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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

闻鹊起舞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阿湫!”这是叶玉打的第三个喷嚏了,也不知是谁在念叨她。她抽了抽鼻子,发觉自己有些着凉。回忆昨日爬山出了一身汗,又穿着湿透的汗衫闷在厚实的婚服熬了一天。一进卫家惊厥惶然,身子遭不住也属实正常。叶玉喝了安神汤,就躺下睡一觉。*刘景昼离去后。卫云骁送走自家母亲,板着脸对卫云薇道:“随我来。”语气不冷不淡,但卫云薇知道,兄长生气了。她跟随卫云骁来到清辉院,进了书房,石砚及时把门关紧。“说吧,何时动的心思?”卫云骁紧盯着卫云薇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卫云薇陡然紧张起来,垂头敛眉,睫毛投下一片荫翳。“兄长,我自幼便钟情表兄,我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卫云骁拾起一本书,卷在手中,层层叠叠的书页刮过掌心,带来一丝烦躁。妹妹性子木讷内敛,他与妹...

主角:叶玉卫云骁   更新:2025-05-16 22: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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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玉卫云骁的其他类型小说《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由网络作家“闻鹊起舞”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阿湫!”这是叶玉打的第三个喷嚏了,也不知是谁在念叨她。她抽了抽鼻子,发觉自己有些着凉。回忆昨日爬山出了一身汗,又穿着湿透的汗衫闷在厚实的婚服熬了一天。一进卫家惊厥惶然,身子遭不住也属实正常。叶玉喝了安神汤,就躺下睡一觉。*刘景昼离去后。卫云骁送走自家母亲,板着脸对卫云薇道:“随我来。”语气不冷不淡,但卫云薇知道,兄长生气了。她跟随卫云骁来到清辉院,进了书房,石砚及时把门关紧。“说吧,何时动的心思?”卫云骁紧盯着卫云薇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卫云薇陡然紧张起来,垂头敛眉,睫毛投下一片荫翳。“兄长,我自幼便钟情表兄,我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卫云骁拾起一本书,卷在手中,层层叠叠的书页刮过掌心,带来一丝烦躁。妹妹性子木讷内敛,他与妹...

《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精彩片段

“阿湫!”
这是叶玉打的第三个喷嚏了,也不知是谁在念叨她。
她抽了抽鼻子,发觉自己有些着凉。
回忆昨日爬山出了一身汗,又穿着湿透的汗衫闷在厚实的婚服熬了一天。
一进卫家惊厥惶然,身子遭不住也属实正常。
叶玉喝了安神汤,就躺下睡一觉。

刘景昼离去后。
卫云骁送走自家母亲,板着脸对卫云薇道:“随我来。”
语气不冷不淡,但卫云薇知道,兄长生气了。
她跟随卫云骁来到清辉院,进了书房,石砚及时把门关紧。
“说吧,何时动的心思?”
卫云骁紧盯着卫云薇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卫云薇陡然紧张起来,垂头敛眉,睫毛投下一片荫翳。
“兄长,我自幼便钟情表兄,我也不知是何时开始。”
卫云骁拾起一本书,卷在手中,层层叠叠的书页刮过掌心,带来一丝烦躁。
妹妹性子木讷内敛,他与妹妹并不亲善,从无交心,可以说,其余比他年幼的晚辈都怕他。
有何好怕的?他又不会吃人?
但妹妹喜欢一个男子却不告诉他。
他亦是男子,更懂男子,那刘景昼虽前途远大,位居高官,但他毕竟是个鳏夫。
克妻。
妻死则荣。
卫云骁看卫云薇胆怯的模样,再问:“景昼可知道你的心意?”
卫云薇摇头:“表兄成婚前,我曾求母亲去给我说亲,被母亲说了一顿。”
一股火气蹭地一下冒上心头。
刘家落魄,刘景昼捐官的钱卫家出了一半。
外祖家他能帮一把是一把,不代表把自家女儿也投入火坑。
母亲虽然糊涂,在儿女大事上从不含糊,拒了也是人之常情。
卫云薇继续说:“可是表兄如今位列九卿,大权在握,母亲再无理由阻止我嫁给表兄。”
话是这么说,但卫云骁还是想问出口:“你不介意他是个鳏夫?”
时下寡妇金贵,鳏夫低贱。
寡妇再嫁利生育,多的是人要,而鳏夫则命主孤煞,损害妻宫,许多鳏夫再娶只能低娶,甚至娶庶民。
卫云薇听得此言,鼓起勇气抬头,同一向惧怕的兄长道:“我不嫌弃他是鳏夫,我想嫁给表兄!”
“那景昼可知晓你的心意?”卫云骁又问回那个问题。
卫云薇一顿,方才的笃定消散,流转些许有难言之隐的神态。
卫云骁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孬种,素日连话都不敢与人多说,又岂敢跟男子表达心意?
他缓了缓,温声劝慰:“儿女大事由父母做主,你自行同母亲商讨,景昼今时不同往日,或许是个良人。”
卫云薇熄灭的眸光一亮,意外的喜悦溢于言表。
“兄......哥哥,你说真的?”
卫云骁丢了手上的书,把一个盒子交给卫云薇。
“真的,不过往后不可在人前如此失态,传出去于你名声不好。出去吧,顺路帮我把这东西交给苏氏。”
卫云薇还未反应过来苏氏是谁?脑子怔愣片刻,才想起来,哥哥昨日娶亲了。
早上她还见过了新嫂嫂,那是个绝色美人,很漂亮。
但想起她是苏家人......
“哥哥,你不喜欢嫂子?”
卫云骁那古板的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浮动,只是淡淡道:“那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你自去吧。”
卫云薇悄悄撇嘴,转身离开。

叶玉睡得酣畅淋漓,直到午时才醒,沐浴更衣就准备吃午食。
不得不说,当卫家夫人真舒坦。
衣服和饭不用亲手弄,甚至还有侍女给洗头,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洗干净后头发轻盈许多。
浑身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卫家厨子好,烧菜一绝,叶玉吃得肚皮圆滚,只好出来在院子来回走动。
顺便晒一晒半干的长发。
在日光下,她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只穿着一件素白朱领曲裾,两袖宽大,衣料轻薄,丝带松松垮垮系在腰间。
她站在花木丛,若一只初生的精灵。
卫云薇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这幅画面。
若是......她有嫂嫂一半的容貌,表兄会不会喜欢她?
