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靳年沈南枝的其他类型小说《逃婚后,我怀了前任他哥的崽江靳年沈南枝》,由网络作家“轻卿辞”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南枝手心浸汗,呼吸也有些乱。她僵硬地从江靳年怀里退出来,抑住眼睫的颤,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对着正看着她的江靳年道谢。“谢谢大哥。”江靳年手掌收回,面上不动声色。“下楼时尽量少看手机,小心别摔了。”刚才撞进江靳年怀里,冷质松香晃入鼻尖,沈南枝觉得现在呼吸间好像还有江靳年身上的气息,冷清,霜寒。她呼吸屏了屏,一个字不反驳,只乖乖点头。为打破尴尬,沈南枝咽了咽喉,出声问:“大哥刚忙完?”“嗯。”他说,“有个会,开的时间长了些。”“怎么还没睡?”他问她。沈南枝:“要睡了,去倒杯水。”听罢,江靳年没上楼,反而是带着她往下走。楼梯口和大厅中的水晶灯依次被打开。明亮的光线将昏暗驱散殆尽。吧台前,江靳年像照顾小朋友那样,亲自拿杯子倒水。沈南枝的目光...
《逃婚后,我怀了前任他哥的崽江靳年沈南枝》精彩片段
沈南枝手心浸汗,呼吸也有些乱。
她僵硬地从江靳年怀里退出来,抑住眼睫的颤,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对着正看着她的江靳年道谢。
“谢谢大哥。”
江靳年手掌收回,面上不动声色。
“下楼时尽量少看手机,小心别摔了。”
刚才撞进江靳年怀里,冷质松香晃入鼻尖,沈南枝觉得现在呼吸间好像还有江靳年身上的气息,冷清,霜寒。
她呼吸屏了屏,一个字不反驳,只乖乖点头。
为打破尴尬,沈南枝咽了咽喉,出声问:“大哥刚忙完?”
“嗯。”
他说,“有个会,开的时间长了些。”
“怎么还没睡?”
他问她。
沈南枝:“要睡了,去倒杯水。”
听罢,江靳年没上楼,反而是带着她往下走。
楼梯口和大厅中的水晶灯依次被打开。
明亮的光线将昏暗驱散殆尽。
吧台前,江靳年像照顾小朋友那样,亲自拿杯子倒水。
沈南枝的目光落在他手上。
男人衬衣袖口被随意挽起两道。
露出一段冷白腕骨。
筋骨匀称,稍微一握,力量感勃然迸发。
倒完水,江靳年转身递给跟在身后的沈南枝。
“温的,正适合喝。”
沈南枝接过,“谢谢大哥。”
江靳年靠在身后的吧台,倒也不急着走,看着她一口一口将水喝完。
“还喝吗?”
沈南枝摇头。
江靳年将水杯接过来,动作再稀疏平常不过。
“去睡觉吧,有事就喊我。”
“哥也早点睡。”
江靳年喉结微动,轻应一声,看着她一步一步快速上楼。
—第二天一早。
江父江母从机场回来。
只是两人脸色不是很好看。
尤其江母,眉目间尽是怒色。
江父在旁边好言好语的劝着。
但他再劝,也抵不过江庭旭从昨晚就开始玩失踪、不接电话。
“都是你惯的!”
江母没好气,边快步往大厅走,边将怒气往江父身上撒:“那混小子从两年前就叛逆的没边,不接家业也就罢了,如今连两家的婚约他都敢随便乱来!”
江父敢怒不敢言,见老婆这次真生了气,只能先哄着人消气。
“气大伤身,夫人,先消消气......消气有什么用?”
江母越想越气,连带着看江父也越发不顺眼:“那混小子一声不吭一走了之,留下这一堆烂摊子,我们怎么跟枝枝那孩子交代?”
还有婚约。
江母现在除了生气,更是担心两家的婚约就这么被折腾没了。
她打心底里不同意解除婚约。
一来,她自小看着沈南枝长大,既将她当女儿,又当未来的儿媳,从两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为他们的未来铺路,又怎么舍得将一手养大的姑娘送给别家?
二来,江、沈两家的婚约已经订了快二十年,先不说两家的羁绊早已分不开,就说若只因为江庭旭的‘叛逆’作废了婚约,他们江家,就无法对沈家交代,更无言对南枝的父母交代。
江靳年从楼上下来时,江父江母也正好踏进大厅。
见到他们人,江靳年先开口喊了声爸妈。
江父正愁让自家老婆消不了气。
这会儿见到儿子,胸口长舒了口气。
他给江靳年使了个眼色,让他帮着说两句劝劝。
江母火气压了压,在沙发上坐下,往楼上看了眼,声音压低不少,先问江靳年:“南枝起床了吗?”
江靳年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拿过两个茶杯,给他们两个倒水。
“应该还没有。”
江母叹了口气,接过自家儿子递过来的茶杯,看向对面这个自小到大沉静稳重,从不需要她多操心的大儿子。
“靳年,南枝和庭旭的事,你听说了吗?”
江靳年看了眼坐在他老妈旁边的父亲,“昨晚刚回来时,我问了句南枝,但她什么都不肯说。”
江母叹气,“枝枝懂事,不想让两家难堪,从去年就搬出了老宅,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住。”
江靳年摩挲着茶杯,眼皮半垂。
没过问旁的,只问:“那关于两家的婚约,爸妈的意思是?”
江母火气又有点上涌:“两家的婚约肯定是不能动,但江庭旭那混小子直接来了招失联,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当他自己半死。”
江靳年听自家爸妈说了好一会儿他离开的这两年发生的事。
直到半个小时后,周林拿着一封E.R总公司的文件过来。
江靳年带着周林去了三楼书房。
文件签署完重新递给周林时,他问起江庭旭:“庭旭在哪儿,查到了吗?”
周林接过文件,连忙出声:“回江总,已经查到了,二少昨晚乘八点的飞机去了南市,如今在海瑞酒店。”
江靳年没再问别的,交代了两句公司的事便让他离开。
周林走后,江靳年坐在办公椅上没动,指骨轻叩着桌面,漆黑目光落在黑着屏的手机上。
片刻后。
他拿起手机,解锁点开通讯录。
下滑找到江庭旭的备用号码,拨了过去。
话筒中“嘟嘟嘟”地响了很多声。
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才被人接通。
“哥。”
江靳年眼皮轻抬,腕骨随意搭在桌角。
语气中并没有责问,只是寻常地问了他一句:“怎么不回爸妈的消息?”
