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玥裴玄的武侠仙侠小说《想求我回头?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由网络作家“沈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丫鬟恐惧的浑身打颤,话都不利索,“屋、屋子里没有……没有麻绳……”“那是你的事。”沈玥冷冷看着她,“要我教你吗?”“奴婢这就去!!这就去——”两个丫鬟吓得连滚带爬,匆匆跑到隔壁小厅,将桌布、帐帘一把扯下来,用力撕成条状,再手忙脚乱地搓成绳子。其他丫鬟更是瑟瑟发抖,缩着脖子站在角落里,眼睛都不敢乱看。自从半年前订婚,裴老夫人打心眼里就看不上沈玥,觉得她是民间长大没教养,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裴玄。偏偏,裴玄又是沈玥父亲的手下。为了攀上武安侯府,裴老夫人一边巴巴的定下婚事,一边又对沈玥嫌弃挑剔。再加上一个嫉妒心重的裴思薇,上梁不正下梁歪。“沈玥”性格温顺纯良,却没能得到善报,连裴府的丫鬟都敢瞧不起她,甩脸色、说闲话的不是一两个。现在个个乖...
《想求我回头?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精彩片段
丫鬟恐惧的浑身打颤,话都不利索,“屋、屋子里没有……没有麻绳……”
“那是你的事。”沈玥冷冷看着她,“要我教你吗?”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两个丫鬟吓得连滚带爬,匆匆跑到隔壁小厅,将桌布、帐帘一把扯下来,用力撕成条状,再手忙脚乱地搓成绳子。
其他丫鬟更是瑟瑟发抖,缩着脖子站在角落里,眼睛都不敢乱看。
自从半年前订婚,裴老夫人打心眼里就看不上沈玥,觉得她是民间长大没教养,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裴玄。
偏偏,裴玄又是沈玥父亲的手下。
为了攀上武安侯府,裴老夫人一边巴巴的定下婚事,一边又对沈玥嫌弃挑剔。
再加上一个嫉妒心重的裴思薇,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玥”性格温顺纯良,却没能得到善报,连裴府的丫鬟都敢瞧不起她,甩脸色、说闲话的不是一两个。
现在个个乖的跟鸡仔一样。
由此可见,欺软怕硬实属人的劣性根。
两个丫鬟哆嗦着将搓好的绳子拿过来,不敢看沈玥,颤抖着手将地上的裴老夫人、裴思薇和沈嫣然绑起来。
她们绑的是真紧,绳子都恨不得勒进肉里。
就怕沈玥不满意。
沈嫣然痛得眼泪都掉下来,想挣扎,却被两个丫鬟按住手脚,五花大绑。
她含泪抬头,神情楚楚可怜,眼底却藏着怨毒,“裴玄哥哥马上就过来了,他不会饶了你的——”
两个丫鬟大气不敢出,绑完人就躲到一边。
沈玥抓着沈嫣然的头发,将她和裴老夫人拖到桌子边,扔在地上,然后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我等着他来。”
沈嫣然痛得直发抖,眼里恨意更浓,却又不敢显露,强忍着说:“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真的疯了吗?你别忘了,你母亲还在沈府!”
现在沈府已经是二夫人,沈嫣然的母亲当家。
这是一句威胁。
沈玥继续喝茶,淡定地说:“无妨,我母亲少一根头发,我就削你一块肉。听说凌迟之法可以削上三千两百刀还不死,我正好试试。”
“你!!”沈嫣然浑身痛得一凉。
沈玥放下茶杯,转头看着她,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至于我想干什么,不是说了吗?你们串通一气算计我,我就拉着你们一起死啊,正好黄泉路上有伴,也省得寂寞不是?”
这话简直太有病了。
沈嫣然都吓哭了,眼泪鼻涕混着血往下流,一边哭一边拼命摇头。
“不要,不要……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沈玥幽幽地道:“我听裴玄说,你和他相爱多年,一直不能在一起。现在好了,我让你们死在一块儿,尸骨都埋一起,再也没人拆散你们了,高兴吗?”
“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啊!!”
沈嫣然哭得大声,拼命摇头,眼泪都甩飞了。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爱他吗?有情人终成白骨,多让人羡慕啊。”
沈玥手指勾了勾下巴,恶意地挑眉,“难为你们多年狼狈为奸,费尽心思地算计我,我好心成全你们,应该好好感谢我才对。”
嘶。
此话一出,屋顶上隐隐响起抽气声。
转瞬即逝。
沈玥不经意瞥了一眼房梁,空空如也。
“姐姐,我是你亲妹妹啊……我怎么会算计你?一定是你误会了!”
沈嫣然一脸涕泪的争辩。
她现在落到沈玥手里,生怕沈玥一个不高兴将她杀了,因此拼命解释。
“不是我要嫁给裴玄的,也不是我要抢你嫁妆——是裴玄!是他非要娶我,嫁妆也是老夫人硬要塞给我的,这不关我的事啊!你放过我吧!”
沈嫣然在这个时候翻脸不认账,连躲在一旁的裴卫氏都惊呆了。
“沈嫣然,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明明是你……”
是你要让沈玥做妾的。
“关我什么事?你不要乱说——!!”
沈嫣然狰狞的打断,“我说的不是真的吗?明明是裴玄一直纠缠我,非要我嫁给他!嫁妆也是他说要给我,老夫人硬塞到我手里的!我凭什么要跟你们一起死,这不公平!!”
裴卫氏惊呆了,“……”
旁边的丫鬟们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这还是一向温柔亲切的嫣然小姐吗?
她竟然说这种话!
沈嫣然已经被恐惧冲昏头,她和裴玄有私情不假,却从来没想嫁给他。
裴府的家世并不高,只是祖上立了军功,赐了座将军府,在京城里勉强挤/入二流。
沈嫣然真正想嫁的是皇室,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
裴玄一直对她痴情恋恋不忘,她也没有直言拒绝,故作暧昧地吊着他,不过是个备胎而已。
但谁能想到,沈玥突然回京,武安侯府有了亲生女儿。
沈嫣然在京中的身价一落千丈,别说嫁进皇室,连几个原本对她有意的宗室夫人都不搭理她了。
武安侯府又突然兵败倒台。
人人都对沈家避之不及,只有裴玄痴情依旧。
这个原本看不上的男人,此时竟然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即使替代沈玥进门做正妻,沈嫣然心里也是不甘的,她怎么可能愿意跟裴玄一起死?
“是裴玄对我死缠烂打,是他逼我的……姐姐,你相信我啊!我怎么可能勾引你的夫君?”
沈嫣然痛哭流涕,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裴玄他威胁我,说大伯父和堂哥他们没了,我要是不嫁给他,他就要在朝堂上攻讦沈家,让我父亲一起获罪,我真的是被迫才嫁给他的,我根本不喜欢他,姐姐你要相信我啊!”
嘶!
屋里的裴卫氏和丫鬟,屋外的护院下人,眼睛都瞪突了。
沈玥眉轻挑。
“可裴玄跟我说,你和他是两情相悦。”
沈嫣然瞪大眼睛,一副受了屈辱的表情,她尖锐的大叫:“他胡说——!我没有!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我心里喜欢的是太子殿下,要不是沈家突然兵败,我本来都要进东宫做太子侧妃了,怎么可能嫁给他!!”
她情绪太激动,声音太尖锐响亮,以至于连屋外急促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啪啪啪。”
沈玥鼓了鼓掌,“原来你想做太子侧妃,真有志气,哪怕是东宫的妾,但也比裴玄的正妻值钱。”
“你说是吧,裴将军?”
