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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发表时间: 2025-05-05

茶馆之外,月色沉沉,寒凝坐在古树枝丫上,淡淡看着月色。树下门前,一名少女正不停地在茶馆的走道之间来回踱步,神色间满是焦虑与不安。

蝉声阵阵,茶馆的雕花木门忽地发出细微声响。

澹台君行修长身影当先而出,身后少年亦步亦趋。守在门边的女童雀跃着迎上前,坐立枝头的女子却只垂眸扫过二人,玉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缠枝银纹,幽幽叹了口气。

“清明哥哥!你们在里头捣鼓啥呢?“女童仰着红扑扑的脸蛋,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都老半天没动静啦!“

少年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笑意,眼底却泛着冷冽微光:“仙人允诺,要带我去乾清山弟子山修行。“

“当真?这可太好了!“女童拍着手跳起来,惊飞了檐下两只白鸽。

话音未落,白影翩然掠过。女子已无声无息落在澹台君行身侧:“这回,总该死心了?“

青年神色淡漠如霜,玄色衣摆被晚风掀起几寸:“不过随心而为罢了。他的造化,自有天定。“

女子闻言,眼角漫开一丝孤冷笑意:“听这孩子的意思,你是打算收他入山?“

“灵脉重铸虽未成功,“青年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峰影,声音低沉如古寺钟鸣,“但他体内已存一丝灵气。或许与同门共修,能有转机。“

女子嗤笑一声,转身时衣袂扬起细碎银光:“我看你啊,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罢了,随你去吧。“

夜幕如墨,兄妹二人手脚麻利地攀上那棵苍劲古树,在一根碗口粗的枝丫上并肩而坐。

吴清明转头看向女童:“秋夏,明日我便要随澹台师兄去宗门了。”

她瞪圆了眼睛,佯装恼怒道:“什么?那我也能去吗?”

“你还小呢,”吴清明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等你满十一岁,就能参加宗门的入宗仪式了。”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而郑重:“往后啊,要听顾姐姐的话,勤加修行,好好读书习字。别再一个人偷偷溜出去乱跑,三餐要按时吃,修炼可不许偷懒......”

“知道啦知道啦!”她皱着鼻子打断,

“清明哥哥比寒姐姐还啰嗦!”

吴清明看着夜空,漫不经心:“放心,只要得了空,我一定回来瞧你。”

“……”

翌日。

晨雾如纱漫过青瓦。澹台君行领着少年立在女子面前道别。

往日总爱蹦跳着凑趣的小丫头却失了踪影,空荡荡的廊下,只余风穿竹帘的簌簌声。

刹那间银光乍现,青年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少年肩头,剑光裹挟着两人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云霭深处。

茶馆内的一角,蜷缩着个小小的身影,正用脏兮兮的袖口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呢喃:“骗子...都是骗子...行冬哥哥骗我,清明哥哥也骗我...走了都走了...“

突然,温软的触感忽然落在头顶,轻轻梳理她凌乱的发辫:

“小哭包,寒姐姐不是还在这儿么?“带着清香的衣袖裹住颤抖的小小身躯,露出温和笑意。

远处,少年的视野在云雾与山峦间剧烈震颤。风卷起他鬓角碎发,眼底翻涌的情绪比脚下云海更汹涌—。

他望着流云掠过掌心,在呼啸风声里喃喃:“对不起,秋夏,我答应过你哥哥要护着你,那句‘仙凡有别’我还是没办法不顾,仙人说你仙姿非凡,所以我已不能什么都不做,而且,我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

猝不及防,一道刺目白光撕裂苍穹,山川城池化作扭曲的墨痕,以骇人的速度向后飞逝。

待少年重新睁开眼,呼吸几乎停滞。

云雾缭绕间,百丈金顶刺破云霄,琉璃瓦在阳光下流转着虹彩;山谷中悬浮的青铜法阵泛着幽蓝微光,符文如活物般游动;错落有致的坊市架于云间,朱红廊桥串联起亭台楼阁,檐角悬着的风铃叮咚相和。

“这就是...乾清山真正的样貌?“

他伸手触碰近在咫尺的云霭,冰凉的雾气从指缝间溜走。

不经意间,少年瞥见下方一处阵台之中,几道青红相间的光团相互碰撞、交融,时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时而又消散于无形,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传入他的耳中。