江庭旭那边似有风声,他顿了顿,才说:“昨天手机没电了,没看到。”
“哥,你回淮海市了?”
“昨天回的。”
江靳年问他:“你中秋回来吗?”
江庭旭话中没多少犹豫,“我在南市处理些事,应该不回去了。”
江靳年没强求他,只说:“南枝在家,你知道吗?”
这次,江庭旭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漫不在意,像是很不在乎,“那是她长大的地方,回来并不稀奇。”
江靳年不再跟他绕弯,将话挑明。
“婚约的事,这一年来,你已经跟我抱怨过三四次。
庭旭,我最后问你一遍,江、沈两家的婚约,你要、还是不要?”
这次,话筒中长久静默。
只剩隐约的风声穿梭。
南市海瑞酒店至尊套房中,江庭旭倚着观景阳台的护栏,握着手机的力道无意识收紧。
他垂着视线,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沈南枝在面对他身边出现的任何异性都平静得没有半分情绪起伏的眼神。
她平静地接受他是她的准未婚夫从而亲近他。
也平静地接受他不愿履行婚约一点点远离他。
江庭旭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无形中紧攥成拳,一片漠然的眼底,他听到他自己说:“——不要。”
沈南枝朝江靳年那边看了眼,没有隐瞒,就像妹妹面对哥哥的询问,老实地说:“院系课题组的学长。”
“平时来往很多?”
沈南枝摇头,“也就偶尔见几次面。”
听到这句,江靳年不再问了。
车内再次恢复安静。
车子顺着车流往前,等红灯的间隙,沈南枝主动打破凝滞的安静,问起今日突然见到江靳年的疑问。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靳年靠着椅背,一半眉目隐在昏暗中,许是受夜色的遮掩,周身的那股距离感稍微削减了一两分。
“今天。”
他出声,“下午五点下的飞机。”
说着,他偏头,看向沈南枝。
沈南枝视线还未收回来。
江靳年这么一转头,两人目光顷刻间直直对上。
他眼底的墨色太浓,沈南枝下意识想避开他的注视,却先一步听他问:“我听说,南枝快半年没回家了?”
绿灯亮起,前面的车子一辆辆启动。
江靳年转开视线,看向前方,踩下油门。
他没有在这时问沈南枝半年没回江家的原因,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接着解释来她的事。
“总部有些事,需要亲自去一趟,淮海大学离公司很近,明天又是中秋假期,正好接你回家。”
沈南枝礼貌道了谢。
淮海是不夜城,越到夜晚,越是繁华。
‘盛夜’是淮海市最大的娱乐场所,随着夜渐深,这种繁盛,逐渐被推向巅峰。
璀璨霓虹中,迈巴赫驶入‘盛夜’停车场,沈南枝解开安全带,正要跟江靳年说她进去拿了东西就下来。
话音还未出,就见江靳年在解安全带下车。
沈南枝忙出声,“哥,我只是帮朋友拿个东西,我自己去就行——”江靳年脚步未停,带着她往里走,“‘盛夜’晚上鱼龙混杂,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进了旋转门,江靳年径直带着沈南枝去了VIP通道。
电梯门缓缓关上,他看向身旁穿着与‘盛夜’这种纸醉灯迷的地方格格不入的姑娘,按楼层前,问她:“几楼?”
沈南枝看了眼他面前的楼层按钮。
歇了自己动手按楼层的心思,乖乖说:“八楼。”
电梯刚升至三楼,封闭空间中,一道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寂静。
沈南枝乖乖在原地待着,澄澈清透的眼珠却下意识往江靳年手机上瞥了眼。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英文备注。
江靳年低头,扫了眼屏幕,没有接。
但也没有挂断。
‘盛夜’VIP通道的电梯速度很快,来电铃声响了短短几声,电梯门便“叮”的一声打开。
沈南枝先江靳年一步出电梯,对他说:“哥,你先忙,我去包厢拿东西。”
江靳年淡“嗯”了声,长指在屏幕上滑过,接通电话,目光却始终落在前面长廊上挨个找包厢的姑娘身上。
他并未等在电梯口附近。
而是边听着电话那边的汇报,边不紧不慢地跟在沈南枝身后。
在长廊尽头找到8A02包厢,沈南枝推门进去,在包厢中来回转了两三圈,最后才终于在软座沙发缝隙中找到顾清禾掉落的U盘。
将东西拿在手里,沈南枝很快往外走去。
刚出包厢,就见江靳年靠在包厢对面的墙上等她。
见她出来,他按灭手机抬眸看过来。
沉静视线掠过她手中捏着的白色U盘,“东西找到了?”
沈南枝点头。
他直起身,带着她往回走,“那回家。”
‘盛夜’长廊是半弧形设计,8A02在长廊的尽头,原路返回较远,从弧形的另一侧走更近。
沈南枝跟着江靳年,一路无话。
直到来到长廊中间,路过一扇半掩的包厢门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恰巧从里面传出:“南枝?
是很乖。”
那嗓音轻嗤一声,透着股若有似无的漠然,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冷漠,“但太乖了,乖得让人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自小一起长大,沈南枝自然听得出这道声音是谁。
但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除了最初脚步短暂的一瞬停顿,再也一星半点异色,脚步如常地继续往前走,就像什么都没听到。
包厢中,烟火缭绕,酒水满桌。
对面沙发上的方知霖听到他这后半句话,眉头皱起,他提醒道:“庭旭,你这句话说的就过分了。
枝枝跟我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她向来跟你最亲近,也最喜欢跟在你身边,更何况江、沈两家还有婚约。”
江庭旭嗤笑一声。
薄薄眼皮半垂遮住了瞳仁中浸出的嘲讽,却掩不住唇角扯出的零星讽刺。
亲近?
她亲近他,是因为他生在了江家。
是因为他姓江,是被挑选出来与她联姻的人。
如果不是他投了个好胎,她那份亲近,哪里会轮到他?