沈玥笑吟吟地转头,看向房门外,脸色铁青僵立的男人。
清漪院是当年,沈观山为了求娶蒋府大小姐,亲手设计布置的院落,每一处都透露着深情。
胡氏当年对沈观山痴情纠缠,又因为沈观山求娶了沈夫人,成了京中前所未有的笑话。
康嬷嬷是知道的,胡氏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恶意折磨沈夫人,也是因为当年的旧怨。
如今,夫人和小姐都搬离了沈府。
清漪院等于落到胡氏手里。
康嬷嬷不用想也知道,胡氏肯定会各种糟践,这座院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奴婢实在是心疼。”她抹着眼泪说,“侯爷和夫人,还有三位公子都是那么好的人,为何老天不开眼,偏偏是他们遇到这样的事?人没了,连念想都保不住。”
沈玥轻声道:“这世上不公的事情太多,谁又能想明白呢?”
康嬷嬷止不住地抹眼泪。
“好了,别哭了。”沈玥安抚道,“无论如何,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为死物委屈活人的道理。更何况,即便我和母亲离开,胡氏也拿不走这套院子。”
康嬷嬷一怔,“小姐,这话怎么说?”
沈玥眸底泛冷,“我说过,朝廷会回收这座府邸,不是开玩笑的。就算皇上不想收,我也会让他收。我不会让长房任何东西,落到白捡便宜的二房手里。”
“可是,如果被朝廷回收,万一再赐给旁人……”康嬷嬷道。
“不会的。”
沈玥平静地说:“沈府是侯爵府,品级摆在这,非赐爵之人不可住。如今朝中没有新封的侯爵,沈府被朝廷回收后,只会封存起来,轻易不会动。”
除非,朝中再出现一位战功累累,足以封爵的人,才有可能赐下侯爵府。
“现在的大燕皇帝,与昔日宽宏的先帝不能比,他不会轻易赐爵,更不会赐府厚赏。”
沈玥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康嬷嬷紧张了一下,“小姐,这样的话,跟奴婢说说就罢了,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非议圣上,是大不敬的。”
“放心,我有分寸的。”
康嬷嬷松了口气,又不解,“小姐回京才半年,从未入宫面圣,怎么会知道皇上的性情?”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沈玥有些冷淡,“沈家刚一出事,还未正式定罪,皇上就已经下令夺爵,目的可不止是为‘武安侯’这个虚名。”
“还有什么?”康嬷嬷连忙问。
沈玥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
她压低声音,“嬷嬷不觉得,沈家这一战,败的实在蹊跷吗?“
康嬷嬷怔了怔,神情严肃下来。
“奴婢不知蹊不蹊跷,只知道夫人曾说过,侯爷和三位公子原本定好了时间,准备在京中送小姐出嫁后,再返回边关。可不知为何,就在小姐婚期前半个月,边关突然有急报送来,侯爷和三位公子这才紧急动了身,甚至没来得及亲眼看见小姐出嫁。”
沈玥追问:“急报内容是什么?”
康嬷嬷遗憾地摇头,“是军中急报,只有侯爷和三位公子知道,夫人也不知情。”
沈玥暗自蹙眉。
她父亲是边关主帅,三位兄长都在边军担职,但职位各不相同。
沈玥刚回京时,沈夫人为了让女儿尽快熟悉家人情况,曾细致的给她讲解过。
大哥沈卓云性格沉稳,心思细腻敏锐,精通兵法,但武功却是三兄弟里最差的,因此在边军中通常担任文书和军师一职,并不常上前线。
二哥沈鹤云文武双全,职位也最为灵活变通,有时会帮着大哥一同留在军营,商议对策,处理文书,有时又和三哥沈昭云一起,作为前锋,甚至还没少与父亲沈观山一起,坐镇守城。
三哥沈昭云是天生武才,文墨很差,但武功冠绝三军,是边军里出了名的银甲小将军,自从军起从无败绩,也是父亲沈观山手里最锋利的剑,经常配合大哥和二哥的计划,作为突击前锋以及伏击将军,冲在最前线。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有沉稳老辣、熟知边关情形的主帅,沈观山亲自坐镇,
沈家三兄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默契远超常人,常年在军中历练,战术配合炉火纯青,几乎不可能存在明显漏洞。
沈玥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绝境的战局,才能同时葬送父子四个人?
但凡有一丁点活路,他们都不该同时战死。
至少,以三哥沈昭云的武功,就算身陷敌营,他独自一人也能杀出条血路。
“我不明白,也想不通。”沈玥喃喃道,“这实在太奇怪了,边关这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会打成这样?”
康嬷嬷心里刀绞一般,“不止是小姐,噩耗入京时,奴婢和夫人都不敢置信,侯爷和三位公子那般厉害,又在边关多年,怎么会这样?”
“父亲和兄长们离京之前,收到的那封急报在哪里?”沈玥问道,心里却不敢报太大希望。
“也许,找到那封急报,就能知道这一战的起因。”
按照时间推算,从京城赶到边关需要近半个月,快马加鞭也要十天。
父兄四人是在沈玥婚期半个月时,临时动身赶往边关,一路上肯定昼夜不停,十天左右就能抵达边城。
在沈玥大婚当日,边关战败的消息传来。
即便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战报,也需两三日左右,才能从边关送达京城。
也就是说,在沈玥出嫁前三日左右,她父兄四人刚抵达边关最多一两日,大战就爆发了,而她父兄四人,连同五万边军,全部折在这惨烈一战中。
边关三城全部失守,落入蛮族手中。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大燕立国百余年,从未在蛮族手里吃过这么大的亏,连边境三城都丢了,至少有近十万百姓落入蛮族手中,不知要被如何残杀。
哪怕是在四十余年前,边境最危急的时刻,蛮族三十万大军南下,同时围攻三城。
当时三城的总兵力不过十五万余,足足相差了一倍的兵力,朝廷援兵又不能及时赶到,边境告破似乎只是早晚的问题。
沈玥下车后看了一眼,便问道:“屋子收拾好了吗?”
一位面相精明干练的嬷嬷站了出来,“回小姐的话,夫人出嫁前住的院落已经收拾妥当,可以直接入住。”
“先把母亲安置下来,其他事情待会说。”沈玥道。
众人立刻行动,用暖轿将沈夫人从马车接下来,匆匆抬进府,明玉三个丫鬟都跟过去照顾。
康嬷嬷一边请沈玥进正堂,一边道:“小姐的屋子也收拾好了,就在夫人隔壁,随时可以入住。但蒋府毕竟空置多年,花园等地方都杂草丛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缮,我们人手不太够,还没有完全打理好。”
沈玥道:“先把住人的地方和厨房收拾出来,其他地方不急,有空再弄。”
“奴婢们也是这样考虑的,都收拾好了,小姐放心。”
“周伯和陈伯呢?”
“他们两个去安排护院值守了,也要熟悉一下蒋府的情况。”康嬷嬷仔细解释,“老宅目前只剩下四位老仆打理,很多院子都封了,也无人巡视,护院们不放心,便由他们接管。”
“好。”
沈玥没有多问,她相信周伯和陈伯会处理好。
走进大堂坐下,康嬷嬷给她倒了杯热茶,等她稍作休息后,便开始介绍如今府里的人。
“夫人的清漪院里,一共有三位管事嬷嬷,除奴婢之外,另外两位是李嬷嬷和陈嬷嬷,负责打理院中事务,管教丫鬟等等。一般内院的事情都由我们三人负责。”
沈玥抬眼看去,一位面相柔和、年过四旬的嬷嬷站出来,眼睛微红含泪看着沈玥。
“奴婢陈周氏,拜见小姐。”
陈嬷嬷红着眼睛跪在地上,给沈玥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奴婢万死不能报!”
见沈玥面露疑惑,康嬷嬷解释道:“陈嬷嬷和李嬷嬷,之前和院子里其他下人一起,被胡氏发卖给了人牙,差点要被卖出京,与家人分离,幸好小姐及时出手,才将她一家赎了出来。”
沈玥这才明白,道:“陈嬷嬷请起,你一家被卖,说到底也是受我和母亲连累,算不得救命之恩,倒是让你一家老小受苦了。”
“小姐言重了,奴婢一家都是贱籍,从前蒙夫人恩惠,得以留在夫人院中伺候,才不至于家人分离,如今又得小姐大恩,奴婢感激不尽!”