卫云薇恍然惊醒,表兄从不以貌取人。
她走进去,侍立在侧的侍女们纷纷道:“四小姐。”
叶玉听见她们的声音,转头一瞧,那不是卫云骁的亲妹吗?
戏来了。
叶玉立马端起闺阁千金的仪态,回忆苏芸小姐的性子,笑容灿烂不失纯真,她小跑上前。
“妹妹,你怎么来了?”
说完,还热情地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快进来,快进来!”
嫂子如此热情,卫云薇原本有些拘谨,她不擅与人沟通。
但女子小嘴吧啦个不停,给她吃点心,喝水。
原本想着她是苏氏女,不可深交,送个东西就走,但是想一想,她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嫂嫂又何尝不是?
同病相怜罢了。
卫云雪性子娇蛮,总爱欺负她,家中无人陪她玩,来了个年纪相仿的女子。
卫云薇想多坐一会儿。
“嫂嫂,表兄给你送了贺礼,您要不要打开看看?”
她想知道表兄会给女子送什么礼物。
表兄?那不就是刘景昼?
叶玉原本有些尴尬心虚,但看见卫云薇殷切的目光,她也有些好奇,刘景昼会送什么东西?
卫云薇差身边的侍女捧来盒子,一手挑开盖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个观音送子白玉雕像。
叶玉眼眸一亮,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能接触好东西的时候,又得端着,不懂装懂。
这白玉比她的玉佩大,值不少钱吧?
想到此处,她看向一侧的老实姑娘,眼珠转几下,羞惭道:
“薇妹妹,说实话,我往常只爱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对玉石知之甚少,表弟送来如此好的贺礼,不知价值几何,妹妹帮我品鉴一二,来日他大喜,我也好回他礼物。”
卫云薇听得“大喜”二字,脸颊浮现一抹粉,春心跳动。
叶玉却是觉得这姑娘脸皮薄,成婚这种事情都谈不得?
“这玉佛材质极好,在通宝楼可以卖八千两。”卫云薇小声说话。
八千两?
叶玉捏紧拳头,指尖掐着掌心,压抑心海那股激动的澎湃。
她与主顾谈好了,旁人送她的礼物都归作她的,不上交。
真是发大财了!
叶玉努力按压嘴角,浅笑道:“通宝楼是什么地方?”
“通宝楼是卖金银玉器的铺子,是长安的老招牌,公子贵女们都爱去通宝楼买首饰。”
或许是谈到卫云薇的喜好,她说话时,眼眸亮起来。
叶玉顺着话抛出目的,流露些许哀愁:“我从未来过长安,很想出去逛一逛,但又不认路,薇妹妹能不能带我出去玩?”
卫云薇在卫家存在感极弱,很少有人托她帮忙,得了嫂子的求助,成就感油然而生。
“待你病好了,我求祖母放咱们出去一趟。”
叶玉激动道:“一言为定!”

叶玉一行人抵达松柏堂。
这是个二进院,比别处大了二倍。
屋顶是悬山顶样式,檐角翘起尖尖,东西两侧有厢房,有廊道连接起来。
一进门就看见厅堂房门敞开,老人家怕冷,用暖帘隔开晨间寒气。
芳踪姑姑掀开帘子,叶玉先进去,入眼是一位相貌威严的老夫人。
左下首坐着一个圆脸中年妇人,眉眼与卫云骁有两分相似,次位是一个秀美端庄的年轻女子,约莫十五六。
右下首是个瓜子脸妇人,身边坐着与她有五分相似的年轻女子,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
老夫人身边站着的是那日监督她祭拜的两个婆子,一胖一瘦,极好辨认。
众人都好奇地打量她,有鄙夷、有惊艳、有的悄悄喝一口茶,掩饰嘴角的轻蔑。
叶玉极力回忆苏芸小姐的姿态,迈着莲花碎步入内。
“芸儿见过祖母,请祖母喝茶。”
她忽视那些目光,直接跪在地上奉茶,后宅中,老夫人最大,讨好她,叶玉的日子就好过。
日子一好过,就能随意出门,只要能出门,她就能找到法子死遁。
什么火灾、坠崖、跳河......她都想到了。
只要一死,一万五千两就拿到手咯~
想到这里,唇角舒缓,绽放一抹笑意。
老夫人没有为难她,打量她的相貌,闪过一抹沉思,片刻后,便饮茶赠礼。
轮到婆母刘观音时,叶玉多端了两刻,在老夫人的目光中,刘观音不情不愿接下来,随手摘下一个玉镯子赠送。
能喝她茶的也就这两位,刘观音旁边是卫云薇,其余人三位是二房的主母王玲与她的女儿卫云雪、大儿媳王春月。
叶玉依次见过礼,这才应付完内眷,还有两位堂弟没见过。
大户人家人口就是多,还好全都从云字辈,名字也好记。
气氛不冷不热,她们问了诸多江杭郡的风土人情,叶玉早有准备,应答自如。
干巴巴聊了几句话,老夫人转而吩咐她去清辉院照顾卫云骁。
他昨夜对付刺客,受了伤。
想起昨夜的情形,叶玉脑仁突突疼,连忙跪在老夫人身边给她揉这揉那。
“夫君那边有大夫和小厮伺候,他有伤在身,无法来请安,芸儿应当替他孝敬祖母。”
话里为卫云骁找好不陪她敬茶的理由,还算懂事。
高门大户最需要是脸面,虽然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遮掩与不遮掩,区别很大。
卫老夫人端详叶玉的面色,一提起卫云骁,她就慌得不行,一看就是怕的。
卫云骁虽然长得一副俊朗相貌,却自小就凶,能止小儿啼哭。
若是作为他的妻子也惧怕他,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
老夫人握住她忙得毫无节奏的手。
“我这里多的是能孝敬我的可心人,不用你来,你自去寻骁儿吧。”
卫云雪也开口道:“就是啊,二嫂,我们待会儿还要聊些家中话,你们新婚夫妻蜜里调油,就不留你了。”
意思就是,你不是一家人,别搁这儿碍事。
更何况,谁不知道昨夜卫云骁没睡她屋里啊?
