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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

叶玉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叶玉睡了一觉,神清气爽。起来就过了午食时间,此时临近黄昏,芳踪端了细面来给她垫肚子。“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吃晚膳,少夫人先随便吃点。”这份面对于叶玉可不是随便。面上浇着一层肥瘦混合的肉沫,几根青菜,酸辣的腌豆角,还有切成两半的水煮蛋,浇上骨头汤,香喷喷,热乎乎。在外面饭馆,至少得卖个五十文。在穷苦人家,只是上面铺的一层肉沫,便是全家一年才能吃到的份量。叶玉吃得很满足。芳踪没有在身边守着,饿扁的叶玉很快席卷而空。她胃口好,饭量大,这碗面只能吃个半饱。不过待会儿便能吃晚膳,打个牙祭足矣。在屋内坐着无聊,拉开房门坐在屋檐下抬头看晚霞,日头尚未完全落下。夕阳藏在厚厚的云层内,云层周边镀上一层金边,散射光芒。灰雁呈一字形排列,飞渡天际,似散落的枯...

主角:叶玉卫云骁   更新:2025-04-18 22: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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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玉卫云骁的女频言情小说《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由网络作家“叶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叶玉睡了一觉,神清气爽。起来就过了午食时间,此时临近黄昏,芳踪端了细面来给她垫肚子。“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吃晚膳,少夫人先随便吃点。”这份面对于叶玉可不是随便。面上浇着一层肥瘦混合的肉沫,几根青菜,酸辣的腌豆角,还有切成两半的水煮蛋,浇上骨头汤,香喷喷,热乎乎。在外面饭馆,至少得卖个五十文。在穷苦人家,只是上面铺的一层肉沫,便是全家一年才能吃到的份量。叶玉吃得很满足。芳踪没有在身边守着,饿扁的叶玉很快席卷而空。她胃口好,饭量大,这碗面只能吃个半饱。不过待会儿便能吃晚膳,打个牙祭足矣。在屋内坐着无聊,拉开房门坐在屋檐下抬头看晚霞,日头尚未完全落下。夕阳藏在厚厚的云层内,云层周边镀上一层金边,散射光芒。灰雁呈一字形排列,飞渡天际,似散落的枯...

《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精彩片段


叶玉睡了一觉,神清气爽。

起来就过了午食时间,此时临近黄昏,芳踪端了细面来给她垫肚子。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吃晚膳,少夫人先随便吃点。”

这份面对于叶玉可不是随便。

面上浇着一层肥瘦混合的肉沫,几根青菜,酸辣的腌豆角,还有切成两半的水煮蛋,浇上骨头汤,香喷喷,热乎乎。

在外面饭馆,至少得卖个五十文。

在穷苦人家,只是上面铺的一层肉沫,便是全家一年才能吃到的份量。

叶玉吃得很满足。

芳踪没有在身边守着,饿扁的叶玉很快席卷而空。

她胃口好,饭量大,这碗面只能吃个半饱。

不过待会儿便能吃晚膳,打个牙祭足矣。

在屋内坐着无聊,拉开房门坐在屋檐下抬头看晚霞,日头尚未完全落下。

夕阳藏在厚厚的云层内,云层周边镀上一层金边,散射光芒。

灰雁呈一字形排列,飞渡天际,似散落的枯叶,随风飘荡。

晚风拂来,带着一股燥热的泥沙气味。

叶玉沐浴霞光,眸子反射绚烂的光芒,单手撑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穿着藕色交领曲裾,白色鱼尾裙摆来回摇晃。

卫云骁推开窗,便看到这样的如画景致。

女子坐在门外的阶梯,曲起双腿,从他的方位只能看见笑意盈盈的侧脸。

那笑容中,含着对他都没有的真心。

难不成,看他还没有看几只鸟儿开心?卫云骁冷哼一声。

“去把她叫来。”

石砚得了吩咐,转身去请叶玉。

那边的叶玉得了吩咐,依依不舍地站起来,笑得温婉,掺杂假意。

卫云骁转身去左边内室的书房。

叶玉一进屋就看见卫云骁衣盘腿坐在席案前,正执笔写信。

“过来磨墨。”

冷淡的声音打不散叶玉的笑意,她走上前,捏着墨条随意转几下。

眼下她有了新计谋,只待刘观音偏信她之后,安排好一切,她就能跟着一同出去了。

卫云骁已经无用,她不必再过多讨好他,随便应付几下得了,她又不是温婉贤良的淑女。

室内安静,除了墨条摩擦在砚台上的沙沙声,便是纸张被窗口送入的清风翻开的哗啦声。

偶尔还能听见卫云骁粗重的呼吸声,叶玉暗自嘀咕,块头大呼吸声也大。

卫云骁已经写了两页纸。

旁边的苏芸一直垂眸低头,一眼不看,好似她不是来卫家做内线一般。

从昨日闹别扭开始,今日她对他一直冷淡,不理不睬,就连药也不喂他了。

如今放出饵料,亦不上钩,真是好定性!

今日听得石砚的禀告,知晓苏芸对母亲说的那一番话。

卫云骁就明白,这女人贼心不死,妄图通过此法出去传递讯息。

既然她这么想传达消息,那就让她传个够。

卫云骁在纸张上写满了编造的假消息,唤她来磨墨,不过是想给她一个窥视的机会。

如今机会给了,她倒是一点都不看,胆子不是很大吗?

想到这里,卫云骁有些不耐烦,写字愈发用力,咔嚓一声,笔杆子折断了。

叶玉闻声抬头,闪过一丝诧异,淡淡说一句:“这笔不好,夫君换一个吧。”

她的确态度变了许多,就连“夫君”二字都没有往日千百回转的柔情。

卫云骁丢掉笔,默不作声去旁边的书架寻东西,给她留下窥视的机会。

叶玉不为所动,继续磨墨。

卫云骁翻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还是没找到新毛笔。

“苏氏,过来。”

惜字如金,真是多余的话都不肯说,生怕别人听懂一般。

很可惜,叶玉还真听懂了,她不得不起身去帮忙找东西。

卫云骁侧目,看见叶玉绕开了那两封信来到书架前寻找毛笔。

“……”

书房很大,格局比右边内室大了一半,藏书极多。

多是武功秘籍或是稀有的奇书。

她是在一个架子上寻到笔袋,袋口露出毛尖。

她伸手够不着,小心翼翼趴着书架垫脚,生怕弄倒了架子。

“夫君,笔在这里。”

叶玉费力地伸手垫脚,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如藕白臂。

过了片刻,一股厚重的气息传来,她感知到庞大的身躯站在身后,将她身影完全覆盖。

一双大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举起,双脚离地,把她送上去,叶玉惊呼一声,轻而易举拿到笔袋。

叶玉落到地面,惊惶地转身,发现身后是卫云骁而不是别的什么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卫云骁精准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恐惧,沉声问:“怎么,你怕我?”

叶玉眨眨眼,“是……是夫君吓到我了。”

“哦,是吗?”

卫云骁很高,叶玉只勉强与他肩膀平齐。

她后背倚靠在书架上,被凹凸不平的书籍顶着。

身前的卫云骁微微弯腰,向前逼近,将她挤在狭小的缝隙。

一股熏衣物的松香袭来,卫云骁的脸放大。

“是……是的。”

叶玉不确定地说话,虽然卫云骁爱慕她,但新婚到现在不足一月,她不敢肯定,他对她是否改变原先的态度。

毕竟一开始,她可是“照斩不误”的对象。

卫云骁望着女子扑扇的睫毛,脸颊渐渐浮动的红晕。

他压低嗓音,淳厚沙哑的声音问:“那夫人想要什么赔礼?”

他刻意强调了“夫人”二字,温热的气息扑在脸颊,勾起一股酥麻。

叶玉脸颊的红晕快速聚集,落入卫云骁眼中,好看极了。

她原本想拒绝,但身子动了动,头顶有一本书滑落,砸在怀中,吓叶玉一跳。

卫云骁一手撑着书架,一手搂叶玉的腰,往前带了一下。

女子撞入怀中,暖香袭来,软玉在怀,他的手不自觉箍紧。

叶玉被带离书架一段距离,那本书夹在二人中间,叶玉一动,就掉到地上。

就着捡书的机会,叶玉挣脱了铁臂一般的怀抱。

这是一本棍法,叶玉觑了一眼卫云骁的脸色,看他应该不生气,就翻开看了几眼。

原本想拒绝的叶玉想到了要什么赔礼。


叶玉被丢进柴房,踉跄几步才站稳。

“嘭”地一声,房门关上,伴随铁锁响动,门从外面锁死了。

她企图打开窗户,却发现窗户也钉紧,纹丝不动。

室内一片幽暗,她身上只着薄衫,随意寻了一个角落坐下,静思片刻。

也不知刘观音如何了?还有没有救?