待靠近一看,少年才发现原来是数位身着青衣的修士正在激烈地切磋比试。

少年随着澹台君行掠过飞瀑流泉。当巍峨山势终于在眼前展开,千级石阶如银绸垂落天际,尽头几座鎏金大殿若隐若现,云雾缭绕间恍若天宫悬于人间。

青石牌坊古朴苍劲,“乾清宗“三个朱砂大字伫立眼前。往来穿梭的白衣弟子手持玉简,腰间佩玉叮咚作响,带着独属于修仙者的清逸之气。

澹台君行驻足回首:“踏过此阶便是弟子山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少年神色正然:“昨夜仙人虽已明言我资质平平,却仍然答应带我入山,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青年微微颔首,化作一道剑光没入云端。

他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朝着前方,迈出脚步。

晓雾如纱时,他已踏上石阶,然此时烈日已高悬中天,脚下的青石板仍无止境地延展。

他左右回望,却见身边师兄弟们步履轻盈,言笑晏晏,好像只有有他每一步都似身负千钧。

刹那间他突觉天旋地转,就在身体即将跌入虚空之际,一股力量猛地将他托住。

“师弟,可还撑得住?”

吴清明挣扎着转头,只见一只手掌贴在后背,沁凉的气息顺着经脉游走,仿佛注入一泓清泉。

“谢……谢谢师兄。”吴清明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意。

“无碍。”他温声应着,“我叫莫寒裴。这万级石阶本就是道坎,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也能彼此照应。”

“我叫吴清明。多劳陌师兄关照了。”

在莫寒裴有意放缓的步伐与适时搀扶下,又熬过一个时辰的跋涉。这最后一级台阶终于踏在脚下。

穿过青石牌坊,蜿蜒的小径尽头,一座白玉院墙豁然展现。众多新弟子已齐聚院中,仰头望向高台。

鎏金殿台上,五道身影迎风而立,袍角各绣不同纹样。

当银鼎内三炷檀香燃至灰烬,为首的白发老者抬手轻挥广袖,浑厚嗓音如洪钟震荡:“老夫空溪歌,代众长老与乾清山,恭迎诸位新弟子。“

他目光扫过台下众人,语气陡然凝重:“此次入宗仪式添了新规——五人成组,由师兄师姐领路,一月内钻研一门剑阵。月末两两对决,山主会从中亲选传承弟子。期间,经阁藏书任尔等取阅。”

“最后,列位弟子须谨记——“老者掌心亮起金芒,字字铿锵,“乾清山立派千年,唯君子怀仁,自强不息八字为根!前路漫漫,望诸君好自为之。“

吴清明喉头微动,压低声音朝莫寒裴望去:“陌师兄,听那长老所言……万一修行遇阻,岂不是孤立无援?“

“莫急。“莫寒裴抬手轻拍他肩膀,眼底泛起温和笑意,“宗门意在磨砺心性,断不会真的放任不管。“

话音未落,一道月白色身影倏然降临:“你们二人,还有那边三个,随我走。“修长指尖划过另外三名少年。

“我是长月。抽签组队太过繁琐,直接随我上山。“

“凭什么?“陆鸣梗着脖子往前一步,

“想让我服你,总得露两手真本事......“话未说完,他指尖已点在他肩井穴。刹那间,五道身影化作银辉冲天而起。

再睁眼时,云雾在脚下翻涌,拖月峰的玄铁牌坊赫然入目。

陆鸣望着云海喃喃:“这......这是……?“

莫寒裴却似早有预料,转身面朝吴清明:“可还撑得住?“

长月凌空而立,衣袂翻卷间洒落点点星芒:

“此地是拖月峰。你们先互相熟识,我的洞府在月落方向。剑阵修行你们自行商议。“话音消散的瞬间,他的身影已化作流萤消失。

“我叫陆鸣,旁边这位是我兄弟黄星。”陆鸣双手抱胸,眼神扫视众人,“咱以后同门相处,得有个领头的,我看,不如选个老大。”

吴清明和莫寒裴依次报上姓名,最后,身形纤瘦的许荷也怯生生地自我介绍完毕。

“陆大哥说得在理。”黄星忙不迭点头,脸上堆起讨好的笑,“要是诸位没意见,陆大哥做咱们头领再合适不过!”

“陆兄所言极是。”莫寒裴神色从容,微微笑道,“只是不知陆兄打算如何选拔?”