陈嬷嬷红着眼睛说完,又深深磕了个头。
康嬷嬷道:“陈嬷嬷的家人都在外面,因是男丁,不便亲自向小姐谢恩,所以没有进来。”
沈玥这才发现,大堂里都是嬷嬷和丫鬟,门外还站了不少人,年龄有大有小,都是男仆。
“李嬷嬷去安置夫人了,小姐刚才见过的。”康嬷嬷又说,指得显然是那位面相精明干练的嬷嬷。
沈玥点点头。
“夫人内院的丫鬟琐事由我们三位嬷嬷打理,外院的男仆下人,以及府外联络等事务,则由赵管家负责。他也是之前沈府的大管事。”
康嬷嬷往门外喊了一声,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扑通跪在地上。
“老奴赵兴,拜谢小姐大恩!”
康嬷嬷道:“清漪院主要的管事都在这,其他丫鬟下人,小姐不必一一认识。但除此之外,小姐嫁妆里的诸多田产地产,以及京中产业,还有管事共计二十余人,小姐之前也都见过了,奴婢已经派人送去消息,这两日他们得空,便会来蒋府拜见小姐。”
沈玥的嫁妆之所以惊人,除了那些明面上的金银财物外,更重要的是有不少地契、田产、店铺、酒楼等等。
种类又多又杂。
产业范围也不仅限于京城之内,而是辐射向大燕各个大州,尤其是通往边关这一路上,到处都有沈家的产业。
这些都是沈家百年积累的财富,是家族的底蕴,更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几乎称得上日进斗金。
也正是靠着这些产业支撑,沈家以及全族才能代代出武将,毕竟穷文富武,习武是个烧钱的活儿,没钱养不出将军。
胡氏心心念念想抢夺的沈家家产,也正是这些东西。
沈玥在出嫁前,父母和三位兄长几乎把所有东西都给了她,包括产业地契。
那些散布在大燕各个地方的产业管事,没办法赶回京城,但在京中负责总管各地产业的二十多名管事,沈玥在出嫁前,都被父母安排见过。
管事们也都在那时知道,从今往后,她才是沈家所有产业的拥有者。
沈玥回想起这些记忆时,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父兄似乎是把沈家所有东西都托付给她了。
为什么呢?
如此庞大的家族产业,不管怎么看,都应该由男丁继承。
她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家产都给了她,即便她三位兄长都不反对,都有自信靠自己的能力打拼出一份新家业,但是这样的行为,难免有让沈家百年底蕴,落到旁人之手的风险。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为家产在沈玥手里,作为嫁妆和她一同出嫁。
如果沈玥没有和离,没有逼迫裴玄画押“退还嫁妆”的和离书。
按照大燕的律法,她的嫁妆就等于是婆家的东西,连娘家都不能再过问,更有被婆家侵占的风险。
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
而且当时,她父兄都还在世,沈家安然无恙,即便再疼女儿和妹妹,也不应该做出这种违反常理的事。
沈玥不动声色地思考,她的记忆里没有解释父兄为什么这么做。
从前的“沈玥”是真的很单纯,没有半点心计,对内情也没有丝毫察觉,父兄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听,并且真心实意的认为,这是家人对她的关爱。
但是换到沈玥身上,她一眼就看出父兄这样的举动,不合常理。
诸事反常必有妖。
也许……
只有等沈夫人醒过来,才能为她解答疑惑。
“外头管事拜见的事情,先不急,反正出嫁前已经见过了。”
沈玥沉吟片刻,道:“我们刚搬出沈府,事情还多,赵管家既然负责联络府中内外,就由你辛苦一趟,去通知这些管事,以后有事来蒋府寻人,不必再去沈家。”
下人满脸见鬼的表情,扭头看向府门方向,隐隐有烟尘飘散升起。
他浑身哆嗦个不停。
“大小姐她……她带着人,把府门给撞开了!!”
胡氏震骇的呆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骤然拔高尖锐,“你说什么——?!”
……
朱红铜钉的沈府大门轰然倒下。
砸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生生碎了好几块石板,连原本躲在门后窥视的几个门房都来不及躲,惨叫着被门板压在了地上。
只有一个腿脚最麻利的下人,尖叫着见鬼一样冲进了府。
中门大开,畅通无阻。
远处围观的百姓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长街一片鸦雀无声,连周围府邸的人闻声出来查看,都被这景象惊的待在原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府被抄家了吗?
沈玥摆了摆手,六个护院喘着粗气抬起原木,送回原来的墙根底下。
“砰!”地一声巨响,原木重重落地。
围观百姓又被吓得一哆嗦,看见他们个个面目赤红,肩膀上被原木磨破渗血,连手掌都是血红一片,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色,神情亢/奋,煞气腾腾。
长久生活在京城太平盛世里的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种煞神?
纷纷被吓得浑身冰凉,一动不敢动。
六名护院也没理会其他人,扔下原木后迅速返回,汇入了原本的队伍中。
“门开了,随我进府。”
沈玥一声令下,当先走在前方,康嬷嬷和阿婵、阿絮两个丫鬟紧随其后,三十几名护院整齐有序,提着护棍,径直走入。
他们踩着倒塌的府门走了进去。
无人敢阻拦。
沈玥踏过满地压碎的石块,看见倒塌的府门底下,压着两个满头是血、哀嚎惨叫的门房。
两个门房也呆呆仰头看着她,表情犹如白日见鬼一般惊恐,哆哆嗦嗦的,冷汗和鲜血流了半张脸。
“你们……”
沈玥话都没来得及问,两人猛地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沈玥:“……”
行,真有骨气。
“小姐,我们是直接去找二夫人吗?”康嬷嬷厌恶地看着这两个门房,他们分明就躲在门后,护院叫门半天,愣是装死不回答。
活该被砸得半死。
沈玥道:“找她做什么?等她来找我。”
“母亲在哪个院子?带我过去。”
她又问。
康嬷嬷心里宽慰,连忙道:“夫人在清漪院呢,奴婢带小姐过去。”
沈玥点点头,一边走一边问道:“裴府送回来的嫁妆呢?”
“奴婢也叫放在清漪院,剩下的护院都在院子里守着,保护夫人,也帮小姐守着嫁妆。”
康嬷嬷语带厌恶,“奴婢带人出府接小姐,夫人又昏迷不醒,院中无人主事。奴婢担心二夫人会趁虚而入,便命所有护院封住院门,以防不测。”
沈玥轻叹道:“在自己家里,竟然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讽刺。”
康嬷嬷脸色愧疚,“只怪奴婢无能,没能保护好夫人。”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你已经尽力了。”沈玥宽慰道,“她毕竟是二房的夫人,你碍于身份,确实没法跟她硬碰硬。”
哪怕康嬷嬷是沈夫人的陪嫁,身份上也属于奴仆。
奴仆与主子对抗,传出去也不占理。
康嬷嬷是不想落人话柄,也是受身份所限,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按照胡氏的为人,你的担心是对的,她还真做得出趁虚而入的事。”
沈玥声音一沉,忽然停下脚步,“难怪要紧闭府门,拦着我进来。”
康嬷嬷一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通往清漪院的必经之路上,胡氏正一脸铁青的带着众多府里下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
她显然也看到了沈玥,脚步一顿,随即脸上怒意更浓,仿佛要杀人一般直冲过来。
“沈玥——!!”
康嬷嬷立刻下令,“保护小姐,别让她靠近!”