若她能醒来,为自己证清白还好,若她死了,无论结果如何,她势必会被卫家送到官府。

苏家会救她吗?

不会。

甚至可能还会在她开口说出真相前杀人灭口。

叶玉思来想去,找不到更好的破局之法,只好打个哈欠,撕下两片用于装饰房屋的帷幔,一片垫在地面,一片盖身上。

灰土味萦绕鼻尖,她忍不住打个喷嚏,继续睡。

往日,她曾露宿荒野,在街上乞讨,住过乱葬岗,冷极了,她连狗窝长满虱子的破布也抢。

像这样沾了灰尘的棉布,她都要与人打得头破血流才能得到。

在她酣眠期间。

卫云骁又回到葳蕤堂,刘观音被清辉院里的大夫们救下来,已经脱险。

她半夜吐了许多血,被值夜的侍女发现,这才及时救活。

卫云骁做主赏赐那名侍女绢布十匹,白银百两,等风波过去,再发还卖身契,还其自由之身。

侍女因祸得福,得了如此丰厚的赏赐,千恩万谢,她原本是要被夫人打算送到清辉院当通房。

谢完恩后,侍女含泪离去。

内室。

刘观音昏睡着,面色惨白,仿佛瘦了一圈,血腥味与药味弥漫屋子。

卫云薇守在床头哭红双眼,看见卫云骁来了,喊了一句“哥哥”,便把位置让给他。

卫云骁没说话,母亲的情况大夫已经全都告知他,约莫五日内会醒来。

为了防止意外,他命大夫们住在葳蕤堂,把控入口的汤药与流食。

他在床头站片刻,就让卫云薇守着,转身回清辉院。

“哥哥!”

卫云薇追出来,欲言又止。

卫云骁看出来她是想为苏氏说话,可是……那个女人能相信吗?

“哥哥,你觉得是嫂嫂下的毒吗?”

大夫查验过了葳蕤堂的吃食与用具,皆是无毒,那么问题必然是在人身上。

三人进食,只有一人中毒,苏氏动手的几率更大。

更何况……苏氏没事收拾包袱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逃跑!

能有什么事令她逃离卫家?答案已经很显然。

丢进柴房已经是善待她了。

想到这里,卫云骁暗暗握紧拳头,眺望天边升起的光芒。

“我不信任何人,我只相信证据,薇儿,这几日劳你多照看母亲。”

他只丢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去。

卫云薇站在原地,她觉得此事疑点诸多,可混乱的思绪令她理不清根源。

只好回屋子里守着母亲。

*

卫家的事封锁极严,大门紧闭,没有风声露出。

灵芝三个侍女被看押起来。

叶玉原先居住的院子也被石砚翻个底朝天,此处找不到毒药。

大夫人如何中毒,又是何人把毒药弄进来的,其间涉及什么人,都要一一查清楚,清除出来。

若留祸根,下次还会有人被害。

灵芝三人对于石砚的盘问皆是摇头不知。

在叶玉离开院子后,她们就没见过面,灵芝不知道她会这么大胆敢给大夫人下毒。

但她表面上是苏芸,是自己的主子。

灵芝哭着求情:“我家小姐是冤枉的,她自小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又怎么会杀人?”

“阿湫!”

在柴房刚打死一只老鼠的叶玉打两个喷嚏。

这里无人居住,自然而然成了老鼠窝,屋子角落都是洞口,她睡着的时候,还有几只爬到她身上。

她实在忍不了,脱了鞋子,迅捷地拍死一只。

可惜……这里不能生火,否则还能给自己加餐一顿。

外面已经彻底天亮,破碎的窗纱射入几缕阳光。

房门的木板被拆开一条小口,一个破碗放着两个馒头,轻轻推进来。

叶玉猜测,这应该是自己的早饭了。

在那道缝隙合闭前,她把死老鼠甩出去,惊得外面的婆子尖叫起来,而后骂骂咧咧地低语几句。

碍于她还是卫家少夫人,她们不敢多说什么,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已。

接下来,叶玉又被关了三天。

卫家上下都被石砚翻个底朝天。

经手葳蕤堂吃食的丫鬟婆子也被盘问一遍,目前嫌疑最大的还是少夫人。

他将事情禀报给卫云骁。

这三日,卫云骁睡得少,深邃的眼窝浮现淡淡的青紫,薄唇紧抿,更显暴戾的凶气。

听了石砚的话,没什么大反应,似沉寂的巍峨大山,无声地站在月色下,月光给他镀上一层银白,影子拉长。

“那边是什么反应?”

石砚知道他说的是谁,低声道:“吃好喝好,不哭不闹,有时与守门婆子聊天骂架……还唱起了歌。”

“唱歌?”

卫云骁再问一遍。

石砚的头更低了,“是的。”

卫云骁轻哼一声,重罪在身,她不思己过,反倒安然得像寻常禁足,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那边的叶玉早已睡着。

她被关着实在无聊,偶尔逗一逗洞里的老鼠,与守门婆子过过嘴皮子,五战五胜。

本来还想再来一次,却被识破是勾人开门的诡计。

那两个婆子知晓她故意刺激她们把房门打开,也老实下来。

任叶玉如何挑衅都不吱声,她唱了一首曲子就躺下酣眠。

夜半更深,露霜浓重,守门的婆子打着盹,依偎在门上。

有两道身影就着月色来到此处,将汗巾捂住两名婆子的口鼻,二人只惊醒片刻,就昏倒不醒。

一人从婆子身上取下钥匙开门。

屋内漆黑如墨,随着房门打开,月华也倾泄入内。

他们看见左侧地面有一块隆起的布料,里面应该是有人躺着。

料想那就是苏氏,二人拿出绳子,准备伪造她上吊自尽的假象。

他们放缓脚步走过去。

掀开棉布时,却发现里面不是人,而是几根棍子架起来伪造的假象。

一道清脆的笑声响起。

“你们可算来了。”

二人震惊地回头,发现叶玉倚靠在门框处,双手抱在胸前,笑盈盈的。

她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男子。

正是卫云骁!


叶玉一行人急匆匆躲入山林。

乡亲们拿着干粮分开躲藏,不能聚到一处,容易被羌兵一网打尽。

而他们这群年轻一点的村民,则负责引开羌人,让他们远离深山里的妇孺。

他们早已做好准备,视死如归。



清晨,天色复明。

细碎的云浪布满天空,晶莹露水挂在叶尖,压弯了枝腰。

屋檐下细细密密的蛛丝网挂着几只蛾子,一只蜘蛛正攀爬过去收割自己的猎物。

高溪山睡在一间较为宽敞的茅屋,他醒后穿戴整齐,支起双腿,唤来一名女子。

此时,女子低眉顺眼帮他擦拭靴子上的灰尘与血迹,双手微微抖着。

心腹入内半跪在地:“将军,已经点好兵了。”

高溪山收回双腿,站起来,吓得那女子趴伏在地。

他轻笑一声:“留下五十人看着粮草与女人,其余人跟我一起出发。”

“是!”

“哦,别忘了带上我的好狗。”

心腹知道他说的是那个村子里的货郎,再次恭敬道:“属下已安排好。”

高溪山大步迈出去,羌兵们早已精神抖擞地坐在马背上,整装待发。

他低低地“啧”了一声。

若不是酒后与高照那小子打赌,一时兴起夸下海口只需二百人就能拿下长治。

他还真不会带这么少的人。

高溪山抬头望天,剑光一般的余晖刺破青色苍穹,漫漫飞卷的白云时紧时疏。

“出发!”

心腹在前方引路,那名薛家村的货郎脖子套着一根绳子,被当作猎犬牵着,脚步紧紧跟随马儿。

若是落下一步,打着活结的绳子一紧,则会勒紧脖颈,叫他难以呼吸。

货郎生怕被拖行勒死,只好小跑着跟上马儿。

他讨好道:“官爷,薛家村最近的是李家村,那里的姑娘最漂亮。”

闻言,不止是那名心腹,后面紧随着的羌兵眼眸也亮起来。

高溪山却是不屑一顾,腌臜贫寒之地,能出什么好样貌?

