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父是在确诊食道癌后半年去世的,按照他生前的嘱咐:烧了以后,埋在后山的花椒园地里,在他父亲和母亲的坟旁起一个小土堆就行。
那里是他家三代的墓地。
他的爸爸把他的爷爷安葬这里,三姑父把他的爸爸安葬在这里,他的儿子,我的表哥,把他安葬在这里。
他走的那天是正月初五,凛冽的山风从前一天夜里就一直吹,拼命往屋里钻,扰得人心烦。
大年初一下的大雪还没有融化,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他的两个女儿坐在一旁抹着眼泪,表哥站在门口抽烟,他拿起旁边的竹竿用力把屋檐上的冰溜子打掉,冰溜子掉在地下碎成好几截,正在窝里趴着睡觉的大黄狗抬起头看着表哥。
三姑坐在床边两手一直拉着三姑父的手,听着他无力的喘息声,直到三姑父的手慢慢松开她的手,没有了力气,她从床上瘫坐在地上,然后才大哭起来。
表哥把手里的竹竿用力扔到很远的地方。
三姑父的家在山上,开车需要走40分钟的山路。
从山脚的主路进入山路,总感觉像钻进了大山的心里一样。
那是我知道他患癌后第一次见到他,也是最后一次。
那天,天蓝得出奇,白云零散的挂在天上,阳光穿过他门前的一排冬枣树。
一个骨瘦的老人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天空。
他上身赤裸,身形佝偻,皮肤黝黑却松弛,满头的白发像一片雪花盖在头上,和他黢黑的脸相比异常明显。
我车停在他跟前的时候,他只是瞅了一眼便继续仰头看天。
我定眼看了许久才认出那是三姑父。
“爸,妈,那是三姑父吧?”
我在车里指着树下的老人。
我爸妈也是看了好久才认出来,我妈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是他。”
我爸有些哽咽。
“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妈擦拭着眼泪说。
三姑和一个人在称羊的重量。
她要把这些羊卖掉,她实在顾不过来。
三姑看到我们过来,她和收羊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过来迎我们。
她双手拍打了几下,快走了几步,我爸倒是加快了脚步迎上去。
我爸双手紧握着三姑的手不说话。
三姑伸出另外的手伸向我妈,我妈也两手握着她的手。
我拎着东西跟在后边,三姑朝我挤出了笑容然后又被满脸的悲伤掩盖。
她拉着我爸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