“在这乾清山,自然是拳头硬的说了算!”陆鸣话音未落,右脚猛地蹬地,身形如箭般窜出,一记鞭腿带着凌厉风声扫向莫寒裴。后者脚尖轻点,如同一缕青烟般轻松闪过。

陆鸣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脚下步伐疾变,眨眼间已欺身近前,一套组合拳虎虎生风地砸出。莫寒裴不慌不忙,双掌如穿花蝴蝶,巧妙地将陆鸣的拳劲一一卸去。

趁他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莫寒裴顺势欺身而上,右拳如电般直击陆鸣咽喉,却在距离半寸之时戛然而止。

“陆兄承让了。”莫寒裴收拳后退,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陆鸣涨红了脸,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紧随其后,黄星与许荷的比试亦在电光火石间落幕。许荷看似柔弱,却不过三招两式便将黄星逼得连连后退,最终踉跄倒地。

轮到吴清明时,他望着场中还未消散的残影,喉头动了动,轻声道:“诸位师兄身手卓绝,师弟自愧不如,甘愿认输。”

他的目光微微发怔——方才几场比试,那些残影交错、气劲迸发的瞬间,在他眼中不过是模糊的光影,根本看不清分毫。

至此,五人定下长幼之序:陌寒裴以强劲的实力,被尊为大师兄;陆鸣虽败犹傲,成了二师兄;许禾位列三师兄;黄星嬉皮笑脸地应下四师兄的名号;而吴清明,默默领了五师弟的称谓。

暮色在山峦间悄然浸染,陌寒裴立在青石之上,领着周遭五位弟子,循着此处的运功法门修行。

日影西斜,夜幕渐临。陌寒裴睁开眼,目光如炬地扫向身旁的弟子们。只见四人之中,三道灵光在周身若隐若现,或明或暗地闪烁着,唯有吴清明周身一片黯淡,丝毫不见灵力波动的迹象。

“清明,还是不行吗?”他上前半步,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

吴清明苍白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到对话声,其他几人也纷纷从修炼中苏醒。

陆鸣瞥了吴清明一眼,语气淡然中带着几分疏离:“吴师弟,你体内的灵气过于稀薄了,若是实在勉强不来,放弃也罢。”

话音未落,陌寒裴面色陡然一沉:“大家入了这山门,便是同气连枝的手足!修炼一途,本就道阻且长,刚开始遇到些困难再正常不过。更何况吴师弟入门尚浅,起步较晚,与我们根基不同,着什么急?莫要灰心,慢慢打磨便是!”

吴清明垂首听着,喉间像堵着团浸透冷水的棉絮,半晌都没能挤出半句话。其余弟子神色各异,最终都默默转身离去。

许禾落在最后,路过时特意放缓脚步,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肩头,趁人不注意,将一个温润的白玉瓶塞进他掌心。借着暮色,瓶身上“聚气灵”三个篆字在微光下若隐若现。

脚步声渐渐消散在回廊尽头,空荡荡的石室里,烛火摇曳不定。吴清明握着那瓶丹药,依照功法典籍中的要诀,他努力摒弃杂念,试图在经脉间寻到一丝灵气的踪迹,可任凭他如何凝神屏息,体内依旧如干涸的河床,感受不到半点灵力流淌的迹象,心中的焦灼如同野火般愈燃愈烈。

时光如梭,三日转瞬即逝。拖月峰广场中央,五道身影错落而立,皆将目光投向地面那幅未完成的剑阵图。残缺的图纹在晨光下泛着微光,仿佛正等待着众人赋予它破敌的锋芒。

陌寒裴坐在一边,指尖划过图中玄奥纹路:“陆鸣身怀水灵之气,主御敌击远;黄星具地灵根骨,与陆鸣共守阵眼。许禾擅雷法,与我火灵之力相合,主攻杀伐。如此攻防相济,剑阵必成大器。”

话音未落,陆鸣似笑非笑的目光扫向吴清明:“那我们这位吴师弟,又该站在何处?”

吴清明心头一紧,慌忙垂眸避开众人视线,衣角被指尖攥得发皱,喉间像哽着块烧红的炭。

陌寒裴神色陡然肃穆,剑眉微蹙:“吴师弟所在方位,正是剑阵枢要。此阵威力惊人,需借他灵气流向牵引攻势。我等修为虽高,精力多耗于稳固阵基,反倒要靠吴师弟以灵气为引,掌控全局。”

这番话落在吴清明心上,正当他满心惶惑时,两道温热的手掌同时搭上肩头。

许禾爽朗的笑声混着陌寒裴沉稳的鼓励在耳畔响起:“五师弟,加油!”