这话说得讽刺意味拉满。
叶玉听懂了,识趣离开。

清辉院是卫云骁处理公务的地方,那里有他的起居室和书房。
一路行来,发现卫家极大,布局错落有致,亭台楼阁巍然屹立,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有假山池湖,小桥流水,风光旖旎。
芳踪姑姑引着她直接进了院子。
叶玉有些惧怕,停下脚步:“姑姑,要不要通禀一声?”
昨夜刚见面就那般凶戾,今日不打招呼就闯进去,只怕那凶神就要削了她。
看见她这怂样,芳踪低头浅笑。
“放心吧,二公子定不会为难你。”
从拱门入内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远远看见两名侍女步履匆匆地走过长廊,手上端着热水盆,叩开房门。
内室走来一个青年,约莫十八九,瓜子脸,高马尾,肌肤是古铜色,腰间配一把剑。
芳踪姑姑介绍道:“那是二公子的心腹,石砚。”
只见石砚只接一个热水盆,他对另一个侍女道:“在这儿候着,等着需要再叫你。”
那侍女低声回一声“是”,规矩地退了一步站在门外。
芳踪低声提醒:“你瞧,二公子连侍女都不给进屋。”
叶玉不解,与她说这干嘛?
芳踪看见她一头雾水的模样,只是摇头,率先入屋,那两名侍女没拦她。
叶玉也就放心跟着入内,一进门,就看见卫云骁赤裸着上半身,浑身肌肉紧绷,肌肤因疼痛凸出流畅的线条。
口中紧咬着一块布巾,等待着大夫为他缝合伤口。
昨夜本来缝合好了,晨间突然于睡梦中崩开。
他吞了一口烈酒就这么硬生生扛着,双臂肌肉暴涨,形成清晰的肌肉纹路,额上青筋突起。
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卫云骁的肌肤覆上一层细密的汗。
一颗汗珠自他紧绷的额头悄然滑落,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缓缓下滑,经过颈项,滑过起伏的胸肌。
最终隐没于紧束裤头的腰线之下,融入被汗水浸湿的衣物中。
抬眸看见门口处僵着的叶玉,面露不满。
卫云骁松开布巾,厉声问:“你来做什么?”
叶玉后退半步,有些无措地看着芳踪姑姑。
“二公子,您莫着急,少夫人是奉老夫人之命来照顾您的。”
叶玉得了提示,壮着胆子走上前,拾起热水盆中的毛巾捏干,帮卫云骁擦汗。
一股暖香袭来。
叶玉贴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莫恼,我只是奉命办事,待会儿还要去回了祖母,若是我做不好,她老人家可就亲自来了。”
话语间,卫云骁清晰地看见她红润的面颊,嫣红的唇瓣,狐狸眼上又密又长的睫毛。
吴侬软语的嗓音温柔可人。
他喉头一滚,把眼睛移到别处,但鼻腔俱是那股暖香。
叶玉辅助大夫缝针,溢出的鲜血都被她擦干净,举止间,散落的发尾触碰卫云骁手臂,勾起一抹痒意。
后背的伤口很快重新缝好。
大夫提着药箱离去前,夸一句“少夫人贤惠。”
卫云骁不知在想什么,张开嘴有话同叶玉说,转头就看见她和芳踪离开,快走到院门口了。
脚步匆匆,好似有什么东西撵她一般。
卫云骁脸色黑下来,一旁的石砚眼明心亮,低头不语。
叶玉跟着芳踪刚出了清辉院,刚松一口气,远远就看见一道灰白身影闯入视线。
男子容貌清俊,浑身透着一股阴郁深沉的伤怀。
叶玉再三细瞧。
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第二任前夫,刘景昼!
他不是个边陲县城的纨绔县令吗?怎么会在长安?
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刘景昼从前方大步走来,逐渐逼近。
叶玉停下脚步,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

叶玉想了想,扑通一声,立即滑跪。
她跪在床边,含泪拉着卫云骁的手,放在脸颊边,道:“夫君,我不是有意抛下你的。”
卫云骁滞愣片刻,他何时要责怪她?
不过,他捕捉到了女人眼底闪过的狡黠,想了想,故作严肃道:“苏氏,你还好意思提及此事?”
叶玉身子微微颤抖,“我......夫君,不是的。”
她语无伦次,恐慌爬上素白的小脸,完了,该不会想斩了她吧?
卫云骁压低嗓音,沉声问:“不是什么?”
叶玉琢磨片刻,灵机一动。
“夫君武艺高强,我们留下来只会徒增负担,我当时只想快点回长安找人求救,幸好夫君平安归来,真是吓死我了。”
卫云骁轻嗤一声,“我死了,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刺杀他的是怀王的人,而引他去金陵湖的是苏芸。
他很难不怀疑,苏芸是否牵涉其中。
叶玉趴在床头,握着他的手放在脸颊,双眸通红地摇摇头:“我不想夫君死~”
神色诚挚无比。
二人相隔不过半臂之距,柔柔的嗓音传来,女子眼角的一滴热泪渗入掌心。
或许是药太苦了,卫云骁喉头干涩,不自在地抽手。
叶玉一惊,这么演不行吗?
她转而啜泣起来,“夫君还是怪我抛弃你吗?”
她咬住下唇,细眉微蹙。
“那......若是有下次,我一定陪夫君同生共死。”
此话一出,卫云骁皱眉,撑着手肘支起半边身子,鹰目紧紧盯着泪流满面的女子。
手心痒痒,他不自觉伸手拭泪。
未免打草惊蛇,他勉强先安抚一下苏氏,若是过几日让他调查出背后有苏氏的手笔,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卫云骁幽幽道:“我没怪你,苏氏,你救了我,想要什么回报呢?”
沉沉的声音传来,叶玉抬眸,对上了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叶玉一时拿不准是坑她还是奖励,虽然她想明日再出去一次,但细究过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只好夫君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什么回报都不要。”
卫云骁手指蜷缩,嘴唇也变得干涩。
“嗯,既然你如此诚心,这几日就留在清辉院照料我。”
叶玉咋舌,不是,她好像演过头了?
卫云骁闭眸平躺,察觉身边的苏芸不吱声,抬起眼皮瞧了一眼。
看见叶玉还在愣着不动,似是被他的决定惊到了,卫云骁扯着嘴皮子,含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夫人力气那么大,照顾我这个病人应该绰绰有余吧?”
