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想听你解释,你立刻下令,开城门。”
“城外的兄弟快要撑不住了,他们得回城休养。”
虞文君却面露难色:“城门外数万大军,我开城门,岂不是不顾城内百姓安危?”
一团熊熊火焰,似乎要把我淹没。
我冷冰冰开口:“既如此,你为何让我带亲信突围。”
“又为何说,你要在城内设置陷阱,让我们带敌人进城,一网打尽?”
正堂点燃十余个炭炉,恍若春日。
虞文君满不在乎地说:“月牙,我今日成亲,你……”倏,一道寒光闪过。
随身携带的暗器,从虞文君头顶划过。
新郎发髻,被我齐根斩落。
他看着那枚暗器,眼神中透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前,虞文君花了三天三夜为我打磨的匕首。
这是我的保命武器,也是他跟我的定情信物。
如今这把匕首,却差点扎进他的眉间。
“我再说一遍,开城门!”
“放兄弟们进来!”
我嘶哑哽咽地吼道。
仪表堂堂的虞文君,登时成了衣冠不整的登徒子。
虞文君敛了神色:“好好好,你为了他们竟要杀我。”
“开……开门行了吧。”
他刚一落地,我只觉得后脑勺一痛。
耳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意识丧失前,我忽然意识到,那声巨响,是我塞给二狗的“黑铁蛋”。
一旦引爆,方圆五里,不留活口!
他们……他们竟走到绝路!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颠三倒四地做噩梦。
一会儿梦到,我在京都刚认识虞文君的时候。
彼时,他不过是一个落魄的穷书生,明明自己没钱吃饭,却买下老婆婆全部的花束。
我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都要饿肚子了,还要花作甚?
他却将花一把堆到我面前:“姑娘为何笑我?”
“可知一花只为一树开?
这花与姑娘何等相称。”
“赠予姑娘,望姑娘不要嫌弃此花味浓。”
他炙热的眼神,一下灼伤了我。
我竟为了一把桃花,跟他征战沙场三载。
何其可笑?
如今想来,定时当年我在菜市场,挥舞大刀击退恶霸,被他看在眼里。
他落榜又不甘于此,索性拐骗我去战场。
我一身武力冲锋陷阵,他蜷缩在我背后,出谋划策。
从始至终,我不过是他功成名就的棋。
而不是妻。
一会儿,我又梦到二狗。
他不过十五岁,是自愿来参军的。
他说自己的妹妹被敌军糟蹋上吊自杀。
妈妈和腹中的胎儿,被敌军活生生踢死。
父亲更是进了战场,就了无音讯。
可即使如此,他还要参军。
“敌人不破,何谈山河无恙?”
“俺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敌人打得嗷嗷叫。”
还有大鹏,他说希望战事早些平息,他要回去娶媳妇呢……可这些憨厚的笑脸,却猛地在我眼前炸开,成了拨不开的血雾。
我猛然睁开眼,看到自己被关在柴房。
身后的伤口做了简单包扎,门也被反锁。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关住我?
我从屋后狗洞偷偷溜出去,想问问二狗他们的下落。
摸到虞文君房门前的时候,只听到小梅娇俏的声音:“相公,若是月牙姐知道我们是故意让他们去突袭,只为了我们顺利成婚,月牙姐会不会生气啊?”
虞文君冷漠的声音响起:“不过是死了几个杂兵,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战场每天都死无数人,为了我们的幸福而死。”
“是他们的运气。”
透过摇摇晃晃的烛光残影,我看到小梅斜靠在虞文君怀里:“要不是算命先生说,我们今日不成婚会有血光之灾,我们又怎么会这样做?”
“要怪就怪敌军,为什么偏偏选择在今日进攻。”
虞文君却冷漠地笑:“他们也算死得其所。”
“听说二狗最后拉了黑铁蛋,炸死千余名敌军,也算他有点用。”
背后火辣辣的疼,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胸口好似被人重击,浑身冒了一股又一股冷汗。
他们竟然为了所谓的良辰吉日,让五百名兄弟,白白送死?
何其可笑!
何其可恶!
何其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