大概是最近做课题做的魔怔了,昨晚在梦中都被一堆算都算不完的数据包围。
沈南枝赖在被子里,睁开了眼却不愿意起床,脑袋昏昏涨涨的,在床上磨磨蹭蹭赖了半天才慢吞吞爬起来洗漱。
等收拾完,从房间出来,刚来到楼梯口,就从楼梯栏杆缝隙中看到大厅沙发上江母脸色不虞地打着电话训斥。
不用猜,沈南枝都知道电话那边是谁。
零零散散这两年下来,这种情况已经不少。
她当初急着搬出去,以及除了重要的日子鲜少再回江家,就是为了避开这种场合。
等楼下打完电话,又过了几分钟,沈南枝才下楼。
刚才在三楼,看大厅的沙发有一部分的盲区,她只看到了靠外沙发上的江母,以及听声音知道江父也在。
倒是没想到,都九点多了,江靳年竟还在家里。
沈南枝一下来,江父江母和单独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江靳年便齐齐看了过来。
她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唇瓣弯起乖巧的弧度,一一打过招呼。
瞧见沈南枝,江母脸上被江庭旭气出来的怒色消去大半,她笑着看向沈南枝,对她招手,像过去这么多年一样。
“枝枝,醒了?”
“来伯母这边。”
沈南枝弯唇走过去,像小时候那般,坐在江母旁边。
江母对沈南枝,是真的喜欢。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当成亲女儿养大的孩子,情谊早已割舍不断,这两年,沈南枝和江庭旭的关系越走越远,江母一边着急,一边心疼。
着急她做不通江庭旭那混小子的思想工作。
心疼这两年沈南枝都不怎么回来,就像这半年,她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可这孩子每次都说学业忙,没时间回家。
江母拉着沈南枝的手,仔细看着她,几秒后,拍着她的手轻叹,“又瘦了。”
江母眼里都是心疼,“枝枝,学业再忙,也要常回家,你一个人住在公寓,没人照顾你,你让伯母怎么放心的下。”
沈南枝眉眼微弯,对于江母的话,一概应着。
聊了会儿家常,沈南枝观察着这会儿的气氛,想了想,轻声提起两家婚约的事。
“伯父伯母,正好今天是个机会,关于婚约,我想......”随着‘婚约’这两个字出口,大厅中方才轻松的氛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去。
江母轻微皱眉,握着沈南枝的手有些紧。
她已经猜到南枝想说什么。
过去那半年,沈南枝虽然不回来,但这孩子跟她通电话时,早已明里暗里地提过好几次解除婚约的事情,只是一直被她压着,推迟说等她回来、大家聚在一起,当面商议。
她今早从机场回来打不通江庭旭电话时,之所以这么气愤急躁,就是预料到了没有江庭旭那混小子的配合,这门婚约怕是难以再维持住。
沈南枝知道江母的意思。
也知道她想让她留下的好心。
但感情之事,尚且不能勉强,又何况是一辈子的婚姻。
江、沈两家几十年来便交好,尤其她父母当年和江家的情谊更是深厚,在她父母去世之后,江家更是将她当成亲女儿一点点养大。
为了一场强求而来的婚姻,毁掉两家几十年的情分,太不值当。
“婚姻勉强不得,我想,两家的婚约,还是——”一直没说话的江靳年抬起眼皮朝沈南枝看去,忽然打断她后半句话:“二十年来,江、沈两家早已密不可分,贸然解除婚约,对两家来说,都是不小的创击。”
沈南枝话音一滞。
下意识朝对面看去。
她有想过江父江母会阻拦,但从来没想过,江靳年竟也会插手。
“而且。”
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江靳年姿态不动,指节无声摩挲茶杯,又加一句:“婚约是两家共同商定,真将婚事取消,江家也无法对沈伯父和沈伯母交代。”
江父江母也有些意外。
江靳年常年在国外,一年到头很少回来,对于江庭旭和沈南枝的事管得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倒是着实没想到,江靳年会在这个时候阻拦。
但不管出自什么原因,效果是一样的。
他们的本意,也是想留下婚约。
江母没想太多,顺着江靳年的话对沈南枝说,“是啊,枝枝,这事咱们不急,等庭旭回来,妈好好训他——妈。”
江靳年视线从沈南枝身上转向自家母亲那边。
“我有一个建议。”
“庭旭抗拒家族联姻,再逼他也没用。”
“不如我与南枝结婚。”
江靳年明明语速并不快。
声线也较缓淡。
但偏偏,这两句话,毫无征兆地像个闷雷‘轰’的一声在江父江母头上炸开。
硬是让他们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整个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凝滞。
沈南枝听错般,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江靳年。
对方却神色如常,不徐不缓地迎上她的视线。
就仿佛,他刚才那两句,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常话’。
沈南枝一顿,迎上江靳年的视线。
他们之间确实没有这么生分。
退一万步,就算两家不联姻。
她这十年,也是在江家长大。
“换成什么?”
她问他。
她之前喊他‘大哥’,他不让喊。
“喊名字就好。”
他给她答案。
“吃晚饭了吗?”
江靳年将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相对于她这个公寓的主人,他倒是更像她这间小公寓的户主。
沈南枝眼角往厨房一瞥,有些纠结。
“还没。”
她平常很少做饭,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了才亲手下一次厨。
今天公寓中也没有什么食材,她原本打算着点外卖凑合一顿。
如今江靳年来了她这边,她总不能让他跟她一起吃外卖吧?
就在沈南枝想法子的时候,江靳年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我让人订了餐,城南老福纪的私家菜,我记得你原来喜欢,现在还喜欢吗?”
沈南枝有些意外,回过神,她点头,“还行。”
周林的速度很快。
他们进门后,前后不超过两分钟,江靳年提前让人订的菜品就送到了公寓。
周林还记得傍晚在车上,自家boss气压冷沉让他调查池峥的事,将东西送到后,识时务的某位周姓特助片刻没敢多待,迅速带着人离开了公寓,不在这里碍眼。
在江家长大的这些年,沈南枝和江靳年相处的虽不多,但同在一起吃饭的场合还是有的。
只是大多都是年底的团圆饭,和江父江母以及江家老爷子的寿宴。
而且那个时候,江父江母和江家的其他人基本都在,像今晚这种,她和江靳年单独吃饭的情景,还是第一次。
一整顿饭,餐桌上的气氛都偏沉默。
晚饭吃完,见江靳年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沈南枝重提了仔细想了两天的婚约之事。
“关于婚约......”她刚说了这么几个字,江靳年就抬眼看了过来。
被他这么盯着,沈南枝无端有些紧张。
她握紧手中的水杯,当作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继续说后半句话:“我这两天又仔细想了想,不如,还是取消罢......”江靳年指节在桌面上一叩,审视着她的神色,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而是反问:“南枝,你很讨厌我?”
沈南枝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话。
她下意识摇头,“没有。”
“那就是有了喜欢的人,是吗?”
“方便告诉我是谁吗?”