说起这个,叶玉悻悻地捂脸。
“我......我听夫君的便是。”
卫云骁幽深眼眸闪过一丝晦暗的流光。
他遇袭受伤,为了引起朝堂恐慌,令陛下震怒,命人在外散播他伤情极重,生死攸关,危在旦夕。
哪怕只受了几道伤,他也得装作下不了地。
剩下的,就交给其余人把幕后之人挖出来,卫云骁估摸着,这一回,只怕怀王一党要折损几人了。
卫家被他下令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无法对外泄露。
全家上下,最应该防的是这个苏氏女,她父亲是怀王一派,只怕会走漏风声,影响收网。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叶玉前脚刚答应,芳踪就回去收拾东西送过来,在清辉院给她腾出一间房。
看着眼前简朴的屋子,比她之前香喷喷的房间差了许多。
灵芝等三个人被留在原先的院子,陪她来清辉院的仅有芳踪一人。
叶玉唉声叹气地吃着精致的晚膳。
别的不说,卫云骁院子里的吃食比她院里的好多了。
主食是白米饭,有一条清蒸鲢鱼与一盅鸡汤炖参。
她将脑子里牢记的礼仪发挥出来,在芳踪的服侍下细嚼慢咽,饭后漱口,翘起兰花指捏着帕子擦嘴。
全程举止优雅,仪态端方。
应该没出什么错吧?
叶玉想着,转而拿起一颗梅子吃,悠哉游哉地躺在床上。
不一会儿,石砚来提醒该给公子换药了。
叶玉不情不愿出门,他们二人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走几步就到了。
正值夜晚,灯花爆了一下,烛火摇晃,昏黄的光照在卫云骁身上,镀上一层橘色。
他没有白日里的虚弱,看起来精神多了。
手里拿着一封信纸点火丢到铜盆里烧干净。
一股纸屑味传到门口处。
叶玉打了个喷嚏,引来卫云骁的注目。
“公子,少夫人来了。”
卫云骁只是扫一眼,就淡淡道:“苏氏,过来。”
叶玉被他刚才那一眼吓到了,好似在怀疑她偷窥,看见石砚在她身边,眼里的疑窦才打消。
桌案放着干净的纱布与新药,大夫已经教过叶玉如何处理伤口。
本着早干完早走的心态,她径直走过去,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夫君,我来给你换药吧。”
接触过几回,叶玉已经摸透了卫云骁的脾性,沉默不语,就是默认的意思。
卫云骁没说话,转个身子面对她,流畅的肌肉纹理在烛光投下阴影。
过于大方了。
她虽然嫁过三次人,可从未成过事,更没见过男子裸体。
白日人多尚无感觉,现下夜深人静,二人独处,一时有些窘迫。
叶玉垂眸,耳廓爬上一抹浅粉。
她解了纱布,把新药换上,或许是夜凉,她的指尖冰冷,一次又一次地触碰温热的躯壳。
卫云骁攥紧手心,女子冰冷的手给因疼痛带来的热意缓解了不少,但却莫浮现一抹痒意。
他垂眸盯着苏氏的动作、神态,极好的目力注意到了耳廓那抹红晕。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嗤笑一声,胸腔起伏,牵扯着伤口引来剧痛。
卫云骁皱眉倒吸一口气。
叶玉听到声音,以为弄伤了他,无措地抬头望着卫云骁。
“夫君,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眼神清澈如浅溪,瞳仁乌黑如点墨,一脸单纯。
卫云骁腹诽,她不是半年内就要怀上他的孩子吗?
现下正是勾引他的好时机,她竟然没动手?
想到这里,卫云骁挺了胸膛,指着心口道:
“我这里有些痛,给我揉一揉。”

叶玉与卫云薇站在刘观音身后。
家中忙乱,她们无暇换衣,还是那副乱糟糟的模样。
叶玉站出来,挂上浅笑,规矩地交叠双手福了福。
“祖母,婶娘。”
“母亲的意思是,往后这个家她来主持中馈。”
此话一出,脸皮薄的刘观音霎时紧张起来,脸颊有淡淡的热意。
她想开口反驳,但是自己又的确想要,可如此直白,又令她十分没有面子,让人觉得她功利心太强。
一时无措地拧帕子,暗怪苏氏女简直无礼!
她默默低下头,用帕子擦泪,掩饰自己的心慌与那份微弱的期待。
刘观音的性子很简单,叶玉一琢磨就明白了。
与村子里的胡大娘很像,原本占理,但一开口就先委屈,落了下乘,事后又喜欢回味琢磨应该怎么办,但为时已晚。
叶玉继续道:
“婶娘往日管着府中庶务,想必累极了,母亲把这个重担接过去,婶娘也好歇息,待几个月后嫂嫂生子,正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王玲被这直白的话惊了一把。
那刘观音扭扭捏捏,她倒是有理由把事情搪塞过去,霸着公账不放手。
谁料到娶这么个直白的媳妇,一开口就是要管家权,她为这个家上下操劳多年,岂会轻易放手?
王玲笑道:“我从嫁进来就一直在操持这个家,不像大嫂与大哥在外恩爱潇洒,大嫂拿了管家权,只怕不知道如何主张人情往来吧?”
闻言,刘观音脸黑了下来,当着老夫人的面竟敢质疑她?
叶玉佯装不懂其中的揶揄,清澈的眸子含笑看王玲。
“婶娘,我苏家与卫家联姻,联的可不是男女之情。”
叶玉从刘观音身后走出来,站在中央。
先看了一眼沉着脸的老夫人,似是对她此举不满,又瞧了一眼俱是轻蔑的王玲。
叶玉暗示自己,她现在是苏芸,是郡守千金,继续道:
“苏家虽在江杭郡,但故交旧友以及旁支宗亲在长安的可不少。难不成,来日侄媳出门与官眷们往来,带的是自己婶娘而不是婆母,让人知道岂不贻笑大方?”
王玲被这话一刺,怒上心头,但也只是瞪了一眼叶玉,转而失落道:
“侄媳是觉得我身份低微,不配与你出门见人?”