三十几名护院立刻紧握护棍,上前护主,沈玥却一摆手,“不必,让她过来。”
护院们迟疑着停下动作,退回原位。
康嬷嬷不放心,低声快速道:“小姐,二夫人不是好说话的性子,应付她一定得小心。”
“无妨,我也不是好说话的性子。”
沈玥话音刚落。
胡氏已经面目狰狞,脚步急促地冲了过来,扬起手就朝沈玥脸上打过来。
“你这个不孝女!”
“啪——”
巴掌僵滞在半空,被沈玥一抬手牢牢扼住手腕。
胡氏愤怒的表情愕然呆住。
“我刚一回来,二婶好大的见面礼。”沈玥眸光微凉,唇角扬起一抹笑,“这不孝二字,你还没有资格替我父母说。”
“留着给你自己女儿吧。”
沈玥说完一甩手,胡氏踉跄着往后退,被身后的丫鬟连忙扶住。
丫鬟眼睛瞪起,气势汹汹的指责,“大小姐,二夫人是你的长辈,你竟然敢跟长辈动手!”
沈玥道:“掌嘴。”
康嬷嬷神情一厉,上去就是狠狠一巴掌。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小姐说话!”
丫鬟尖叫一声被打偏了脸,她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康嬷嬷,又看向沈玥,“大小姐你……”
沈玥说:“再掌。”
“啪!”康嬷嬷抡起胳膊又是狠狠一巴掌。
丫鬟惨叫着被扇歪了身子,一头撞在胡氏身上,主仆两差点跌到地上。
后面的丫鬟婆子赶紧扶住,脸上满是惊惧骇然。
这……
这大小姐,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之前在府里的性子是最温柔不过,从来没跟人生过气,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说掌嘴就掌嘴。
好大的威势!
康嬷嬷这两巴掌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其他丫鬟下人别说指责沈玥了,连正眼看她都不敢,骇的纷纷低头装鹌鹑。
阿婵和阿絮没抢到机会动手,心里直觉得可惜,看到胡氏身边的大丫鬟翠喜被打得满脸开花,又觉得十分解气。
就是活该!
让她以前仗着小姐性子好,对小姐指手又画脚的,现在总算吃到苦头了。
对于沈玥的性格变化,康嬷嬷和阿婵、阿絮都觉得正常,康嬷嬷甚至十分欣慰。
以前老爷和几位公子都在,夫人也是个护女儿的,小姐又刚刚接回京中,难免拘谨一些,性子还没显出来。
现在沈家处境危急,老爷和几位公子不在了,夫人又在病中,小姐若是还跟以前一样温和柔善,只怕骨头都要被人啃干净。
还是强势一点好!
只有足够坚强,才能撑得起现在的沈家。
与此同时,松鹤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裴老夫人笑着坐在椅子上,拉着沈嫣然的手,“嫣然,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有你照顾玄儿,娘就放心了。”
裴思薇讨巧卖乖地笑道:“嫣然姐姐美丽又大方,二哥爱慕好多年,终于可以娶回家,晚上做梦都会笑醒了。”
“不许胡说!”沈嫣然脸颊绯红,微带羞色,却也落落大方。
“我既然嫁给了阿玄,以后就是他的妻子,自然会好生照顾他,伯母不用担心。”
裴老夫人嗔怪,“还叫伯母呢?”
沈嫣然脸颊更羞,“娘……”
“好,好孩子。”裴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满意极了。
这才是京城锦绣地里养大的千金小姐,不像那个沈玥,从小在民间长大,一身小家子气,看着就碍眼。
裴老夫人招招手,婢女将一本烫金册子拿过来。
“这是沈玥进门时带来的嫁妆单子,现在是你的了。”
沈嫣然连忙推辞,“姐姐的嫁妆,进了裴府就是裴家的,我怎么好拿呢?”
裴老夫人听得心里满意,硬把嫁妆册交给她。
“好孩子,你是替沈玥进门的,本就受了委屈,这嫁妆自然算是你的,快收下!”
裴思薇嫉妒地说:“就是,沈玥不过是个乡下养大的贱人,哪配有这么丰厚的嫁妆?嫣然姐姐你拿着,才叫名正言顺。”
沈嫣然又推辞几句,这才收了下来。
她语气带着怜悯,“姐姐虽是在民间长大,也是我大伯的血脉,她能认祖归宗,我很高兴。只是没想到,姐姐命不好,回京才半年,大伯和几位堂兄就出事了。”
沈观山为了沈玥这唯一的女儿,把侯府百年积蓄都掏空了,全做了沈玥的陪嫁。
虽然那些积蓄本就是长房的,二房管不着。
但沈嫣然心里还是恨!
如果沈玥没回来,她就是侯府嫡系唯一的女儿,长房的积蓄也该是她的嫁妆,如今却落到沈玥头上。
这不是沈玥抢了她的吗?
而且,沈玥是沈观山的亲女儿,一回京,就把她这个隔房侄女的身价压了下去。
她本可以嫁进皇家,成为某位皇子,或宗室世子的正妃。
如今却只能退而求其次,当一个小小的将军夫人。
沈嫣然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细白手指无声掐紧了嫁妆册子,心里怨恨又不甘。
好在,裴玄对她深情,她替了沈玥的位置,不算太亏。
更重要的是,她还能让沈玥做一个无名贱妾,终生被她踩在脚下,才算出了口恶气。
裴思薇幸灾乐祸地说:“她何止命不好?要我说,沈玥就是个煞星,一回来父兄就死无全尸,不是被她克死的是什么?”
一旁没说话的裴家长嫂卫氏,闻言蹙眉道:“别说的这么难听,死者为大。”
“事实就是这样,我说错了吗!”
裴思薇理直气壮,大声说:“沈家就是被沈玥克的,沈观山父子也是死得活该,谁让他们非要把沈玥接回来?”
就在这时,房门砰一声撞开。
两个守在门口的嬷嬷像麻袋一样飞进来,重重撞在屋中央的香炉上,哎哟惨叫。
屋内众人都吓坏了。
裴老夫人连忙站起身,“怎么回事?”
“夫人!夫人她……”嬷嬷摔得满头是血,声音惊恐结巴。
“嫣然姐姐在这里,你喊谁是夫人!”裴思薇腾地站了起来,怒声喝斥。
嬷嬷恐惧的浑身哆嗦,话都说不通畅。
另一个嬷嬷已经摔晕过去了。
裴思薇气急败坏,恨不得踹她一脚,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一扭头,瞬间愣住。
“……沈玥?”
沈玥拎着一根血迹斑斑的棍子,走进了屋。
阿婵举着斧头跟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倒退着走。
阿絮更是举着木柴,清秀的小脸凶气十足,挥舞着威胁后方,“都给我退远点的,不许靠近,不然砍你们!”
后方,七八个护院抓着棍子,心惊胆战跟着,不敢靠近,也不敢退。
“三小姐快跑!!”
隔着房门看到呆愣的裴思薇,护院大叫,“快带老夫人跑啊!!”
裴思薇都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玥已经快速扫过屋内众人,看到了裴老夫人、裴思薇,裴卫氏,以及一身新衣精心打扮的沈嫣然。
人都齐了。
沈玥看向裴思薇,问了一句。
“刚才是你说,我父兄死得活该吗?”
裴思薇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下意识回了一句:“是我说的又怎么样!”
“哦,这样。”
沈玥眼眸微眯,反手一棍子抽向她的嘴。
砰!
长棍带着厉风,狠狠抽在裴思薇的嘴巴上。
裴思薇顿时惨叫,一口血喷出来,踉跄往后摔。
“薇儿!”裴老夫人骇然一吓,立刻扑过来。
沈嫣然赶紧后退,生怕沾上血。
裴老夫人一把接住了裴思薇,被她撞的跌在地上,差点闪了腰,气得狰狞咆哮。
“沈玥!!!你竟然敢伤害薇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完,裴老夫人焦急关心女儿。
“薇儿,你怎么样?快让娘看看……”
手一拉,怀里的裴思薇软绵绵地歪倒,露出半张血糊糊的半张脸。
“嘶!”