他语气听着依旧温和有礼,极易让人放松戒备。
沈南枝再次摇头,“也没有。”
她整天忙着修学分和做课题,空闲了还要熬夜看当下的金融趋势,哪有时间去谈恋爱。
江靳年眸中深不见底的暗色散了些,身子后仰,松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依旧看着她:“那为什么非要取消婚约?”
“......”沈南枝竟有些哑口无言。
就在她思忖理由的时候,又听到江靳年再次开口,就像这么多年他这个人一样,不徐不缓,张弛有度,对待所有事,都在掌控之中。
“南枝,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回国的次数很少,我们确实还不算熟悉。”
他将原因归结到他自己身上,只字不提这些年每每他回来时,她都对他避而远之从不靠近一步的情况。
“但只要慢慢接触,我们会越来越了解彼此。”
“还有,婚约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定下,沈伯父和沈伯母很满意两家的婚事,我们贸然取消婚约,也是违背他们的意愿。”
“再者——”他话音轻微一顿。
引得沈南枝下意识看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他指节点了点桌面,说出最后一点:“从利益方面来讲,我们结婚,对江、沈两家而言,都是最好的,不是吗?”
尤其对沈家和沈家公司。
百利而无一害的局面。
在二十年前,沈家与江家联姻,都尚且是绝对的稳赢局面,更何况如今的沈氏集团。
利益优势沈南枝自然明白,她也知道,江靳年全权掌控着天晟集团,更有旗下开创的龙头企业E.R集团,和江靳年联姻,对沈家来说,毫无疑问是一步登天的捷径。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接受突然要和江靳年结婚的事。
就像毫无征兆之间降下的晴天霹雳,还没有办法立刻消化。
江靳年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默认她将来是和江庭旭结婚,如今突然换人,一时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他给她接受适应的时间。
“婚约的事,再好好想想。”
“或者说,”他看着她望过来的那双澄澈清透的眼睛,语气温和,很好说话,“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沈南枝被江靳年那句话惊骇得良久没有回过神。
一个人在卧室中待到了下午一两点才再次打开房门。
她本意是想离开江家出去透透气。
谁料,刚出来大厅,就在庭院西侧的四季海棠旁看到一道矜贵颀长身影。
见到她人,江靳年侧身看过来。
骨节修长的手指将烟掐灭。
目光在她身上掠过,嗓音依旧轻缓,“要出去?”
沈南枝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没再往前,指尖无意识握紧手中的手机。
“难得假期,想出去玩会儿。”
“那个......”她刻意避开江靳年漆黑浓墨的视线,可他提议的那句他们结婚的话却还是止不住地往脑海中钻。
沈南枝眼睫微颤,捏着手机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婚约的事,哥......我不是你哥。”
他忽而开口。
沈南枝一顿。
朝他看去。
听到他语气平稳冷静地说:“南枝,你姓沈,我姓江,我从来不是你哥哥。”
“你喊我一声‘大哥’,是随着庭旭的身份,如今两家的婚约落在你我身上,你不用再随着他的身份称呼我。”
话是这个话。
道理也是没错。
江靳年是江庭旭的哥哥,自小到大,她称呼江靳年一声哥哥,一是出自住在江家的礼数,二是,随着江庭旭的身份喊人。
如今,她与江庭旭断了关系,自然是不用再称呼这句‘哥哥’。
只是这番道理,由江靳年说出来,无形中裹着说不出的强势。
那种久居上位者的不容置喙,哪怕江靳年在她面前时刻意收敛,对于今年还不满二十岁的沈南枝来说,仍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她与江靳年之间,差的远不止是七年的年龄。
就像现在,她还未正式踏出校园。
他就早已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商战场上成为人人畏惧奉承的至高无上决策者。
“南枝。”
沈南枝的思绪,冷不防被骤然开口的江靳年扯回。
“我知道,你一时还难以接受这件事。”
“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江、沈集团的婚约,是两家的婚约,不是两个人的婚约。”
沈南枝听得懂江靳年这句话的意思。
家族联姻,向来只是家族间的联姻。
而不是在家族中无法更改地特指定两个人。
就像江、沈两家的婚约,按照豪门圈里的习惯,这门从出生就约定的婚事,会优先考虑她和江靳年。
只是江靳年常年在国外,这么多年她与江靳年没什么交集,两人的年龄差距也不如江庭旭有优势,再加上她与江庭旭一起长大,所有人才会下意识地觉得婚约会落在她和江庭旭身上。
二楼书房的玻璃窗前。
江父江母看着楼下的两人。
都没有说话。
直到沈南枝越过那片四季海棠,在江靳年的注视中离开别墅。
江父才问:“夫人,靳年说的婚事,你怎么看?”
江母皱眉。
一时没出声。
江父拍了拍她的肩,说:“我去儿子那边说会儿话。”
江母点头。
过去三年,江靳年以一己之力在国外创办了E.R集团,这次随着他回国,E.R集团的总部也将迁至国内,与天晟集团总部合并。
江父是个整日盼着退休的性子,自从江靳年进了公司,他就早早从公司退了出来。
只在董事还挂着个虚名。
公司中的事,无论天晟集团总部,还是各个分公司,都一概不再操心。
至于江庭旭,别说让他接手公司了,他连公司大楼的门都不进,活像那里面有鬼,进去就会短命一样。
国内外两个集团总部的事情本就繁重,再加上E.R集团的总部调动,江靳年这几日的手机几乎是日夜不停。
他没在楼下待太久,周林电话打进来后,就很快去了三楼的书房。
只是刚打开电脑中的邮件,还未来得及回复,江父就从外面敲门。
“靳年,在忙吗?”
“不忙。”
他退出邮件,“爸请进。”
江峰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瓶酒,一看就是要长谈的架势。
江靳年会意,看了眼自家老爸,起身走过去,率先问:“爸是来问我婚约的事?”
江峰乐呵呵倒酒,“爸是有意问一问,但自从上次你出国后,我们父子可整整两年没见面了,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爸来找你喝两杯。”
说话间,他将一杯酒递过去。
江靳年接过,坐在江峰对面。
第一句,便是听自家老爸问:“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江靳年轻转酒杯,动作漫不经心,酒水混合着酒杯的棱角折射出冷白的光影,更衬得指骨修长。
“E.R总部已经迁到了淮海市,如果没意外,以后就不走了。”
这话,江峰很爱听。
江家的势力,早已到了无可撼动的地位,江靳年在国外的那些年,也早已在海外开拓了足够的市场。
比起自家儿子常年待在国外,江峰和自家老婆都希望儿子回淮海,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
江峰问了几句江靳年一手创办的E.R集团和天晟总部近期的事,随后话音一转,话题落在婚约上。
“和枝枝结婚,认真的?”