她伸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转而哀叹一声。
“我兄长只是一个左冯翊,虽不是什么大官,是比不得江杭富庶的郡守,但也算正经官家人,没想到,却被侄媳妇瞧不起。”
这么大一口锅扣下来,刘观音捂着帕子抽了抽嘴角,左冯翊是个千石官,长安三辅之一,装什么可怜样?
她这些年对王玲的挑衅退避三舍,不过是因为娘家势力不如她,才一忍再忍。
如今,她娘家侄儿位列九卿,儿子是中郎将,甚至......眼前这个她不喜欢的媳妇也是两千石的郡守千金。
想到这里,丈夫在不在身侧似乎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他不过是个百石的县令,当不得什么大作用。
晚辈有出息,刘观音底气又来了,腰杆挺直。
“弟妹说的什么话?谁会看不起你,反倒是你这些年一直瞧不起我这个嫂子!”
似要把这些年受的气发泄出来,刘观音语气带着一丝酸溜溜。
王玲被吓了一跳,哭着向老夫人陈诉:
“母亲,我没有啊,我这些年为家中辛苦操劳,敬重长辈,亲善晚辈,只求这个家和和睦睦,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嫂子这话,简直是寒了我的心。”
说完,也抽出一张帕子拭泪。
刘观音一愣,她分明在告状,怎么被反扣了一顶破坏家族和睦的帽子?
她心虚地瞅了一眼老夫人。
只见老夫人捏着拄杖,沉着脸,眼皮拉拢着下垂,掩不住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眸。
刘观音飞快错开眼,转而看向叶玉不语。
叶玉笑了笑:“婶娘多虑了,咱们一家人同气连枝,看不起自家人,便是看不起自己,芸儿自幼习的教诲,是敬重长辈与孝道。”
“不过,芸儿还是有几个问题想问婶娘。”
王玲抽了抽鼻子,“你问吧。”
“这个宅子是谁的?”叶玉开口。
王玲唰地一下,脸色煞白:“自然是陛下御赐给云骁侄儿的。”
“那家中公账的银钱是谁的俸禄拨进来供养家族?”
王玲似乎是被抓到短处,支支吾吾。
“自......自然是侄儿。”
她转念一想,道:“侄媳妇刚嫁进来几天,不懂其中缘由,咱们两家住在一起,可不是谁占谁便宜,侄儿出钱,我们二房出力,共同治家。”
“那对外的人际来往,哪边送的礼最多?”
若是以往,王玲肯定毫不犹豫说两边一样多,但她大儿媳是娘家侄女,人际关系重合了。
大房多了一个苏芸,她当初劝着老夫人履行婚约娶苏芸,不过是想给大房添把火,叫他们引火自焚,没想到油浇多了,烧着自己。
王玲咬牙道:“自然是你们大房。”
叶玉笑道:“那不就对了。”
王玲不懂,对什么?
老夫人也皱着眉稍,等着叶玉还有什么话说。
叶玉水灵的眼眸满是笃定。
“我院子里的芳踪姑姑负责膳食传送,往来支应,调度行程,为我忙上忙下,干的活最多,出的力最多,祖母一向公正,故而她是我院子里一等一的管事姑姑,拿的银钱最多。”
“换成咱们家,出钱的是夫君,出屋子的也是夫君,人情往来也是我们这边最多,为何管事的,不能是母亲或者我呢?”
说到此处,叶玉露出疑惑的表情。
刘观音听得心情舒畅,但听到“我”内心警惕一噔,这小妮子想与她抢管家权?
王玲哑口无言。
老夫人夹紧的眉梢舒缓,深沉的眸子认真扫了一眼苏芸。
苏家人德行有亏,她原本对苏芸怀着戒心,打磨她的性子,省得进了卫家还沾染苏家陋习。
却不曾想,她这般伶俐,不必撒泼哭闹,只是有理有据,条理不紊地争取东西。
比她婆母强多了。
老夫人垂眸思索片刻。
叶玉再言,“圣贤言,时不我待,只争朝夕。今日夫君遇袭,生死不明。却要花半个时辰才能寻人去救。”
她转而继续道:
“倘若夫君因耽搁出了事,咱们家族败落,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必祖母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
老夫人年迈,听不得这样的话,面色凝重几分,低声叹气。
叶玉道:“当时芸儿想着,若是令牌在母亲手上就好了,知道夫君有难,马上就能去救。”
提起孙儿,老夫人也不知他现下如何?
刘氏糊涂且自卑,但她毕竟是孙子生母。
老夫人思索片刻,下了一个决定,罢了,她趁着还没咽气,再多教一教吧。
“老二媳妇,从今天起,你就把账册、钥匙还有令牌、契书交给老大媳妇,我乏了,你们先出去吧,骁儿归来记得喊我。”
刘观音暗淡的眼眸一亮,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一胖一瘦的两个嬷嬷请出去。
松柏堂终于安静了。
一行人出了松柏堂。
王玲愤愤地咬牙经过她们面前,留下一句。
“往后咱们家,可全靠嫂嫂经营了。”
说完,拂袖离去。

叶玉站在原地僵着。
前面的芳踪往前走几步,发现叶玉没跟上来,她转头露出疑惑神色。
后方的叶玉眼眸微微瞪大,一时心惊肉跳,看着刘景昼走得越来越近,翩然的披风摇曳,拂过游廊木柱。
叶玉面色的红润消散全无,身子颤了颤,转身就往清辉院跑。
芳踪转身追去,“少夫人,怎么了?”
她慌里慌张,不知出什么事了。
这一声引起了刘景昼的注意,遥遥看见一抹粉色倩影没入拱门,三名下人追过去。
“少夫人,少夫人!”
刘景昼蹙眉疑惑,莫不是新嫂嫂?
两份贺礼他都准备了,人在这里正好,省得多跑一趟。
想到此处,他脚步走得更快了,也不知嫂夫人长何等模样?
叶玉回眸一看,刘景昼飞快逼近。
啊啊啊!
她慌了起来,跑了不到几步,撞入一个厚实的胸膛。
叶玉抬眸,瞧见卫云骁黑着一张脸训斥她:“行举无状,像什么话?”
前有狼后有虎,叶玉快哭了,一片水汽流转眼眶。
“我......我......”
叶玉圆溜溜的眼眸一转:“我内急,借你恭房一用!”
