼下你爸退休一个月也没什么钱,你们再免费在我们这里吃吃喝喝就说不过去了。”
白香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犹疑开口:“妈,您这是什么意思?要赶我们出去吗?”
何美娟道:“那倒没有。”
想跑,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
白香兰刚松了口气,便听何美娟不容置喙的说道:“从这个月开始,你们晚上可以照常在家里吃,但每个月得缴三十块的生活费。”
“多少?三十!”白香兰震惊得张大了嘴。
“不给也行,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们做一顿饭。”何美娟道:“都说养儿到十八就该回报父母了,明宇,我都养你到27岁了,现在还养你媳妇儿和儿子,你让外面街坊邻居们评评理,你该是不该!”
这哪儿需要外人评理,是个男人都觉得臊脸皮,倒是许明宇,从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许明宇曾经是有想过结婚后搬出去过二人世界的,可惜白香兰是家里的老来女,从小养的娇惯,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为过,哪里会干什么家务,让她烧火能给房子点了,真搬出去指不定哪天就饿死街头了。
好在白香兰嘴巴甜,也不知道怎么将何美娟哄得心花怒放,何美娟一直任劳任怨给他们洗衣做饭,也不提分家的事。
要知道老二许明阳十五岁出去学车开始挣钱后,就每个月就要给家里交五块十块的生活费,不然何美娟就要将他撵出去。
许明宇从小习惯了父母偏心,倒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反而觉得是二弟不听话,惹父母生气了活该。
如今被当面提出来,心里除了震惊,更多的不是反省,而是生气。
多年享受别人的付出习惯了,突然没了,下意识就吼了一句:“凭什么!”
白香兰吓得不轻,想要捂嘴都来不及。
他们是既得利益者,连她都知道哄着老太太,就是因为现在的生活有公婆帮衬过得实在舒心,却没想到许明宇心里居然想得这么理所当然。
何美娟听见这话反而没生气,十分冷静的回答他:“凭什么?凭你是个手脚健全的成年男人,不是个啃老的巨婴,凭什么二十多岁能挣钱了还理直气壮的花家里的钱。”
“啃老巨婴”这两个新词还是未来看电视里学的,没想到眼下这能用上。
许明宇气得眼睛瞪大,脸都憋红了,反驳道:“花你们的钱怎么了,我是家里的长子,你们的以后不都是我的!我现在花有什么不对!”
何美娟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听见这话扬手就给了许明宇一巴掌,当场给他脑壳打歪。
何美娟常年下地干活,体魄相当强健,就是男的也少有能当她对手的,这一巴掌打下去许明宇当场就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跟被板砖拍了似得。
白香兰大叫着喊了两声“妈,别打了”,然后拉着许明宇后退了两步,生怕何美娟打上了瘾顺手再给她一巴掌。
何美娟气得胸腔都在起伏,说出的话句句铿锵:“你说你是长子,以后家里的都是你的,那你有承担起一个长子应该承担的责任吗?古来大户人家长子孝敬父母,关爱弟妹,帮扶家族你做到哪一样了?
长子娶妻就要承担起家族兴衰,你两口子挣的钱有拿过一分钱回来吗?你们为这个家做了什么贡献?
出钱出力的事情一样没干,好处到是处处占尽,就你这样的长子,还想继承家业,就是家里有皇位也要被你败尽。”
许明宇害怕再挨一巴掌,不敢再激怒何美娟,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平衡,低声嘟哝了一句:“等你们以后老了,还不都是我养老,我现在占点便宜又怎么了。”
提到这事何美娟简直气笑了。
许仁义死的时候也不算突然,缠绵病榻好些年,最后才咽气,那个时候许明宇两口子哄得她拿出全部的积蓄加上拆迁费成立了一家货运公司,正干得风生水起,根本没空回来看一眼。
而她死的时候人倒是到得齐,不过也没几个真心实意的。
说什么以后给自己养老,养了个锤子。
何美娟没力气与他争辩,只是冷笑两声:“现在都只知道吸父母的血,等哪天将我和你爸吸干了,只怕转头就不认人了,说不定给我草席一裹扔出去,连坑都懒得刨。”
许明宇梗着脖子反驳:“怎么可能,我怎么会那么没良心。”
何美娟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现在看起来许明宇倒是还没几十年后那么狼心狗肺,估摸着还有救。
“行了,多的我也不说了,反正你们两口子要继续留在家里住,每个月三十块钱生活费,少一分都不行,不愿意就搬出去住。”
许明宇不死心问:“真搬出去你们就见不到文韬了。”
“见不到我就养条狗。”
狗不比人可爱吗?