“认真的。”
江靳年眉骨微恹,眼皮半垂着,像是在看酒杯中透明的酒液,又像是不是。
直到江峰问出这句话。
他才抬起眼皮,看向自家父亲。
薄唇半阖,反问:“但是爸和我妈的意思呢?
反对?”
“枝枝,我的命就拜托你了,中秋假期之后,你闺蜜还能不能活着,全靠你了。”
薄薄夜幕下,沈南枝踩着林荫路上的落叶往外走,听着电话那端好友幽幽怨怨又可怜巴巴的语气,忍住笑,问她:“就只是在‘盛夜’落了枚U盘?”
“对对对。”
话筒那边点头如捣蒜,快速说:“一枚白色U盘,在‘盛夜’八楼8A02。”
沈南枝扫了眼不远处霓虹弥漫的淮大校门。
平日中车流涌动的淮大校区南大门,今日格外安静。
仅有的几个人影,个个拉着行李箱脚步匆匆往外走、赶着时间与家人相聚过中秋。
无一在校门附近逗留。
收回视线,沈南枝不再看那些归心似箭的学姐学弟们,对电话另一边的顾清禾说:“我待会儿就过去,你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看着当前夜色蒙蒙的天,沈南枝正要点进打车软件,打车去‘盛夜’替好友拿U盘。
指尖刚落在屏幕上,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年声音。
“南枝。”
沈南枝指尖顿住,回头,往后看去。
池峥白衣黑裤,手中拎着背包,在林荫路的另一侧往这边走来。
对方走近,沈南枝礼貌打招呼,“学长。”
对上她清透澄澈的眸子,池峥耳垂无声红了几分,就连握着手中背包的袋子都无意识收紧,问她:“我听说中秋小假期你不离开淮海市?
院系课题组不回家的学姐学弟们明日准备一起聚个餐,南枝,你有没有时间来?”
靠近校门口,校门外的车流喇叭声穿过耳边,沈南枝微弯了弯唇,没怎么犹豫,便拒绝下来。
“我明天有些事,可能来不了。”
池峥眼底有些落寞,但他并未表现出来,“那就等你有空了,我们再一起聚聚。”
他与沈南枝并肩往校外走。
来到路边,看着霓虹夜色灯柱中的车流,池峥脚步慢了些,语气中藏着希冀问沈南枝。
“天有些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沈南枝正要拒绝,只是这次未等开口,一辆黑色限量版迈巴赫停下来,车窗降下,男人半侧冷隽疏离的面容映在昏暗的光线中。
眼眸漆黑不见底。
看向挨得有些近的沈南枝与池峥。
出口的嗓音略显冰质寡淡。
“南枝。”
沈南枝背脊一僵,下意识回头。
拒绝池峥的话语,在看到熟悉却又陌生的迈巴赫驾驶座上的江靳年时,喉咙滞了一下,转变为讶异的两个字:“......大哥?”
池峥自然也发现了江靳年。
江靳年这个人,池峥没机会见过。
但江靳年这张脸,他并不陌生。
——财经频道和财经报纸的常客,只要稍微关注商圈,便不会不认识淮海顶级世家出身、掌控国内外商圈龙彧地位的江家长子江靳年。
沈南枝平时在校很低调,池峥从不知道,她与淮海首屈一指的江家有这层关系。
江靳年没看池峥,冷白指骨敲了敲方向盘,目光定格在眼底惊诧未消的沈南枝身上。
“上车,回家。”
沈南枝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她与池峥匆匆告别,快步朝迈巴赫走去,却没有拉车门,只从降下的车窗看进去,对江靳年说:“我要先去‘盛夜’,就不麻烦大哥了......不麻烦。”
她声线还未落,就被江靳年打断。
男人音质淡淡,却不容置喙。
“上来,我带你去。”
沈南枝话音滞住。
在他漆黑的目光中,她没敢再推辞,瞟了眼后座的车门,忍住想往后走的冲动,最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黑色车子很快汇入霓虹璀璨的车道,规模宏大的淮大南大门在后视镜中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沈南枝在很小的时候就住进了江家,但与江靳年见面的次数却不多。
一来是江靳年常年待在国外,甚少回国。
二来他性情冲淡克制,周身始终萦绕着令人望而却步的距离感,沈南枝向来对他敬而远之。
哪怕他偶尔回国时,她也大多识趣地避开与他碰面。
这次江靳年突然回国又亲自来淮大,是她没有料到的。
沈南枝不擅长与江靳年相处,江靳年又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自上了车,沈南枝就默默降低存在感,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座上。
就连双手,都板板正正地放在身前。
江靳年瞥她一眼,单手把着方向盘,指节随意在方向盘上叩了叩,一片寂静中,忽然问她:“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沈南枝有些走神,听到江靳年的话,本能回答:“一个学长。”
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追问:“什么样的学长?”
“保送?”
“我记得保送不是这个时候啊,咱们学校什么时候开了这种先例?”
沈南枝虽然也疑惑,但不算多好奇。
江母的消息一条条进来,各种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并说今晚做海鲜宴,让她晚上回家吃饭。
沈南枝一边打字回复,一边随口对顾清禾说:“估计有什么内幕吧,或者后面有什么背景也不一定。”
顾清禾点了点头,“倒不是没有这种不能。”
“不过——”紧接着,她想到什么。
笑着将手搭在闺蜜肩上,懒洋洋地挑眉说:“小枝枝,池学长这一走,你这朵刚开的桃花,算是被掐断了。”
沈南枝敲下最后一个字,点下发送。
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斜她一眼。
“祖宗,脑子里少装点八卦,你闺蜜名声都快败你身上了。”
......天晟集团总部。
周林将顾闻川和封凛迎进来。
一进门,看到办公桌后签署文件的江靳年,顾氏太子爷顾闻川就像逛自家集团公司一样,翘着二郎腿随意在会客沙发上坐下,侧着脑袋,抱怨地看向办公桌后的好友,语气别提多酸。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工作比兄弟重要,这等以后,要是再有一位江太太,我们估计连天晟集团的门都进不来了。”
江靳年将文件递给周林。
捏了捏眉心,看了眼他和封凛:“少贫,有事说事。”
封家大少封凛坐在另一个沙发上,轻笑一声,“没什么正事,这不是想着你两年才从国外回来,大家一起好好聚一聚,结果硬是约不到合适的时间。”
江靳年翻了翻接下来两天的行程,片刻后,指尖在文件一角轻点了点,对他们说:“后天晚上怎么样?