说完,飞快跑去拉起一个侍女叫她带路。
怀中的温香软玉离开,清凉的晨气冲淡那抹香气,卫云骁捏紧手心。
脑海浮现一个猜忌,这女子勾引他。
“表兄,新婚大喜!”
在他出神期间,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
卫云骁回眸,看见刘景昼站在拱门处,人似一根竹竿,身姿颀长,但消瘦多了。
卫云骁把苏氏女抛之脑后,惊讶道:“景昼,你何时归来?快请进,快请进。”
卫云骁上前迎着刘景昼入屋。
二人在席案跪地落坐,身下是一个蒲团垫子。
“小弟听闻表兄大婚,今日抵达长安,特来送上贺礼。”
刘景昼挥挥手,他的侍从便把东西递过来。
两个盒子交叠在一起,石砚上前接过来。
“嫂嫂可是在这里?我一来,嫂子就躲起来,莫不是羞了?那我这贺礼......”
提及苏氏女,卫云骁沉下脸:“一介内宅妇人,上不得台面,景昼交于我即可。”
刘景昼面色一滞,表兄似乎不喜表嫂?
遥想八月前,他也是如此说的,可后来呢?
痛彻心扉,摧心剖肝也不过如此,若知未来如此痛苦,他必定在初相识就好好待她。
想到亡妻,一缕酸涩浮上鼻腔,连带着呼吸也有些微微颤抖。
刘景昼眼底流转一抹哀伤,似失伴哀啼的灰雁,颓废丧气。
“表兄,我知你不喜苏家,但嫂嫂已经嫁过来。是你卫家人,你应当珍惜眼前人,否则来日失去才知后悔,落得与我一般下场。”
卫云骁看见刘景昼哀伤的神色,也不知说什么。
这个表弟八月前娶的是袁氏女,袁父在朝堂左右逢源,阿谀谄媚陛下,甚至还献丹方美人摧折陛下龙体,朝野名声极差。
刘家已是落魄寒门,刘景昼不思上进,家中只得为他筹钱捐官,加上他本人有几分才气,新朝初立,缺乏能人,朝中给他派了个边塞县令当。
那时刘景昼不喜袁氏女,称她古板木讷,毫无风情。
又过两月,刘景昼来信,称遇见良人,自此收心,不再宴饮取乐,一心与夫人养儿育女。
他当时还感叹袁氏究竟有何能耐,叫浪子回头。
可惜啊,没成想不到半年就芳魂断尽。
据闻,那位袁夫人是被山匪逼得跳崖自尽,其父奸诈,生出来的女儿却如此刚烈。
这就是人们说的歹竹出好笋,山鸡生凤凰?
刘景昼在位政绩平平,反倒因妻子的死,直接把盘踞多年的山匪给剿了。
一千三百名山匪记载名册,匪头直接斩首,送到朝堂。
以雷霆手段捣平了侵扰百姓的贼窝,声名鹊起。
陛下大喜,破格擢升他为廷尉,那可是九卿之一。
从县令一下子到廷尉,跨度有些大,君心难测,只怕刘景昼往后会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卫云骁没接他的劝话,而是恭贺道:“还没恭喜表弟擢升廷尉,我先以茶代酒敬你,改日我伤好了再同闻之为你接风洗尘。”
王闻之是二人的好友,两年前恩科新开,他是榜首状元。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刘景昼举起杯,二人遥相敬茶。
在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时,叶玉悄悄从恭房出来,鬼鬼祟祟离开了清辉院。

刘景昼在卫家,她不敢到处招摇,佯装肚子疼,回自己的屋子卧着。
一进房,她就立刻窜床上裹紧小被子,安抚跳动的心口。
她好奇地问芳踪:“姑姑,二公子院里那人是谁啊?”
芳踪笑着回答:“那是大夫人娘家的侄子,刘公子,与咱们家二公子是表兄弟,在灵武郡的清丰县当县令,他应当是来送贺礼的。”
身份对上了,叶玉内心仅存的那点侥幸再无踪影。
果真是刘景昼!
袁家找替嫁的时候没把话说清楚,害她今日差点露馅!
她以为那刘景昼不过是个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整日没个正形。
如今瞧着病怏怏,还有些阴郁沉闷的忧伤,消瘦一圈。
或许是仕途不顺,哭着鼻子来卫家找门路吧?
可若是他三天两头往卫家跑,那她岂不是露馅了?
叶玉躺在床上,想到此处,把自己吓得面色煞白,脑子乱成一锅粥。
芳踪瞧她面色不太好,或许是病了,转身吩咐腿快的小厮去请大夫。

有了卫云薇的话,叶玉接下来的两天都快活极了。
吃好喝好,睡得好,面色红润许多。
灵芝却是郁闷不已,有什么好乐的?
厨房送来的吃食一日比一日差,从鸡丝粥到馒头腌菜,她在苏家就没吃过这等次货。
她试探问:“小姐,您没发现最近的伙食变差了吗?”
叶玉正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双手捧脸,感叹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听见灵芝的话,她有些疑惑,差?这是差吗?
叶玉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卫家给她吃的是稻米粥,入口软烂,而不是卡嗓子的粟掺麦麸。
腌菜是新鲜萝卜和芥菜,清脆爽口,而不是烂菜叶,吃起来有霉味。
十四文一个的鸡蛋蒸成软滑的羹,她以前过年才能吃一次呢,现在天天吃。
伙食好得很,怎么会差?
叶玉投去一个质疑的目光,似乎在说,你是不是挑食?
灵芝有些郁闷,苏家的马夫杂役才会吃这种东西,身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可以说是小姐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小姐,您现在是郡守千金,卫家这是看不起你呢。”
灵芝在卫家三天吃的都是这等货色,接下来的日子只怕难捱,不如挑唆叶玉去争辩一番。
哪个好人家会苛待媳妇吃食?
叶玉不知道苏卫两家到底有什么旧怨,但从成亲那日开始,这不是赤裸裸摆着的嘛?