他在北齐从不缺投怀送抱的女子,不过是一群庸俗粉黛。

一群人突袭李家村,此地寂静无声,连犬吠也无,只怕村民们还在睡梦中。

想到这里,一身邪气的高溪山觉得更刺激了。

高溪山似笑非笑道:“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羌兵策马冲入李家村,踢飞院子里的篱笆、撞开门窗,翻箱倒柜。

忙活一个时辰,却空无一人。

心腹前来禀报:“将军,李家村的人全都逃了。”

高溪山脸色阴沉,衬得那张白面愈发森然,狭长的眼眸扫一眼旁边学狗蹲坐的货郎。

他连忙爬过来,求道:“官爷,与小人无关啊,肯定是那些薛家村的人通风报信!”

高溪山一觉踢开他,站起来。

“可找到什么好东西?”

心腹道:“属下在翻新泥土、柴堆,草堆里找到了一些粮食。”

高溪山的怒气消了不少,也算是略有收获了。

他扯了扯绳子,把货郎拉过来。

“带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哪怕找不到人,搜到些许粮草也可。

货郎连忙带着他们去其余村庄,无一例外,扑了个空。

村子里没人,只能找到一些吃食和值钱的东西。

他们此时身处叶家村,高溪山心情不快,拉着货郎到跟前,绕着他转圈。

像一条扑空鸟巢的蛇,因突袭失败而急眼,阴恻恻地吐出一句话。

“可知道他们平时都躲在哪里?”

长治围绕高山密林,藏人很简单。

这群狡猾的村民能躲进去个几月,可他带来的粮草可养不起兵卒们几个月。

“官……官爷,小人知道一个地方。”

高溪山勾起殷红的薄唇,眼眸弯弯,笑得像慈爱的严父。

“真棒。”

如履薄冰的货郎立即带着他们进山里。

山地崎岖,骑不了马,羌兵执长刀步行入内,草盛、树壮、野花芬芳,鸟雀啾啁。

他们走了许久,天色已至午后。

云层渐厚,遮天蔽日。

走了许久都找不到人,心腹兵卒在高溪山的示意下,对货郎拳打脚踢。

“你小子敢耍我们!”

“官爷饶命,小人没有!”

货郎倒在地上,不停地哀嚎求饶。

心腹拔刀,想了结这个不老实的男人。

货郎惊惧惶然,爬了几步,在草地里寻到一块馒头渣。

“官爷,等等!”

拔刀的心腹停下动作,看着货郎举起来的馒头渣,接过来递给高溪山。

“将军,有线索了。”

高溪山乜了一眼那块馒头渣,上面爬满蚂蚁。

那群村民逃难还不忘带吃的,只要顺着掉落的碎屑与聚集起来的蚁群,他们就能找到人。

他打定主意,下令道:“全都给我睁大眼看地上的痕迹,给我找!找到了,老子重重有赏!”

羌兵散开搜寻,顺着草地里掉落的蛛丝马迹,他们循着一个方位走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他们远远瞧见一群人聚在一起歇息。

其中一个布衣女子正拿出馒头分给他们。

女子穿着不合身的素白衣衫,两袖宽大,因逃跑来不及束发,如瀑青丝垂在脑后。

妇道人家,逃跑不忘爱美,有一男子把一朵纯白的野花插在她鬓边。

女子娇羞浅笑,在原地转个圈,问男子:“好看吗?”

男子羞赧点头。

高溪山怔愣片刻,女子美如山间精灵,她肌肤白皙,一张红润精致的面庞长着一双狐狸眼。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脑子里霎时想到“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冰肌玉骨。

他的心口慢了一拍。

她像他狂奔千里,攀上高原雪山窥见的雪莲;又如他紧追不舍,狩猎不得的白狐;更像是高坛之上,仰天俯地的神女。

自古红颜多祸水,若是能将她送入北齐王宫,魅惑君王,那他也不是不能问鼎那个位置。

想不到这山林野地,也能长出如此国色天香。

叶玉与众人奔逃一夜,在此午憩,没成想,那群羌人竟然追来这么快。

她转身看见那高大的男子露出幽幽的笑意,眉眼俱是势在必得的神采飞扬。

看见叶玉煞白的脸色,她如一只受惊的鹌鹑缩在身侧男子后方。

高溪山勾起唇角,嘴边荡漾一抹邪笑。

傲然与悲悯在狭长的眼眸交替流转,似在为自己的胜利而快慰,也在为这群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悲戚。

他拉长语气,悲怜道:

“找到你们了~”


大夫来瞧过之后,没看出什么。

她气血丰沛,脉象活络。

又见她心跳有些快,面色惨白,只开了安神的药,叮嘱好好歇着,若是不舒服再细瞧。

叶玉心虚,只好点头答应。

正好借此机会不去松柏堂请安,更不用出门。

现下卫家人都不喜她,她天天晃也讨不到好处,还有一个突然出现的刘景昼随时会揭发她的身份。

干脆装病好了。

想到这里,叶玉盖紧被子窃喜,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吱呀一声,门开了。

灵芝刚送走送亲队伍,写了几封信捎回去,听见叶玉病了,进来瞧一瞧她如何了。

不会是昨日被卫云骁吓病了吧?

灵芝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走近床帐,就看见叶玉盖着绣鸳鸯戏水的丝绸红被傻笑。

灵芝:“……”



葳蕤堂。

此处是婆母刘观音的居所,知道侄儿来了,她设小宴款待。

芳踪前来禀报少夫人病了。

这令刘观音觉得晦气,刚嫁过来第一天就病了,可见是与卫家八字不合。

“病了那就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

刘观音只说了这句话,就再无下文。

儿媳生病,旁的婆母多少会赐下药材或是关怀几句,刘观音对苏氏女的态度可以说是厌恶。

芳踪内心明了,福了福身子,默然退下。

席面早已准备好,卫云骁、刘景昼走进来。

看见相貌堂堂的两个晚辈,刘观音郁闷的面色舒展笑容,喜笑颜开道:

“昼儿,骁儿,快坐下,我已经准备好吃的了。”

堂内支一张食床,桌上食材丰富,虽是晨食,但招待远道归来的侄儿也不过分。

不到一会儿,卫云薇飘然而至,她换身鲜艳打扮,像朵明媚的芍药,亭亭玉立。

她看见刘景昼,莞尔一笑:“表兄,好久不见。”

刘景昼有礼拱手道:“表妹。”

看见旁边有一副空的碗筷,卫云骁疑惑问:“苏氏何在?”

刘观音忙着给二人斟酒,一边不耐烦道:“人病了,不来也好,省得把病传给你们。”

病了?卫云骁忆起那女子方才的跳脱,生龙活虎得很。

刘景昼在旁转圜:“既然新嫂嫂病了,那侄儿就不叨扰嫂嫂,待会儿,便让表兄转交贺礼。”

刘观音听得贺礼二字,忙不迭道:“你远道归家,何必破费?来吃块鹿肉。”

刘观音将一块鹿肉夹给刘景昼。

刘景昼客气道:“多谢姑姑。”

刘观音看着他憔悴清癯的面容,心疼道:“看你都瘦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未免凄凉,这样吧。”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朝门外喊:“彩云,彩月。”

两个身姿婀娜的侍女走进来,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腹部,福了福身子。

二人异口同声道:“奴婢见过大夫人。”

卫云薇原本安静用餐,看见这两个侍女,骤然放下筷子,紧张地看向刘景昼。

一旁的刘观音越看侍女越满意:“昼儿,你挑一个回去暖房,这两个丫头姑姑悉心教导许久,原本是给你表兄启蒙,可惜他死活不要,也不知给谁守着。”

那两名侍女微微抬头,美目流转风情。

卫云薇脸色一白。

但刘景昼只是扫一眼就低头吃饭:“多谢姑姑的美意,我在守妻丧,戒酒色。”

卫云薇悄悄松了一口气。

刘观音一瞧,发现他果然没动那杯酒。

“那袁氏女都死了半年,你守半年差不多得了,你膝下无子,还是尽早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为妙。”

刘景昼神色淡淡,“不急,侄儿打算守满一年再说。”

一个、两个油盐不进,刘观音气闷,没再继续劝,只一味地招呼他多吃点。

*

叶玉也在用早食,两个肉包子,一盘腌菜,还有一碗白粥。

她张嘴几口就席卷一空,只见灵芝咳了咳,叫她注意仪态。

叶玉这才想起自己郡守千金的身份,脸色一变,优雅地翘起兰花指,用帕子擦嘴。

以前当秀才夫人住在村里,无需装模作样,当县令夫人时身边无公婆,夫君花天酒地不着家,不必伪装。

如今在卫家日日都得端着世家千金的仪态,真是累人呐~

灵芝收拾餐盘离开,芳踪就回来了。

叶玉半躺在床榻,榻上有小几摆放点心。

卫家人不好,但点心极好。

她不停往嘴里送东西,看见芳踪进门,停下忙碌的小手。

曲起手肘撑着脑袋,眼珠子一转,遗憾道:“姑姑,我没去服侍婆母用餐,婆母不会怪我吧?”