许明宇被呛得无话可说。
何美娟确信他们不敢搬,倒是也不急,收拾了碗筷去一旁洗碗。
许明宇低着头不说话,白香兰急得不行,用手肘撞了撞他,低声问:“怎么办啊,这钱真给啊?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妈了,要不低头道个歉再说点好话哄哄?”
许明宇揉着脸,神色淡淡的回:“我一天到晚都不在家里,我哪儿惹她了呀!还不是你刚刚惹的她生气。”
他妈就是个母老虎,只能顺毛不能反着撸,年轻的时候拿板砖砸他爹的场景历历在目,许明宇觉得一阵后怕。
“算了,这钱她要就给吧!”
白香兰倒抽了一口气,“这可是三十块钱啊!”
“三十就三十呗!”许明宇道:“我们挣这三十又不难,再说我妈有些话说的也对,我确实从来没给家里拿过一分钱,就当孝敬他们堵外人的嘴了,要不等她出去宣扬,以后我们哪儿还有脸住在镇上啊!”
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穿了。
白香兰脸色难看得跟吃了过期的苦瓜一样,虽然很不想给,但是自己确实不会做家务,炒的菜难吃得跟屎一样,她不想天天吃屎。
长叹一口气,耷拉着坐在一旁,认命了。
雷晓云原本想再睡一会儿的,但是从他们吵起来那一刻就精神百倍,起床踮着脚走到墙边将耳朵贴了上去。
她这边的客厅与右屋的客厅是相连的,中间砌了一道泥巴墙,简单刷了层粉,根本不隔音,将耳朵贴上去能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听到那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突然庆幸自己跟何美娟争争吵吵交锋数次,她从没给自己一巴掌,不然最少都要得个脑震荡。
听到让老大一家选择妥协交生活费时,更是震惊得合不拢嘴。
这对出了名的铁公鸡,居然真的有人能从他们口袋里掏钱了。
这婆婆,有两把刷子啊!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雷晓云瘪了瘪嘴,对着墙那边低声嘲讽了一句:“让你们昨晚上炫耀吧,破财了吧!活该!”
等何美娟洗完碗回来,许明宇乖乖的掏出三十块钱将这个月的生活费交了。
何美娟心满意足的叠好收下,心情都跟着美妙了。
养儿二十多年,总算看着点回头钱了。
“对了,香兰,以后你们的衣服你记得自己洗,都为人妻为人母了,内裤都还让婆婆洗,这合适吗?”
白香兰猛的回头,眼里都是不可思议,“妈,我们不都交了生活费了吗?”
何美娟十分坦然道:“对啊,你们交的是生活费,只是吃饭的费用,不含洗衣服和打扫卫生,两个成年人又不是瘫了,要别人洗衣服打扫房间,真当自己是少爷千金了啊?”
白香兰哭丧着脸拽了拽许明宇的袖子,许明宇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在他眼里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应该女人做的,他妈不做,媳妇儿做没一点问题。
白香兰不死心,又问何美娟:“那洗衣服加打扫卫生要给多少钱?”
何美娟冷笑一声,“你给一百我都不干,自己动手做。”
娇养的后果就是白眼狼,何美娟坚决不会重蹈覆辙,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将这几个歪瓜裂枣扭转回来。
白香兰泪流满面,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送了许文韬去幼儿园,白香兰本应该直接去她妈那里的,但想来想去也不想自己动手洗衣服,又折回来用大包将脏衣服全部装上,再带上三四斤青苹果,回了娘家。
两家人反正隔得也不算远,白香兰宁愿隔三差五的跑去娘家换衣服,也不打算动她那双高贵的手。
何美娟忙完了家里的事,已经差不多七点多了,她换了双干活穿的胶鞋,扛上锄头从后门出去。
老许家房子旁边有一大块沃田,上个月刚收完水稻,田里现在空荡荡的,就剩半截水稻桩子,顺着田埂再往坡上走,挨着两块地都是他们家的。
何美娟到时许仁义已经刨了四行坑,正坐在田埂边上卷叶子烟。
哪怕两人已经相处了好几十年,何美娟只要看到他卷烟草的动作,心里还是忍不住涌上一股无名火。
“抽抽抽,一天就知道抽,熏死个人了,你知不知道我吸你的二手烟要得癌症的!”
