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罗璇林招娣的其他类型小说《螺旋上升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黑白狐狸”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别了吧。”罗璇劝她,“我姐说美国正次贷危机呢,万一影响到你。”娇姐唬了一跳:“97年又要来了?”罗璇觉得不至于:“美国次贷危机就是炒房,把房子当股票炒,从银行借钱炒,房子哗啦啦跌,钱没啦,人活不下去啦,不还贷款啦,银行破产啦——我们这又不炒房。”娇姐奇道:“房子不便宜,还能当股票炒呢?不过这两年,房价确实涨得好厉害!”罗璇“呀”了声:“还涨!房价都那么贵了!”娇姐说:“现在房价可涨得太快了!我想给小满买套房,赚够了就去买,晚点担心买不起。小满虽然学习好,但不爱运动,性格也内向,单眼皮,皮肤还随她爸一样黑,以后去北京,大城市,万一她交不到男朋友......”“人无完人,小满胜万全。你何必天天盯着她的缺点看?”罗璇正色道,...
《螺旋上升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别了吧。”罗璇劝她,“我姐说美国正次贷危机呢,万一影响到你。”
娇姐唬了一跳:“97年又要来了?”
罗璇觉得不至于:“美国次贷危机就是炒房,把房子当股票炒,从银行借钱炒,房子哗啦啦跌,钱没啦,人活不下去啦,不还贷款啦,银行破产啦——我们这又不炒房。”
娇姐奇道:“房子不便宜,还能当股票炒呢?不过这两年,房价确实涨得好厉害!”
罗璇“呀”了声:“还涨!房价都那么贵了!”
娇姐说:“现在房价可涨得太快了!我想给小满买套房,赚够了就去买,晚点担心买不起。小满虽然学习好,但不爱运动,性格也内向,单眼皮,皮肤还随她爸一样黑,以后去北京,大城市,万一她交不到男朋友......”
“人无完人,小满胜万全。你何必天天盯着她的缺点看?”罗璇正色道,“小满以后要做大老板,给我们罗桑县招商引资的!赵书记都说了,万小满就是我们罗桑县的未来。”
娇姐点点头:“是,是,是我钻牛角尖。”
罗璇笑嘻嘻:“小满明年高考,你现在就琢磨着给她买房了?”
娇姐嗔着拍她肩膀:“还不是跟你妈学的,你妈给你们三姐妹都攒了嫁妆钱,我是没这么好的妈,但小满可以有个好妈。”
罗璇一怔:“嫁妆钱?我也有吗?”
娇姐笑了:“这孩子——你们三姐妹都有。你妈性子确实不好,对你凶了点,但你是她亲女,她能不疼你?”她拍拍罗璇的胳膊,“帮姐一个忙,把你的车停到大门口。”
生意生意,做得是生机勃勃。
罗璇利索地应了:“行,给你壮壮人气。”
......
把车子停在正门口,罗璇不用娇姐招呼,自己熟门熟路地引着父亲的情妇进最里间的包房。
安静,隐蔽。
老头子暗暗向罗璇探口风:“小姑娘,你奶奶怎么说?好歹是罗文彬唯一的儿子,有没有多余的房子给我们住?大宝离不开我们照顾。”
“什么小姑娘,叫名字。”罗璇非常反感这种矮化人的称呼,“我爸没告诉你们,我是谁?”
魏老头还没开口,魏老太便训斥罗璇:“我问啥,你就答啥。一点礼貌都没有,以后嫁出去,婆家怎么看你?”
罗璇八百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愚昧落后的话,比起生气,更觉得好笑。
她站定了,转头笑嘻嘻地问:“你是不是还想说,以后我得指望这个弟弟替我撑腰?可男人又不能生孩子,只有从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才是真正的亲人。我怎么知道小宝是哪个男人的种?”
年轻女人对着罗璇怒目而视。
魏老太气得浑身发抖,尖声道:“你这说得叫什么话?我们老家,生不出儿子就不能结婚!你爸亲口说,你妈自己没能耐,生不出儿子,不算正头妻,我家魏茵茵才是他老婆,这孩子才是他亲儿子!”
罗璇刚准备骂人,昏暗的廊道内响起“啪”的耳光响,是老太太被魏老头结结实实地打了巴掌。
魏老头骂道:“不会讲话就别讲!”
