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残烛照影戌时的梆子声刚落,潇湘馆的竹影便如鬼手般爬上窗棂。
林黛玉将狼毫笔搁在青玉笔山上,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案头那盏缠枝莲花铜烛台忽然爆出一声轻响,火苗骤然缩成绿豆大的幽绿色。
她怔怔望着渗入宣纸的暗红血渍——方才抄录的《金刚经》上,“无我相,无人相”几个字正被血色吞噬,墨迹扭曲成一行陌生的偈语:“莫怨东风,自嗟命短。”
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却隐约夹杂着女子绣鞋踏过青砖的脚步声。
那声音起初在廊下徘徊,渐渐竟沉入潇湘馆外的池塘,每一步都带着黏腻的水声,仿佛有人从池底淤泥中赤足走来。
紫鹃端着安神茶推门时,正撞见黛玉死死盯着烛火,苍白的脸被绿光映得如同棺中尸首。
未等丫鬟开口,黛玉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染着蔻丹的指甲几乎掐进皮肉:“你听……池子里有东西在哭。”
子时的更鼓碾过死寂的大观园。
藕香榭的残荷在风中瑟瑟发抖,粗使丫鬟举着灯笼清理枯叶时,铁耙突然勾住一团缠满水藻的织物。
婆子们凑近细看,登时瘫软在地——褪色的锦帕上绣着秦可卿生前最爱的诗句“嫩寒锁梦因春冷”,可那丝线分明是浸过血的头发,帕角缀着的珍珠竟是一颗裹着胭脂的人牙。
值夜的嬷嬷壮着胆子将帕子呈给王熙凤,却在途经梨香院时听见井底传来指甲抓挠石壁的声响。
贾宝玉便是在这夜坠入梦魇的。
他看见秦可卿提着琉璃灯引他穿过重重月洞门,太虚幻境的牌坊下却横着一口黑漆棺材,棺盖上“贾宝玉之位”五个血字尚未干涸。
警幻仙子自棺中缓缓坐起,焦尾琴的断弦勒进她腐烂的脖颈,一开口便震落簌簌蛆虫:“白骨唱罢金簪戏……”宝玉惊醒时,掌心赫然攥着元春省亲时戴的九凤衔珠簪,凤喙处的东珠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粘连脑浆的牙齿。
五更天,巡夜小厮的惨叫声撕裂了黎明。
众人提着灯笼赶到梨香院,只见老仆焦大癫狂地跪在井边,将一桶桶井水泼向半空,嘶吼声惊起满树昏鸦:“祠堂下的冤魂爬出来了!
金簪子捅穿天灵盖的声音,和杀猪一个样!”
井沿月光下,几缕缠着金线的长发正缓缓缩回黑暗深处