许仁义手上动作是一点没停,只是抽空偏头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问她:“啥是二手烟?你也学抽烟了?”
我特么想给你一锄头。
何美娟飞起一脚,胶鞋直接砸许仁义头上。
“哎哟!”许仁义嚎了一声,也带上点情绪:“你又发啥子疯!”
“发屁眼儿疯。”
“粗鲁得很。”许仁义吧了两口烟嘴,然后吐出个烟圈,“你叻脾气,哪个敢惹你哦!”
何美娟睨了他一眼,从他身后绕过,下到地里刨坑去了。
看着何美娟利落的挥锄,许仁义默默补了一句:“反正我不敢惹。”
看着太阳当空,周围温度也慢慢有所升高,许仁义不敢歇太久,站起来又回了地里,默不作声的从另一侧刨坑。
两个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挖到快十点,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何美娟扯着嗓子喊了许仁义一声:“不挖了,剩下的明天挖。”
收完水稻之后没什么重的农活了,就种点小菜过冬了吃,不用赶时间。
“好嘛。”
许仁义收起锄头,端起放在田埂上的搪瓷杯就跟着何美娟往回走。
走到后门处,许仁义从缸里舀了一瓢水擦身体,何美娟站在一旁想到了什么,用手怼了怼他。
“跟你商量个事嘛!”
许仁义抹着膀子问:“啥子事?”
“我想花钱安个水龙头。”
当初镇上有人来宣讲过用自来水的方便,大家一听要花钱,都不乐意。
山上好几口水井,挑水吃了这么几十年,也不是非要用他那自来水才能生活。
但是只有何美娟知道,现在镇上几乎已经有八成的人安上自来水了,再等几年,他们这后街的,甚至更远的山里的都要用上自来水。
现在国家大力扶持推广,安一个才给三百,等到后面自己找供水部门,要花六七百。
上辈子何美娟他们后街这一群人就是多花了这个冤枉钱。
许仁义不是很想安,这钱花出去挺心疼的,差不多两个月的退休金了。
他说:“挑水不也方便嘛,又不要你去挑。”
何美娟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现在你是还能挑,万一再等几年躺床上了,还不是得我去挑。”
许仁义“啧”了一声,有些不高兴了,“让你安,让你安,不让都开始咒我了。”
何美娟耸了耸肩,心里高兴得很。
许仁义这辈子虽然是个糙汉子,但是大事小事上很少有忤逆过她的时候,除了年轻时候干过两场架外。
何美娟哪怕是重活一世,也从没有后悔嫁给他过。
得了许仁义的赞成,何美娟换了双干净的鞋子,揣上三四百块钱就出了门。
自来水公司的工作人员在镇上租了个门面,这一年基本都有人留守,听说是上面下了任务,党员要下基层宣讲,多少年内必须达成多少户。
明明是方便百姓生活的好福利,上辈子的自己真是个棒槌,没配合人家开展工作。
何美娟做好登记交了钱,具体的花费要看引水过去需要多长的水管,有专门的工人师傅研究方案和测量,多退少补。
但何美娟是后街第一户主动要求安自来水管的,算是后街工作开展的突破口,接待她的工作人员相当热情,临走还给送了两块香皂。
何美娟顺便去许明宇的店里拿了牙膏和牙刷,又在裁缝铺扯了三米棉布,这才打道回府。
到家后何美娟没在屋里看到雷晓云,穿过长廊,在后门瞧见她正搓衣服。
“别洗了!”
何美娟喊了一嗓子,给雷晓云吓得一哆嗦,回过头下意识解释:“妈,我没用大水缸里的水,用盆子打的我那个缸里的。”
后厨房有个大水缸,能装好几天的量,都是许仁义挑的。
但后厨房外面又砌了个洗衣台,要洗衣服只能在这里搓,雷晓云担心何美娟误会,这才第一时间解释。
“妈不是怪你用了水,这水缸里的水你想用就用呗!”何美娟上前将她拉开,降低了些音量说道:“以后你的衣服都放那里,妈给你洗。”
雷晓云连忙拒绝:“这怎么行啊,我自己能洗的。”
“妈知道你能干,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夏天的衣服都是薄件,搓两下就干净了,妈就顺手的事。”
雷晓云拽着衣服不撒手,脸上也有些难堪,何美娟问:“咋的,这是觉得妈一件衣服能给你洗烂咯?”