魏老太不吭声。
罗璇震惊看着被一巴掌打闭嘴的魏老太,又瞟了眼视若无睹的魏茵茵。
几人沉默地走进包房。
母亲和小妹已经肩并肩坐在包房里,严阵以待。舅舅林国栋坐在林招娣的另一边。和前日装出来的友好不同,今天所有人都面孔紧绷、气氛紧张。
罗璇环视一周,母亲左右都没给她留位置。
得,识趣点,坐到下首的上菜口吧。
一行人坐定了,老板娘上了菜。包房里静悄悄的,连那小孩都不敢出声,只有碗筷叮当碰撞。
魏老头咳了咳,威严地开口,指着年轻女人说:“罗文彬生前跟茵茵说得很清楚,红星厂不能便宜外人,得留给小宝才行。我家魏茵茵清清白白的女学生,跟了罗文彬,罗文彬说,生一个儿子奖励50万。现在罗文彬没了,儿子不能白生,你家总要拿出点说法来。”
......
50万?!
罗璇在心里暗骂一声,而林招娣稳稳地喝茶,面上看不出喜怒,半晌不发一言。
罗琦一甩长发,扑哧笑了:“什么女学生,我爸是在押货去大连的路上,在国道旁边的小饭店跟魏茵茵眉来眼去勾搭上的,魏茵茵就是个端菜的服务员。清清白白地给我爸当情人?我爸的情人可不止一个,魏茵茵连二奶都排不上,是三奶,这都能忍得下去,不就图钱吗?”
林招娣抬手制止了罗琦。她沉声问:“这孩子5岁了。既然生一个儿子奖励50万,5年间,魏茵茵怎么没多生几个儿子?”
魏老太说:“怎么没生,中间还怀过几胎,是丫头,都打掉了。”她说得稀松平常,“罗文彬每次给小月子钱都有3万,现在这个可是儿子,养这么大了,怎么都得给50万吧?”
罗璇听着都肚子疼,她看了眼年轻的魏茵茵。
魏茵茵却得意地点头。
罗璇说:“我不信。我爸给你们小月子钱都有3万,结果生了个儿子,反而整整五年拿不到一分钱?拿不到钱,你们凭什么愿意安安稳稳地养这孩子?你们别想讹人!我家有人能拉银行流水,罗文彬是不是已经给过了?”
魏老头魏老太对视一眼,用方言低声商量起来。
魏老太说:“当时生完儿子,罗文彬说生意周转困难,钱压在货里,给了6万块,说剩下等回款了再给。”
罗璇突然觉得好笑。
一年拖两年,两年拖三年,这套手法太熟悉了。罗文彬胸口里揣满了利益和算计,做生意用这个手法拖回款,对三个女儿也是用这种方法哭穷。
罗璇说:“他说给钱,你们就信?万一他骗你们的呢?”
魏老太梗着脖子说:“我们家认识罗桑厂的王经理。生完儿子以后,茵茵和罗文彬在我们老家摆了酒的,就是王经理做的证婚人。罗文彬骗人,王经理总不能骗人吧?!”
谁?
王经理?
坐在医院旁边的牛肉面店里,罗璇尚且没法回神。
她看着眼前和罗文彬面容相似的小男孩,大脑一片空白。
小男孩突然将筷子伸进她的面碗里,把仅有几片薄得透明的牛肉全部夹走。
那个女人——罗璇说不出“爸爸的情人”——对小男孩的动作视若无睹。
她用纸巾按着眼眶:“姐,小宝是文彬唯一的儿子,文彬生前说,他的厂子给外人不如给侄子,给侄子不如给亲儿子。”
她重读“唯一”两个字。
林招娣没吭声,一口一口吃了大半碗面,才放下筷子,抬头问:“罗文彬真这么说?”