老地方聚。”
封凛还没表态,顾闻川就率先反对:“约后天干什么?
今晚这不是有时间吗?”
为了不给江靳年拒绝的机会,他还特意指了指收拾文件准备出去的周林,先一步将后路堵上。
“我可问周特助了啊,你今天晚上可没什么安排,干什么舍近求远?”
江靳年合上文件。
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拿起外套就准备离开。
“今晚不行,我要接南枝。”
说着,江靳年看了眼他们,提议:“要不今天晚上你们先聚一次,记我账上。”
见他准备走,顾闻川也跟着站起来,“喝酒着急什么?
谁还没有个妹妹啊,我妹跟你妹还在一起呢,一起去接。”
见这两人一起往外走,落单的封凛傻眼,“喂,我呢?”
他拎着外套追上他们,很是无语地看着这两个没义气的损友。
尤其姓顾的这位。
说好的拉他过来喊着江靳年出去聚,结果屁股还没坐热,一个两个就都走了。
他挤到他们中间,“反正时间还早,我跟你们一起去接。”
顾闻川不客气地推开他,“我们去接妹妹,你凑什么热闹,你接你妹去。”
封凛想爆粗口。
他哪有妹妹?
只有一个成天跟着江庭旭赖在南市不着调的弟弟。
最后,看着这两个妹控的损友,封凛气笑,一个电话拨给了远在南市的混球弟弟。
—将课题的前期数据处理完,离开淮大时,顾清禾一边挽着沈南枝手臂,一边翻明天的课表。
“明天是周五我们没课,后天又到周末了,正好实验室的事也处理完了,明天出来逛逛?”
沈南枝没意见,“好。”
顾清禾收了手机,“那今天晚上——”她话还没说完,一辆黑色限量版迈巴赫停在两米外的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江靳年那张在蒙蒙夜色中也难掩清隽矜贵的侧脸,“南枝。”
顾清禾先是意外,愣神中,还没反应过来,又一辆十分惹眼的超跑平稳停在江靳年车子后面。
随着一道不短不长的喇叭声响起,顾闻川探出头,喊了声自家妹妹。
“清禾,哥在这里。”
顾清禾:“?”
她狐疑又诧异地走向那辆银灰色的超跑,隔着车窗幽幽看了两眼顾闻川,“哥,你来干什么?”
顾闻川恨不得敲她脑门两下。
“除了来接你,还能干什么?”
顾清禾:“......”在她印象中,她长这么大,她这个亲哥哥来接她的次数凤毛麟角,从酒吧将她逮回家挨训的次数倒是两只手数不过来。
见前面人家南枝都上车了,自家这个叛逆得没边的妹妹还在一脸怀疑地盯着他是不是在给她挖坑,顾闻川敲了敲方向盘,没好气道:“祖宗,上不上来?
江靳年那厮车都开走了。”
顾清禾没再停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自小被捧到大、懒懒散散、又离经叛道的顾氏太子爷在顾清禾系好安全带之后,行云流水的一套变道加超车,硬是将车超到了江靳年前面。
顾清禾被他晃的头猛地一晕。
待这股眩晕过去,她抓着安全带,看了眼后视镜中平平稳稳的自家闺蜜和江总,回过头,一言难尽地看向亲哥:“你看看人家江总那哥哥,沉稳内敛。”
顾闻川嗤一声。
斜了眼骨头里挑刺的妹妹。
回怼:“你看看人家南枝那妹妹,乖巧听话。”
“......!”
顾清禾彻底自闭,不说话了。
后面的迈巴赫上,刚上车不久,江母就打来了电话。
江靳年看了眼备注。
划下接通键。
将手机放在耳边,“妈。”
“靳年,接到枝枝了吗?”
江靳年单手把着方向盘,听到这句,偏眸看了眼副驾驶上看手机的姑娘,回了声:“接到了。”
说罢,没有停顿。
他直接将手机递给了沈南枝。
语气和动作都再自然不过。
“妈的电话。”
“?”
他动作太自然,自然得让沈南枝觉得错愕。
话筒中江母温和的声音隐约传出。
沈南枝慢两拍接过手机递在耳边,“......伯母。”
电话那边,江母语中带笑,“枝枝,你们到哪里了?
还有多久到家?”
沈南枝看了几眼当前的路况。
天刚黑,路上车正是多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到堵车的程度,但车速也很难提上去。
“伯母,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
话筒另一侧,江母语气慈爱,“别着急,慢慢来,伯母在家等你们。”
沈南枝应好。
电话挂断后,沈南枝将手机递还给江靳年。
后者动作自然地接过。
就好像,这样的场景再正常不过。
顾家和江家在两个方向,在第三个路口时,顾闻川拨着转向灯闪了闪江靳年,转弯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江家别墅区。
江靳年和沈南枝一前一后从院中进来。
江母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杂志。
见他们回来,她合上杂志将之扔在一旁,起身迎过去,“回来了?”
“海鲜宴早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今天空运过来的新鲜海鲜,来,快洗手吃饭了。”
江靳年脱下外套,李叔上前接过。
餐桌上,清一色的各种海鲜。
佣人将菜品上齐之后,自觉离开大厅。
江母拉着沈南枝坐在了她旁边,并亲自盛了一碗蟹黄粥递过来。
“枝枝,这粥是伯母亲自看着熬的,尝尝喜不喜欢。”
沈南枝弯唇接过,嗓音轻软,“多谢伯母。”
江靳年坐在了沈南枝的另一侧。
她刚喝了一小勺粥,面前的餐碟中就多了两只剥好的虾。
沈南枝顺着虾的来源看去,江靳年神色平和寻常,头顶灯光在他垂眸时于眼睑处打下一小片阴翳。
见她看过来,他顺势问:“喜欢哪种口味的蟹?
我来剥。”
对面的江父江母虽然没有说话,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一顿海鲜宴晚餐吃完时间已经不早。
江父让李叔拿了酒,坐在沙发上跟江靳年聊公司的事。
沈南枝喝完果汁后,则是被江母拉去了楼上,陪着她看过两日拍卖会上展出的玉石。
等挑选完玉石,又陪着江母说了好一会儿话,已经快九点。
沈南枝回到三楼的卧室,正想着刷会儿微博,刚点开图标,敲门声就从外响起。
她起身过去开门。
来人竟是江靳年。
对方端着一个果盘和一杯热牛奶。
见她开门,他将东西递过来。
“牛奶助眠,趁热喝。”
沈南枝接过来,“多谢靳年哥。”
江靳年抬手揉了下她脑袋,嗓音醇缓,“早点睡,有事就喊我。”
——————————————
同一时间。
天晟总部大厦顶楼。
江靳年开完例会回到总裁办,周林跟在后面,尽职尽责地汇报接下来的行程与安排。
等他全部说完,江靳年对他口中的那些行程未做评价,只坐在办公桌后问了一句:“池峥的资料,查完了吗?”
