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愧疚一辈子?”
程雪声想笑,却咳出眼泪。
他看见祝燕临转身时,马褂下摆露出半截红绳——是他十三岁时编的平安绳,被对方系在贴身的腰带上,绳头还坠着片凤凰残羽。
“祝少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纸,“您袖口的墨渍,该换件衣裳了。”
祝燕临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想起今早替程雪声收拾书房时,看见对方枕下藏着的平安穗,穗子上的凤凰残羽早已褪色,却被人用金线细细描过,像极了那年琉璃厂的初雪。
“闭嘴。”
他转身时撞翻了床头柜上的青瓷碗,碗里的桂花蜜泼在程雪声袖口,甜香混着体温,勾出一段被埋在深宅里的旧时光。
深夜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曳,程雪声迷迷糊糊间,听见祝燕临在床前翻找东西的响动。
“当年在琉璃厂,你总说我身上有蜜饯味。”
祝燕临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其实那是我偷拿了母亲的沉水香,就为了让你愿意挨着我坐。”
程雪声睫毛颤了颤,却不敢睁眼。
他感觉祝燕临的指尖划过他腕间的朱砂痣,带着体温的唇轻轻落下,像蝴蝶停在凤凰的爪子上。
“父亲说程家的人不干净,”祝燕临的声音突然哽咽,“可你袖口的平安穗,比任何玉佩都干净……”装在铁皮盒里的枇杷膏被打开,程雪声闻到熟悉的药香——是祝燕临托人从苏州带来的,和三年前他咳疾发作时,少年人翻墙送来的一模一样。
“雪声,”祝燕临突然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总怕你像那只断了爪子的凤凰,飞着飞着就不见了……”程雪声终于睁开眼,看见祝燕临枕头下露出半截纸鸢残片,正是八岁那年带血的凤凰。
对方腕间的翡翠镯滑到肘弯,内侧刻着“燕临雪声”四字,是程母的笔迹,在煤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燕临,”他轻声唤道,“你说过,凤凰的爪子会抓住所有想跑的东西。”
祝燕临猛地抬头,眼里映着跳动的灯芯,像藏着整个春天的星火。
他扯开翡翠镯,露出内侧的刻字,指尖颤抖着抚过程雪声掌心的薄茧:“当年你娘把镯子塞给我,说等我们长大了……”他突然别过脸,耳尖红得比案头的烛火还要刺眼,“说镯子要成对儿戴才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