没等女人开口,林招娣又点点头:“这确实是他会说的话。”
听见林招娣认可,那个女人松了口气。
林招娣又低头吃面,以一种坚定不移、无坚不摧的气势,一筷子一筷子把面卷起来,用力塞进嘴里。
吃了一会,她说:“你知道现在的情况,虽然文彬的遗嘱立了,但他妈偏心他哥,肯定还要跟我们打官司。幸好现在我们家也有儿子了——”
罗琦递了张纸巾给小男孩:“叫姐姐。”
小男孩接了:“姐姐,你是我的好保姆。”
“谁叫你这么讲话的?!”年轻女人慌了,立刻一巴掌拍下去。
小男孩哇哇干嚎起来:“是你说的——你说姐姐都是我的保姆——”
罗琦安慰女人:“没关系,男孩子调皮些,正常的。”她把桌上的水杯推给小男孩,“弟弟,嗓子哑了。”
“不要!”小男孩挥手打翻了水杯,水淌了满桌子。
罗璇伸手扶起水杯,皱紧眉头,死死瞪着小男孩。几秒钟后,小男孩的眼神开始躲闪,哭声也小了。
“别这样!”罗琦打了罗璇一下,皱眉低喝,“这可是我们的宝贝弟弟!”
“你是不是......”当着外人的面,罗璇到底吞下了“脑子被裹脚布缠过”。
在乱糟糟的氛围中,林招娣恍若不察,徒手把一张烫得冒热气的饼撕开,招呼众人各拿一块,然后才对母子说:“你们今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我带小宝去见老太太,让他妈看看,罗家不止一个金孙。”
罗璇被饼烫得一缩手,捏着耳垂看向那个女人。
那女人正给小男孩擦身上的水,闻言,忙不迭答应了。
林招娣点点头,伸手结了早餐店的账,吩咐罗璇给母子二人订宾馆。
“订最贵的。”林招娣告诉罗璇。
那个女人牵着小男孩,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你弟弟要最好的。”
......
从罗桑县最贵的宾馆出来,母女三人坐进车里,一片死寂。
罗璇开口:“妈,我不明白。”
林招娣没说话。
几秒钟后,罗琦解释:“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爸外面还有几个家,这一个生了儿子,5岁了。”
这话的信息量过密,罗璇忍不住重复:“还有几个家?这一个?生了儿子?”
罗琦忍耐地看着罗璇,片刻后,扭过头看窗外,语气微凉:“你永远这样,什么都不知道。”
罗璇说:“我从小被妈送去住校,去外面读大学,在上海工作——你们不告诉我,我上哪知道去?!”
林招娣淡淡瞥了罗璇一眼,什么都没说。
罗琦讥讽地看着她:“你也说了,你在外面,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后排母女开始小声讲话,罗璇竖着耳朵听,但交谈声却低不可闻,讲着讲着,母女二人更是头碰头、用手遮着嘴。
罗璇憋气。
又来了,妈妈和妹妹总是有这么多共同话要说,衬得她好像是个外人。
她握着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
林招娣和罗琦坐在一起,都是大眼睛、尖下巴、鹅蛋脸。尤其罗琦,从林招娣那里继承了十足十的美貌,从小到大的绰号是“罗美人”。
罗璇又看了自己一眼,圆脸圆眼圆嘴巴,连眉毛都长得短短散散,夹在清冷文雅的大姐和浓艳昳丽的小妹中间,最多被夸句“憨厚喜庆”。
她有些沮丧地想,大姐像爸爸,妹妹像妈妈。只有自己最惨,长得像奶奶。
妈妈生下罗琦的时候,奶奶听说又是个女孩,直接在院子里捆住一只鸡,喊了罗璇来看,用铁锹重重砍下去,生生剁断了鸡身子连着筋又碾成血肉泥,一下下弄得满地稀烂,边砍边喊:“丫头片子,让你来!你还敢不敢来?!还敢不敢来?!”
鸡血四下飞溅,蹭在面容疯狂而狰狞的奶奶脸上。罗璇虽然才3岁,却被吓坏了,铭记至今。
罗璇叹气:自己怎么就偏偏长得像奶奶呢?!
本就是夹在两块美玉中的螺丝钉,还长了张注定不被亲妈喜欢的脸。
正想着,后排的母女谈完了,坐直身体。
她抓紧时机开口:“妈,那个儿子,我们不能认,因为......”
林招娣打断她:“我们决定今晚连夜火化你爸。”
没有铺垫,没有预兆,没有前因后果,这个决定直直砸在罗璇的面门。
她下意识:“啊?”
林招娣没好气道:“看你这幅傻愣愣的样子——傻死你算了!”
罗琦解释:“妈找人查过了,那个女人没做过亲子鉴定,所以我和妈刚才对她们好些,是为了暂时迷惑她们,防止她们挑事......”