周林怔了下,迅速回神。
从怀里抱着的一摞文件中翻出一个文件夹,恭恭敬敬递到江靳年面前。
“已经查完了,江总,这是池峥所有的资料,还有,您让我联系的国外研究高校我也联系好了。”
江靳年接过文件,“嗯”了声,很快让他离开。
池峥的出身很简单。
个人资料只占据了其中一小部分,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这几年他所参加的课题与学术论文。
江靳年对他学生时代的事迹没什么兴趣,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找到联系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接的很快。
只“嘟嘟”了两声,就被接通。
“你好,请问哪位?”
江靳年合上手中的资料,嗓音平稳沉静,“你好,我是江靳年。”
......两个小时后。
心里打鼓的池峥,打车来到天晟总部。
从出租车上下来,他站在天晟集团楼下,仰头望着这栋处处充斥着权势与名利的高耸大楼,心底那股不知名的紧张攀至巅峰。
他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眼身上廉价的衬衣黑裤,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走进这栋在他毕业后哪怕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进得来的大楼。
周林早已等在前台。
见他进来,立即起身过去。
“池峥是吗?
请跟我这边来。”
周林引着他进电梯,一路来到沉肃宁静的总裁办外面。
周林上前敲响总裁办的门,得到允许后,将门打开,对着后面的池峥做出“请”的动作。
池峥心里越发紧张。
江靳年这样的身份,他只在财经杂志与财经频道遥不可及地观望过一两次。
亲自来天晟总部见这种不属于他这个阶层的上位者,迄今为止,还是第一次。
周林并未进去,看着池峥走进去后,便掩上门回了自己工位。
江靳年放下签字笔,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看向明显有些局促的池峥。
他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相反,给人一种冷淡却又看似平易近人的错觉。
“不用紧张,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聊一聊。”
“江总您请说。”
接过江靳年的电话并在来天晟集团的这一路上,池峥都在想,他与江靳年这种豪门权贵不在一个阶层的普通人,怎么会被亲自约见。
直到这一刻,不再隔着朦胧夜色的车窗,不再隔着财经频道的荧幕,近距离接触江氏这位传说中的掌权人,池峥心头突然浮出一个猜测。
江靳年的下一句话,也直接给了他答案。
“我听说,你和南枝,近来走的挺近?”
池峥蜷了蜷手掌。
他猜到了这种可能性,这会儿便没有太多意外。
“我......”他犹豫着回答,还没说出答案,就见江靳年抬眼看过来,看似疑问,实则陈述地问他:“你喜欢南枝,是吗?”
江靳年的目光明明平静寻常。
可池峥却无端觉得那股视线锋芒锐利。
就仿佛能轻而易举看穿人心底。
他原本想否认的话,在江靳年这种注视下,抑制不住地被压下去,最后遵循着心意,点头承认下来。
“......我确实喜欢南枝,还请江总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您证明,我是真的喜欢她。”
“证明?”
江靳年唇侧扯出一抹弧度,手中的笔被扔在办公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道声响。
“你想怎么证明?”
“南枝是我们江家的掌上明珠,你想和她在一起,拿出什么诚意来?”
江靳年这几句话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却硬是让池峥白了脸色。
他拳头紧握,哪怕再不甘心。
也不得不承认。
他与沈南枝之间,隔着阶层。
就像他与江靳年,隔着拼尽所有也无法撼动的阶级鸿沟。
他拼尽一切、去争去抢都难以得来的东西,在他难以企及的高度,有些人,生来就拥有。
“这是国外高校保送直博的邀请函。”
江靳年将一个信封推至办公桌的另一侧。
言简意赅道:“国外保送进修,与南枝之间,你选一个。”
池峥手指颤了下。
他垂下目光去看信封。
上面印着国外高校的名字。
他已经大四,读研深造是他接下来最当务之急的目标。
国外的这所高校,他早就查过,以他的能力,能够考上的概率微乎其微,更别提保送直博。
而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
池峥看着信封上那所学府的名字,垂在身侧的手掌攥紧又松开,松开再攥紧。
最后,他颤着手,拿过了那个信封。
对于他的选择,江靳年并不意外。
相反,完全在意料之中。
“既然做好了选择,”他提醒:“南枝那边,我希望,你永远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池峥脸色依旧有些白。
他握紧信封,给出承诺:“我会遵守好信用,请江总放心。”
—池峥保送去国外高校的事,很快传遍淮海大学。
听着那些羡慕的声音,顾清禾先是意外,随后纳闷地看向站在长廊窗前回复消息的沈南枝。
从江家老宅离开后,沈南枝窝在她的小公寓鹌鹑似的一连窝了两天。
中间甚至江母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打电话让李管家过来给她送东西,都被沈南枝以在学校忙为由拒了回去。
躺在公寓中作息颠倒地窝了两天两夜,假期后开学第一天,沈南枝拿上顾清禾的U盘,卡着点出门进了淮海大学。
受突然变动的婚约之事的影响,沈南枝整节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好在,暑假的时候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不回江家,她已经提前修完了这门课的所有课程,哪怕现在一个字都不听,也没什么关系。
坐在旁边的位置,在家里被关了三天的顾清禾,还不清楚这个中秋发生了什么,以为沈南枝心不在焉是受了江庭旭的影响。
小课间休息时,顾清禾凑到沈南枝旁边,拍着胸口,很是仗义地说:“枝枝,要是难受你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我给你出主意。”
沈南枝没反应过来,偏头问她:“什么?”
顾清禾瞟她一眼,一副‘你还想瞒我、我已经知道了’的表情。
“就江庭旭啊。”
她压着声音,愤愤不平,“姑奶奶我从来不觉得乖是一个缺点,到了他江庭旭嘴里,乖倒是成了乏味了!”