满屋子人倒抽冷气。
裴思薇整个下巴都被打歪,牙齿碎了七八颗,血糊了半张脸,痛得昏死过去。
“狗嘴里吐不出人话,活该被打。”
沈玥说着,看向旁边目露惊恐的沈嫣然,她手里拿着一本眼熟的嫁妆册子。
沈嫣然下意识把册子藏在身后。
“姐姐,你疯了吗?竟然把三妹打成这样,裴玄哥哥不会饶了你的!”她色厉内荏的威胁,“你赶紧放下棍子,跟娘认错……”
“这么快就改口叫娘,急着抢我的嫁妆啊?”
沈玥讥诮地勾唇,“我要是再晚来一点,骨头都能叫你啃干净了。”
沈嫣然涨红了脸,“我没有!这是娘自愿给我的!”
“你当我傻啊。”沈玥扬眉,手中棍子一抬,染血的棍尖几乎指到她鼻尖上。
“识相一点,自己拿出来,别叫我抽你。”
“夫人顾及沈家的名声,这种事情也不好较真解释,才一直没有说破,但其实沈府的人都知道,夫人从不和二小姐亲近,只是面子功夫而已。”
沈玥问道:“这么说,母亲不喜欢沈嫣然?”
康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二小姐对夫人倒是很殷勤,每日都来请安,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忘送来给夫人,府里下人都说,二小姐对夫人比对自己的亲娘都体贴。”
“但夫人对二小姐一直淡淡的,也不爱见她,十次里有八次都是拒绝的,还惹得下人议论,说夫人心肠冷。但夫人私下跟我说,二小姐长得太像胡氏,她实在喜欢不起来,又不好为难小辈,只能躲着点。”
“不过,二小姐毕竟是二老爷的亲女儿,看在二老爷和老爷的兄弟情分上,夫人默许了二夫人放出的传言,只当是抬一抬二小姐的身价,以后能有个好姻缘。”
沈玥明白了。
她这位母亲倒是个心软宽容的。
即便胡氏对她仇视多年,也没有迁怒对方的女儿,甚至愿意看在沈家血脉的情分上,尽量抬她一把。
只可惜,好心喂了白眼狼。
护院敲了许久的门,却始终敲不开,府门里更是死寂一片。
远处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听说沈家长房获了罪,府里归了二房管,不欢迎这位大小姐回来。”
“连家门都不让进啊。”
“毕竟是和离回来的,多晦气啊,肯定不让进门。”
“之前抬回来的嫁妆倒是送进去了,人就不让了。”
康嬷嬷听到议论,脸色气得发青,“二夫人实在太过分了,一家子血脉,竟然拒之门外,事情未免做的太绝!”
敲门的护院无奈退回来,脸色有些愧疚,“小姐,门敲不开,现在该怎么办?”
沈玥并没有生气。
她问道:“皇上有下过旨,这座府宅以后归二房所有了吗?”
康嬷嬷一愣摇头,“没有,皇上只是收回了老爷的爵位,其他处置,朝廷还未定下。”
沈玥又问:“这么说,这座宅子目前还是在我父亲名下,没错吧?”
“没错,是在老爷名下。”
“那就好办了。”
沈玥淡淡说完,平静地走上前,站在台阶上。
她目光扫过四周,看到不远处聚来的百姓兴致勃勃,都等着看她怎么办,人群里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而在人群的后方,隐隐露出的墙根底下,堆放着一些原木。
大概是周围府中用来修屋子的。
原木又粗又圆,足足几米长,看着就很敦实。
沈玥站在台阶上,看着三十几名伤残护院,扬声道:“所有人,四肢完好无残者,出列!”
护院们神情一肃,军伍出身的人反应极快,当即便有六个人上前一步。
三十多名护院,大多四肢有残疾,能站出来的人不多。
但也足够了。
沈玥看着这六个人,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在边关时,见过蛮族攻城吗?”
远处的百姓好奇又不解地看着这一幕,“这沈家大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就这么几个手脚完好的护卫,想打进府也不可能吧?”
“他们怎么跑去抬木头了,这是要干什么?”
沈府曾经是侯爵府邸,官府御造。
府门巍峨大气,由几百斤重的纯铁木制作,表面包上厚厚铜皮,镶嵌铜钉,坚固无比,刀砍斧劈都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一旦府门紧闭,想靠人力破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也只是“几乎。”
战场上的老祖宗几百年前就教过,如何破城,无坚不摧。
京城从未见过战场的百姓并不明白。
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六名护院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睛发亮地看着沈玥。
沈玥笑道:“墙角有原木,自己挑,出了问题我担着。”
“是!”
六名护院高声应下,转头争先恐后的往墙角跑。
其他手脚有伤残的护院也明白了,不由嫉妒得直咬牙,低声道:“娘的,便宜这几个小子了。”
“要不是我瘸了腿,我也能上!”
“谁说不是!”
他们很快选中了一根大小合适的粗壮原木,三人一组并排,将原木扛在肩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回来。
众多围观百姓目瞪口呆,“他们要干什么?”
“等等,不会吧……”
原本站在沈府门前的其他护院立刻散开,沈玥也退到旁边,让出一条笔直大路。
康嬷嬷也看明白了,心惊肉跳道:“小姐,这……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出了问题我担着。”
沈玥露出一抹冷笑,抬起手,在无数百姓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蓦地直指沈府大门,“给我撞开它。”
“冲啊——!!!”
六名护院发出震耳的咆哮,带着伤疤和残疾的脸庞涨得血红,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厮杀的边关战场上,扛着沉重的原木,气势惊人的冲向沈府大门。
“轰!!”
一声惊人巨响。
紧闭的沈府大门剧烈一颤,坚固的铜板生生凹进去一个坑,门环铜钉全碎,与屋顶房梁上的灰尘一起,扑簌簌地落地。
“啊——”远处围观的百姓吓得尖叫,本能的捂住耳朵。
更多的人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继续撞,攻入为止。”沈玥冷静的声音响起。
六名护院兴奋得眼睛发亮,后退几步,怒吼着再一次冲向府门,肩上沉重的原木被六双手托着,狠狠往府门上撞。
“轰!!”
“轰!!”
沈府里仿佛地震了一样,几只鸟雀惊恐地从府院中飞出去。
二夫人胡氏此时正带着沈府的下人,气势汹汹地堵在清漪院门口,与十几个身带伤残、手持护棍的护院对峙。
巨响声传来的瞬间,胡氏像被人踹了一脚,吓得差点原地跳起。
“什么声音?”
护院们也面露警惕,只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尖叫。
“不好了二夫人!不好了——”
下人鬼哭狼嚎地冲过来,脸色像见了鬼一样煞白,“府门口!大小姐她……”
话还没说完,胡氏就听到一声惊天巨响,似有什么巨物轰然倒下。
“轰隆——!!”
她吓得一激灵,脸色发白,“怎么回事?”
沈玥走到院门口,目光冷淡地扫过对面胡氏。
“这大晚上的,二婶好大的阵仗,带着这么多人来我们清漪院,是来抄家的?”
站在李嬷嬷身后的沈嫣然,心脏突突直跳,下意识往人群里躲。
胡氏冷笑一声,“沈玥,你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婶吗?”
沈玥扬眉,“二婶何出此言?”
“我念在你刚刚回府,好心过来看看,你却让你院子里这群狗挡在门口,连院门都不让我进,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胡氏目光凶狠,指着她,“难不成你在乡下长大,连孝顺长辈的道理都不懂吗?沈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
“二婶带着这么多人冲过来,原来是想跟我讨论规矩?”
沈玥嗤笑,“真是不巧,你也知道我是乡下长大的,没学过你们京城的规矩,看见这么多恶客上门,我还以为是土匪进家,想来劫财了,可不得让身边人防着点?”
