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寒露那日,檐角铜铃被北风吹得乱响。
江岁宁跪在谢府祠堂的青砖上,数着砖缝里爬过的第七只蚂蚁。
“姑娘,大人说今夜有雪,让您早些回房。”
小丫鬟提着灯笼站在廊下,影子被烛火拉得细长。
岁宁摸了摸袖中温热的玉佩——鸳鸯交颈的纹路早被摩挲得模糊。
这是十二岁那年谢珩亲手系在她腰间的,他说:“等北境安稳了,我便用八抬大轿接你过门。”
如今北境平了三次,玉佩穗子都换了五回。
“告诉表哥,我等他到子时。”
她拢了拢月白斗篷,望着祠堂外飘起的细雪。
廊下红梅被雪压得低垂,像极了那年上元节,谢珩把花灯塞进她手里时弯下的腰。
三更梆子响过三声。
玄色大氅卷着风雪撞开祠堂门,谢珩指尖还沾着朱砂批红的痕迹。
他扫过供桌上冷透的茶点,皱眉道:“我说过近日吏部考课......是第五次了。”
岁宁突然打断他。
谢珩解大氅的手顿了顿。
“三年前你说北境战乱,两年前说要肃清盐税,去年说要等太后千秋。”
岁宁站起身,玉佩穗子扫过供桌,惊起一簇香灰,“这次又要用哪桩国事搪塞我?”
案上长明灯爆了个灯花。
谢珩转身去拨炭盆,火星子噼啪炸在他手背:“江家案子的卷宗,有人动了。”
岁宁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十年前江家被诬通敌,满门抄斩。
她因养在谢家才逃过一劫,这些年谢珩替她查案,总要她“顾全大局”。
“昨日大理寺的刘大人在早朝咳了血。”
谢珩将暖炉推到她跟前,声音像浸了冰,“他若死了,最后的人证......表哥。”
岁宁忽然笑起来,眼尾映着烛火像淬了红梅汁子,“你书房里的婚书,墨迹都要褪光了吧?”
谢珩瞳孔骤缩。
雪粒子扑簌簌砸在窗纸上。
岁宁走出祠堂时,听见身后茶盏碎裂的声响。
她踩着满地碎琼乱玉往湖边去,雪地里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荷塘早结了薄冰,锦鲤在冰层下游得像一团团将熄的火。
“姑娘!
当心滑!”
追来的小丫鬟吓得变了调子。
岁宁攥紧玉佩,想起今晨在谢珩书房瞥见的描金请柬——三日后镇国公府嫁女,新娘子的庚帖与她的生辰一字不差。
冰面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裂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