沈南枝总算回过味来,感情这大小姐是听说了那天在‘盛夜’,江庭旭说的那句话。
沈南枝倒是没什么感觉。
她现在愁的也不是这件事。
正想跟她解释一句,却见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眼神上下在她身上打量一圈,用最低的声音跟她说:“这样,枝枝宝贝,晚上换件衣服,我带你去酒吧,什么乖不乖的,多见识几个人,你就不会再被江庭旭影响心情了。”
沈南枝幽幽看她一眼。
推开她,“祖宗,你是忘了刚被关了三天的教训了吗?”
中秋放假那天,顾清禾为反抗家族联姻去‘盛夜’点男模,中途被他哥顾闻川逮回去,被关在顾家足足训了三天。
提到这事,顾清禾很是不服气地咬了咬牙,语气却很不在意又叛逆地说:“淮海市的酒吧那么多,避开我哥他们常去的‘盛夜’不就行了?”
“怎么样,枝枝宝贝,要不要去放肆一把?”
沈南枝收回视线,随手翻着笔记本电脑上的PPT,“祖宗,别折腾了,我真怕你再被关几天。”
见她不肯去,顾清禾歇了这个心思。
趴在桌上,揉着脸颊,看自家好友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
见她好一会儿没再吭声,沈南枝狐疑看过来,却见这损友目光若有所思地往她身上看。
“顾清禾。”
她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魂被人夺了?
在看什么?”
顾清禾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近,拿过手机,翻出一张江靳年接受财经频道访谈的照片,眼睛贼亮,压着语气中的激动,再次提起了她那个荒唐的主意。
“小枝枝,我真觉得你跟江总很配。”
“你看。”
她指着照片,再看着自家好友这张脸,兴冲冲地说:“不管是脸,还是身材,是不是都很搭?”
“你听我的。”
她紧紧挨着沈南枝,眼睛亮的发光,嘴角弯的更是快成翘嘴:“要是你跟江总在一起,嘶——肯定很带劲儿!”
“到时候......唔唔!”
沈南枝一只手捂住她嘴,另一只手迅速将她的手机反过来倒扣在桌面上。
“青天白日,你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往外清清!”
顾清禾眨眨眼,很是无辜地看沈南枝,拉下她的手,小声反驳:“我觉得完全可以啊。”
她掰着手指头跟沈南枝数:“你仔细想想,你是跟江家有婚约,又不是跟他江庭旭有婚约,为什么不能换人?”
“而且我听我哥说,江总这些年身边从来没有过任何异性,你要是和江总应下这门婚约——”沈南枝捂着额角,见这损友说个没完,她撕开一颗糖,直接塞进了她嘴里,“吃糖,别说话。”
咬着巧克力味糖的顾清禾:“......”耳边安静下来,沈南枝接着修改PPT,还没出一两分钟,外面楼道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紧接着,咬着糖果、托着下巴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的顾清禾轻“啧”一声,意味不明出声:“估计那种,才是江庭旭口中的‘不乖’。”
沈南枝抬头,顺着顾清禾的视线看过去。
一眼就看到,走廊里,被助理和一群粉丝拥着从外走过的美术系系花苏雾。
江庭旭抗拒被掌控的人生,毕业后不进天晟集团,也不管公司和商业场上的事,反而顶着江父江母的反对,大肆投资娱乐圈,并创办了光影传媒影业公司。
而美术系的系花苏雾,正是江庭旭这两年亲手捧起来的艺人。
沈南枝往外看去时,苏雾也正好往她这边看。
对方一身长摆红裙,化着精致纯欲的妆容,猛地看去,是亲和又人畜无害的表相,偏偏在和沈南枝视线相接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眼底浸出几许明显的挑衅。
顾清禾最是厌恶这种表里不一的做派。
尤其苏雾这种,自以为靠着江庭旭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就眼高于顶地忘了自己几斤几两的人。
她没注意到苏雾往这边看过来的那个挑衅眼神,只是瞧着苏雾如今区区一个小明星的身份,就摆着人上人的架子,觉得很是碍眼。
再看着她身后那群追星追的没理智的‘粉丝’,更是嫌弃。
“一群乌合之众。”
随着苏雾从走廊离开,那阵骚动也跟着远去。
沈南枝听着顾清禾的这句评价,思绪被扯回记忆中的一段往事上。
她与苏雾虽不熟。
但今天并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她第一次见到苏雾,是在两年前的体育课上。
她代同学去器材室拿缺的器材,那时候刚进A大,对北校区不熟悉,没看准器材室的门,却误打误撞推开了旁边的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中没有任何器材,门开到一半,她就发现进错地方了,正想着关上门离开,然而就在目光收回的那一瞬间,却不注意瞥见空荡荡的休息室最里侧,苏雾身上的风衣半褪,露出一侧肩头,踩着高跟鞋、整个人几乎半靠在江庭旭身上,正仰头主动献吻。
那个时候,沈南枝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江庭旭了。
准确来说,从她高考完的第二天,她就很少再见到江庭旭。
他们的关系,也是从她高考结束后,开始大幅度的冷淡。
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相处多年的情谊,会突然间发生变化。
所以在看到休息室中的那番场景时,沈南枝整个人都是僵滞的。
外面艳阳高照,气温灼得人皮肤滚烫,可沈南枝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最先发现她的,是懒懒散散倚着墙的江庭旭。
对于苏雾的投怀送抱与主动献吻,他没接纳,却也没推开她。
像个局外人一样,唇角扯着懒散的笑,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哪怕听到开门声,撩着眼皮往她这边看过来时,脸上也依旧是那副不温不淡的姿态。
他眼角眉梢没有被她撞破的慌乱。
甚至都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就那么越过苏雾的身影,静静往她这边看。
直到苏雾的唇快要亲到他,才被他不冷不热地推开。
所有的动作中,他全程看着门口的沈南枝。
在那天之前,她是有很多话想问他的。
比如,为什么他经常不回家了?
为什么他开始避着她了?
为什么他们越发冷淡了?
但看到那一幕,那些所有的问题,沈南枝都问不出来了。
她几乎慌乱地松开冰冷的门把手,转身就想跑。
就在她动作的下一秒,江庭旭却不急不缓地出声喊住她。
没有解释,没有辩驳。
只看着她问了一句:“南枝。”
“他们都说,等你过了二十岁生日,我们就会结婚,你觉得呢?”
很多话,其实根本没必要说的太明白。
就像联姻这件事。
江庭旭这个时候问出这一句,已经足够让沈南枝听出来,他不接受家族间的联姻,不接受长辈安排的婚约。
所以,在那天后,她很快搬出了江家老宅,再也不主动找他。
他们的关系,从那天开始,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走越远,越走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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