“你说谁是土匪?”胡氏气得声音都尖利了。
沈玥似笑非笑,“谁想劫财,谁就是了,听说二婶出身高门,想必娘家教养一定很好,总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连侄女的嫁妆都想抢吧?”
“……”胡氏顿时被噎住了。
李嬷嬷等西院下人也被噎得够呛,一时竟鸦雀无声。
这堵人嘴的本事,大小姐可真够损的。
一句娘家教养,就让胡氏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抢侄女嫁妆,这算哪门子教养?
可若不抢……
胡氏岂不是白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唱戏了?
胡氏一张脸噎得青红皂白,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
沈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二婶不是说好心来探望我吗?现在,我人也出来了,见也见到了,还有别的事?”
她就看看胡氏的脸皮有多厚,能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强抢的话来。
胡氏恶狠狠地瞪着她,“我专程过来,自然不止是探望,听说你被裴家休了之后……”
“停。”沈玥直接打断,“二婶年纪大了,耳朵也不灵光,全京城都知道我和裴玄是和离,哪来的休妻?”
胡氏眼神轻蔑,“你用不着给自己贴金,和离也好,休妻也好,不过都是被人抛弃,有什么好遮掩的。”
沈玥微笑,“总好过像二婶年轻时候一样,坏了名声嫁不出去,只能倒贴给人当续弦。”
胡氏猛地瞪大眼,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么戳人肺管子。
“你——”
“哎呀,一不小心说了实话,二婶是长辈,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沈玥再次打断她,“毕竟你也知道,我是乡下长大的,京城规矩没学好,不小心冒犯也很正常。”
胡氏三句话被她气得半死,脸庞都涨红充血了,眼神仿佛恨不得撕了她。
因为当年纠缠沈观山,导致全京城都知道她的痴情,在沈观山很快与蒋氏成婚之后,她就彻底成了笑话,活活拖到二十多岁都嫁不出去。
最后只能倒贴给丧妻的沈兆良,勉强当了续弦。
这件事无疑是胡氏的死穴,哪怕已经过去十几年,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一个字。
只有沈玥。
她是真的狠啊,嘴比刀还利。
字字都往她最痛处、最忌讳的点上戳,还是当着全府下人们的脸。
胡氏只觉得自己最难堪的一层面皮都被她扒了下来,浑身刺的血淋淋。
她完全不反省是自己先侮辱沈玥被休在前,只死死盯着沈玥,恨得眼珠子发红。
“果然是乡下泥坑里养大的,接回了京也盖不住一身烂臭味,你娘是怎么教你的规矩?难怪嫁出去才三天,就被人休了回来,败坏沈家门风!”
沈玥眼神微冷,“我娘是如何教我,轮不到二婶来过问。至于沈家的门风,二婶不如先管好自己女儿,好歹也是姓沈的,没骨气不要紧,总不能连脸皮都不要了,尽学了一些上赶着倒贴男人的手段。”
“沈玥——!!”
胡氏气得尖叫一声,这话显然是在骂她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当年倒贴嫁给沈兆良做续弦,如今女儿沈嫣然也有样学样,上赶着倒贴给裴玄。
更讽刺的是,她还没倒贴成功。
沈嫣然觉得难堪极了,她忍不住站出来说:“沈玥,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和裴玄哥哥是清白的,我才没有倒贴!”
“我刚刚有一个字提到裴玄吗?”
沈玥好笑地问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不用我解释给你听吧?”
沈嫣然霎时脸色青白交错,衬着脸上红肿的巴掌印,神情精彩极了。
李嬷嬷眼看好好的局面,都快被大小姐骂成狗了,句句不带脏字,句句杀人不见血。
夫人哪斗得过她这张嘴?
“夫人,您别跟大小姐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正事要紧。”李嬷嬷急忙凑到胡氏耳边,小声提醒。
胡氏被沈玥气得脑瓜子嗡嗡的,浑身血液直冲头顶,被李嬷嬷及时提醒才反应过来。
没错,她今晚过来不是跟这个贱人吵架的。
胡氏眼神一厉,也不想兜圈子了,指着沈玥命令道:“沈玥,识相的马上把你的嫁妆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沈玥听得都笑了。
她是真想问问,胡氏能怎么不客气?
明抢吗?
“既然是我的嫁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沈玥嗤笑道,“二婶这是连脸皮都不要了,打算带人明抢?”
说她是劫财土匪,还真没冤枉了她。
胡氏理直气壮道:“什么你的嫁妆,那都是沈家的家产!如今长房无人继承,就应该二房主持家业,家产当然也是二房的,你拿了我们二房的东西,还敢不还?”
大燕确实有这样的规矩。
通常情况下,一个家族里继承大部分家业的都是长房,其余人只能分到少许。
但如果长房绝脉,无人承继,排在后面的男丁就能顶替而上,成为正位继承人。
沈家如今就两房。
沈观山父子四人战死,长房只剩下沈玥一条血脉。
而她又是女儿身,无法继承家业。
整个沈府就自然落到了二房手里,连同这座府宅和所有家产,名义上都可以算作二房的东西。
胡氏眼睛死死瞪着沈玥,一时竟无话可说。
李嬷嬷也傻眼了,“这……”
还有这种事?之前竟然没想起来。
不对。
李嬷嬷心里忽然一激灵,目光忍不住看向胡氏。
二夫人应该是想到了,嫁妆和家产不一样,她们没法直接拿到手,所以,才有了二小姐顶替沈玥进裴家,用偷梁换柱的方式,拿到嫁妆。
这法子原本也算巧妙。
但谁能想到,大小姐竟然和离了,还逼得裴家写下了和离书,“自愿”退还了所有嫁妆。
这样一来,那些从沈家抬出去的嫁妆,经过裴家这一倒手,彻底成了沈玥私人的东西。
不管她是要改嫁,还是拿着嫁妆自立门户,沈家都不能说什么。
这简直是……
李嬷嬷一时心乱如麻,后背有些冒冷汗。
当初沈侯爷执意要把长房所有家产,全放进女儿沈玥的嫁妆里,沈夫人和三个儿子对此也毫无异议。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沈侯爷是爱女心切,想要弥补女儿从小流落在外的艰苦,才做出了这种荒唐决定。
现在细细想来,难不成……
胡氏脸色难看至极,死死盯着沈玥,“原来如此,这是你们早就算计好的!”
沈玥平静道:“二婶说笑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跟我装蒜!”
胡氏咬牙切齿地道:“我就说,你父亲怎么会那么糊涂,连自己三个儿子的前程都不顾了,竟把所有家产都给了你,天底下哪有这么偏心的父亲?不疼儿子疼女儿?原来是早就算好了这一招,借此保存家产。”
家产这种东西,如果一直留在沈府,是有可能被夺走的。
一旦长房出事,二房就是捡现成的便宜。
关键是还名正言顺。
但如果,把家产换一个名字,变成女儿的嫁妆,情况就不一样了。
按照大燕的律法。
女子的嫁妆是属于婆家的,一旦出嫁,就跟娘家没了关系。
倘若裴玄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沈玥”带着沈家所有家产嫁过去,不仅可以保证她一生富贵无忧,也能借此保住沈家百年的底蕴。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沈玥心里轻叹。
只可惜,她父亲看走了眼。
裴玄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留在“沈玥”手里的巨额家产,在她父兄死后,反而变成了她的催命符。
更是人人觊觎的一块肥肉。
沈玥和裴玄撕破脸时,执意逼着裴玄签下和离书。
斩断夫妻关系只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沈玥在和离书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裴家自愿退还所有嫁妆,”并迫使裴玄画了押。
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沈家长房的家产,一分不少从裴府夺回来。
有了这份和离书,不仅她和裴玄再无瓜葛,与裴家这个婆家也一刀两断。
原本在律法上,一旦出嫁就归婆家所有的嫁妆,自然也就回到了她手里,从此变成了属于她个人的东西。
不管是沈家这个娘家,还是裴家这个前婆家,都没有任何理由下手。
沈玥眸子讥诮地看着胡氏,“二婶怎么想都无所谓,反正现在,长房已经没有任何家产,我的嫁妆又只属于我一个人,没有被二房夺走的道理。”
说着,她又看向李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就算是你们去报官,到了衙门上,也没有一条律法可以证明,侄女的嫁妆要给叔婶继承。”
李嬷嬷脸色又青又白,在沈玥冰冷的目光下,忍不住低头,频频擦着汗。
刚刚她还说,告到衙门是沈玥不占理。
结果现在,不占理的却成了二房。
天底下就没有把侄女的嫁妆,交给叔婶继承的道理,这种事说出去都荒谬。
胡氏怒吼道:“你那些嫁妆还不都是沈家抬出去的?都是沈家的东西,是被你和你娘偷走的!”