芳踪回道:“奴婢跟大夫人还有老夫人交代了您的情况,老夫人吩咐三日内就不必出门请安了,好好歇息才是要紧事。”

叶玉蹙眉,唯唯诺诺道:“那……那客人不会怪我吧?”

芳踪想起那位公子,笑道:“表公子性子极好,不会怪你的。”

“那他会住下来吗?我病好了给他赔个礼。”

芳踪再言:“表公子擢升为廷尉,陛下赐了宅子,不住咱们府里。”

不住这里?那再好不过了。

叶玉垂眸,眼珠子转动,她不知道廷尉是多大的官,但刘景昼未来会留在长安。

甚至可能常来卫家,她还是得找个办法出门,尽早在外头假死,拖得越久,越容易东窗事发。

想到这里,叶玉问芳踪:“姑姑,我病好后可以出门吗?”

问到芳踪无法做主的事,她有些为难。

“这……得问老夫人才知道。”

叶玉有些发愁,老夫人瞧着威严古板,未必会同意她出门。



招待完刘景昼,刘观音携一双儿女送走他。

“昼儿,为何不在这儿多住几天?”

“姑姑,我一月前就差奴仆将陛下赐的宅子打扫干净,祖母还有父亲母亲正在赶来长安的路上,以后,您就可以常与他们见面叙旧了。”

刘观音一听,激动得眼眶浮现一抹泪花。

她多年没回娘家,刘家没落,老夫人并不喜爱她,反倒偏疼二房。

她怕惹婆母不快,从不敢归家探亲,如今侄辈出息了,官至九卿,娘家人从遥远的上党郡搬到长安,她也算在卫家横着走了。

她畅快地笑着:“昼儿,那你快些回去置办家当,若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姑姑。”

“好,姑姑、表兄、表妹,下次再会。”

“表弟慢走。”

“表兄慢走。”

刘景昼辞别众人,转身离去。

卫云骁原本打算去找苏氏女,却看见妹妹眼眸一直盯着刘景昼的背影。

依依不舍,含情脉脉。

卫云薇察觉到兄长的眼神,立马收回目光,不知所措。



刘景昼回到御赐的宅子,还未正式上任,门楣早已挂上写着“廷尉府”三个大字的匾额,

侍从奴仆们恭候在大门。

他吩咐人将牛车上的东西搬回属于自己的院子,怀中抱着一个小箱子,十分珍爱。

侍从将其余物品摆好。

刘景昼独自打开小箱子,里面是一个画卷,还有些许零碎的女子钗环手帕。

他面露哀伤,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抚摸物件。

随后拿起画卷打开,挂在墙上。

画中女子长着鹅蛋脸、狐狸眼,琼鼻小巧挺拔。仪态温婉端庄,执一把团扇垂眸浅笑,笑靥如花。

画卷落款:吾妻袁柔。

加盖一枚私印。

刘景昼凝望着画中的女子,心口莫名抽痛,病容苍白几分。

一股酸涩酥麻的钝痛流经四肢百骸,又汇聚在一起,冲出胸腔,涌上嗓子与鼻尖。

他涌起强烈的倾诉欲。

想对着画像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叶玉站在原地僵着。

前面的芳踪往前走几步,发现叶玉没跟上来,她转头露出疑惑神色。

后方的叶玉眼眸微微瞪大,一时心惊肉跳,看着刘景昼走得越来越近,翩然的披风摇曳,拂过游廊木柱。

叶玉面色的红润消散全无,身子颤了颤,转身就往清辉院跑。

芳踪转身追去,“少夫人,怎么了?”

她慌里慌张,不知出什么事了。

这一声引起了刘景昼的注意,遥遥看见一抹粉色倩影没入拱门,三名下人追过去。

“少夫人,少夫人!”

刘景昼蹙眉疑惑,莫不是新嫂嫂?

两份贺礼他都准备了,人在这里正好,省得多跑一趟。

想到此处,他脚步走得更快了,也不知嫂夫人长何等模样?

叶玉回眸一看,刘景昼飞快逼近。

啊啊啊!

她慌了起来,跑了不到几步,撞入一个厚实的胸膛。

叶玉抬眸,瞧见卫云骁黑着一张脸训斥她:“行举无状,像什么话?”

前有狼后有虎,叶玉快哭了,一片水汽流转眼眶。

“我……我……”

叶玉圆溜溜的眼眸一转:“我内急,借你恭房一用!”

说完,飞快跑去拉起一个侍女叫她带路。

怀中的温香软玉离开,清凉的晨气冲淡那抹香气,卫云骁捏紧手心。

脑海浮现一个猜忌,这女子勾引他。

“表兄,新婚大喜!”

在他出神期间,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

卫云骁回眸,看见刘景昼站在拱门处,人似一根竹竿,身姿颀长,但消瘦多了。

卫云骁把苏氏女抛之脑后,惊讶道:“景昼,你何时归来?快请进,快请进。”

卫云骁上前迎着刘景昼入屋。

二人在席案跪地落坐,身下是一个蒲团垫子。

“小弟听闻表兄大婚,今日抵达长安,特来送上贺礼。”

刘景昼挥挥手,他的侍从便把东西递过来。

两个盒子交叠在一起,石砚上前接过来。

“嫂嫂可是在这里?我一来,嫂子就躲起来,莫不是羞了?那我这贺礼……”

提及苏氏女,卫云骁沉下脸:“一介内宅妇人,上不得台面,景昼交于我即可。”

刘景昼面色一滞,表兄似乎不喜表嫂?

遥想八月前,他也是如此说的,可后来呢?

痛彻心扉,摧心剖肝也不过如此,若知未来如此痛苦,他必定在初相识就好好待她。

想到亡妻,一缕酸涩浮上鼻腔,连带着呼吸也有些微微颤抖。

刘景昼眼底流转一抹哀伤,似失伴哀啼的灰雁,颓废丧气。

“表兄,我知你不喜苏家,但嫂嫂已经嫁过来。是你卫家人,你应当珍惜眼前人,否则来日失去才知后悔,落得与我一般下场。”

卫云骁看见刘景昼哀伤的神色,也不知说什么。

这个表弟八月前娶的是袁氏女,袁父在朝堂左右逢源,阿谀谄媚陛下,甚至还献丹方美人摧折陛下龙体,朝野名声极差。

刘家已是落魄寒门,刘景昼不思上进,家中只得为他筹钱捐官,加上他本人有几分才气,新朝初立,缺乏能人,朝中给他派了个边塞县令当。

那时刘景昼不喜袁氏女,称她古板木讷,毫无风情。

又过两月,刘景昼来信,称遇见良人,自此收心,不再宴饮取乐,一心与夫人养儿育女。

他当时还感叹袁氏究竟有何能耐,叫浪子回头。

可惜啊,没成想不到半年就芳魂断尽。

据闻,那位袁夫人是被山匪逼得跳崖自尽,其父奸诈,生出来的女儿却如此刚烈。

这就是人们说的歹竹出好笋,山鸡生凤凰?

刘景昼在位政绩平平,反倒因妻子的死,直接把盘踞多年的山匪给剿了。

一千三百名山匪记载名册,匪头直接斩首,送到朝堂。

以雷霆手段捣平了侵扰百姓的贼窝,声名鹊起。

陛下大喜,破格擢升他为廷尉,那可是九卿之一。

从县令一下子到廷尉,跨度有些大,君心难测,只怕刘景昼往后会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卫云骁没接他的劝话,而是恭贺道:“还没恭喜表弟擢升廷尉,我先以茶代酒敬你,改日我伤好了再同闻之为你接风洗尘。”

王闻之是二人的好友,两年前恩科新开,他是榜首状元。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刘景昼举起杯,二人遥相敬茶。

在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时,叶玉悄悄从恭房出来,鬼鬼祟祟离开了清辉院。



刘景昼在卫家,她不敢到处招摇,佯装肚子疼,回自己的屋子卧着。

一进房,她就立刻窜床上裹紧小被子,安抚跳动的心口。

她好奇地问芳踪:“姑姑,二公子院里那人是谁啊?”