罗璇点点头:“怕她们去找大伯,被大伯利用。”
罗琦“嗯”了声:“稳住她们,今晚连夜给爸火化了,她们没法做亲子鉴定,我们咬死了不认那野种。”
罗璇了然:“这样,奶奶大伯就不能用这个孩子恶心我们,也不能用这个孩子算计我们的钱。”
她启动车子。
林招娣喝道:“你往哪开?”
罗璇无奈道:“去找舅舅。你要连夜火化,还不想被人知道,得找舅舅帮你。”
林招娣“嗯”了声,侧头和罗琦再次悄声交谈起来,时不时把声音压得特别低,显然不想被罗璇听到。
罗璇侧头看窗外后视镜,鼓起嘴,很清晰地“哼”了声。
林招娣的微微抬眼,罗璇立刻恢复面无表情。
交谈了一会,罗琦抬头对罗璇说:“姐,这几天妈和我睡,你去妈的房间睡吧。”
罗璇赌气打方向盘:“我不睡。大姐还没见爸最后一面,我去接大姐回家。”
透过后视镜里,罗璇看见妹妹皱紧眉毛,欲言又止。
林招娣这才正眼看罗璇:“对,你姐身子弱,东西又多,怎么提得动?你到了省城,帮你姐多干活,替她拿东西,别让她累着。”
罗璇攥紧方向盘:“哦,就我姐累,我不累?”
林招娣说:“你累什么累,看看你,天天就知道游泳,肩膀宽得像个水坝,一米七三的傻大个,谁家女孩肩这么宽、个头这么大?以后上哪去找对象?让你减肥你也不减!”
罗璇一拍方向盘,车子鸣笛两声:“我是强壮,不是胖!妈,我爸养的小三小四算计你的钱,你心里有火,就去打小三小四一顿啊!你对我撒什么气?”
这个二妹,讲话最直接,林招娣被戳了心窝子:“一天到晚打打打,你长没长脑子?”
罗璇呵呵:“不好意思,211重点大学毕业,国家认证的脑子。”
“你姐天天顿顿拎着你开小灶,你才擦线考了个211!”林招娣气得头疼,“你有什么可得意的?白长这么大块头!念书不出头,耳根子软,人也没志气,叫我怎么放心你?人际关系多重要,你以后吃亏可怎么办?被人坑,你就老实了!”
罗旋正要反驳,罗琦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姐,你什么时候出发接大姐,我给你买东西路上吃。”
吃什么吃,罗璇气都气饱了,已经不想去了。
但转念一想,她跟妈吵架,何必迁怒大姐?再说,接大姐是她自己提的,现在说不去,岂不是又要被妈按着头骂?
她憋屈应了。
王经理是罗桑厂供销科总经理。
他掌管所有大大小小供应商的选择与调配,是罗文彬的多年酒肉朋友。
罗璇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往上窜。
她知道王经理没少拿家里的好处,没少让爸妈舔着脸结账,可这次,王经理居然把手插到她爸的床上来?
但红星厂的生意还要做,和王经理的来往还得继续,这个人万万不能得罪。
魏老头终于忍不住了:“大宝奶奶什么时候来?”
林招娣不再沉默,搁下茶杯:“老太太身体不好,万一大宝不是亲生的,老太太受不了这打击。你们把亲子鉴定给我,我带你们去见老太太。”
“亲子鉴定?”魏老头瞪眼,“要这个做什么,王经理可以作证。”
林招娣淡淡说:“罗文彬外面不止一个女人,往老太太面前抱儿子也不止一次,结果个个都是假的。你们不拿亲子鉴定,老太太不会信的。”
“你们得出钱!”
林招娣没出声,罗琦开口:“凭什么让我们出?谁知道大宝是不是罗文彬的孩子?”
魏老头急了:“大宝怎么不是罗文彬孩子?你昨天还叫他弟弟!”
“你们从哪抱出来个孩子,有脸说是我弟弟?”罗琦拍案而起,声音抬高三个度,指着魏茵茵大骂,状若悍妇:“我说我是你妈,你认不认?”
罗璇见状,也不甘示弱,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眉毛倒竖,凶神恶煞地叉腰,小男孩“哇”的一声嚎哭起来。
林招娣厉声道:“幺儿,二妹,坐下!”