几日过去……

藏经阁第三层,烛火在羊皮卷上投下斑驳光影。陌寒裴反复推演剑阵图,指尖被墨汁染成青黑;陆鸣与黄星为一处灵力走向争执不休,拍案声惊飞梁上夜枭。唯有吴清明蜷缩在角落,看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冷汗浸透后背——那些不断变换流转的灵力图谱,在他眼中不过是扭曲的黑线。

破晓时分,托月峰会武台隐在云海深处,玄铁栏杆凝着霜色。长月负手立于观礼台,素白道袍猎猎作响,袖间暗绣的流云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垂眸望着场中六人结阵,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笛,眼中寒芒渐盛。”

陌寒裴、陆鸣、黄星呈三角之势分立,许禾稳坐阵眼,吴清明则被夹在陌寒裴与许禾之间,掌心早已沁出汗渍。

随着沉喝声起,四道灵光冲天而起——幽蓝的水幕漫过陆鸣周身,黄星脚下浮现出青铜色地纹,许禾全身噼啪炸开雷芒,陌寒裴掌心腾起赤焰。吴清明强压下心头震颤,勉强凝聚起一丝灵气,却在其余五股磅礴力量的威压下几近溃散。

五种灵相轰然汇聚,阵眼上空凝结出一柄晶莹剔透的巨剑。剑刃吞吐寒芒,将整个会武台映得青白。

陌寒裴青筋暴起的手仍固执地结着法印,声音因灵力消耗而沙哑:“吴师弟,稳住!以灵引剑,控住方位!”

巨剑的嗡鸣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剑身纹路中流转的灵力如沸腾的岩浆。

“师弟,就是现在!”

许禾的嘶吼撕破长空。吴清明咬破舌尖,他拼尽全身力气挥动手臂,那柄凝聚众人之力的巨剑竟真如离弦之箭,朝着十里外的独峰破空而去!

就在这时,他却浑身经脉便骤然一紧。只见灵气丝线如崩断的琴弦,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开!

刹那间,凝聚着众人灵力的白剑失去控制,剑身纹路中流转的光芒疯狂扭曲,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般发出刺耳尖啸。

“不好!快撤!”

陆鸣瞳孔骤缩,周身水幕瞬间暴涨,却在暴走的灵剑前不堪一击。那道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力的白芒竟调转方向,直取灵气溃散的吴清明!

生死关头,陌寒裴眼中闪过决绝,身形如离弦之箭扑出。他双臂张开,将吴清明重重撞向身后,自己却直面呼啸而来的剑光。

千钧一发之际,长月的道袍如白鹤振翅,玄奥法诀自口中迸发,金色光幕轰然展开。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气浪掀飞了半座会武台。待烟尘散尽,长月单膝跪地,怀中的陌寒裴面色惨白如纸,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他紧闭双目,发间的玉冠不知去向,凌乱发丝下,苍白的面容却仍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

吴清明双膝重重砸在青石板上,膝盖传来的钝痛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他望着那道裹挟着陌寒裴远去的遁光,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我……我都做了什么……”

离开之前,长月抱着昏迷的陌寒裴,转身前意味深长的一瞥如重锤砸在他心头。

“成事不足!”陆鸣甩袖时带起的劲风掀乱吴清明额发,黄星冷笑一声,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雾霭中。

唯有许禾驻足片刻,粗糙的手掌重重按在他颤抖的肩头:“别往心里去,谁能料到会出岔子……”话未说完,叹息声已消散在风里。

吴清明瘫坐在满地狼藉中,沾血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

远处独峰上残留的剑痕泛着冷光,像是在无声嘲笑他的无用。山风卷着枯叶扑在他脸上,却吹不散眼底浓稠的绝望

——原来他的存在,真的会成为他人的负累。

是夜。

夜幕如墨,浓稠的黑暗将托月峰层层包裹。长月负手而立,目光落在眼前形容憔悴的吴清明身上,良久,一声喟叹打破沉默。

自剑阵之事后,吴清明的名字已被长老们从拖月峰除名。

长月领着他,脚步踏碎月光,来到一片草园。药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灵植在夜色中轻轻摇曳,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幽微光芒。

“长老们商议过了,从今日起,你便留在这药堂草园,打理这些灵植。虽说不能再修习正统功法,但与灵植相伴,对灵力感悟亦有益处。”

长月声音低沉,说罢,他微微颔首,身影便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暮色里,突然一道清美身影在吴清明面前站定,腕间铃兰坠子轻晃,带起若有似无的甜香。

“你便是新来的园丁吧?”声音像是浸过晨露的新茶,清润中带着几分暖意。

不等他开口,女子已蹲下身,素白指尖轻抚过他因攥拳而发红的指节:

“长月都同我说了。莫要把过错都往身上揽,修仙路上本就是这样,都是要经历的。”

纤手突然覆上他冰凉的手背,吴清明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拉着踉跄两步,停在一株通体透蓝的灵植前。

寒月草在晚风里舒展莹润的叶片,叶脉间流转着星辉般的微光。

“试着将灵力凝成丝线,顺着根茎注入。”女子手把手教他结印,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