芳踪笑着回答:“那是大夫人娘家的侄子,刘公子,与咱们家二公子是表兄弟,在灵武郡的清丰县当县令,他应当是来送贺礼的。”

身份对上了,叶玉内心仅存的那点侥幸再无踪影。

果真是刘景昼!

袁家找替嫁的时候没把话说清楚,害她今日差点露馅!

她以为那刘景昼不过是个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整日没个正形。

如今瞧着病怏怏,还有些阴郁沉闷的忧伤,消瘦一圈。

或许是仕途不顺,哭着鼻子来卫家找门路吧?

可若是他三天两头往卫家跑,那她岂不是露馅了?

叶玉躺在床上,想到此处,把自己吓得面色煞白,脑子乱成一锅粥。

芳踪瞧她面色不太好,或许是病了,转身吩咐腿快的小厮去请大夫。


藏在柜台底下的掌柜冒头,看见歹人被抓了,捂住心口,后怕不已。

原来是中郎将大人出手相助。

他笑着走出来:“多谢大人。”

其余客人没找到藏身之地,见证了那一脚似踢狗的神速。

看着那位美貌的夫人脸色一变,化作娇媚的小鸟依人模样,没人敢开口说话……

掌柜千恩万谢,送走了忙于公务的卫云骁,顺手给卫云薇与叶玉打了个折扣。

抹去二两的小头,“便宜”一点,两个人共计花了一万七千两。

叶玉不语,一股酸味在心口翻涌,怎么有钱人不能多她一个?

卫云薇反倒很开心,与掌柜道别后,牵着叶玉离开通宝楼。

叶玉经过刚才那一脚,感觉自己身子轻盈许多,走了几步低头一瞧,玉佩呢?

她顿住脚步,慌里慌张地到处找东西。

“嫂嫂,怎么了?”

“薇妹妹,我玉佩不见了。”

卫云薇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她腰上空空如也。

方才招待她们的婢女开口说话,“这位夫人刚才的确戴着一块玉佩。”

掌柜动员店里的小厮和婢女找东西,在桌底下找到了那枚玉佩。

莹润剔透的玉佩落在掌柜手心,上面有喜鹊叼海棠的镂空雕刻,泛着润泽。

掌柜多看几眼,迟疑着思索片刻。

一只手夺走玉佩,挂在腰间。

“多谢掌柜了。”

叶玉转身离开,掌柜连忙喊了一声。

“夫人,你这玉佩有些眼熟,能否借我再看一眼?”

叶玉疑惑,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这是伴我从小到大的玉佩,瞧瞧,这上面的穗子是陈旧的,可不是您店里的新货。”

掌柜头冒热汗:“夫人见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是故人之物。”

叶玉一听,看他面色诚恳,解下来交给他。

“那掌柜可要看仔细咯。”

叶玉期待着他能看出什么来,掌柜一手拿着玉佩,一边到处找,寻不见要找的图纸。

十年前,当初的骁勇将军,也就是现在的宁王发下一张画着玉佩的图纸,要求寻到此物或者持有此物的人赏万两黄金。

年岁久远,那张纸不知被他放去哪里了,左右皆寻不到。

看见客人等急了,他只好把玉佩先还给叶玉,左右他已经记下玉佩的样式与主人的身份。

是卫家少夫人。

待他日寻到图纸对比一下便知。

掌柜内心如此盘算,暂时按下缘由不表,悻悻道:“真是对不住,夫人,或许是我记错了。”

叶玉没说什么,但显然有些失落,她拿回玉佩同卫云薇离开了通宝楼。

马车帘子一撩开,里面赫然坐着一身杀气的卫云骁,二人皆吓了一跳。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叶玉几日不见他,看见那张脸回忆起新婚那句威胁,还是有点怵,不自觉缩在卫云薇身后。

谁料卫云薇也有些怕他,后退几步,踩在了叶玉的鞋面上。

她感知到了,露出歉疚的目光,朝叶玉笑了笑。

“上来,送你们回去。”

卫云骁板着脸,跟个煞神似的。

叶玉并不想回去,待会还要去游金陵湖呢,她打探许久,准备去踩点看看地方怎么样。

为了早点脱身,叶玉壮着胆子道:“夫……夫君,我们还要去游湖,暂时不回去。”

卫云骁没回话,黑着脸冷冷道:“上来。”

左右拗不过他,卫云薇先上马车,叶玉失了庇护,底气不足,也跟着一起上去。

卫云薇同叶玉面对面,坐在卫云骁两侧。

车夫一抽鞭子,马车缓缓驶去。

马车内气氛凝滞,静谧得可怕,道路两旁的吆喝声、行人谈话都能清晰听见。

两个女子一声不吭,无声的话语在二人双眸流转。

卫云骁眼神一扫,她们迅速错开目光。

*

雨后天色晴朗,草叶沾露,金陵湖倒映碧空,水天一色,几片浮云摇曳水波间。

两侧的树丛投下一片绿色倒影,一片叶子被微风吹拂,“滴”地一声,落在水面上,一圈涟漪晃荡开来。

湖畔两侧荷叶亭亭,晶莹的雨水积在中央,风动,吹弯了叶杆,哗啦啦的水从荷叶倾泻下来,惊走了底下翱翔的鱼群。

马车停在湖畔,一行人下来。

一艘画舫早已候在此处,叶玉和卫云薇见了,这才舒展笑容。

卫云骁脸更黑了。

这两个小女子一路上给他摆脸色,感情是以为他要强制带她们回家?

胸腔浮上一抹烦躁,在她们心里,他是这样的人吗?

卫云薇笑道:“多谢哥哥相送,你先回去吧。”

一旁的叶玉感慨,这位置真好啊。

内心估摸着她在湖中央掉下去,然后游到荷叶丛那边藏起来,没人了就上岸逃跑。

听见卫云薇的话,叶玉也开口:“多谢……多谢夫君相送。”

一个眼神也不给,专注地看着广阔的湖面,满意极了。

卫云骁愣了愣,这是要赶他走?

他带着不可置否的强硬语气道:“此处水深溺人,过于危险,我告假半日陪你们。”

听得此话,叶玉舒缓的面容僵硬,卫云薇也笑不出来了。

卫云薇上了船,晃了晃才站直身子。

叶玉跟着上去,画舫荡了荡,她趔趄几步,抓住了一个稳健的手臂,转头一笑。

“多谢薇妹妹。”

“不必客气,嫂嫂。”

二人携手入了画舫,站在岸边的卫云骁抱臂旁观,晦暗的眼眸闪过一抹流光。

默然片刻,他也上了画舫。

画舫内,点心水果还有茶水摆上来,船夫撑竹竿划船,一叶之舟遨游在水面上。

叶玉和卫云薇坐在船尾,脱了鞋子赤足泡水。

四周景象往前飞奔,湖底的鱼群清晰可见,还有几只红鲤鱼藏于其中。

二人欢喜的笑声充斥空旷的湖面。

卫云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落在叶玉身上。

苏氏那一脚令他生了警惕,谁家娇滴滴的千金如此勇猛?

明知两家有隙,苏芸却还愿意嫁进来,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甚至还把单纯的幼妹拐来此处,肯定是别有用心。

他就这么在此候着,看苏氏能翻出什么浪来。


顺着卫云骁的眼神,叶玉看见鼓胀的胸肌动了动。

凹陷的肌肉线条如雕塑般深刻。

叶玉指尖一颤,打结的纱布没系好,又散开了,她急忙低头绑紧。

窘促之态被卫云骁收入眼底。

“我……我去喊石砚来给你揉一揉。”

说完,还未等卫云骁说话,脚底抹油般溜走。

卫云骁气不气已经不重要了,保住自己的清白才是最要紧。

叶玉叫石砚进去,拐个弯就回到自己屋子关紧房门。

脸颊那股热意尚未消散,她躺在床上裹紧被子。

越想越觉得卫云骁不对劲,该不会是被她美色所惑,改变休妻的主意了吧?