罗璇和罗琦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
林招娣声音很威严:“罗文彬上门的情人和孩子不少,我从未听过你们。你们贸贸然找上门来,开口也说文彬有个孩子。换位思考,是你们,你们信不信?”
魏茵茵咬牙说:“我可以做亲子鉴定。你们把文彬的头发给我。”
“什么头发,哪来的头发。”林国栋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文彬已经火化了。”
重磅消息一出,魏家几人面色惨白。
魏老太强撑着说:“我还有罗文彬的头发,不怕你们赖账!”
罗琦嘲讽:“哦?你怎么证明那是罗文彬的头发?”
魏老太手一松,小男孩从她膝头滑落,肚子卡在桌缘,顿时嚎啕大哭,伸手去拍魏老太的脸:“坏奶奶!坏奶奶!”
在小男孩的哭嚎中,魏茵茵怔道:“火......火化了?”
魏老太尖声道:“你们赖账!我家茵茵的儿子总不能白生吧?!”
魏老头急急道:“给不出50万,20万也可以!”
魏茵茵失魂落魄地流下眼泪:“你们就这么把文彬火化了?我都没见他最后一面,也没跟他好好道别。你们是他的老婆孩子,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你们三个悍妇!都是你们把罗文彬逼死的!”魏老太突然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罗文彬肯定给小宝留钱了,被你们吞了!你们——悍妇、泼妇、毒妇!”
罗琦大声骂回去:“对,烧得就剩骨头渣了,一根毛都不给你们留!”
小男孩还在持续哭嚎。
噪音指数过高,乱哄哄中,罗璇头大如斗,几乎要失聪,林国栋掏出一张银行卡,甩在桌面上。
啪嗒。
仿佛关闭了噪音的开关,屋内突然安静得难以置信。
......
至少10只眼珠子黏在银行卡上。
林国栋指着魏茵茵,对两个老人说:“卡里有20万。”
罗璇听见清晰的吸气声——林国栋紧接着说:“但看你们家茵茵的样子,不太愿意回老家。”
魏茵茵哭着说:“我不愿意!我爱他!”
魏老太急了,也不管那小男孩,一把拉住魏茵茵:“你这孩子怎么傻呢!心里惦记着死了的男人,他还能给你啥!有钱就赶紧接着,老三娶媳妇可不能再拖了,出不起彩礼,你弟弟一辈子打光棍啊!”
魏老头向林国栋保证:“茵茵是个孝顺孩子,你们给我钱,我舍出这把老骨头,也把茵茵带回老家去,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她再也不出来的。”
魏老太接着说:“魏茵茵这孩子向来孝顺,自愿拿出彩礼给大哥娶媳妇,攒了小月子钱给二弟娶媳妇,现在要帮三弟娶媳妇了。我们家,可全指望茵茵呢。”
话音落下,房间里微妙地静了静。
这话背后的深意,罗璇不敢细想,后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她看着林招娣和林国栋低声耳语几句,又看向小妹,迎上了小妹同样茫然的面孔。
姐妹两个面面相觑。
魏茵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妹咬了咬嘴唇,犹豫很久,面色难看地推了一包纸巾过去。
魏茵茵把脸埋进纸巾,抽泣着问:“文彬还有遗物吗,纽扣,皮带,外套,什么都行,给我留个念想吧。”
没人回应。
魏老太看了眼林招娣的脸色,转头厉声喝止:“什么念想不念想的,那是你能念想的吗?罗文彬没啦!死啦!还不谢谢大姐,跟我们回去!”
说着,就伸手去抓银行卡,滑溜溜的卡片入手,被她掉在地上。
“咯吱”一声响,是魏老头大力推开座椅,蹲在地下,忙不迭地去捡。可惜地上有点水,薄薄的卡片粘在地上。
老头老太太用指甲去抠,急得老脸涨红。
总算把银行卡揣进口袋,魏老太狂喜中带着紧张:“我们必须去银行检验。”
林国栋点点头,站起身:“当然。我带你们去。”
“那妈呢?”罗璇问,“妈你也不想见?”
罗珏轻轻说:“爸,妈,都是一样的,没区别。”
罗璇想了想,劝道:“平心而论,妈对你真的很好。”
“是吗?”罗珏唇弯弯地笑了,“你真觉得妈对我们好?”