叶玉白了她一眼,毫不上钩,顺着她的意思道:
“人家本来就看不起我呀。”
她手指沾了点胭脂抹在脸上。
“再说了,这吃食已经够好了,外头许多人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吃草根和观音土填肚子。”
叶玉又拿起石黛描眉,孤芳自赏地对镜眨眨眼。
“你知不知道观音土?一口吃下去,最先拉嗓子,然后粘在喉咙跟咯痰一样,吃下去就感觉不到饿,人再熬几天就会死。”
灵芝不知她怎么突然扯到这方面来,赶紧开口:“好了好了,小姐您别说了,怪瘆人的。”
叶玉像是看稀奇货一样打量灵芝,都说贵族高坐云端不知疾苦。
没想到,贵族身边的仆婢也跟着不谙世事。
灵芝一身古板的规矩多如牛毛,却连人间最基本的生存环境都不知道。
叶玉第一次羡慕给人做丫鬟的,起码不愁吃喝,还有的挑剔。
她暗暗摇头,长吁一声。
叶玉若是苏芸小姐,以后都吃住在这里,肯定会去闹一通。
但她不是,更不会在卫家久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一万五千两相比,这点小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刚才卫云薇的侍女来传话,明日就能出门了。
叶玉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她要开始寻个机会死遁了。
*
“噼啦!”
一道闪电劈向大地,轰隆隆的雷声随之传开。
细密的雨丝连绵不休,拍打着瓦片,从屋檐滚落地面,飞溅起一片水花,洇湿半边廊庑地面。
此时,天还未亮,下雨天乌云密布,灵月撑伞遮裙摆,防止水珠飞溅到身上,顺着廊庑推门走入房内。
今日是灵画值夜,灵月拍醒灵画,叫她去端水。
她转身进内室,撩开帐子,唤醒叶玉。
“小姐,醒醒。”
昨日叶玉吩咐无论如何,这个点都要叫醒她。
叶玉睫毛动了动,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发丝凌乱地铺陈在身下。
“小姐,该起了。”灵月柔声道。
叶玉一下子清醒了,是了,今日要和卫云薇出门游玩。
她一激灵坐起来,听得有哗哗雨声、闷雷滚滚、还有滴答滴答的水珠落地声。
叶玉问:“下雨了?”
“是啊,下一夜了,指不定待会儿就歇了。”灵月道。
叶玉起来推开窗,看见如珠般的水滴从屋檐落下,形成一片整齐的剔透珠帘,抬头望天,牛毛细雨洋洋洒洒。
还好,雨不大,应该还能出去。
叶玉洗漱完毕,就跟着芳踪先去松柏堂问安,却发现老夫人这边已经支起席。
刘观音、卫云薇、卫云雪还有二房的大媳妇王春月都在这里。
卫云薇看见叶玉,眼眸掠过一抹欢喜。
“嫂嫂,来我这边坐。”
叶玉抛弃自我,引苏芸小姐上身,款款道:“孙媳身子不适,来晚了,还请祖母与母亲莫要怪罪。”
模样乖巧,声音柔弱。
刘观音闪过一抹烦躁,“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在屋里呆着,下雨天出门做什么?”
卫云薇出门的请求两日前就答应了,此时不宜反悔。
叶玉看一眼自家婆母,欢喜道:
“还有半年便是祖母生辰,芸儿擅苏绣,准备给祖母绣一幅万寿图,今日出门是为了挑选丝线,若无合适的,便只能从南边运过来。”
老夫人沉声道:“你有心了,快坐下吃饭吧。”
“哎,祖母,孙媳这就来。”
叶玉笑着盘腿跪坐,什么苏绣都是假的,苏芸小姐不会,她也不会。
等半年后,她早跑了。
以孝道为借口,婆母也不好为难她,不给她出门。
叶玉笑着拾起筷子,夹了一个葱饼给婆母。
“母亲,您尝尝这个。”
刘观音放下筷子,板着脸。
“你瞧瞧你大嫂,嫁过来一年就怀了一个,还有四个月就临盆了,你准备何时让我抱上孙儿,让祖母抱上曾孙?”
叶玉刚夹一块肉入口,暗叹这里伙食真好,以后要常来蹭饭。
听得此话,嘴里的肉滑进肚子。
被点名的王春月有些羞赧,“二弟妹是个有福气的。”
其余的不肯再多说。
叶玉不是好吓唬的,张嘴就画大饼。
“母亲,我与夫君还年轻,孩儿会有的,芸儿保证半年之内必定怀上,五年之内生三个。”
说完,还竖起三根手指。
刘观音嗤了一声,连夫君都拢不住,还大言不惭说要生孩子,不害臊!
只见叶玉继续说:“老大给祖母捶腿,老二给母亲揉肩膀,老三跟姑姑下六博,放风筝。”
孩子还没生出来,就已经开始分配好了。
儿孙绕膝的画面在脑海浮现,老夫人面色不自觉柔和几分。
卫云薇来兴趣了,抢着道:“那我要个女孩!”
叶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都行,都行。”
刘观音撇撇嘴,好似男女她都能控制一样,不过想起那画面着实美好~
心底不自觉愉悦几分。
屋内气氛喧哗热闹,前来请安的卫云骁站在屋外,眸子一暗。
他就说这个女人在勾引他,企图利用子嗣在府内站稳脚跟。
他偏不让她得逞!
卫云骁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摸不着头脑的石砚紧随而去。
*
细雨天青,稀稀拉拉的牛毛雨还在下,长安集市热闹喧嚣,一辆马车辚辚而来,停在通宝楼门前。
一路行来,叶玉都在掀帘看热闹。
不愧是长安啊,果真是个迷人眼的富贵地。
卫云薇见嫂子看花了眼,内心也有些得意,殷勤道:“以后嫂嫂想出门,尽管叫我便是。”
叶玉刚想答应,就看见一抹灰青色身影从远处的香烛铺走出来。
他身着山青色交领长袍,下着褐色间裳,气质温润,眸子含情,撑着一把油纸扇,只是身躯清瘦,瞧着有些清冷孤寂。
叶玉眨眨眼,再看一遍!
若她没看错,那不是她第一任前夫,王闻之吗?他怎么也在长安!
叶玉吓得立马撤手,令帘子合紧,一颗心忐忑不安。
卫云薇笑问:“嫂嫂,长安好不好?”