自己漂亮又聪慧,俘获一个男人的芳心属实正常。

可她根本不是苏芸,以后也是离开卫家的。

叶玉琢磨深思,当下处境不妙,除了必要的事情,日后还是要少与卫云骁接触。

省得他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耽误她的死遁大计。

*

叶玉离去后,石砚进了屋内。

“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

少夫人只喊他进屋服侍公子,没说什么事情,他只好静候命令。

回忆苏氏慌张的举止,卫云骁不自觉闷笑一声,便叫石砚拿走刺鼻的几瓶药与热水盆。

屋内重归寂静,只有摇曳的烛火伴他,卫云骁手上捏着一块锦帕,是叶玉落下的。

两面空白,不绣任何东西。

此女子看着人后大胆轻浮,在他面前不过是个胆怯的鹌鹑。

有贼心没贼胆罢了,成不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卫云骁把帕子收起来。

夜色昏暗,璀璨繁星在天幕闪烁,皎洁的月光在大地投下一片银白的清冷。

在他们睡着期间,一股如潮浪的舆论席卷长安。

中郎将卫云骁遇刺,背后凶手涉及怀王一党。

朝堂之上,两派吵得如火如荼,年迈的皇帝头痛不已。

转而看着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廷尉刘景昼,命他彻查此事,便捏着额心散朝。

王闻之早已琢磨出刘景昼提拔得如此快的缘由。

他是寒门出身,在朝堂有点根基,但不深。

朝中的臣子基本早已化作两派,唯有提拔新人,再树一派,才能打破平衡,分化臣子,制衡两王。

在人前,刘景昼表现得极好,两边不偏不倚,一心只忠心陛下,甚至短短几日拉拢了不少清流官员。

在人后,卫云骁毕竟是他表兄,与王闻之在酒楼密会商谈后,为了避嫌,刘景昼不宜出面,由王闻之去卫家探视一下,互通消息。

他是宁王府掾属,不必上朝。

王闻之与刘景昼密谈后紧接着来到卫家。

卫家大门紧闭,因主人的重伤处处戒备防范,透着一股紧绷的肃然。

家宰引着王闻之走向清辉院。

*

叶玉昨晚想明白之后,早早起床熬药。

晨食很丰盛,她吃得肚子圆滚滚,偶尔打个饱嗝,手上执蒲扇煽火。

演戏演全套,卫云骁还在伤着,卫家人不可能允许她外出。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人挑不出错处。

最好在仆从们的见证下把前前后后的活都干了,给自己博个好名声。

最后卖个惨,病怏怏躺几天,彰显自己操劳的分量,到时候,她不信卫家人还不奖励她出个门?

想到这里,叶玉干劲更足了。

手上煽火的动作更快,火苗蹿高,药炉里的汤汁沸腾。

芳踪站在一侧,根本插不上手。

她没想到,少夫人对二公子的伤势如此上心,事事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这个时候,卫家人吃过晨食,陆续来瞧卫云骁。

最先来的是刘观音与卫云薇,入眼就看见叶玉她蹲在厨房外的廊庑下熬药。

三人互相问好,叶玉很是热情,只招呼她们快些进去,不必管她,药很快就好。

第二批来的是老夫人,老夫人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第三批是二房的王玲与她的两个儿子,老大与老三。

大的名唤卫云琅,长相成熟,稳重质朴,老三吊儿郎当,名唤卫云京,约莫十七八。

叶玉因干活只穿着灰扑扑的葛布衣裳,发髻无人打理,随意用发带束在脑后,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脸颊。

卫云京看见叶玉在熬药,只看个侧脸便移不开目光。

“这是何人?二哥屋里竟有如此绝色佳人,怪不得冷落二嫂,从不踏足她的院子。”

闻言,叶玉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瞧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卫云京。

蛐蛐到正主面前了,他还毫无知觉。

对上叶玉的双眸,他更是楞着走不动。

王玲来不及捂住他的嘴,更冒犯的话被他说了出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来我院里当差,月例我给你加倍。”

卫云京后脑勺挨了一记暴打,惨叫一声。

王玲客气笑着:“是我管教不严,侄媳妇莫怪。”

她转而拧了一把卫云京的胳膊,低声训斥:“胡说八道什么,这是你二嫂!”

两个男子皆是一惊,谁家正经主子打扮成这样?

叶玉浅笑道:“原来是大哥与三弟。”

二者也依次向她问好。

叶玉正在卖惨,和颜悦色留个好印象更有利于她树立好媳妇形象。

热情招呼他们进去之后,卫云骁的起居室很快热闹起来。

只有芳踪陪着她在外煎药。

炭火烧光后,药汤要慢煎,淡淡的灰烟弥漫小院,朦胧的烟雾中,叶玉隐约瞧见又来人了。

这次是什么人呢?

叶玉抬头张望,任劳任怨的老实表情顷刻僵硬,嘴角抽了抽。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昨日刚遇见的前夫,王闻之!

叶玉脸色顿时煞白,慌里慌张地站起来,一个不慎还崴了脚。

“少夫人,小心!”

芳踪及时扶住她。

叶玉顾不得千金形象,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眼看着家宰领着王闻之快来了。

隔着薄烟,她感知到王闻之的视线往这边看过来!

叶玉把蒲扇交给芳踪,“姑姑,我肚子不舒服,先回房里休息片刻,你看着药。”

说完,叶玉咬牙,一瘸一拐冲向自己的房间。

王闻之早已过了拱门,远远看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似是想求证什么,不自觉加快脚步。

走近了之后,发现是个腿瘸的女子,衣着普通,不过背影有些眼熟。

他看着那身影飞快回了屋子,关上门。

王闻之往日常来找卫云骁,知道那是一间下人房,不过是个仆从而已。

他自嘲地扯着唇角,真是多虑了。


王闻之与卫云骁畅聊几句,雅兴上来,便借他古琴弹曲子。

以曲会友,是时下文人的喜好。

一首《阳春》从修长的指尖拨弄出来,优雅空灵的乐声在清辉院回荡。

此曲与当下初春回暖的时节正相合。

从乐声中仿佛能看见初春冰雪消融、溪流奔涌,挑捻渐急,恍若山花纷纷扬扬,随风飘落。

早起的下人们听着乐声,动作轻了些,此等高雅之曲唯有宴会才能听到。

王闻之弹完后,邀请卫云骁奏一首《白雪》。

今日兴致极好,卫云骁不愿拒绝他。

他拿出一根萧吹奏,凌冽的冬雪之气与萧的肃然声很贴合。

萧管低吟,如风穿雪谷,寒气凝刃,幽邃苍凉,又如碎玉飞溅、枯枝负雪,含着不堪重负的细微崩裂。

余韵从萧孔逸散,一曲毕。

王闻之拍掌叫好。

“想不到卫兄乐理如此好!”

卫云骁拱手,笑道:“不及闻之一二。”

卫云骁兴致高昂,毕竟他装伤快两月,鲜少见外人,闲暇烦闷之余只能逗苏氏。

王闻之今日告假无事,他开口留他下来用午膳。

王闻之不推拒,受宠若惊道:“那就多谢卫兄款待了。”

卫云骁正想说点什么,隔壁传来一阵嘈杂声。

匆忙的脚步声来到正堂外,“二公子,不好了!”

听声音这是苏氏身边的芳踪。

卫云骁蹙眉,她是祖母身边出来的,一向稳重,究竟发生什么事,如此喧哗,惊扰客人。

转头看见王闻之不紧不慢地斟一杯茶慢饮,没有不满,卫云骁吩咐石砚放她进来。

芳踪一进来就跪在地上,惊慌失色道:“二公子,少夫人不见了!”

“什么!”卫云骁怒目圆睁,立马站起来。

第一个念头便是那苏氏一直在欺骗他,妄想逃出去将内情通禀怀王。

晨时,他稍加安抚,以为她心在卫家,没成想这女子依旧不安分,还想背叛他!

心头涌上怒火,愤恨不已,断定此女难留!

他捏紧手心,沉声问:“何时不见的?”

芳踪吞吞吐吐,“少夫人说她乏了,要睡一会,叫奴婢莫要打扰,奴婢寻思着少夫人这个时辰该起了,一进去发现屋中根本无人,地上……地上还有一滩血。”

听到一滩血时。

王闻之捏着杯子的手一紧,眉梢压低,神色变冷。

卫云骁绷着一张脸,血?

难道苏氏不是自己逃的?

