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只有我母亲在家,她端坐在沙发上,冲我亲热地招手:“囡囡回来啦,你白阿姨才刚派人送了一盒点心给我,来吃吃看。”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声好气地和我说话了,记忆里的母亲矜贵又忙碌。
我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和我寒暄了几句,打量着我的脸色,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问:“你和小彦闹别扭啦?”
我一怔,心底霎时雪亮一片——江彦已经开始对合作项目下手了。
她这种工作狂,怎么可能不知道?
今天不是母子情深,是她在这等着我呢。
几乎是旧事重演,她还是和几年前一样的说辞,离开的时候,我难受得甚至想吐。
我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小区。
冷风吹乱了我的长发,我随手拢了拢,喉咙里苦涩一片。
分明才初秋,为什么寒意这么彻骨。
脑海里反复回荡母亲的话:“他喜欢的不都是你,现在误会解开了,你和他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你现在闹些什么花头精?”
我痛苦地蹲下身,按住太阳穴。
铃声响了起来,我以为是江彦,惨然地笑了一下,下意识要伸手挂断。
然而指尖触到屏幕的一瞬,我愣住了。
电话在仓促间被接通,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流泻出来:“……徐小姐,我是秦君誉。
方便接电话吗?”
以往我们都是线上沟通,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我说:“方便的,有事的话,请讲。”
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松了口气。
几秒钟的停顿后,他缓缓道:“请原谅我的冒昧,但你回了一条消息后就再也没上线过,我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或许是我的理智已经所剩无几,又或者是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太过温柔让人失智,我沉默片刻,最终难以自抑地叹了口气。
“是,遇到了一点糟心事,走投无路的那种。”
秦君誉安静地听完,缓声开口:“你现在在 A市?
发个定位好吗,我现在就过来。”
我婉拒了。
然而秦君誉没听。
从 C市到 A市,四个半小时的车程,他到达的时候已经时近黄昏。
彼时我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里等外卖,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人大步走进来,向前台询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徐小姐。
前台和我挺熟,朝我抬了抬下巴。
他谢过对方,转身遥遥对上了我的目光,冲我安抚性地笑了一下。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秦君誉在线上给我的感受很开朗健谈,是很有风趣、不拘小节的类型。
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很标准的画家,是会穿着沾染了颜料的白衬衫,背着画板落拓不羁地在街头巷尾写生的那种。
但眼前这个人俊朗、斯文,穿着西装风衣三件套,怎么看都能看出一股我熟悉的精英味儿来。
“你真的是……”我愣愣地抬头问,“秦君誉?”
“对啊,怎么,我和你想象中的差距很大?”
他大概是觉得我木木的样子有点好笑,唇角扬起来一点,在我对面坐下来,推过来一张银行卡,“密码贴在背面了,你自己改。”
他注意到我的表情,难得迟疑了一下,问:“……真的差距很大?”
“不像个画家。”
我点点头,坦然道。
秦君誉眼中闪烁过一线我看不分明的情愫,又随即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