叶玉勉强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好啊。”
长安好,遍地是前夫。

顺着卫云骁的眼神,叶玉看见鼓胀的胸肌动了动。
凹陷的肌肉线条如雕塑般深刻。
叶玉指尖一颤,打结的纱布没系好,又散开了,她急忙低头绑紧。
窘促之态被卫云骁收入眼底。
“我......我去喊石砚来给你揉一揉。”
说完,还未等卫云骁说话,脚底抹油般溜走。
卫云骁气不气已经不重要了,保住自己的清白才是最要紧。
叶玉叫石砚进去,拐个弯就回到自己屋子关紧房门。
脸颊那股热意尚未消散,她躺在床上裹紧被子。
越想越觉得卫云骁不对劲,该不会是被她美色所惑,改变休妻的主意了吧?
自己漂亮又聪慧,俘获一个男人的芳心属实正常。
可她根本不是苏芸,以后也是离开卫家的。
叶玉琢磨深思,当下处境不妙,除了必要的事情,日后还是要少与卫云骁接触。
省得他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耽误她的死遁大计。
*
叶玉离去后,石砚进了屋内。
“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
少夫人只喊他进屋服侍公子,没说什么事情,他只好静候命令。
回忆苏氏慌张的举止,卫云骁不自觉闷笑一声,便叫石砚拿走刺鼻的几瓶药与热水盆。
屋内重归寂静,只有摇曳的烛火伴他,卫云骁手上捏着一块锦帕,是叶玉落下的。
两面空白,不绣任何东西。
此女子看着人后大胆轻浮,在他面前不过是个胆怯的鹌鹑。
有贼心没贼胆罢了,成不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卫云骁把帕子收起来。
夜色昏暗,璀璨繁星在天幕闪烁,皎洁的月光在大地投下一片银白的清冷。
在他们睡着期间,一股如潮浪的舆论席卷长安。
中郎将卫云骁遇刺,背后凶手涉及怀王一党。
朝堂之上,两派吵得如火如荼,年迈的皇帝头痛不已。
转而看着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廷尉刘景昼,命他彻查此事,便捏着额心散朝。
王闻之早已琢磨出刘景昼提拔得如此快的缘由。
他是寒门出身,在朝堂有点根基,但不深。
朝中的臣子基本早已化作两派,唯有提拔新人,再树一派,才能打破平衡,分化臣子,制衡两王。
在人前,刘景昼表现得极好,两边不偏不倚,一心只忠心陛下,甚至短短几日拉拢了不少清流官员。
在人后,卫云骁毕竟是他表兄,与王闻之在酒楼密会商谈后,为了避嫌,刘景昼不宜出面,由王闻之去卫家探视一下,互通消息。
他是宁王府掾属,不必上朝。
王闻之与刘景昼密谈后紧接着来到卫家。
卫家大门紧闭,因主人的重伤处处戒备防范,透着一股紧绷的肃然。
家宰引着王闻之走向清辉院。
*
叶玉昨晚想明白之后,早早起床熬药。
晨食很丰盛,她吃得肚子圆滚滚,偶尔打个饱嗝,手上执蒲扇煽火。
演戏演全套,卫云骁还在伤着,卫家人不可能允许她外出。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人挑不出错处。
最好在仆从们的见证下把前前后后的活都干了,给自己博个好名声。
最后卖个惨,病怏怏躺几天,彰显自己操劳的分量,到时候,她不信卫家人还不奖励她出个门?
想到这里,叶玉干劲更足了。
手上煽火的动作更快,火苗蹿高,药炉里的汤汁沸腾。
芳踪站在一侧,根本插不上手。
她没想到,少夫人对二公子的伤势如此上心,事事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这个时候,卫家人吃过晨食,陆续来瞧卫云骁。
最先来的是刘观音与卫云薇,入眼就看见叶玉她蹲在厨房外的廊庑下熬药。
三人互相问好,叶玉很是热情,只招呼她们快些进去,不必管她,药很快就好。
第二批来的是老夫人,老夫人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第三批是二房的王玲与她的两个儿子,老大与老三。
大的名唤卫云琅,长相成熟,稳重质朴,老三吊儿郎当,名唤卫云京,约莫十七八。
叶玉因干活只穿着灰扑扑的葛布衣裳,发髻无人打理,随意用发带束在脑后,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脸颊。
卫云京看见叶玉在熬药,只看个侧脸便移不开目光。
“这是何人?二哥屋里竟有如此绝色佳人,怪不得冷落二嫂,从不踏足她的院子。”
闻言,叶玉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瞧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卫云京。
蛐蛐到正主面前了,他还毫无知觉。
对上叶玉的双眸,他更是楞着走不动。
王玲来不及捂住他的嘴,更冒犯的话被他说了出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来我院里当差,月例我给你加倍。”
卫云京后脑勺挨了一记暴打,惨叫一声。
王玲客气笑着:“是我管教不严,侄媳妇莫怪。”
她转而拧了一把卫云京的胳膊,低声训斥:“胡说八道什么,这是你二嫂!”
两个男子皆是一惊,谁家正经主子打扮成这样?
叶玉浅笑道:“原来是大哥与三弟。”
二者也依次向她问好。
叶玉正在卖惨,和颜悦色留个好印象更有利于她树立好媳妇形象。
热情招呼他们进去之后,卫云骁的起居室很快热闹起来。
只有芳踪陪着她在外煎药。
炭火烧光后,药汤要慢煎,淡淡的灰烟弥漫小院,朦胧的烟雾中,叶玉隐约瞧见又来人了。
这次是什么人呢?
叶玉抬头张望,任劳任怨的老实表情顷刻僵硬,嘴角抽了抽。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昨日刚遇见的前夫,王闻之!
叶玉脸色顿时煞白,慌里慌张地站起来,一个不慎还崴了脚。
“少夫人,小心!”
芳踪及时扶住她。
叶玉顾不得千金形象,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眼看着家宰领着王闻之快来了。
隔着薄烟,她感知到王闻之的视线往这边看过来!
叶玉把蒲扇交给芳踪,“姑姑,我肚子不舒服,先回房里休息片刻,你看着药。”
说完,叶玉咬牙,一瘸一拐冲向自己的房间。
王闻之早已过了拱门,远远看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似是想求证什么,不自觉加快脚步。
走近了之后,发现是个腿瘸的女子,衣着普通,不过背影有些眼熟。
他看着那身影飞快回了屋子,关上门。
王闻之往日常来找卫云骁,知道那是一间下人房,不过是个仆从而已。
他自嘲地扯着唇角,真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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