沈玥冷笑,“这话我不认,首先我备嫁出嫁时,我父兄都还在世,所有嫁妆都是他们一手准备,跟我娘毫无关系。我父亲是沈家家主,他有权利调动沈家所有家产,想给多少就给多少,你们二房没有质疑的资格。”
“更何况,沈家历代都是长房继承,家业家产本就与二房无关,现存的产业中,有多少是我父兄真刀实枪拼来的?你们二房又付出了什么?说句难听点,你们二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吃的每一口粮食,穿的每一件衣服,哪一样不是沾了长房的光?”
“至于说偷——”
沈玥止不住地冷笑,嘲讽地看着胡氏。
“我父亲在世时,唯有我娘是一生挚爱,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父亲留给我和我娘护身的东西,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偷?”
胡氏顿时感觉心口被捅了一刀,血淋淋的绞痛。
这话可真没说错。
归根究底,沈观山和蒋氏,还有他们的儿女是一家人。
而她——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李嬷嬷眼看胡氏被压住了气势,急忙跑到她身边,色厉内荏地对沈玥道:
“就算嫁妆是你的,可你现在已经被休了,下半辈子还不是要靠沈家生活?二房要主持家业,总不能白白养着你们母女,你还是要把嫁妆交出来,充入公中,不然,有什么脸继续赖在沈家?”
沈玥讥诮地道:“你们二房都有脸赖在我家几十年,现在好不容易翻身做主,倒有脸指责起长房来了?”
“真是厚颜无耻!”
一直守着本分、没有说话的康嬷嬷,此时忍无可忍了。
她铁青着脸怒道:“二房这些年占了长房多少便宜,从前怎么不说?如今形势翻转,竟连一点血脉亲情都不顾了吗?侯爷和几位公子还在天上看着呢。”
此时,一阵森冷的夜风吹过,残枝落叶簌簌作响。
几十名护院抓着护棍,怒目而视,眼里全是怒火和不齿。
李嬷嬷只感觉后颈凉嗖嗖的。
她强撑着,梗着脖子,“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们只说现在,你们长房就是要靠二房支撑,交出嫁妆是理所应当,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么样?”沈玥看着她,唇角溢出了冷笑,“要将我和我娘赶出沈府?”
沈玥心里微酸,轻声道:“康嬷嬷,我没事的。”
康嬷嬷眼泪差点下来,看到她脖子上乌紫刺眼的勒痕,又是一惊,“小姐,你脖子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小事而已。”沈玥没有多解释,此时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康嬷嬷是她母亲沈夫人的陪嫁。
沈玥出嫁的仓促,沈夫人万分不舍又不放心,便将康嬷嬷和自己身边的护院全派了出来,给沈玥陪嫁到裴家。
沈家出事之后,沈玥不放心母亲的处境,执意要康嬷嬷把所有陪房护卫都带了回去,阿婵和阿絮两个丫鬟也跟着去了,这才导致身边无人。
这三天时间,康嬷嬷一直在沈府照顾病重昏迷的沈夫人,并不知道裴家的情况,直到裴家今天把嫁妆送回沈府,她才知道出了事。
立刻带着人赶来了。
看到沈玥抓着满头是血的裴老夫人,康嬷嬷低声问道:“小姐,这个是?”
“裴家不肯放人,我只能出此下策。”沈玥又问,“嫁妆都送回沈家了吗?”
康嬷嬷只听她短短一句话,眼睛更红了,被逼得要挟持人质才能离开裴府,可知他们小姐在裴家受了多少委屈。
老爷和几位少爷要是泉下有知,该有多心疼啊?
“都送回去了,一样不少,我叫人守着呢。”
康嬷嬷忍住眼泪,又说:“小姐抓了这么久,累了吧?我来处理,别脏了小姐的手。”
沈玥眨眨眼,任由康嬷嬷把半死不活的裴老夫人接过去。
旁边抓着裴思薇的阿婵,也交给了沈家的护院。
康嬷嬷转头看到裴家众人,脸色顿时冰冷,看裴玄的眼神更像是看仇人一样,“我们小姐承蒙你们‘照顾’了,此后再无瓜葛,将你们老夫人领回去吧。”
裴玄暗自皱眉,一摆手。
“快,快把老夫人和三小姐抬进去!”
管家连忙指挥,让几个裴府嬷嬷将裴老夫人和裴思薇接过来,匆匆抬进府。
康嬷嬷恨不得咬碎牙,但现在不是跟裴家算账的时候,夫人还在沈府里等着,先把小姐护送回去。
“小姐,我们回家。”康嬷嬷含着泪说。
阿婵、阿絮也忍不住红了眼。
沈家跟随而来的三十几名护卫,手里全都拿着护棍,看向沈玥的眼神满是心疼,“小姐,我们护送你回家。”
“夫人还在府里等你呢。”
沈玥的目光一一看过他们。
这些护卫年龄大小不一,个个身形强壮,却都带着严重的残疾。
有的少了条胳膊,有的瘸了条腿,有的瞎了只眼睛,还有的连鼻子都没了,裹着麻布,半张脸上布满刀疤。
他们身上随处可见狰狞的疤痕,甚至有人脖子上都带着刀砍过的痕迹,缺了手指的手牢牢抓着护棍,像最忠诚的护卫一样,将沈玥牢牢保护在中央。
每一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温柔的,疼惜的,忠心耿耿的。
仿佛看着自家的女儿,或是年幼的妹妹。
沈玥心底忽然发酸。
“好,我们回家。”
康嬷嬷心疼地护着沈玥,阿婵、阿絮两个丫鬟紧随其后,三十几名护卫手持护棍,犹如军阵一般,整齐有序地环护在外侧,四面八方滴水不漏。
拦路的众多百姓一时竟不敢阻拦,脑海里仿佛还回荡着沈玥的质问,神情有些复杂。
人群里有人嘀咕。
“沈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怎么养了这么一群残废下人?缺胳膊少腿的,走出来也不怕吓到人。”
康嬷嬷猛地停下脚步,愠怒看向人群,“谁说他们是残废的?站出来。”
百姓们吓了一跳,莫名其妙。
很快人群里传来一声,“本来就是残废,还不准人说啊?”
“没见过哪家高门养这种下人,丢人现眼。”
沈玥目光顿时一冷。
康嬷嬷气得发抖,“你们知道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从边关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身上的残疾和伤,都是边关杀敌留下的,都有朝廷军功在身,你们竟敢说他们是残废丢人现眼?瞎了你们的狗眼!”
人群里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百姓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伤残可怖的护卫,“他们是边关的将士?怎么可能!”
“哪有这么落魄的将士?有军功在身,还来给人当护卫?”
“你们沈府吓唬我们吧?”