“它便能散发香气助你梳理灵脉,净气凝神。”话音忽落,她笑着将她的手掌按在草叶上。

当第一缕灵力注入的瞬间,寒月草骤然亮起,吴清明浑身一震,那些心里横冲直撞的躁意竟真的渐渐平息。

“这些小家伙就交给你了。”

她伸手揉了揉吴清明的发顶,动作自然,随后转身踏入夜色。唯有寒月草的清香仍萦绕鼻尖,吴清明怔怔望着空荡的小径,指尖残留的余温,混着草叶上未干的夜露,让他突然想起儿时母亲为他擦去眼泪的触感。

自此约莫一月。

晨雾未散,吴清明正挑着水桶行至廊下。竹扁担压在肩头的钝痛早已习惯,却不及耳畔突传来的议论声刺得心慌。

“听说了吗?拖月峰不知为什么除掉了一个弟子!这新弟子还没一个月就没了,还真是厉害!”

“可不是嘛,不过他们拖月峰虽然只剩四位新人,却仍然拿到了前十的位置,当真是厉害啊……”

他垂眸盯着水桶里晃动的倒影。水面裂开又合拢,恍惚间竟映出剑阵暴走时那道刺目的白光。

他握紧扁担继续前行,直到拐过九曲回廊,那些议论声终于被抛在身后,可胸腔里翻涌的苦涩,却比山间晨雾更难消散。

然而,当他到药园后不久,那肩上水桶却突然翻倒在地。

水痕蜿蜒着漫过青石,在枯萎的寒月草前停滞——那些曾泛着幽蓝光泽的叶片,此刻如被抽走魂魄的蝶翼,皱缩蜷曲在泥土上。

十余株灵植竟只剩一株,奄奄一息地垂在女子指尖,在晨风中抖落细碎的残叶。

“吴师弟你来了。”女子转身时,裙角带起的风裹着若有似无的药香。她眼角弯成温柔的弧度,可指尖抚过寒月草时,微微发颤的动作却泄露了心绪。

“都怪师姐疏忽,这寒月草需三日一喂灵力,是我记错了时辰,说成了一日。”

吴清明喉间发紧,却见女子已款步走来。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滴温热的泪砸在他滚烫的脸颊,如同一粒火星坠入寒潭。

数日后,他再次一如既往的前往药园,然而他却发现周围的弟子,好像都带着莫名的眼光看向他。

这日,耳间传来两个女弟子的打趣声,他偷偷溜进一处拐角。

“你知道了吗?齐㳯师姐将存了许久用来晋级突破境界的寒月草,交给了一位新来的药童打理,却不出一个月竟都被养死了!“

“啊?还有这种事?那寒月草可是五十年才会开一次蓝光叶,那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一个新来的?“

树影斑驳的拐角处,吴清明贴着冰凉的石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混着女弟子惋惜的议论声,在他脑海里炸开。

五十年一现的蓝光叶,师姐转身时那滴滚烫的泪,还有那些枯萎的寒月草......所有画面绞成一团,勒得他喘不过气。

血腥味在齿间漫开,他突然发足狂奔。山风呼啸着灌进袖口,衣襟猎猎作响。脚下的路蜿蜒向迷雾深处,他却不知道该逃往何处——似乎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处。

……

残阳如血,将少年单薄佝偻的身影拉长。吴清明跪坐在山中一角,一株毫不起眼的野草前,正将灵力如丝线般注入草茎。

可最后野草依旧蔫头耷脑,全然不见结苞抽穗的迹象。

“控灵术,可不是你那样使儿的。”一道清脆嗓音自身后传来。

黑袍少年斜倚竹篱,玄色衣摆垂落如墨,他抱臂而立,眉眼间尽是玩味笑意。

“灵草扎根于土,灵气循根茎而生。”他屈指轻弹,一道幽蓝灵力掠过吴清明掌心,精准缠绕在草茎根部,“你得先打通这堵塞的脉络,否则灵气不过是无根之水。”

吴清明猛地回头,沾着泥土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你是谁?”

黑袍少年展眉轻笑,眼底掠过一抹狡黠:“吾名郝剑,自外乡而来。你家乾清山山主于观星台开设讲学堂,传经诵文。你不知道吗?我嘛,不过是里边儿一个听书儿的。”他

吴清明神色茫然,垂眸望着掌心消散的灵力:“既如此,你为何不去听讲,却在此处……””

那少年闻言仰头大笑:“经文儿太简单,没意思儿——”

他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戏谑,“还不如,看个傻小子乐呵儿。咱们,有缘再见喽!”

话音未落,那抹黑色身影已转过月洞门,在渐浓的暮色里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