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冰花熏成了水墨画。
最后两句“今日提灯照秦淮,不是嫦娥不是仙,是那桥头卖花女,簪着流年等少年”落下时,狼毫在“等少年”三字上顿了顿。
十三岁的雪夜突然在眼前清晰:少年接过炊饼时指尖的温度,青玉穗子擦过她掌心的触感,还有他低头时发顶落着的雪花——原来这十三年的等候,早藏在每一个四季的褶皱里。
八角灯突然大放异彩,琉璃片上的四季纹样活了过来:春桃灯的双燕掠过她鬓角,夏荷灯的露珠滴在她素衣上,秋桂灯的月光为她簪上金箔似的花影,冬梅灯的细雪落在她手背上,转瞬化作光点。
楼下书生的惊呼声像隔了层水,她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盏灯照见的,何止是诗里的自己,更是藏在时光深处的青玉穗子。
桥西的铜铃声是在更鼓敲过第二通时传来的。
柳照雪搁下狼毫,看见青石板路上晃着个青影,毛驴蹄铁敲在石面上,迸出细碎的火星。
少年披着月色而来,竹筐里的夜合花沾着未化的春雪,花瓣半合半开,像含着一汪月光。
最醒目的是他腰间别着的半卷诗稿,边角磨得泛白,用褪色的青布绳捆着——绳头垂落的,正是那截让她魂牵梦绕十三年的青玉穗子。
穗子上的纹路与她的青玉连环佩分毫不差,连磨损的缺口都像是从同一块玉料上裁下的。
“晚生赶路来迟,却见姑娘灯上题诗,斗胆和上一首——”少年翻身下马时,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靛青里子,布料上绣着极小的梅花,针脚歪歪扭扭,倒像是自己初学刺绣时的手艺。
他作揖时,竹筐里的夜合花香气混着雪水味涌上来,让柳照雪想起那年冬夜,她在灶间烤炊饼,柴火香混着雪气的味道。
少年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却像浸了晨露的竹笛:“初见桥头卖花时,青箬沾露压鬓丝。”
柳照雪心头一跳——那是四年前的谷雨,她蹲在青石板上整理茉莉花串,青箬笠滑下来遮住眉眼,忽然听见头顶有人轻声说:“姑娘的茉莉花,比画里的还鲜。”
抬头只见个少年背着竹筐,筐里装着新采的艾草,说话时耳尖微微发红。
“春缝蝶翼留针脚”——他竟记得她春日刺绣时的习惯!
每回绣蝴蝶,她总在翅膀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