内心怀着疑窦,卫云骁大步走到隔壁屋子。

这是一间耳房,狭小逼仄,潮湿幽暗,极其简朴。

卫云骁、王闻之入内后,屋子立马变得拥挤,难以站进来其余人。

卫云骁从未进来,不知这里如此简陋,可苏氏一直住在这里毫无怨言。

双目飞快睃巡一遍,小小的床塌了一半,门口旁边的窗户紧闭,梳妆桌凌乱不堪,桌角有一抹血迹。

王闻之赠她的胰子掉在地上,沾满灰尘,旁边便是一摊艳红的血。

他默不作声,伸出手沾一点,血迹温热,尚未干涸,人应当还没走远。

卫云骁打开柜子,发现她最为珍视的旧衣、玉佛、碎银还有一本棍法都没带走。

床边的窗牖打开,窗框有凌乱的脚印,鞋底大小与花纹不一。

那就说明苏氏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劫走的,现下生死不明。

卫云骁“轰”地蓦然怔愣片刻,一股森冷的气息浮上脑仁。

他惶然地大声叫唤:“石砚!”

屋里拥挤,其余人在屋外等候吩咐。

石砚半跪在地,回应道:“属下在。”

“带人搜,就说我遇刺了,叫上京兆尹一起搜!把人给我找回来!”

王闻之淡淡看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流光,捻干手上的血迹。

“卫兄,此举不妥。”

“夫人的安危为重,未免打草惊蛇,应当私下搜寻,动用官府兵力易遭非议,对她清名不好。”

卫云骁阴着一张脸,凌冽的寒霜遍布眉目。

“闻之,我等不得,今日必要把她寻回来。”

其中缘由王闻之明白,他点点头,不再阻拦。

“我去求宁王借一支府兵帮忙,你待在家中不要出去,指不定对方是要用此法引你现身。”

这个可能性卫云骁也想过,虽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一想到那娇憨可爱的女子,她空有美貌,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凶恶狠辣的歹徒,难免吃亏……

甚至……

再多的情况他不愿意再多想,只想尽快把她寻回。

“不行,我也要去寻芸儿。”



叶玉昏倒的时候磕到桌角,血流不止,她是故意的。

因为疼痛能令她清醒几分。

她被带走时,身子虚软,意识却清醒着,隔壁的主屋还在奏乐。

王闻之心机深沉,乐声掩盖了两名蒙面歹徒的动作声响,无人发现隔壁的异动。

他们破了床头旁的窗子,将她从后院劫走,迷迷糊糊间,悠扬的乐曲充斥耳畔。

死闷葫芦就知道弹弹弹!

叶玉内心暗骂,她都被人抓走了还在玩乐。

她攒着一口气想呼救,转而一想,还是算了。

二人带着叶玉来到一座偏僻弃屋,他们没有出长安城。

此处长满杂草,房梁坍塌。

叶玉被放在地上,双眸紧闭,感知到身下冰凉潮湿的地面,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挑开一条眼缝。

十义与九义把人抢出来,与公子约定在此处汇合。

只等公子与阿虎赶马车过来接应,他们就能回王宅了。

没人会料到,抢走卫少夫人的会是他的交心好友。

想到这里,二人面色有异,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叹息一声。

他家公子表面看着温润儒雅,一表人才,没想到会觊觎人妻,真是……

不过,他是主子,哪怕做错了事,也轮不到他们置喙,况且,这位夫人貌美如花,他家公子眼光还挺好……

看着昏迷不醒的柔弱妇人,二人转过身,警戒地瞭望四周,生怕被人发现。

没人看见叶玉手指动了动,她抓住时机,两眼一睁,飞快站起来。

她大喝一声!两手抓起石砖狠狠一拍!

二人顿时头晕目眩,跪倒在地。

叶玉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力气,这些天和卫云骁学武艺可不是白学的。

叶玉抛开砖头,拍拍手上灰尘,垂眸看着捂脑袋打滚的二人,轻笑一声。

“多谢你们助我脱离卫家。”


旁边熬药的芳踪无声地向王闻之福了福身子。

王闻之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径直走入卫云骁的屋子。

卫云骁平躺在床上,面色虚弱,苍白萎靡。

缓慢地扫视一周,卫家人个个含泪痛惜。

“祖母,母亲,别担心,我还死不了。”

说完,涨红脸咳起来,似要把五脏六腑全咳出来。

老夫人见状,连忙指挥侍女……

左瞧右瞧,突然想起孙儿不让侍女入房,只好慢慢拍他的胸口。

嗔怪道:“这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说没事?”

卫云骁刚想说话,石砚领着王闻之入内。

“公子,王大人来了。”

王闻之率先拱手道:“老夫人,有礼了。”

老夫人点点头,刘观音在他进来的那一刻,眼眸亮起来,连忙用手肘怼了一下卫云薇。

“原来是闻之来了,薇儿,还不快见过王大人。”

卫云薇有些窘迫难堪,她喜欢的是表兄,而非王大人。

王闻之笑了笑,清润的声音道:“四小姐,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我……好。”卫云薇干巴巴说出两个字。

王闻之是个温柔细心的人,此举是为她解困,并无半分非分之想。

诸多复杂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令内敛的卫云薇有些羞赧不安。

王闻之看出来,转而道:“老夫人,我今日来,是有些事要与卫兄相商。”

老夫人顿时明了,带着所有人离开,不打扰他们。

卫云薇也跟着大家一起走,内心有些疑惑,王大人都来了,表兄怎么没来?

刘观音不满卫云薇刚才的表现,惋惜地回头多看两眼仪表堂堂的王闻之。

她不知女儿喜欢刘景昼,目前择婿人选中,还是王闻之最佳。

她小声训斥:“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木头!”

说完,甩开袖子跟在老太太身后。

卫云薇停下脚步落在后方,面有沮丧,她不想跟上去与她们混在一起。

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芳踪一人在煎药。

卫云薇敲了敲房门,她想与嫂嫂待在一起,说点私房话。

在众人离去后。

王闻之就地落座,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一杯茶。

“卫兄这里的茶极好。”

躺在床上的卫云骁利落地翻个身,坐起来,毫无刚才的气虚体弱。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闻之的慧眼。”

*

一墙之隔,叶玉自己寻药抹,躺在床上战战兢兢,王闻之就在隔壁的屋子。

门没拴紧,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犹如敲打在她的心房,令人浑身汗毛竖立。

“嫂嫂,你在里面吗?”

听声音是卫云薇。

叶玉冷静下来,努力抚平混乱的思绪。

“我……我在,进来吧。”

吱呀一声,卫云薇推门入内,看见叶玉面色不对,她连忙上前询问:“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叶玉没回答,而是紧紧盯着半开的房门,生怕王闻之从那处蹦出来。

她弱弱道:“可以把门关上吗?我有些不舒服。”

她实在害怕,万一王闻之出来了,随意一瞥,就能看见她。

“嫂嫂,哪里不舒服?我去唤大夫过来给你瞧瞧?正好府里养着两位名医照看兄长。”

卫云薇不等叶玉说话,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卫云薇把大夫领过来,没惊动卫云骁。

叶玉只好让大夫看了一下肿胀的脚踝,没伤到骨头,只是扭一下,敷药消肿即可。

卫云薇留下来陪着叶玉。

“嫂嫂,你受伤就在房里歇息,其余的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不必事事操劳。”

叶玉一听,好似是自己卖惨起效了,她卧在被子里,乌溜溜的眼眸转了转。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转而失落道:“我真没用,走几步也能崴了,没能照顾好夫君。”

“嫂嫂放心吧,阿兄身边多的是人伺候,不缺你一个。”

叶玉眸光暗淡:“是吗?我刚才看见好像有人来看望夫君了,是谁来啦?”

卫云薇剥开一个橘子,坐到床头。

“是上次在通宝楼遇见的王大人,他来探望哥哥。”

叶玉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是王大人啊。”

“我这副样子见不得客人,你帮我跟夫君告个饶,让我回自己院子养伤好不好?”

叶玉眼眸亮晶晶,含着些许希冀。

卫云骁受伤,王闻之来看他,还有一个刘景昼不知什么时候会来。

她最好还是躲一躲,以防身份泄露。

卫云薇听得此话,犹豫片刻。

不是她不想帮嫂嫂,而是,哥哥有些凶,她极少与之提条件,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那我去问一下哥哥?要是他不答应,我就没办法了。”

她剥好橘子递给叶玉:“来,嫂嫂,尝一下。”

叶玉收下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放进嘴里,甜甜地笑起来。

“还是你最好~”

卫云薇得了夸奖,脸颊红扑扑。

二人在房内闲聊几句。

芳踪把药熬好,端入卫云骁屋内,被石砚接过去,送入内室。

正与王闻之聊得畅快的卫云骁看见送药进来的是石砚,眉梢一皱。

“怎么是你?”