罗璇再次心中哀叹: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在她看来,妈对大姐已经够好了。
大姐上上下下打量罗璇:“你胸口晒出的黑印子——回家帮忙卸货了吧?”
罗璇拽了下领口,点点头。
大姐淡淡说:“这些年,我们上缝纫机当普工、帮爸妈做台帐应付检查、清点仓库进料、跟单发货打包装、洗车送货招呼客户、食堂煮饭打扫卫生......拿过一分钱工资没有?”
罗璇想想就心有余悸。
工人可以放假,做人女儿可没得放假。工人都是爸妈的乡里乡亲、沾亲带故,他们遇到事情,爸妈必须体谅。那么,人手不够,就是三姐妹顶上去。
小时候班级写作文,说一说长大要做什么,罗璇都写:坚决不在厂里干活!不要开厂!打死也不给家里干活!她要去大城市做白领!
罗珏又说:“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爸妈都说没钱。小时候,你自费出去参加个游泳比赛,还是我用奖学金给你掏的吧?咱俩义务教育没花家里钱,高中公费,至于大学学费——县里奖励我高考成绩,给了十万块钱奖金,钱打给妈,妈用这笔钱交了咱俩的学费。你后来去打比赛当私教赚钱,把钱还给我,妈呢?至今没把剩下的钱还我。”
罗璇又劝:“毕竟是我们家自己的工厂,钱压在货里,周转不开,我也能理解。”
罗珏打断她:“你知道吗,表弟要出国读书,妈掏钱了。”
罗璇脱口而出:“表弟高考7门总分100多分,卷子掉在地上,我踩一脚都比他分高——就他?出国读书?”
罗珏的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去的是韩国,妈掏了5万。”
5万!
爸妈辛辛苦苦开厂几十年,家里的现金才剩二十来万——罗璇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罗珏又说:“你去舅舅家玩,注意到他家的那些好东西没?都是妈给买的。想想我们自己家,连洗澡的煤气灶都不灵,夏天洗开水,冬天洗冷水。”
罗璇喃喃道:“可妈也是这样洗的啊。”
罗珏叹道:“是啊,妈觉得自己不配用好东西,自己的孩子自然也不配用好东西,只有舅舅应该用好东西。妈自己都分不清,她是舅舅的姐,还是舅舅的妈。”
罗璇下意识摇头:“妈可不是什么苦情爱奉献的大姐。外婆但凡敢对舅舅偏心一点,她就对着外婆吐唾沫;外公揍她,她半夜爬到屋顶上掀了瓦,往外公床上倒水;妈以前带着你押车送货去广州,遇到抢劫团伙,她都能死里逃生......妈抓只蚊子都要刮二两肉,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罗珏静静地说:“无论什么缘由,对自己孩子抠着省着,却舍得送表弟去留学......”
罗璇打断她:“大姐,这次大伯跟我们抢遗产,脸都不要了,堵着公证员不让上门立遗嘱,幸亏舅舅帮忙,我们才能拿到遗产。”
罗钰安静片刻,抬起一双清冷而锐利的长眼。
“你在替舅舅说话?”她问。
“大姐,论迹不论心,论心人无完人。”罗璇说,“你是小作坊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从小优秀惯了,眼里揉不得沙子,但我觉得差不多就行——我没你那么多心气。”
罗珏简单地说:“你总说自己不傻,其实你是真傻。”
罗璇在心里叹了口气。人至察则无徒,浊世间大被一盖,谁没点自己的心思?做人不糊涂,就很难开心。
罗璇没跟大姐争论:“大姐,不管怎么说,红星制衣厂都是我们家自己的工厂,我们几个都有份。爸留了遗嘱,红星制衣厂,你占四分之一呢。”
罗珏站起身,拽出几张纸递给她。
罗璇打开,看见白纸黑字赫然写着“自愿放弃遗产声明”。
罗珏说:“罗文彬和林招娣的钱,我一分都不要。既然他们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们。我不会再回去。如果你愿意理解我,我们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如果你不理解我,你就当我死了。我的心意不会改。”
掷地有声地说完这番话,罗珏额角冒出细密的汗。
罗璇看着连空调都没有的小阳台,看看干巴巴的麦片,又看了看瘦弱的大姐,根本没办法理解大姐的决绝。
美丽的大姐,雪白得像一尊玉雕:“人活一口气。”
何苦呢,为了点虚无缥缈的气性,实打实的好处都不要了——罗璇立刻把大姐当成反面案例,在心里暗暗发誓,她才不这样,她可得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罗珏看着妹妹,伸手点她的额头,忍无可忍:“憨货!”
