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苔花如米小2012年霜降,晨雾像未擀开的棉絮,裹着青瓦上的白霜。
九岁的赵有兄蹲在村小的铁丝网外,校服领口的牵牛花补丁硌着下巴——那是她照着课本插图,用奶奶缝棉被剩下的碎布头绣的,针脚歪扭得像田鼠啃过的痕迹。
脚底的塑料凉鞋第三次用铁丝绑牢,每动一下就发出“咯吱”声,惊得围墙上的麻雀扑棱棱飞向泛着冷光的太阳。
教室里传来支教陈老师的笑声:“同学们看,孙悟空的金箍棒会变大变小!”
投影仪投出的光影在掉漆的土墙上跳跃,赵有兄攥紧手里的“笔记本”——用旧挂历纸装订,封皮画着个举着铅笔的小人,是她昨晚在牛棚借着月光描的。
母亲的骂声突然劈开晨雾:“赵有兄!
你弟蹲在磨盘上哭半个时辰了!”
她慌忙起身,书包里的铅笔盒(饼干罐改的,贴着用烟盒纸剪的星星)叮当作响,裤脚的化肥袋布料被露水浸得发硬,磨得小腿生疼。
村小的祠堂梁柱上,朱漆剥落得像晒干的橘子皮。
赵有兄的课桌右角垫着三块青砖,她用铁丝弯成“L”形卡住桌腿,这是上周在工地废料堆里捡的——柱子总说她“穷讲究”,却趁她打水时,往她书包里塞了好几段铁丝。
黑板用锅底灰刷过,反光得看不清字,她便把剩下的粉笔磨成粉,混着米汤涂在硬纸板上,自制了块小黑板,此刻正用它抄新学的“秋”字,粉笔头在板面上划出刺啦刺啦的响。
“赵有兄,你弟是不是又尿裤子了?”
柱子趴在课桌底下,用铁丝戳她的板凳腿,工装裤上还沾着水泥厂的灰。
他总笑她的名字“有兄才有弟”,却在她捡煤块时,默默多搬一筐塞进她的草编筐。
陈老师送的半本田字格本摊开在桌上,空白处画满了手工示意图:易拉罐剪开压平,能当直尺;报纸折成六边形,就是简易笔筒。
昨天她用柱子给的铁丝,弯了朵花瓣套在铅笔上,此刻正被小芳借去临摹,红头绳在阳光里晃成一小团火焰。
午饭是冷硬的玉米饼,赵有兄蹲在井台边啃,听小芳说镇上的孩子用带香味的橡皮。
她摸了摸裤兜,那里装着用橡皮泥捏的数字贴——诺基亚手机的按键磨平了,她便照着课本上的阿拉伯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