“不是的。”雷晓云连忙否认,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不太习惯别人洗我内裤。”
“嗨,我还以为啥事呢!”何美娟闻言也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雷晓云还没相信自己改邪归正呢!
何美娟妥协道:“真要不习惯就算了,贴身的你自己搓,外面穿的就放那儿,听见没。”
雷晓云点了点头。
“要我说啊,你早晚得习惯。”
雷晓云透干净内裤找衣架挂了起来,然后转头问她:“为啥啊?”
何美娟含着笑说:“等这丫头生出来了,月子里你还能自己洗?”
雷晓云听见这话心里有些忐忑,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试探的问:“妈这意思,难道要伺候我坐月子?”
“那当然。”
想到小招娣要出生了,何美娟觉得心里美滋滋的,“给我生了个这么乖巧听话的小孙女儿,我肯定要给你伺候月子呀!”
何美娟侃侃而谈:“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管,孩子我给你带着,吃的东西我也给你炖好,保管让你这个月子坐得舒舒服服的。”
上辈子她没管雷晓云的月子,当时扬言说以后不需要他们一家养老,所以也不给她伺候月子,更不要提带孩子。
雷晓云生产完没两天就下地给孩子洗尿布啥的,碰了冷水着了凉,中年的时候身体抵抗力很不好,各种关节痛,这辈子自己可得好好赎罪。
何美娟描述得太美好,让雷晓云都不敢信。
“妈不是不是喜欢闺女儿吗?”
“那是以前,我现在最喜欢闺女儿了。”
想当初自己瘫在床上,全身就一双眼睛珠子和一张嘴能动,小招娣每次下了班回来都要陪自己聊天,讲讲外面遇到的趣事,还会给她做饭洗衣服,这两母女简直是她晚年的救星。
这样的宝贝孙女儿她不喜欢,难道去喜欢那个看都不来看她一眼的许文韬吗?
都说养儿防老,何美娟经历一遭才觉得,养儿确实防老,因为根本活不到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走回到雷晓云的房间门口。
何美娟将放客厅桌上的棉布递给雷晓云,“你针线好,白天要是没啥事自己看着给娃缝件胎衣,剩下的裁了做尿布。”
雷晓云看着厚厚一团,惊呼道:“这么多,那要做多少尿布?”
“你傻啊,多出来的做成汗巾呗!到时候外穿的衣服我抽空进城里买,你有什么想要的提前想好了告诉妈。”
从祥云镇进一趟丰县城里要花不少时间,若说刚刚雷晓云还怀疑何美娟是装出来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现在是真信了。
她这婆婆,是真转了性子。
“对了,这是牙膏和牙刷,你每天早晚记得刷牙,口腔最容易滋生细菌,别不当回事。”
何美娟临走又叮嘱道:“记得一次挤小手指头这么点就够了,挤多了浪费。”
她当初被电视广告给骗了,挤牙膏每次都挤满满一条,结果刷牙的时候每次都掉一大半,薄荷味还呛嗓子眼,最关键的是好几块钱一支,结果一个月都没用到就挤完了。
这些个奸商!
见雷晓云点头说记住了,何美娟这才回去做午饭。
今天的太阳有些烈,是难得的高温,这差不多算是秋老虎的尾巴了,再过几天到了十一月慢慢的就要开始降温。
何美娟下午闲着没事在院坝里拉了几条绳子,将冬被全部拿出来晒晒。
他们这房子地势低,旁边又有水田,屋里潮气还是挺重的,被子在衣柜里捂了一个春夏,拿出来的时候都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
许仁义想着反正都是晒,翻箱倒柜的抱出来一堆又一堆将整个院坝挂得密密麻麻,全是小儿子许明辉以前穿的衣服,还有这两年陆续寄回来的军大衣和冬装。
那个年代的军大衣质量超级好,内里全是加了长绒,一件就有六七斤,寒冬搭在棉絮上压的人喘不过来气,但相当暖和。
何美娟看着绿油油的一片,心里很是触动。
她上辈子最爱的就是小儿子,当时许仁义转业分配到丰县的火车站上班,工作相当稳定,工资也按时发放,节假日单位还要发点劳保慰问品啥的,苦了大半辈子的何美娟真切的感受到了新时代的美好生活。
许明辉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对于何美娟来说,添丁加口那就是喜上加喜,加上生出来没受什么罪,发作以后半蹲着没用两下劲儿孩子就落地了,这让何美娟就更喜欢这个小儿子,认为他就是来报恩的,不像前面几个折腾得她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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