“你聪明。”罗璇反驳,“你们聪明人最喜欢自讨苦吃。”
她看着大姐满额的汗,顺手给风扇转了个个儿,从吹着姐妹两人,变成只对着大姐吹。
走的时候,罗珏提醒罗璇:“爸留给你的遗产,你千万要攥在自己手里,别像从前那样,被人哄两句就当散财童子。你给妈买的金项链,可在你舅妈脖子上挂着呢。”
罗璇头皮都炸了:“什么?”
那可是她刚参加工作时的心意!
罗珏怜悯地注视着她:“妈戴过一次,舅妈说好看,她立刻摘给舅妈了。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她能知道些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罗璇气呼呼地一言不发。
这下,她都开始怀疑自己了:她真的憨吗?
罗珏看着罗璇又气又迷茫的样子,把话挑明:
“爸养情人、搞私生子,还和大伯联手从妈手里挖厂子的钱来蓄小金库。妈根本信不过他。妈能把厂子抓到今天,全靠舅舅帮忙支撑。比起我们,妈更信舅舅。但舅舅有自己的心思......老三有心眼,我不担心,只有你——你要替自己打算。”
起初,红星制衣厂只是个家庭作坊,夫妻二人白手起家,罗文彬负责出货押货买卖,林招娣记账后勤还给工人做饭,三姐妹用闲暇时间做边角料工作,刚学会数数就开始点料,刚懂点事就天天捻包装袋,人没桌子高就帮忙打扫卫生,样样没少做。
2001年中国加入WTO后,海外服装订单大量涌入,红星制衣厂越做越大,四个女人忙不过来,累成四条皱巴巴的萝卜干,罗文彬从老家招了很多亲戚过来帮忙,其中就有大伯一家子。
红星制衣厂赚到了钱,罗文彬开始动花花心思,但林招娣是个强悍的精明女人,把厂子的钱抓得牢牢的,罗文彬只能想方设法从林招娣手里挖钱。
林招娣发现了丈夫和大伯的小动作,又亲自捉了丈夫的几次奸后,再也信不过罗文彬,更不甘心把打拼来的一切便宜别人,喊了自己亲弟弟林国栋辞掉编制,来厂里给自己帮忙。
为此,林招娣总对林国栋感到内疚,生怕他过得不好。
用她的话说,林国栋可是金贵的大学生,当官的料,就为了她这个姐姐,甘愿做了个工人。
罗珏清清凉凉地笑了:“这些年生意好,舅舅从厂子里捞刮了至少一百万,妈怎么总觉得他过不好?我也是金贵的大学生,我也考公务员,妈怎么不怕我过得不好?”
罗璇失声:“多少,一百万?妈怎么允许的?!”
罗珏笑笑:“妈首先是舅舅的姐姐,其次才是我们的妈。妈偏心舅舅,远远超过我们三个。”
罗璇目瞪口呆,摇头反驳:“妈那性格,可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好姐姐,她那点子内疚,哪里值得上一百万?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罗珏反问:“还能有什么原因?”
罗璇想不出。
她想起小妹那句“你永远这样,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乱哄哄的。
罗璇破罐子破摔:“好好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憨。处理完爸的后事,我就滚回上海去打工。反正妈也不喜欢我,她管红星制衣厂,每年分我收益就行,我万事不管,只做貔貅,往肚子里吞钱,绝不把钱漏给舅舅,总行了吧。”
大姐噗嗤一笑:“你指望妈给你分钱?”
罗璇梗着脖子:“红星厂可有我一份!”
罗珏欲言又止,露出一个凉凉的微笑:“看你,还是憨。我教你没用,事教你,你就懂了。”
罗璇直接问:“什么事?你们为什么都不把话说清楚,喜欢让人猜?我哪里猜得到啊?”
罗珏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
罗璇腹诽。
难道这空气中写字了吗?
怎么人人都知道,就她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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