京城距离边关有千里之远,行路艰难。
很多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边关长什么样,只在朝廷官府以及说书先生口中,听说过边关将士英勇退敌的故事。
距离带来想象,故事虚构英雄。
因此,在很多百姓心目中,能在边关杀敌的将士,个个都是文武英才,是威武不屈的铁汉子,一个眼神就能让敌人肝胆俱裂。
而每每边关大捷,军队凯旋回京的时候,他们迎接的那些军队,却确实如想象中一样威严。
但他们从未见过受伤退役的士兵,从未见过边关累累尸骨,与自己的想象不一样的,自然不相信。
康嬷嬷冷笑,“你们远离边关沙场,一辈子没走出过京城,当然不知道,边关每年战死的士兵有多少,若死在战场上,朝廷给了抚恤金也就罢了。若不幸没死,却落下终生残疾,不能留在军营,也寻不到别的活路,这样的将士才是大多数。”
“侯爷驻守边关多年,看过无数伤残士兵无家可归,为了不拖累亲人,寻死者不计其数。侯爷和夫人心慈,尽可能将一些伤残士兵送回沈家,做护卫,做下人,做杂活,至少有一条活路。”
“你们都是大燕的子民,都受过边关将士的保护,不思感恩没关系,但你们没有资格说他们丢人现眼!”
“他们身上每一处伤残,都是为大燕而留,侯爷和夫人给了他们活路,他们便誓死效忠沈家,这样的护卫,沈家还有数百人。”
康嬷嬷斩钉截铁地说:“他们每一个都心甘情愿,为沈家死,为小姐死!”
百姓们脸色微变,目瞪口呆。
三十几名伤残累累的护卫,拿着护棍,一言不发地护在沈玥周围,他们的眼神如出一撤,犹如残缺不全的狼群,保护着最后的主人。
沈家倒了,他们还活着——
小姐在,沈家就在!
裴玄眼眸微沉,这就是沈家所拥有的军心……
何等可怕。
沈玥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就像裴玄想要掐死她的时候一样,目光冷漠又高高在上。
直到裴玄涨红的脸庞发紫,瞳孔渐渐涣散。
她才松开手,一脚踹上他的膝窝。
裴玄的膝盖直挺挺弯折跪在地上,咚的闷响,力道之大,地上青砖裂开纹路。
他痛的清醒,空气和血呛进喉咙,
“咳咳——咳咳咳!!”
沈玥居高临下,“被人掐死的滋味如何?是不是终生难忘?”
裴玄掐着她脖子故意折磨她的眼神,是何等傲慢又高高在上,仿佛视她如蝼蚁一般,轻蔑掌控她的生死。
沈玥很记仇。
这么喜欢掌控别人,就让他也尝尝被别人掌控的滋味。
濒死,窒息,耻辱——
原样奉还。
裴玄冷酷狠厉的表情崩了个彻底,咳得撕心裂肺,却又无法动弹,从喉咙到肺里都像火烧火燎一般,甚至咳出了鲜血。
沈嫣然一脸涕泪横流,挣扎着朝他爬,“裴玄哥哥,你怎么样?没事吧……”
裴玄没理她,咳嗽中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玥,像锁定猎物的狼。
沈玥嗤笑,看向两个丫鬟。
“阿婵,阿絮,你们没事吧?”
两个丫鬟挨了一脚,胸骨差点裂开,但好在不伤性命,还能忍痛举起斧头。
“小姐,我们没事。”
“把斧头给我,拿绳子,咳咳……”
沈玥说着又咳嗽起来,喉咙里全是血腥气,她面不改色的咽回去。
“把裴玄绑了。”
两个丫鬟后退回来,将斧头交给沈玥,又狠狠瞪了一眼门口的护院,这才去找绳子。
沈玥用斧头指向裴玄,对门外的人道:“不想你们将军死的,去拿纸笔来。”
裴玄止住了咳嗽,脖子下巴沾满血,一时半会说不出话,用想杀人的眼神盯着她。
门外的护院都快吓死了,“别冲动,我们这就去拿!”
下人飞奔而去。
其他护院大气不敢出,站在门口,紧张地看着沈玥。
沈玥也没说话。
她喉咙痛的要命。
阿婵和阿絮拿着搓好的绳子回来,将无法动弹的裴玄五花大绑,活像个粽子。
“沈玥,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玄被迫单膝跪在地上,被所有下人看着,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实在看不懂沈玥的行为,闹成这样,她想怎么收场?
难道把所有人都杀了吗?
沈玥没理他,听到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
“纸笔……拿来了!”
下人喘着粗气,挤到门口,却不敢进来。
“拿进来,放在中间地上,人退出去。”阿婵十分警惕。
下人不敢违逆,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将纸笔放在屋中地上,又退到房门外。
“小姐,给。”
阿婵顺利拿到了纸笔,交给沈玥。
沈玥把斧头给她,将纸铺开在桌上,提笔开始写字,阿婵和阿絮继续盯着众人。
裴玄狼狈跪在地上,只看到她笔杆飞快移动,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玥,你在写什么?”
他被点了穴不能动弹,还被绳子五花大绑,试图用内力强行冲破穴位,却遭到反噬,五脏六腑差点被震碎。
如此精妙的封穴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她究竟从哪里学来的?
裴玄并没有因为受伤就放弃,即使落于下风,他也不是甘心认命的人,强忍着内力反噬一遍遍尝试,翻涌的血气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沈玥本身没有内力,手法再精妙,也并非无懈可击。
只要被他找到窍门,一定可以冲破!
裴玄满是血丝的眸底阴沉晦涩,犹如蛰伏的凶兽/般,等待着反咬的机会。
一遍,又一遍……
沈玥并未察觉,快速写完了一张纸,扔下笔吹了吹,便朝裴玄走过来。
“你要干什么?”裴玄越发感觉不妙。
沈玥将纸举在他面前,“看清楚,既然你不肯写,那我来写。”
裴玄目光一凝,纸上赫然三个大字。
“和离书!”
他额头青筋蓦地突起,压抑不住的暴怒涌出,“沈玥——你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沈玥嗤笑一声,直接抓住他的手,往地上瓷片一划,鲜血瞬间冒出来。
就着血迹,她毫不客气地抓着裴玄的拇指往纸上一按。
一个鲜红的指印赫然落下。
“没有签名,画押一样有用,这样就行了。”
沈玥直接扔开裴玄的手,满意的站起身,朝他晃了晃和离书,“从今往后,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有和离书为证,你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我和你本就不算正式夫妻,如今一刀两断,你不用担心被我连累,我带过来的嫁妆也要全部带走,这样才公平。”
“当然,裴家的聘礼我会留下,原封不动,你爱给谁就给谁。”
裴玄暴怒的眼眸随着她一句接一句的话,变得越来越红,眼底像淬了血一般,分不清是羞怒还是愤恨。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被迫承认。
沈玥是真的要跟他和离。
不是耍性子闹脾气,也不是跟他讨价还价,而是一刀两断。
她连裴府的聘礼都不屑要,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不亏也不欠,果断又干脆。
沈玥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就走,“阿婵,阿絮,我们……”
话还没说完。
蓦地,“砰!”
身后一声爆响,被内力生生震断的绳子,顷刻四分五裂。
可怖的危机感一瞬间如芒刺背!
沈玥心里一惊,身体反应极快的往前扑倒,后颈处擦过凌厉的寒风,她直接就地一滚抓住沈嫣然,掐着她的喉咙挡在身前。
“站住,不然我杀了她!”
裴玄袭击的动作一滞,缓缓站直,狠戾的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她。
“同样的招数用两遍,你觉得还有用吗?”
阿婵和阿絮目瞪口呆。
眼看着原本五花大绑的裴玄,骤然挣断了绳索,凌厉无比的袭向沈玥,一手抓向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抓向她手里的和离书。
幸好沈玥反应够快,察觉不对直接前扑躲开,慢一秒都要当场被擒。
这一次,裴玄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
好险。
差点就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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