他刚起时,隔着门窗听得苏氏热络地张罗煮药,偶有清脆欢快的声音传来。

还以为她有多勤快呢。

石砚闻言内心一紧,公子是不是不待见他?

想了想,他如实禀告:“公子,少夫人崴了脚,在屋内歇息,她命属下来送药。”

卫云骁皱起眉梢,崴了脚?

“看过大夫没有?”

石砚答:“看过了,已上药,两日便能消肿。”

在二人谈话间隙,一旁的王闻之想起那个腿瘸的女子,那竟是卫云骁的新婚妻子?

卫云骁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便一口饮下药汤,挥退石砚。

王闻之道:“卫兄,近期你先在家中养伤,朝堂上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卫云骁冷笑一声,晦暗的眼眸闪过一丝狠戾。

“闻之,怀王的小尾巴,千万要揪住了。”

王闻之淡淡回了一句:“放心。”

与他聊得差不多了,王闻之起身告辞。

卫云骁只站在廊庑下看着石砚送他离开。

隔壁房门打开,卫云薇探头探脑,拘谨地笑了笑。

“兄长。”

卫云骁扫了她一眼,开口问:“有事直说。”

卫云薇心虚不已,“那个……嫂嫂说要回院子养伤。”

卫云骁眯了眯眼,轻笑一声,转身回室内,留下一句。

“叫她自己来跟我说。”


“不可!”王闻之开口拒绝。

王母半躺着,歪脑袋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为何不可?”

王闻之眉头紧锁,抿唇出神片刻。

朝堂之上,怀王与宁王打得火热,他明面上已经是宁王的人。

陛下年迈,一年之内,两王相争必出结果。

宁王胜还好,若是败,无论谁嫁给他,都是坠入深渊旋涡,家中多一口人,不如没有。

把母亲接到身边,要是事败,也好立刻送她离开,免遭清算。

寡母风寒在身,不宜忧虑,此间缘由,无法倾诉给她听。

王闻之晦暗的眼眸变得更沉,开口道:“娘,等翻过年关,为莲儿守满两年,孩儿再考虑终身大事。”

王母无奈地叹气,“两年太久,沈莲虽是个好姑娘,但你也不能为了她耽误至此,更何况,她已经死了!”

王闻之听得“死了”二字,身躯一震,绷紧后腰,眼睫投下一片鸦色。

这句话犹如大风吹来,令身处迷瘴的人看清了现实。

平静的心海深处掀起波涛,惊涛拍岸,而汹涌的情绪冲击心口。

好似有一缕冰冷的银丝周游全身,穿肠刺骨,带来不疾不徐的酸涩疼痛,却令他的灵魂寸寸断裂。

王闻之慌张地夺门而出,只留下一句。

“母亲,你好好养身子。”

话语的尾音带着些许颤栗,人消失在原地。



“阿湫!”

叶玉又连打三个喷嚏。

方才她面色煞白,被热络的掌柜请到内室休息。

卫云薇也没心思挑首饰,在旁嘘寒问暖,递来一杯热茶。

“嫂嫂,喝茶。”

灵芝从马车里拿来一条披风为她穿上。

叶玉喝了茶,感觉好多了。

刚才不过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坐下来缓片刻,她想通了。

只要她早点死遁,那就没人能揭发她,想到这里,底气上来,面色也恢复红润。

“薇妹妹,我没事,不过是一些女子的内症。”

叶玉眨眨眼,卫云薇恍然觉悟。

“嫂嫂,那……要不咱们回家吧?”

叶玉眉梢压低,露出忧烦之色。

“哎~,来都来了,咱们先把通宝楼逛一圈再说,否则下次出门,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那好,咱们出去看看首饰吧。”

叶玉笑起来,牵着卫云薇的手出去。

通宝楼很大,共有五层,掌柜派出机灵的婢女跟随在侧,为客人介绍珍品。

一楼到二楼卖的都是男子之物,婢女将她们带去三楼。

一登上此处,叶玉就被珠宝首饰晃花眼,她来到一处玉器的展台,双眼放光。

长安好,这些都是她不曾见到的好宝贝,款式精致,价值不菲。

卫云薇咳了咳,低声提醒:“嫂嫂,这些都是去年的旧款式了。”

闻言,叶玉眸中的光芒消散,心虚地垂眸思索。

她一个长在乡下的,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但全是好东西的时候,她就分不出哪个更好了。

一旁的灵芝解释:“我家小姐只看眼缘,不拘什么时候的款式,她都喜欢。”

“原来如此,那嫂嫂一定很喜爱身上的玉佩吧?”

闻言,叶玉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玉佩。

旁边热情招待她们的婢女也看见,惊呼一声。

“这位夫人身上的玉佩比咱们通宝楼的大多数的玉器质地好多了,雕工也精湛,不知在何处买的?”

婢女对背后雕琢的工匠更感兴趣,若是能挖来通宝楼,东家会给她发一笔奖酬。

叶玉摇摇头,“这是我自小戴在身上的,我也不知从何处买的。”

婢女只失落片刻,又打起精神继续招待她们。

“夫人小姐这边请,最近的金首饰又出了新款……”

有灵芝在身边,叶玉把这辈子没见过的珍宝畅快地看了个遍。

管它过不过时,大饱眼福就对了。

在灵芝的暗示下,叶玉挑了一尊玉鼎、金簪还有昂贵的紫玉翡翠镯子,共计一万三千多两。

这些东西是属于主顾的,不是叶玉的,再过一月,这些长安时兴的物件就会放在苏慧小姐的梳妆台上。

“嫂嫂,你对家里的妹妹真好。”

叶玉强扯着笑容,其中苦涩难以对外人道。

不过,有机会大饱眼福就够了,她只赚属于自己的钱,不属于自己的绝不惦记。

卫云薇牵着叶玉下到一楼结账,掌柜热情地拿起算盘拨弄珠子。

突然,一个身染血迹的男子冲入通宝楼,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惊得四周的客人发出尖叫惊呼。

“啊,救命啊,有歹人!”

通宝楼外,卫云骁带着衙役大步走来,面带寒霜,犹如杀神降临。

男子手上拿着染血的刀,飞快爬起来。

此处是长安最富贵的地方,多是公孙贵族,随便找一个挟持,定能助他脱身。

入眼就是柜边最近的两个柔弱女子,一个国色天香,一个小家碧玉,身边也全是年纪小的侍女。

目标锁定,男子冲过去!

卫云骁刚入门,就看见他抓捕的逃犯冲着妹妹去,目眦欲裂。

“该死!”

卫云薇看见那男子过来了,尖叫一声,“嫂嫂,你快跑!”

嫂嫂比她年纪小,人是她带出门的,理应挺身而出保护她。

说完,卫云薇转身推开叶玉,那男子抬起来的刀与她后背只差一臂之距。

千钧一发之际,叶玉顺势抓住卫云薇的手臂,向前一拉,整个人栽入怀中。

她左手搂住卫云薇的腰,以她为支撑,借势伸出右腿猛然踹出去。

裙摆似翩飞的蝶翼,恍然绽放,里头伸出一只翘头履,结结实实地踹在男子的腹部。

那男子猝不及防挨了一脚,踉跄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道布帛撕裂声也随之响起。

叶玉察觉到了一股凉意,红着脸站直身子,这有钱人家的衣裳真不耐折腾,抬个腿就破了。

灵芝也听到了,连忙替她整理衣物,小声提醒:

“小姐,注意人设,注意人设!”

卫云薇迟迟不见刀落下,环抱叶玉紧闭双眸,眼睛悄悄睁开,回头就看见那男子躺在地上,被赶来的衙役制服,旁边站着卫云骁。

她惊呼一声,“哥哥!”

卫云骁态度有些冷淡,只“嗯”了一声。

灵芝蹲着为叶玉整理裙摆,发现只是曲裾底下的鱼尾间裳撕裂了一点,松了一口气,还好……

“嫂嫂,这是怎么回事?”

卫云骁回忆方才苏氏那快如闪电的一脚,眼眸紧紧看着她。

看着身板子小,她哪里来这么大力气?

叶玉眼珠子转了转,耸着肩,做出害怕的柔弱表情,靠在卫云薇肩膀。

“吓死我了,多亏夫君及时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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